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原以為會遭到反對,可是當楚戢烯上門拜訪彭父,他見了小倆口眼底藏不住的濃清蜜意后,就默許了彭艾翎與楚戢烯的同居。

接下來的幾天,彭艾翎將衣物整理好、裝了箱,趁空檔便搬入了楚戢烯住處。

住在一起后,兩人感情更是倍增,整日黏在一起,儘可能的掌握每一分每一秒。

同居的日子才剛滿月,楚佬已聽聞風聲,震怒得喚秘書在半個小時內找來楚戢烯。

「爸。」楚戢烯左顧右盼,很不甘願的叫着。

楚佬揮手示意要閑雜人等全部離開,並沒有開口。

楚戢烯挑起眉,「這麼急着找我有什麼事?」

他了解父親找他做什麼,卻選擇裝傻。

早在母親含怨過世時,他便沒有父親了。

可他卻還是很想知道,當他這個親生兒子和王淑媛的女兒並排時,他的父親會怎麼選擇?對他來說孰重孰輕?

「你跟艾翎住在一起?」楚佬雖已不年輕,近年也收起了混黑道的狠勁,但那一雙墨綠色的眸子仍舊銳利無比,令人望而生畏。

「對。」楚戢烯並不否認。他很有自知之明,今日父親會找他這個早已打入冷宮的兒子來,就已經確切的知道這件事了。

楚佬驀地將手中的骨董雕龍瓷杯狠狠的往楚戢烯擲去。

他並沒有閃躲,原本可以躲得開,但他不要;他要自己看清楚,徹底覺悟放棄。

瓷杯與顱骨撞擊后落地破碎,楚戢烯的額頭受了傷,鮮血順着他的臉流下。

楚戢烯冷笑一聲,這就是他的「父親」嗎?

這三十年來,他習慣了身邊沒有父親的日子,現在他更確定自己不會有父親。

楚佬重重的一拳擊裂了檀木桌上墊着的玻璃片,怒不可遏的瞪着他,一雙綠眸射出騰騰的殺氣,「為什麼?你明知道艾翎是媛媛的女兒,為什麼還跟她同居?」

楚戢烯嗤笑了聲,「難道我與誰上床,還需要通報你嗎?」

「我不準!」楚佬半瞇起眼。

楚戢烯只是覺得好笑,「你不準?!那我該怎麼做才對?」

「馬上跟艾翎分手。她不是你在外面玩玩的那種女人。」楚佬理所當然的說。

「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我要回去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楚戢烯只想儘快離開。

「等一下。」楚佬喚住了他。

「什麼事?」存着一絲的希望,楚戢烯停下了腳步。

「你……別傷了艾翎的心。」楚佬難得柔情的說著。

楚戢烯胸口狠狠的揪了一下,果然他在父親心目中,什麼也不是!

楚戢烯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讓受傷的情緒表露,「我先走了。」

「下下個星期天,戩陽跟如霜訂婚,你早點回來幫忙。」楚佬揚起從未對楚戢烯展現過的慈愛微笑。

又是狠狠的一刀戳進了楚戢烯心頭,父親從來就不會為了見他而要他回來。

父見疼戩陽,還有道理可循,畢竟戩陽是王淑媛與他所生;可他會疼艾翎,就真的說不過去了,他們一丁點的血緣關係都沒有呵!

一切說到底,全都只是為了「王淑媛」這三個字。

楚戢烯面無表情的頷首,「我知道了。」

☆☆☆

寒着心,楚戢烯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才剛開了門,圍着圍裙的彭艾翎已笑臉盈盈的撲了上來。

