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麥格雷戈家的城堡建造在懸崖峭壁上,下面是波濤起伏的海水。當丹·坎貝爾把車子停在城堡前下來后,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看見他的表弟摟着萊娜的肩站在那兒。

一路北上之行的辛苦頓時化作一腔怒火,他的臉氣得鐵青。

萊娜的頭髮隨風飄起,兩頰微紅。他猜想他們一定剛從崖壁上散步回來,這種猜想更激怒了他。他望着他們,萊娜在他的直視下停住了腳步,獃獃地看着他,臉頰上那漂亮的紅色漸漸褪去。

“你好,”鄧肯高興地跑上前用力抱住他並在他的背上猛捶一拳,“我怎麼不知你要來。”

“顯然你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兩眼冒火緊盯着萊娜不放。

“我和邁拉嬸嬸來這兒小住幾天,不知道你要來。”

“你走前連個招呼都不打。”

“我說過要休息幾天。”

“我連你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她挺直了腰,“這是我自己的事。”

“看來你們倆以前認識。”鄧肯插話。

“住嘴。這是我和萊娜之間的事。”

“我們倆之間沒什麼事,”她反駁道,“對不起,鄧肯。”她回身跑上了台階。

“等一等。”鄧肯擋住了正要追萊娜的表兄的去路。他現在什麼都明白了,祖父啊祖父,你這條老狐狸,他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並決定將計就計地把他的角色演到底。

“你給我滾開,”丹·坎貝爾攥緊了拳頭,“你敢動她一個指頭,我就把你撕成兩半。”

鄧肯揚了揚眉毛,突然笑了起來,“哦,我們可以繞道上去,我們以前不是都來過嗎?不過我們得先弄清楚我們為什麼一見面就要打架?”

“她是我的,”他用手指當胸戳了他一下,“這下你懂了吧。”

而這也是他自己需要懂的,丹·坎貝爾意識到。她是他的,就是這麼回事。

“真的嗎?怎麼看上去她卻好像不知道?我想祖父也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會把她介紹給我。”這句話比什麼都厲害,鄧肯注意到丹·坎貝爾的牙齒咬得咯吱響,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他乾的好事。”

“他覺得我們挺合適,”鄧肯語調輕鬆,“他還挺有眼力。她的確是個美麗聰明、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笑起來那麼性感。”丹·坎貝爾沒等他說完,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揪了起來。鄧肯眨着眼睛心想,還是放聰明點兒為好,他表兄可比他重三十磅呢!

“你碰她了沒有?”

“一般來說認識不到一天的女人我是不會碰的。但是如果你想划個界線,我勸你可得動作快點。你要打她的主意嗎,好,那就……”

下半句話沒敢說出來,只在嗓子眼兒里轉悠一下就咽回肚裏了。他想,如果接着把祖父的這場戲往下演,他就只有進醫院的份兒了。

“我沒有打她的什麼主意,你這個混蛋傢伙,我是愛上了她!”

“那你幹嗎不早說?”鄧肯朝他喊道,注意到表兄的樣子好像剛剛當頭挨了一棒,他掙脫了身子。

“我剛剛想明白。”

“你聰明點兒去跟她說呀,總比在這兒跟我打強,”鄧肯用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襯衫,“我他媽的算是倒霉透了。”

“跟你打更容易。”丹·坎貝爾把兩手插進口袋,大步走進屋裏。

他在被全家稱為寶座室的房間找到了他們。寶座室有一張寬大的椅子,是丹尼爾主持聚會時坐的。今天的聚會顯然是一次氣氛輕鬆的午後茶會。他進來時,全身還因憤怒而發抖。他的祖母馬上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

“丹·坎貝爾!你怎麼來了!見到你真是高興。”

“我告訴過祖父我要來畫幾天畫兒。”

“他是和我說過。”丹尼爾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說,“我忘記告訴你了,安娜。要不哪兒來的驚喜。好,快進來,快進來。你來得正好,你一來,這些女人就會允許我喝點兒威士忌了。你表弟呢?”

“在外面。萊娜,我要和你談談。”

她泰然自若地說:“那好哇。”說著繼續喝茶,“只是現在不方便。麥格雷戈太太,這烤餅真是好吃極了。”

“謝謝。這是我們這兒一個廚師的拿手活兒,”安娜瞅了一眼丹·坎貝爾,又坐下了,“這是你最愛吃的,要我給你拿一塊嘗嘗?”

“不,我什麼也不想吃。不……我想吃。我非常想吃點兒東西。萊娜,你是跟我到外面去一下,還是讓我把你從這屋裏抱出去?”

她從茶杯邊盯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愛吃的食物。“我看你還是坐下先喝杯茶。等喝完了,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我會洗耳恭聽的。”

“你想讓我坐下來喝茶?你親親熱熱地靠着我表弟被我撞見不說,還假惺惺地讓我坐下來喝茶?”

她猛地把茶杯放下,“我沒親熱地靠着任何人。”

“我承認還不行?”鄧肯走進來,得意揚揚地說,“不過我充滿希望。烤餅?”他高興地去拿茶具準備給自己倒茶。

“我告訴過你給我滾開,否則我就把你那張漂亮臉打開花。”

安娜鎮靜地倒着茶,萊娜卻驚得目瞪口呆,接着氣憤地站了起來,“你怎麼敢這麼無禮,恐嚇鄧肯,給我難堪不說,惹得一家人都沒法喝茶?”

