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5.暫緩離婚

海倫突然轉身面對着瑞克,她差點被垂在前面的那件晚宴服絆倒。她及時用手扶住梳妝枱。“你說什麼?”她不可能聽錯.但是他也不可能真的說出不答應離婚的話。

他把手插進牛仔褲口袋,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們不會在九月離婚。”他訕訕地說。

他真的說了!可是他不可能是認真的,這只是他另一個不安好心的玩笑。

一如她認為愛咪和格雷宣佈訂婚是個玩笑……

但是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她暗自責罵自己,那兩個孩子還沒結婚,而且如果她堅持到底的話.他們也絕對結不了婚。但是她和瑞克已經結婚.只是現在她再也不想繼續下去了。天啊。她已經服滿了刑,當兩年瑞克的妻子對任何人來說都夠久了。

“就因為我們一起過了一夜?”她不敢置信地抗議,“我不相信—一”

“海倫,雖然我們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很值得回憶,”他嘲弄地打斷她,“可是我談的是我們孩子訂婚的事!”

如果她小學會控制臉紅,那麼只要她跟

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的臉色就註定永遠是紅的了!她覺得自己像個大蠢蛋,當聽到他說“昨天晚上”時,競以為他指的是他們在這張床上共度一夜的事,結果招來瑞克一頓奚落!

那麼,她究竟以為他指的是什麼?他們以前做過一次愛,但這並不能挽回她在芭蘭死後離開他,而瑞克也沒因為他們做過愛而阻止她離開。同樣的,昨天晚上的事也不會影響他們離婚的決定。而且,她當然也不認為愛咪和格雷的訂婚會影響這個決定。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她冷冷回答瑞克。她知道他眼裏一定帶着譏笑,所以刻意避開他的視線。“我只是想到我們愈快離婚,我們兩家之間的瓜葛就愈快解決,這樣愛咪和格雷才可能了解他們所犯的錯誤。”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瑞克粗暴地說,“他們——”

“我也不指望你會同意。”她嫌惡地搖搖頭,“你從來沒同意過,現在又何必同意?”她不耐煩地說道。

“聽着,海倫,我不一一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他突然暴躁地嚷道,“你這樣穿衣服

——或者該說根本沒穿——叫我們怎麼理智地談話?”他的眼睛挑剔地眯着。

“我相信你一定跟穿的比這個更少的女人談過話!”她輕蔑地說道,心想他當然有過這種經驗,他們雖然結了婚,但是這並未阻止瑞克繼續過婚前那種多采多姿的私生活。關於這一點,生活嚴謹的芭蘭當然不知道,但是海倫卻早有所聞。

“跟我太太可沒有過!”他兇巴巴地說道。

海倫忍住已到了嘴邊的反擊,她本來想問“別人的太太呢?”,可是看到他咬緊下顎、一臉怒容,心想還是少說為妙。令她訝異的是,瑞克竟然因為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襯衫而亂了方寸,像他這麼伶牙俐齒的超人想不到也有弱點。畢竟,他也只是凡人!

不過,她也想到,這樣說對他未免有失公平,他是因為對母親的愛所以才強迫她結婚的,瑞克為這個婚姻所做的犧牲和她一樣大——不,他沒有犧牲,該死的,她很快糾正自己的念頭。瑞克仍然過着和結婚之前一樣的生活,而海倫的生活則里裡外外、完完全全被攪亂了,一直到現在還是!

“只有跟別人的太太!”她頑強地撂下她原先忍住的氣話,然後轉身走進浴室,在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前便用力把門關上。

她背靠着門,喘着氣,仍然可以感覺到他就站在門的另一邊,她全身的神經都清楚地感受着他的存在。經過漫長的、痛苦的一段沉默后,她才聽到他穿過卧房,把門輕輕帶上,然後走下樓去,她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得儘快穿好衣服,離開這個地方!

淋浴似乎無益於她疲憊的精神,她全身酸痛無力,尤其是她的胃更是難過,顯然是喝太多酒的結果。

等穿好衣服,她才漸漸地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有多嚴重,而她指的不是和瑞克在這裏發生的事。看到鏡中自己的身影,穿着這件貼身的晚宴服,她的曲線一如昨晚那樣畢露無遺,她立刻醒悟自己故意想讓瑞克瞧瞧她是多麼有魅力的女人。天啊,她的確辦到了!

難道她希望瑞克和她做愛?不,她知道自己不希望,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是個真正的女人。為什麼?她就不知道了。天啊,她

一向痛恨沒有主見的女人,現在自己居然也六神無主了!

