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婚一個月的愛新覺羅?敘鷹與黑晚兒夫婦,漾著幸福的笑容回到黑家,神祕兮兮得像是有什麼喜事要宣佈。
這一天,也是她們姐妹倆的二十三歲生日。
石棠棣在黑聖鯨的熱情邀請下也前來了。
整屋子的人全都浸淫在歡樂的氣氛之中,唯有黑遲兒,連笑都顯得勉強,只是為了安撫大家。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切了蛋糕,不大的香芋蛋糕很快被一掃而空,全塞進了大伙兒的肚子裏。
「小晚,你剛才許了什麼願?」黑聖鯨微笑的拉着小女兒問道。
黑晚兒回頭與愛新覺羅?敘鷹互換個眼神,兩人默契十足的露出喜色,卻又故作神祕的不說。
見他們這模樣,黑遲兒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到底許什麼願?」
黑晚兒笑瞇了眼,輕撫上仍平坦的小腹,「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安健康的出生。」
黑聖鯨驚喜地跳了起來,「哎呀呀!我要當外公了!我要去跟你媽說,我要去跟你媽說……」邁開大步,他衝到神桌旁點了香,喃喃自語的邊笑邊跟已過世二十三年的妻子「稟告」。
「恭喜你,小晚。」石棠棣開朗的笑着,眼睛笑瞇成一條彎線。
黑晚兒窩在愛新覺羅?敘鷹的懷裏,笑逐顏開的接受祝福,「謝謝。」
黑遲兒看着曾需要她這隻母雞保護的小雞,有了另一個更大、更牢固的遮風避雨處,還即將昇格成母雞,用她的生命去保護另一隻小雞,她的心中滿是悸動與感慨。
「小晚,恭喜你。」黑遲兒由衷的說。
愛新覺羅?敘鷹得意忘形的說:「根據醫生預估的中獎日期,是在我們的新婚之夜呢!真是雙喜臨門啊!」
想起那一晚,黑遲兒的心頭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她幾乎掉下淚來。
那一夜,她也與所愛的人度過,只是對方並不愛她。
黑晚兒看看墻上的鐘,下午三點了,「姐,我們得走了。」
「這麼快?!」黑遲兒難掩心頭的不舍。妹妹嫁了一個月,她也有一個月沒和妹妹促膝長談了。
「我們想去買點嬰兒用品。」黑晚兒清秀的小臉上漾著由幸福栽培出的嬌美。
黑遲兒不禁失笑,「你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急個什麼勁呢!」
黑晚兒只是笑,她也知道還早,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
「你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凡事都小心點,知道嗎?」黑遲兒不忘叮嚀。
黑晚兒與愛新覺羅?敘鷹手牽着手,「放心,鷹會保護我。」
目送妹妹離開,這一次,黑遲兒強烈的感覺到,黑晚兒真的不再是她的小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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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方才的蛋糕盤,黑遲兒倒了杯果汁,才喝一口,便覺得胃在造反、搞革命,像是孫悟空在她胃裏騰雲駕霧般。
她匆匆擱下玻璃杯,衝進廁所,立刻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嘔吐,將之前胃裏所有的東西都吐光了,還是忍不住想吐。
排山倒海的劇嘔了好一會兒,黑遲兒吐得頭暈目眩,腿也軟了。
大概是吃壞東西了吧!她想。
撐著洗手台站了起來,卻仍全身無力的靠在邊緣,她低頭閉上雙眼,努力的深呼吸,想要壓下仍翻湧的欲嘔感。
過了好一會兒,待覺得舒服點了,她才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杯漱口水,她愣了下,順著那隻黝黑的手看上去,竟是石棠棣。
「先把嘴裏的味道漱掉。」石棠棣和煦的微笑着,四方的老實臉龐,有着讓人安心的平穩氣息。
黑遲兒照着做了,漱了漱口,嘔吐感也好多了。
「謝謝。」
石棠棣又替她擰了條毛巾,輕柔的替她擦拭滿是冷汗的臉,「好點了嗎?」
黑遲兒看着溫柔的他,霎時心頭滿是愧疚與感動。他的一往情深、溫柔體貼,都不該用在她這種人身上啊!