「我煮了腸旺鍋,加了很多的大腸跟豬血,還有辣椒喔!」楚戢烯嗜辣如命,兩人相處久了,彭艾翎也從完全不吃辣,到現在愛上了麻辣的滋味。

楚戢烯的心情很複雜,一見到彭艾翎,他在父親那裏受到的打擊,狠狠糾結着他。

「你的頭在流血!」彭艾翎瞪大了眼,「怎麼回事?快坐下來,我幫你擦藥……」

彭艾翎手忙腳亂的拉着他坐下,找出救護箱,用濕棉花輕輕的擦去他額臉四周的凝血,然後溫柔細心的替他上藥、包紮……

楚戢烯看着彭艾羽緊張的模樣,心中千頭萬緒,剛想開口讓她別忙,腦海中卻浮現出父親將雕龍瓷杯擲向他,欲致他於死的那股狠勁,他急怒攻心的將大手一揮,將她揮倒跌坐於地。

「哎呀!」手裏一個沒拿穩,深褐色的藥水灑落在地,彭艾翎不禁低呼,急忙的抽着衛生紙擦拭,卻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楚戢烯望向她,沉着聲道:「妳媽是不是叫王淑媛?」

他提醒自己,這二十餘年來讓他母親飽受委屈,使他無去不痛恨的女人,就是她的母親。

彭艾翎愣了愣,「嗯,對啊。」

「妳說的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是楚戩陽?」楚戢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越來越冰冷,頗有風雨欲來之勢。

「對啊。怎麼了?」彭艾翎感覺出一絲異樣了。

「楚戩陽具我弟。」楚戢烯冷冷地說。

彭艾翎聞言擱下了手中的物品,不敢置信的問道:「你爸爸就是楚佬?」

她早就知道母親的過去,楚佬禁錮母親並強行佔有,就在母親生下了楚戩陽后,因忍受不了同樣有綠眸的兒子日日提醒她曾經的強暴,於是幾乎崩潰的逃逸。之後,在青梅竹馬的情人溫柔呵護下,母親總算撫平了所受的創傷,才結婚生下她。

這些年楚佬不知道來偷看過他們多少次了,還常常送禮來,像是在贖罪似的,而她卻只覺得想吐。

他知道性侵害對一個女人的傷害有多深嗎?他以為金錢就能夠彌補一切嗎?

楚戢烯眼眶一熱,恨恨地道:「妳知不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

彭艾翎不語,她不知道他的恨意從何而來。

「當年,楚佬為了要娶妳媽,硬逼我媽簽字離婚。在那之後我媽就病了,每天念念不忘那不曾再出現的丈夫,導致身體越來越差,一年不如年。」楚戢烯深吸了口氣,又繼續道:「後來醫生在她體內發現了癌細胞,大概是我媽的求生意志太薄弱,才短短一年,她就撐不下去了。她最後的一個願望是能見楚佬一面,可是,楚佬卻說他要去參加妳的畢業典禮,根本沒空去看我媽,我媽就這麼……」

彭艾翎小臉慘白,她一直以來都只覺得母親委屈,卻沒想過竟有別的女人因滿她的母親而受到更多委屈。

「全都是因為妳媽?不然,我媽也不會死不瞑目!」楚戢烯怒吼着,將一切的錯誤都推到王淑媛身上,多年來的憤怒得到了宣洩,他將滿腔的恨意一次爆發出來。

彭艾翎退了幾步,顫着聲申辯道:「那不能怪我媽,要怪就應該怪楚佬,我媽也是個受害者啊!」

楚戢烯狂吼着:「那我媽呢?我媽就不是受害者了嗎?她克盡婦道,最後換來的是什麼?臨死前的心愿都比不上妳的畢業典禮重要,就只因為妳是王淑媛生的!這難道是我媽的錯嗎?」

「請你不要針對我媽!我們就事論事可以嗎?」彭艾翎也惱火了,千錯轉錯都是楚佬的錯,怎麼能把罪過推到她母親的頭上?哪個女人頗意被強暴啊?

「那該怪我媽嗎?」楚戢烯吼着。

多年累積壓抑下來的怨氣一發不可收拾,看着母親痛苦多年,最後還落個死不瞑目,他怎麼能夠輕易就原諒?