“隨他去吧,姑娘。”丹尼爾用拳頭敲着椅子扶手大聲說。

“要是你聽我的話跟我出去,我就不會這麼無禮,也不會恐嚇鄧肯,給你難堪,惹得一家人沒法喝茶。都是你那花崗岩腦袋,要不哪有這些事?”

“還給我罪加一等,”萊娜眼睛眯成一條縫,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來,“要知道你來,我就不來了。既然這是你家,那還是我離開的好。”

“不把話說清楚,你哪兒也別想去。”

“那好,我同意。對不起我們失陪了。”她大方地說,轉身朝外走。

“到外面去。”丹·坎貝爾抓住她的胳膊往門口走。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掙脫開,自己把門打開,“我原以為你已經讓我受到了任何人所能承受的羞辱。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你對我的羞辱已經超出了這個程度。”

她頭也不回地朝前走着,大步穿過一個大斜坡,沒發現屋裏的四個人正從窗戶向外窺視。

“你被羞辱了?你?我千里迢迢來這兒看望祖父母,沒想到一下車竟然看到你依偎在我表弟的懷裏,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她驀地轉向他,“我告訴你,首先我沒有依偎在任何人的懷裏。我正在和一個很有教養的先生光明正大地散步。其次,我幹什麼、和誰在一起,都不關你的事。”

“你再考慮考慮,寶貝兒。”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我已經想過了,也原原本本地告訴過你。我想好了,無論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現在都該結束了。”

“不,決不。”他一把將她抱起來,一隻手抓住她的頭髮使她的頭後仰,把挫折和失意一古腦地發泄在她的嘴上。

“我們不應該觀看這個場面。”安娜說著,卻移動身子換了個更好的視角。

“你快看看,安娜,”丹尼爾眼眶裏含着淚水,一隻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上當了,”鄧肯又咬了一口烤餅說,“真慘。”

“下一個該輪到你了,小子。”丹尼爾警告他。

“那可難說。”鄧肯含糊其辭地說著把烤餅三下五除二咽下肚,看着他的表兄慘遭失敗。

吻由熱烈變得溫柔,溫柔的吻使她又回到從前。“別這樣,”她這麼說著,手卻在撫摩他的臉,“別這樣,這不是答案。”

“我恨不得掏出心來給你看,萊娜,”他用臉頰蹭着她的臉,“你難道不知道你攥住了我的心嗎?”

她似乎突然看見了,就在他的眼睛裏,她自己的心也隱隱作痛,“我不能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改變了一切。讓我走吧,丹·坎貝爾。”

“我以為我可以放你走,我希望我能做到。”他真的放開了她,他們面對面站着。微風吹拂着他的頭髮,頭髮亂舞,“你以為只有你有計劃,只有你清楚該往何處走和如何走?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要你。可是現在除了你就沒有別人。”

“這行不通。只要我們彼此需要就挺好。只要像這麼簡單就可以了。”

“我想你的時候可沒那麼簡單。如果你以為簡單,那為什麼還哭?”他伸出手,那隻大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我也抓住了你的心。我決不會傷害它。”

“你可以這麼說!也可以這麼想,這是因為你出生於這麼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庭。而我的家庭則是空洞的,只是徒有其名,只是一種生存方式。”

“可你不是你父母。”

“是的,但是……”

“而且我們已不再是我們相遇時的那兩個人了,對不對?”

她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對,是的,我們已不再是當初的我們了。”

“我們已經開始作出妥協,建立了某種共同的東西。我們已經互相接受了。儘管我們還沒有馬上意識到,但這卻是事實,是事實。我愛你,萊娜,”他輕輕地捧着她的臉,“你看看我的眼睛就明白了。”

“是的,”她感到渾身因恐懼而在顫抖,“我也想你,非常想你。但是如果這事弄不好怎麼辦?如果我弄不好怎麼辦?”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們不再去做嘗試,那會怎麼樣呢?”

“我會回到以前我所希望的狀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去,“但我會非常不愉快。我不想離開你,不想我們分開。”

巨大的幸福在他心中湧起,他的嘴角翹起來,“那就和我同行吧,”他把手放到她手上,讓倆人手指交叉,“我們不可能總是方向一致,步伐一致,但是我們最終的歸宿是我們倆所共同需要的。”

她低頭看看他們的手。他們的手是那麼的不同。她的細長,他的寬厚;她的嬌小,他的粗壯;但它們握在一起看上去卻天衣無縫。

“我從未戀愛過,”她抬起目光,直看到他的眼底,“我總是阻止它。由於我的拒絕,所以我從未體驗過。但是我卻沒能拒絕你。這使我氣惱,使我覺得沒着沒落,我已不能再返回原點說這段路走得夠遠了。其實,還不夠遠,”她緊緊抓住他的手,“我希望走得更遠。”

他舉起他們握着的手拿到嘴邊,“你是我的惟一,嫁給我吧。讓我們共同開創新的生活。”

“我覺得我們已經開始了,”她把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臉上,“只不過我需要一段時間弄明白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得承認確實如此。”

她綻開了笑容,“你是對的。”他把她從地上抱起轉了幾圈。

“我們去告訴家人,”他又長長地吻了她,然後轉了幾圈,“要讓麥格雷戈明白,他不能老是隨心所欲地操縱他的孫子們鑽入他設計好的配偶袋裏的。尤其對我這種人。”丹·坎貝爾得意地大叫一聲“哈哈”,又吻了她一下。

屋裏,丹尼爾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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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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