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望着手上的診斷書，卓沛蓉呆了半晌。
一個月了……她竟然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怎麼會如此呢？淚水一直在她的眼中打轉，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懷了他的小孩！
現在，她到底該怎麼辦？
是將小孩生下來呢？還是找個時間去拿掉呢？
關門聲音傳來，讓她下意識的藏起手中的診斷書，也跟着收回了她所有的神智。
她急忙自梳妝枱的椅子站了起來。朝床邊走去。
好像很久沒有看到她了……前些天發生的事，讓他一直沒有正面地面對過她，而她似乎也有意無意地在躲避自己。
每天回家，她都在床上熟睡；而他也只能稍做整理，到客房去窩上一夜。
今天突然看到她，竟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了。
她好像又變瘦了，原本沒什麼肉的身體，竟然又明顯的瘦了一大圈？他不是明明交代過張媽為她多煮幾道菜嗎？
他的心頭莫名的掠過一抹刺痛。
卓沛蓉低着臉，只想將整個人窩進那張大床里，但腳步聲都還沒靠近，他那隻溫暖的大手卻又在此時將她握住了。
她抬起頭，訝異地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那麼一絲絲的不舍……
“你……”他有點忘了該如何開口。“……又瘦了”
她撇過臉，美麗的紅唇不自覺地緊抿成一條細線。她難以解釋胸口那股複雜的情緒，只是淡不地說了一聲：“沒什麼食慾。”便隨即想甩開他的手，沒想到他卻突然將她緊緊擁在胸口。
他沒有開口，只是讓她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沉默了許久之後，這才以他低沉性感的聲音輕輕的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
老實說，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可是，這三個字卻讓她眼眶中的淚水再度變得無法遏抑。對不起？她不禁一陣苦笑，“對不起”這三個字就可以讓一切過去嗎？
如果這一切都這麼簡單，她就不用像今天這麼痛苦了，不是嗎？
“對不起？”她抑不住語氣中的自嘲。“為什麼要跟我說抱歉？我只不過是你用錢買回來的高級妓女，不值得你開口抱歉。”可是，她的心卻痛得好似要將她整個人撕裂。
“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
他說不出口，該說他只是……愛她愛得還不夠？
“沒有這個意思？”她強抑住眼眶中的淚水，鎮定住心中所有難過的情緒之後，抬頭望着他性感的雙眸。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相信他！可是……她辦不到。
“你相信人會說謊嗎？”她覺得鼻頭好酸。“為什麼，我覺得我沒有辦法相信你所說的話？婚姻對你來說，不也只是一枚戒指罷了嗎？如果你抱着我的時候，還總想着別的女人，那我跟妓女又有什麼兩樣呢？”
嚴少白沉默了，他現在也舉棋不定。
見他如此沉默，她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我累了。”
她抽開自己的手，淚水自她白皙的臉頰滑下；她不敢直視他誘人的雙眸，只能低頭輕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上床睡覺了。”
說罷，轉身便朝床鋪走了過去。
而他，仍是什麼舉動也沒有，愣在原地。
留住我……卓沛蓉在心裏頭吶喊。此時的她，多希望他能開口說些什麼，但他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一但待她將整個身子藏進被窩裏，心頭所有的絕望，只能任着那股傷痛，如火曼延般的佔據她所有的思緒。
老天……
真的愛得太深了嗎？要不然，為什麼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再也無法承受這椎心的痛？
+++++++++++++++++++++++++++++++++++++++++++++++++++++++++++++++++++++++++++++++++++++++++++++++++++++++
嚴少白凝望了手中的酒杯好一會兒，頭一傾，便將它一口飲盡。
酒杯才剛放至桌面，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好像眼前的水晶酒杯，本來就是不應該是空着似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此刻的他，竟感到如此心煩？
她含淚的眼神，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掠過；而她的難過，竟也不自覺地牽動他的情緒。
為什麼？他不懂，不該是這樣的啊！他和卓沛蓉不過是一庄交易，他們之間只有性，沒有愛。
一陣敲門聲倏地響起，在這個大雨滂淪的夜裏顯得格外奇異。
這麼晚了會是誰？嚴少白放下酒杯走去開門。結果大門一開，出現了一個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人……
只見此時的勝婷，一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原本嬌小的身軀在此時顯得更加無助。
老天！他心中的關切立即表露在臉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急了，她一連消失了幾天，現在又以這個模樣出現？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性急的他只希望她能儘快回答他的疑惑。