她下樓時,瑞克正在客廳里,茶几上放着一個壺子,他正悠然地享受着咖啡。

海倫站在門口,在他未察覺前注視了他好一會兒,她心裏猶豫着,不知道他會不會要求她解釋在樓上說的那句話。她實在不想再為過去的事爭吵,徒增傷感與不快。

瑞克轉身看到她,似乎感應到她就站在那兒,他嘲弄的目光落在她帶下來的托盤,盤裏的吐司和橘子汁未曾動過。“放在桌上就好了。”他冷冷地說,“葛太太待會兒會一起收拾的。那裏還有新鮮的咖啡。”他嘲笑地暗指她把剛才他用托盤帶上樓的那杯咖啡喝了。

“不必了,謝謝。”海倫將托盤放下,兩手笨拙地握在身前。如果你跟一個男人共度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要離開時的感覺就像這樣——不自在和尷尬——那她最好別讓這種事變成習慣!

談到這回事,事實上,這三十五年來她也只有過兩個男人。在和義安結婚前她只和義安做過一次愛,而且是一次笨手笨腳、草

草了事的經驗,因為那天晚上他們剛看過一場電影,她必須趕在十點半以前回到家。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少男少女,一次毫無滿足可言的性愛,結果就是愛咪的誕生。

義安當時只有十七歲,但是在海倫的父親和義安的父母商議懷孕的事以後,兩個年輕人除了結婚之外實在沒有多少選擇。她要不嫁給義安就得去墮胎,這是她父親開出的條件,因為他絕不允許她生下一個會使全家蒙羞的私生子。

海倫可憐的母親則瀕臨精神崩潰,因為她丈夫威脅,如果海倫不嫁給義安,他會把她趕出家門,永遠不許她回來。

海倫知道當初她應該更堅強些,應該離開家裏,照自己的想法獨力生下孩子。可是她沒這麼做,她還是屈服在家庭的壓力下,嫁給了義安。

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是災難,年輕夫妻在婚禮后便和海倫的父母住在一起,當時的想法是等他們能自立時再搬出去,可是在海倫懷孕六個月時,母親卻意外地心臟病突發過世。歷經這個變故后,父親便堅持他們必

須搬走,讓他單獨一個人住。在海倫心中,她並不認為是她懷孕帶來的壓力造成母親病發

義安一直痛恨他們對居住的安排,並且開始逗留在外面不回家,甚至愛咪出生后仍然如此,他還開始縱飲酗酒。他們婚姻中有關性的這方面,對海倫來說,就算拿最好的來談也稱不上興奮刺激,最壞的則只是履行義務罷了。甚至到了愛咪出生后就未曾發生過,他們兩人住在一起簡直像兄妹而非夫妻。

有一天,義安騎着摩托車和一輛汽車擦撞,當場慘死。他當時血液里的酒精濃度超過規定限制的三倍。

對要撫養寶寶的海倫來說,和學校里的同學們繼續保持交往變得越來越不容易,因為從她嫁為人婦、當了媽媽、成了寡婦以後,她的生活就和她們大不相同了,而這些都是在短短一年內發生的。她就這樣一面撫養愛咪長大,一面當父親的管家,一直到愛咪開始上學以後,她試着找些兼職的工作來做,等愛咪長大,她才成為全職的職業婦女。在工作的這些年裏,她一直還幫父親照管家務。

當時她已經長成一個年輕女人,但是卻毫無社交生活可言,她的時間全都給了愛咪和父親。除了擁有對花藝的天賦以外,她也沒有學歷可言,只有靠着這份才能,使她至少不會找不到工作。在人際交往上,她刻意逃避與人扯上男女關係。

遇見瑞克之前,她生命中沒有其他的男人,而且在和瑞克發生關係以前,她一直未曾和其他男人做過愛……

和瑞克的做愛跟義安完全不同,瑞克的溫柔和體貼,還有他的經驗,使做愛成為一件雙方都得到完全滿足的事。那是一次美好的經驗,她一直將它珍藏在記憶里,每當生活的壓力不勝負荷時,它就是一股撫慰她的力量。

兩年前她就發現自己愛上了瑞克,她愛他能夠以他的唇和手給她刻骨銘心的感覺——可是等到他從喪母之痛恢復過來后,他便明白地表現出後悔和她發生關係,當然,他們的關係並未變得更加親密。

她挺起肩膀來,望着客廳那頭的瑞克。“我得走了。”

瑞克的眼睛微眯起來,似乎對她發白的臉色感到不解。“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呢,”他緩緩說道,提醒她。

她搖搖頭:“我現在不想談。”除了頭痛以外,她的胃也開始難過了!