「看你吐得厲害,等會兒去醫院檢查一下好嗎?」石棠棣的話語裏有着心疼,也有不曾有過的一絲絲強硬,但全都是為了她好。
「只是吃壞肚子吧!不用大驚小怪。」石棠棣的心疼,她心領了,但她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就去看醫生,聞那可怕的消毒葯水味。
「你以前就常胃痛,這兩年工作壓力大,胃更是一天到晚痛,趁現在在家休息,不去做例行檢查把胃醫好,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石棠棣的態度更強硬了,他就是不忍看她這樣。
見他堅持,黑遲兒遲疑了片刻,才緩緩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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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整個星期都沒有再見到黑遲兒,齊昊堯才覺心慌了起來。
那天闕依人說小遲受傷了,但她到底哪裏受傷了?是因為受傷才沒有來嗎?
越想越覺得不懂,齊昊堯約了闕依人在她下榻的飯店咖啡廳內,想要問個明白。
闕依人掩嘴而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那天之後,她就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齊昊堯緊鎖著濃眉,「到底為什麼?」
「她有沒有很認真的問過你什麼?」闕依人憂雅的喝着茶。
「呃……」齊昊堯努力的想了想,「她上次失蹤前,好象有問過。」
闕依人失笑,「已經失蹤過一次了你還這樣?!」
「怎麼樣?」齊昊堯發愣。他就是不懂啊!
「她問你什麼?」闕依人簡直無法想像,都已步入公元兩千年了,還有像齊昊堯這般對感情一竅不通的人。
「她問我愛不愛她。」回想起來,齊昊堯這才覺得那天黑遲兒的表情好象真的不太對勁。
「你怎麼回答?」
「我跟她說我不知道。」齊昊堯老老實實地說了。
「天啊!」闕依人像看外星人般看着齊昊堯,「你怎麼會有這種回答?要是我,早氣死了!」
「會嗎?我只是誠實回答她而已。」
「你們認識多久了?我真佩服她,虧她能支持到現在才離開。」闕依人撫著白皙的額頭,誇張的說。
「好幾年了,我也忘了到底有多久,大概……四、五年吧!」齊昊堯試著計算,但他什麼都不能確定,只記得大約是他剛創立「優越」時。
「你真是……唉!」闕依人氣得說不出話。
「怎麼了?」齊昊堯顯得很無辜。
「你怎麼會……」闕依人甚至氣到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與他這種沒感覺的人溝通了。
「對了,她上次除了問我愛不愛她,好象還說她不想當我的朋友。」
「廢話!她怎麼會只把你當朋友?她如果只當你是朋友,那天在你家看到我,又怎會那麼傷心?」闕依人搖頭嘆氣,很想一棒敲昏他。
「我們不是朋友嗎?」齊昊堯惶惑著。
闕依人長嘆著氣,「你自己慢慢想清清楚對她的感情,還有,你將她放在什麼定位上,其它的,我幫不了你。」語畢,她起身上樓回房。
齊昊堯沉默了,仔細的思考着他與黑遲兒究竟該歸屬於什麼樣的關係,以及他對她是什麼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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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遲兒怎麼也沒想到,石棠棣所謂的「例行檢查」竟是如此麻煩,又是抽血又是驗尿的,還照了駭人的胃鏡,彷彿有意幫她從頭到腳全都翻過來檢查一遍才安心。
若不是有他在場盯着,只怕她早打退堂鼓,隨便到葯房買胃乳喝喝就算了事。
一個星期後,到醫院看檢查報告,當然,石棠棣也隨侍在側,以免黑遲兒有所隱瞞。
看了報告書,醫生才道:「嗯……基本上,只有血壓偏低些,胃發炎,其它都還好。」
黑遲兒喜出望外的笑着,「那就是沒事啰!」
石棠棣仍不放心,「有沒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
「她血壓低是因為有點貧血,再加上剛懷孕,身體營養不太夠,可能會有心悸跟頭暈的毛病。」醫生照實說道。