「你……」彭艾翎氣得滿臉通紅,「你簡直不可理喻!」

「妳不是我,又怎麼能體會我痛苦的感受?」楚戢烯緊咬着下唇,咬出血了也沒發現。

「我是沒有辦法體會,但是我能了解。可是你呢?你又能了解我媽所受的苦嗎?」

楚戢烯別過頭,有一絲的不願湧上心頭,但他仍是狠下心道:「既然我們不能體會彼此的痛苦,又何必繼續下去?乾脆份手算了!」

「你說什麼?」彭艾翎震了下,吶吶的問。

「分手!」楚戢烯仰着頭看天花板,怕自已一望向她又要心軟不忍。「我說我們分手!」

她眼眶中滾燙的淚珠滑落,胸口悶痛酸楚,「分手?!」

胸口沒來由的一陣悶痛,楚戢烯眼眶一酸,他倔強得不去看她,狠着心道:「對,我們分手。」

彭艾翎一雙淚眼直瞅着他良久,方才脫下圍裙,進房拿了隨身的包包,默不作聲的走出這個曾充滿歡樂與愛意的屋子。

楚戢烯倏地有股衝動想要追上前,留下她,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猛一抬頭,他卻在轉瞬間又想起了母親的痛苦,於是將跨出的腳步停了下來……

☆☆☆

彭艾翎一連在家住了幾天,終日鬱悶不語的,粗枝大葉的彭父這才發覺不對勁。

「呃……」彭父小心翼翼的,就怕引起女兒的傷心。「妳這幾天不出去嗎?」

彭艾翎胸口微酸,眼眶濕熱了起來,她淡淡的說:「以後都不出去了。」

彭父愣了半向,他着實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女兒。「老爸今晚沒加班,妳陪我去吃頓晚飯好不好?」

彭艾翎心知肚明父親的用意,只是她哪裏也不想去。

「好不好?」彭父眼巴巴的問。

彭艾翎不忍心拒絕,只得點點頭。

彭父怕女兒挂念着表演時間,而不能好好吃飯,特地直接到她駐唱的西餐廳用餐。

一頓飯下來,滿臉落寞的彭艾翎吃得心不在焉,只因為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段,陪着她坐在這裏用餐的卻已不是他了。

恍惚的吃完晚餐,彭艾翎看看錶,該她上台了。

或許是心情的關係,她唱的儘是悲傷的歌曲,一首悲過一首,柔美的音色中再也不是滿溢着甜蜜,反而有着濃得化不開的哀愁,眉宇之間亦是深深的難過。

「我的愛人,他走了,不再愛我……像心酸的情歌,在深夜以後,只能留心中……」

唱完了這一首歌,彭艾翎接過了侍者遞來的點歌單,略略翻看了下,一個熟悉的字跡緊緊揪住了她,她定下小仔細一看,又是那一首「我會傷了妳的心」。

彭艾翎知道他會如從前一樣聽完這一曲才離開,為了讓她有機會在昏暗的燈光下找到他的身影,她拿起了歌譜,將節拍放慢,幾乎是清唱的開了口:「我怎麼能夠拒絕,妳的美麗,妳的溫柔……」

她睜大了雙眸,在每一個角落尋找着他的身影。

「不要愛我,我會傷了妳的心……」

就快唱完了他所點的歌,可是彭艾翎還是找不到他的身影,頓時心慌得不知所措。

不管他會不會傷了她的心,都讓她再見他一面吧!

心慌意亂之中,表演結束了,她卻還是找不着他。

她感覺得到他就在這裏,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連一面都不見嗎?他怎麼能如此的殘忍?

彭艾翎瞄了瞄時間,已是最後一曲了,既然他不見她,那麼,她只好將她的心情唱給他聽。

「對你總念念不忘,又如何能將自己靈魂釋放,一旦我想你,想你到心慌……街燈為什麼么是喧嘩,一旦我想你想到心慌,當我離你很遠的地方……想你到心慌……」

她想他啊!

明明不是他們兩個人造成的錯誤,為什麼要讓他們的愛來陪葬?他們的母親無辜,難道他們就不無辜嗎?