他的嘴扭曲起來,“你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想談?”他冷冷問道。

從這個板著臉的男人身上,一點也看不出幾分鐘前在樓上房間他曾情不自禁地挑逗她。現在他的熱情已經冷卻,倒是她內心的騷動不安還徘徊不去。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了。”她的態度也變得冷漠起來,“我會告訴愛咪他們想在九月結婚是不可能的,相信你也會對格雷說同樣的話一一”

“喔,我是會和格雷談,不過我會照自己的意思去談。”瑞克輕蔑地說。

她蹙着眉,對他的態度感到不滿:“格雷是你兒子一—”

“沒錯,”他承認道,“當年我父母反對我太早結婚,我並沒有聽他們的話,現在我懷疑格雷會聽我的勸告!”他不等海倫反駁便繼

續:“就算我在經濟上斷絕對格雷的支持,他每個月還是可以領到我母親留給他的一小筆錢,這筆錢足夠他和愛咪維持溫飽。何況——”瑞克溫和地做結論.“我並不真的反對他們兩個結婚。”

海倫驚訝地張着嘴,“可是——可是———”

“他們很相配,你沒發現嗎?”想到兩個孩子配在一起,他露出憐惜的微笑。

她當然也注意到愛咪和格雷兩個人配起來像金童玉女,可是這隻讓她對這整件事更感憂慮。而且她很清楚,兩個孩子之所以在一起完全是由她而起的!

“他們還太年輕,瑞克——”

“他們當然太年輕,”他粗魯地承認,不耐煩的神情取代了方才的憐惜,“我說我不反對他們兩個結婚,指的是他們將來可以結婚,不是現在。不過我知道從法律上來說,如果他們決定不經過我們同意就結婚,我們也無可奈何。而且他們兩個人都固執得很,很可能就這麼做了!”他嚴肅地補充道:“這也是我不同意我們離婚的原因。”

海倫皺着眉,困惑地搖搖頭:“瑞克,我一點也聽不懂你的話,我們暫緩離婚跟他們何時結婚有什麼關係?”

他聳聳肩,“你知道‘團結就是力量,分散必會失敗’吧?”

“你從沒失敗過,瑞克,“她故意嘲諷。

他以深不可測的眼神注視着她,“沒有嗎?”然後輕聲道,“離婚就是失敗。”

“這太好笑了,”她的臉激動地漲紅着,“我們根本不算真的結婚!”

瑞克搖搖頭:“我跟你結婚的時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也是,”她嘲弄地說。瑞克只是為了讓母親快樂地過完最後幾個月——私底下他照舊過他結婚前的私生活!“無論如何,到九月時我會提出離婚申請,瑞克。”

“為什麼?”他皺着眉,對她的決心感到不解,“你有別的男人嗎?”

“沒有。”她很快說道。可是他卻有別的女人!

他眯着眼睛,眼眸漆黑如炭。“你儘管去申請,海倫,可是我不會同意。”

她忿恨地瞪着他。“你是無理取鬧!我們的不離婚根本不影響愛咪和格雷的計劃。”事實上還可能有反效果,這會讓兩個孩子以為他們想挽回婚姻,並以為婚姻是值得追求的目標。

“你想他們為什麼這麼年紀輕輕的就想結婚?”瑞克憤怒地向她挑戰,他全身因激動而緊繃,“來自破碎家庭的孩子才會——”

“他們不是來自破碎家庭的孩子,”她抗議,“你我的前任配偶都是早年過世的。”

“但是我們兩個後來卻結婚了,不管當初是什麼情況,我們給了他們一個家一一”

“那隻維持了短短五個月,瑞克!”她否認道,不敢相信他竟把事情牽扯到眼前的問題來。

他的表情森冷,“很顯然,那已經足夠讓他們下定決心要繼續生活在一起了。”他堅定地指出。

她睜大眼睛,“我希望你不是提議我們全都搬回你家住,然後愛咪和格雷就會因此改變結婚的念頭?”海倫驚駭地抗議,“如果你是的話——”

“我不是,”瑞克嚴厲地打斷她的話,“我只是說,如果他們沒有家庭關係馬上要被斬斷的威脅,也許他們會接受暫緩結婚的勸告,一旦這種急迫的感覺除去后,我們也許能說服他們延長訂婚的期間。”

為什麼這個人有本事把最不合邏輯的想法說得頭頭是道?當初為了一償芭蘭想讓他們結婚的心愿,他用的也是這套本事,讓她以為他們結婚是天下最合理、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看看那件最合理而正確的選擇帶給他們的下場!芭蘭也許因為他們結婚而含笑歸天,但是他們現在卻要以愛咪和格雷的訂婚來付出代價。

海倫堅定地搖頭,“我不同意你的說法,瑞克——”

“你沒有必要同意,”他不屑地說道,“雖然我們分居兩年了,你申請離婚還是要得到我的同意才行,而我現在已經不打算同意,這樣應該可以把事情拖一段時間。好了,”他緊接著說,她像在他看來談話已經結束了似的,“我提議讓我送你回餐廳去開你的車子,昨天晚上你把車留在那裏了,記得嗎?”他嘲弄地

笑笑,看着她一臉的茫然。

她本來不記得,可是現在記得了,而且清楚得讓人受不了,當她想到昨晚因為醉得無法開車,所以汽車還留在餐廳那裏時,她腦袋裏那些小矮人又開始掄起榔頭猛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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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計圓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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