聽到「懷孕」兩字,黑遲兒震了震,轉過頭看石棠棣,他只是直瞅着她,用着他慣有的深情,並沒有一絲指責。
「我開點補血葯,還有維他命,應該是沒什麼問題。」醫生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移動,「對了,記得按時做產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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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上了車,兩人都默不作聲。
黑遲兒不知道該怎麼跟石棠棣解釋,但更多的是意外懷孕的驚愕。
石棠棣手一轉,將車子停在路邊,熄了火。「你還沒吃早餐,先去吃點東西。」
黑遲兒只能跟着他走進西餐廳,看着他替她點了營養滿點且豐盛得異常、分量多得誇張的早餐,還自動幫她把咖啡換成了果汁。
「快吃啊!別只顧盯着我看。」石棠棣已幫她把所有該切的都切成適當大小,只差動手喂她吃。
「你沒有話問我嗎?」黑遲兒忍不住道。
他可不可以不要對她這麼好?就連知道她懷了別人的孩子,他都還能對她這樣無微不至、不慍不火的,話也不問一句。
「就算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石棠棣仍是平靜的說,彷彿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黑遲兒叉了塊肉送進嘴裏,才吞下去竟驀地哭了起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石棠棣抽了張紙巾替她拭去淚水,「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要她生,卻不願意孩子成為私生子;若不生,她又不忍心打掉。
「孩子的爸爸呢?你不打算跟他說嗎?」
黑遲兒搖搖頭,「我不要只為了負責任的丈夫。」
石棠棣沉默了會兒,輕輕拉住她的手,「小遲,嫁給我,我會把孩子當成自己的骨肉。」
黑遲兒望着他滿是誠懇的眸子,良久才輕輕地頷首。她相信他會用一生愛她及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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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遲兒與石棠棣的婚事決定得太突然,連期待女兒出嫁的黑聖鯨都嚇了一大跳。
「怎麼……連個預兆都沒有就要結婚了?」
石棠棣摟著黑遲兒的肩,「我們也沒想到會懷孕,所以……」
「小遲也懷孕了!」黑聖鯨愣了愣。
怎麼……他這對雙胞胎女兒連懷孕都同一時間?
「我們希望下個月結婚,以免肚子藏不住。」黑遲兒淡淡地說著,像要結婚的人不是她。
黑聖鯨頓時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過頭,還是開始懂得孤獨老人的寂寞,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爸?」黑遲兒小心的喚著。
黑聖鯨輕撫了撫女兒,寵愛的說:「你安安心心養胎,其它的事,就交給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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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到半個小時,黑聖鯨已藉著電話這項偉大的發明,迅速將大女兒要結婚的消息散播出去,傳到了愛新覺羅夫婦耳里。
「姐要結婚?!」黑晚兒大吃一驚。
愛新覺羅?敘鷹聞聲,擰起眉。他沒聽齊昊堯說要結婚啊!這種天大的喜事,他應該不會瞞他才對啊!
如果新郎不是齊昊堯,小遲要嫁給誰?
「新郎是誰?」黑晚兒與丈夫心有靈犀,率先開口問了。
「就你們學長。」
黑晚兒轉轉眼珠子,「姐怎麼會突然要嫁給學長?」
這些年,她知道石棠楷追姐姐追得勤,但倒也沒聽姐姐說動心,就只純粹當他是照顧學妹的學長罷了,這會兒怎麼會說嫁就嫁?