為什麼他們一定得分開?為什麼……

唱完了最後的一曲,彭艾翎還是尋不到他。她黯然地蒼白着臉,將琴與譜都收好,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再回頭看了一下,才失望的離開了。

☆☆☆

待彭艾翎離開了,楚戢烯才點着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火紅的煙頭在幽暗下灼灼燃燒。

這幾天,楚戢烯越來越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報復她?

最早的計畫,他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讓彭艾翎愛上他,然後再離開她,讓她嘗嘗被所愛之人拋棄的痛苦。

他也的確做到了,她愛上了他,而他也離開了她,可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他不想回家,因為家中的每個角落都有她的笑語,那隻會讓他想念有她的日子。

於是,他讓自已不眠不休地工作,甚至忙到連姓啥是誰都反應不過來,最後累到一靠上椅背便會不小心睡着……

可是這樣就能不想她了嗎?

不!不行的!哪怕只是幾秒鐘的空閑,他的眼裏、心裏也全都是彭艾翎,完全容不下別人。

忙完了公事,他不敢回家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只好開着車在街頭亂晃,以為這樣就能打發他的思潮與寂寞。

不過不知怎麼地,他竟不由自主的將陣開到了市區,並進了她所駐唱的西餐廳,點了他喝慣的馬丁尼……直到聽見了他朝思暮想的柔美嗓音,他才醒過來。

是因為習慣嗎?

不!不是的!他知道不僅僅是習慣,還有其它更重要的因素,可他卻從來不肯面對內心真正的情感。

他復仇折磨的人不只是她而已,更痛的是他自己啊!

吐出的白煙濃濃地罩住了他,就像一團迷霧,他越來越迷惑了。

母親在天上看見了,真的會欣慰嗎?

☆☆☆

看着同父異母的楚戩陽套上了訂婚戒指,臉上卻無一絲髮自心底的笑,楚戢烯胸口一震,痛得說不出話來。

雖說與楚戩陽並不算太熟,可楚戢烯也隱約知曉,他在高中時曾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雖然後來分開了,他心底卻一直都忘不了她。

今日,楚戩易奉命與父親恩人之女訂婚,在他心中是不是也有遺憾存在?

楚戢烯望向前方輕啜着茶的彭艾翎,千頭萬緒的複雜心情一涌而上。究竟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情感?報復一事又真的那麼重要嗎?

楚戢烯還理不清前,彭艾翎已朝他走近了。

「最近好嗎?」彭艾翎雖已塗上了脂粉,卻仍掩不住她這些日子來思念他的憔悴。

楚戢烯沒有回答,反問:「妳呢?」

彭艾翎苦笑了下,「你說呢?」

沒有他,她怎麼可能會好?

眼見賓客越來越多,楚戢烯輕輕的問:「有空嗎?」

彭艾翎領首,她純粹來向兄長道聲恭喜,並不想與楚佬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多看楚佬一眼。

楚戢烯微扯嘴角,「走吧,這裏好吵。」

彭艾翎將長發撥到耳後,「我去跟哥說一聲。」

「妳開車嗎?」想起了她令人不敢恭維的駕駛技術,楚戢烯捏了一把冷汗。

「有。」見了他比以前還要緊張的神態,彭艾翎明眸里儘是藏不住的笑意。

楚戢烯挑着眉,懷疑的低喃着:「妳確定妳的駕照不是用美色換來的嗎?」

彭艾翎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我確定不是。」

楚戢烯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表情仍寫滿了不相信,「好吧。」

「那……」彭艾翎想了想,「我們要約在哪?你總不會要我把車子丟在這裏吧!」

楚戢烯望着她良久,選擇了一個他們絕對熟悉的地點。他輕輕的道:「就回家吧。」

彭艾翎沉默了會兒,輕描淡寫的問着:「是去收拾行李?還是幫你整理豬窩?」

楚戢烯一愣,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扯扯嘴角,直瞅着她道:「我等妳。」說完即轉身離去。

彭艾翎看着他走出屋子,甩甩頭,先去向楚戩陽道別了,才又上了她新添不少擦傷的小車。

不管他是不是要她回去收拾行李,教她徹底離開他的世界,他倆是該乾脆的做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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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靈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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