尾聲
這天,天沒亮,聖心便被母親喚醒。
她像個木偶似的坐在梳妝枱前任人擺弄,沒有任何的反抗,也沒有流下一滴淚,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從這個溫室移植到另一個溫室,從這個鳥籠搬遷到別一個富籠,從這條單行道跨越到另一條單行道……
她再也無法和他走在同一條路上了,再也無法和他一起去玩碰碰車,無法和他一起坐旋轉木馬,無法讓他履行陪着她玩球球屋的諾言。
三姑六婆七手八腳地為她穿上白紗,並為她塗上脂粉,她望着鏡中的自己,像是望着一個陌生的人。
在梁母的攙扶下上了禮車,車子直開到村中惟一的教堂,她有點訝異,這次的婚禮竟然和上次大擺酒席完全不同,但這個念頭只在她心中停駐了片刻,反正對她而言,這都是她的幸福的喪禮,心都死了,葬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到了教堂,無言地下了車,梁母將她的手交到梁父的手上。
她掙扎了一下,梁父將她的手握得很緊,和警察的手銬沒有兩樣。她忽然明白死刑犯是如何走完最後的一段路,也應該是和現在的她一樣,有着千百個不情願吧!
即使腳步沉重,但路還是要走,而且終究會走完,她已經看到新郎的背影了,像座山一樣擋着她的陽光,讓她看不見未來的路。
終於來到新郎的身旁,梁父將她的手交給新郎,聖心低着頭,連看都不想看這個將與她共度一生的男子,只是將目光的焦距放在眼前白紗的細格子上,那是一個個小小的框框,她跳不出來。
台上的牧師念了些什麼,她根本聽不進去,無非是一些祝福和勸勉的話。
只聽見牧師問道:“王維皓先生,你願意娶梁聖心小姐為妻,愛護她、尊重她,一生一世與她相守嗎?”
王維皓?!
這個牧師是在說什麼啊?
還是她聽錯了?
聖心的眼中有了光亮,她緩緩的轉過頭,身旁的人正瞧着她笑。
是他!
“我願意!”是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是他深邃而飽含魔力的眼神,是他溫暖而充滿感情的笑容……
真的是他!
“梁聖心小姐,你願意嫁給王維皓先生,愛護他、尊重他,一生一世與他相守嗎?”
她痴了,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卻又是那麼的真實,她已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只是深深地望着眼前這個她所愛的人,生怕一眨眼,他又會消失不見。
“說你願意、你願意……快說呀!”維皓有點緊張,低聲地提醒她。
她恍然回過神,腳下好像踩上了實地,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她轉頭看看身旁的父親。
梁父對她輕輕點頭笑着,“我都明白了,你自己的選擇才是你真正的幸福。孩子,快答應他吧。”她也笑了,笑得無比甜蜜,笑得無比快樂,回身望着自己摯愛的人,眼眶又泛出淚水,但這次卻是代表着喜悅的珍珠。
“我願意!”
霎時,教堂里響起了轟然的掌聲,還夾雜着一聲聲尖銳的口哨和歡呼,她撲進維皓的懷裏,仰起臉來,和他交換了永恆的印記。
維皓抱着她走出教堂,外頭的陽光好亮、好溫暖。
他的一群手下都來了,每個人都是西裝筆挺的,還有好幾個連頭上都抹了油,尤其是阿偉,頭髮滑溜得像剛用沙拉油洗過一樣。
“老大、大嫂,恭喜你們了。”阿偉笑得嘴都合不攏,走過來連聲道賀,“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早生貴子、琴瑟和鳴、五世其昌、六畜興旺……”
在這個時候,聖心哪管他的成語用得對不對,她偎在維皓懷裏,除了喜悅,臉上還有些許的迷惑。
“請問,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新郎會變成了皓哥?”她掩不住好奇心,直接問了出來。
阿偉先清清嗓子,咳了兩聲,然後才娓娓地道:“其實在嫂子回家的第三天,我們老大就開始癢……嗯,不對,就開始想你了,他和我一起到你家見家父……不對,是見令尊,不過被趕了出來,結果老大就跪在你家門口不起來,一跪就跪了三天。”
皓哥在她家門口跪了三天……她怎麼完全不知道?
只聽阿偉繼續說下去:“後來是……呃……是令堂請老大進屋裏,談了好久,我是沒跟着進去啦!也不知道老大有沒有把槍拿出來,反正老大出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不過好像很高興,然後我們就慘了。”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偷瞄維皓一眼,維皓正抱着他最心愛的人,根本沒理會他在說什麼。
“老大回公司后,召集所有的幹部,然後到這間教堂去這個……去這個洗澡……不對,是去受洗,然後叫我們今天穿西裝打領帶到這裏集合,我們就都來了。”
聖心這才明白,原來是維皓的真誠感動了父親,而母親一定知道他就是她所愛的人,一定也是母親的勸說,父親才答應讓她和維皓結婚的。
她心中百感交集,抬頭看着他,愛憐地將自己的臉貼上他的。
“現在,我們都是教徒,也都有聖名了。”維皓吻了她的臉,柔聲道。
“對啊!我叫Edward。”阿偉搶先報名。
“我是Henry。”這是金毛全。
“我叫Victor。”這是目鏡猴。
沒等其他人說完,阿偉又搶着說:“老大的聖名比較長一點,叫什麼‘隆艾倫#8226;艾斯提’,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隆艾倫#8226;艾斯提?
這是什麼聖名?
聖心不禁皺起了眉頭。
目鏡猴在一旁說道:“我知道啦!就是‘LongIslandIceTea’……哎喲!”他又咬了舌頭。
她恍然大悟,原來維皓的名字就是他倆的媒人——長島冰茶。
聖心笑靨如花地靠在他的胸前,一手勾着他的頸子,嘴巴附在他的耳邊,細聲地說:“我想要去遊樂園度蜜月——別忘了你欠我的球球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