「都懷孕了,不補票怎麼行?」
「姐也有了?!」黑晚兒驚愕得嘴巴合不起來。
愛新覺羅?敘鷹在旁聽了,細長的眼閃了閃,「你姐幾個月了?」
話筒的另一邊收音良好,所以黑聖鯨大嚷回答女婿的問題,「好象跟小晚差不多吧!」
愛新覺羅?敘鷹微揚起嘴角,「爸,喜帖多給我幾張,我拿去炸人。」
齊昊堯啊齊昊堯,你這個大傻瓜,老婆、兒子就要跟人跑了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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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房內待了幾個時辰,黑蓮兒已覺得自己的將來就像這環境一樣,暗無天日。
「黑菊兒,出來!」五爺持火把,嚴厲令道。
黑蓮兒抬起頭,心知受刑時刻已到,她靜靜地撐著土墻站起來,伸出雙手,等待着他們將她捆綁。
「她不是菊兒!」
突如其來的震撼話語,令眾人吃了一驚。
黑蓮兒慌亂地循聲望去,說話的人是她的爺爺,從小最疼她的親祖父。
「不是菊兒?」五爺也震驚了。
「她是蓮兒。」
「不!我是菊兒,我不是蓮兒。」黑蓮兒忙不迭地道。
五爺怒不可遏地撫上她平坦的腹部,「她人呢?」
黑蓮兒心知瞞不過了,只得承認,「走了。」
「你!」五爺怒髮衝冠,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另一名長老拉住了憤怒的五爺,「先別打!我們得商討該怎麼辦。」
五爺恨恨地瞪着黑蓮兒。外頭早已聚集了上千族民,都等著看傷風敗俗的菊兒被處刑,現在……
「是啊,沒了菊兒,這場火還放不放?」
五爺別開臉,「你們說怎生是好?」
「這……」
「我看就將錯就錯,蓮兒既然要替菊兒受罪,就受到底!」
「那心疾男子呢?誰嫁?」五爺氣沖沖的。
「一個替一個。」黑蓮兒的親祖父吭聲了,「蓮兒替菊兒,小蘭替蓮兒,丹丹再替小蘭……」
「只要能湊滿百個烈女,就一個替一個,替到脫籍為止。」
「好,就這麼辦!」五爺沉思了片刻,果斷的決定了黑族女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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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有做不完的工作,但不知道為什麼,齊昊堯的眼皮就是直跳個不停,跳得他心煩氣躁,筆心斷了好幾根,還把圖給畫花了。
這是他從事這個工作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
忿忿然地甩開筆,將又一次畫壞的圖稿抽下揉成一團,齊昊堯起身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欲消除心頭的煩悶卻反而更躁進。
「哇!你辦公室什麼時候變成垃圾場了?」愛新覺羅?敘鷹熟稔地進門,不敢相信的環顧著滿地紙團。
齊昊堯睨了他一眼,「是什麼天大的事,能讓新婚燕爾、幸福的好男人敘鷹大駕光臨?」
愛新覺羅?敘鷹聳聳肩,「也沒什麼,送張喜帖來炸炸你罷了。」
「誰?」齊昊堯邊問,手也快速的接過喜帖打開來,觸目即見上面新娘的名字印着黑家長女遲兒,他不禁為這個意外而震了震。
「這個星期天,記得來喝喜酒。」愛新覺羅?敘鷹微笑。
齊昊堯愣愣地抬起頭來,「她要結婚了……怎麼會……」
愛新覺羅?敘鷹仍是笑,故意說道:「怎麼不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晚都嫁給我了,她姐姐要結婚也不意外啊!」
齊昊堯仍很難相信黑遲兒要結婚了。這五年來都有她陪在身邊,她已經變成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如今她竟要嫁給別人,成為別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怎麼會……」
「怎麼不會?連孩子都有了,能不結婚嗎?」愛新覺羅?敘鷹挑着眉說道。
「她有了?」齊昊堯還是很難相信這個事實。
「帖子我送來了,你就算人不來,也別忘了把紅包送來。」
齊昊堯迷惑的看着他,「她要你送來的?」
愛新覺羅?敘鷹嗤笑一聲,「她怎麼可能要我送來?是我覺得該把喜氣分你沾-沾,省得你最近頭腦不清楚,犯下一堆錯事。」
齊昊堯艱難地再打開酒紅色的喜帖,仍是沒有辦法相信黑遲兒真的要離開他了,徹底的與他分開,
愛新覺羅?敘鷹看着齊昊堯的反應,深知效果已達到,任務也完成,於是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好了,不打擾你工作,我要回去抱老婆了。」
齊昊堯目送著愛新覺羅?敘鷹離開,手上的喜帖就像有千萬斤重,壓得他透不過氣。
他不明白為什麼,實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