而她，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哭紅的眼睛頓時揉碎了他的心。
“是誰欺侮你了？”他變得莫名的着急，趕緊以自己寬厚的臂膀環住她嬌弱的肩頭。“先進來再說。”
而她，仍是以一雙眼鎖住他性感的黑眸，過了許外，才緩緩開口道：“我對不起你……”
“說這什麼傻話！”他伸手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水珠，但才一舉手便隨即讓她的小手握住了。
“不。”她含着淚水又說了句。“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她故意裝出委屈之姿。
“噓……”他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你知道我真的想幫你……”
“不！你不懂！”她的聲音打斷了他所有想說的話，只見她緊咬自己的下唇之後，淚水再也剋制不住了。“我喜歡你。”
什麼？
她的這句話讓他的腦子瞬間空白。
她剛剛……說了什麼？
只見她低垂着眼瞼，所有的心事好像都隨着喉間的哽咽，慢慢地透露了出來，“他……”又是一陣支吾。“就是發現我仍忘不了你，所以才會動手打我。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有的只不過是單純的友誼，但是……一直到嫁給他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以前我是太過依賴你，反而忽略了你的情感……”
“在離開他之後，我就想來找你，可是……我沒想到，你已經結婚了。”她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
“我真的不想破壞你的家庭！”她伸手握上他結實的臂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想破壞你的婚姻，更沒勇氣面對你的妻子。與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每天你出門之後，我便不敢待在這個家裏。”她裝出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現在……”她猖狂的淚水漸漸沾濕了他的胸襟。“我真的沒有那麼多的勇氣了！我好怕你開始討厭我，我好怕自己完完全全被排斥在你的生命之外……少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在我放棄了那麼多之後，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這……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以前很愛勝婷的，但……那是以前啊！
他承認這些日子來對她有點動心，徘徊在她和卓沛蓉之間，他已無法理清自己的情感。
見他一直沒有反應，勝婷只好裝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真的很抱歉。”
說罷，轉身便朝樓梯跑了上去，只留下嚴少白一個人，仍愣怔地站在原地。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勝婷出乎意料的回應，他該怎麼辦？
+++++++++++++++++++++++++++++++++++++++++++++++++++++++++++++++++++++++++++++++++++++++++++++++++++++++++++++++++++++++++++++++++++++++++++++++++++
半個多小時了……
卓沛蓉站在這間規模不大的婦產科前面已經整整半個多小時，可是……她仍是遲遲無法鼓起勇氣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什麼，但……每踏出一步，她的腦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嚴少白那張英俊的臉龐。
到底該怎麼辦？
她的手悄悄撫上自己的肚子，好像在隱約之中，可以感受到一個小生命正在自己的身子裏孕育、成長。
她真的捨得嗎？
在投注了那麼多的情感之後，她真捨得將肚子裏的小孩拿掉掉嗎？
即使他的心，永遠不會放在自己的身上
“小姐。”
一個路人的聲音打斷她茫然的思緒，她抬起頭，只見一位年輕的小姐此時正關切地望向她，又抬頭瞄了眼身前的婦產科診所接着道：“你不舒服嗎？”她伸手撫上卓沛蓉纖細的肩頭，“需要我扶你進去嗎？”
“不……”她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
那位小姐不懂她的意思，又問了一句：“真的不……”
“不要！”她急忙甩開那位年輕小姐的手，淚水竟情不自禁地落下她白皙的臉頰。
她難以啟齒，只能任那股尷尬的氣氛充斥在兩人之間，她抬頭一陣凝視，二話不說轉身便逃離這個地方。
不！她的心中不停地吶喊；她沒有那麼大的勇氣！
她愛得太深、愛得太快，她真沒有勇氣去拿掉他的小孩……
+++++++++++++++++++++++++++++++++++++++++++++++++++++++++++++++++++++++++++++++++++++++++++++++++++++++++++++++++++++++++++++++++++++++++++++++++++++++++++++++
望着眼前的文件，嚴少白遲遲沒有開始工作。
第一次，他的腦子裏竟沒有所謂的“工作”，反而讓卓沛蓉的影像不知不覺地填滿每一個角落。
不該想她的……
憶起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憶起兩人在草地上嘻笑的景象，何時，他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竟再也看不到那抹蜜似的笑容？
自從勝婷出現之後，他何時曾經再多花一點時間去關愛她？
我愛你……
那天夜裏，她輕聲的低語，至今仍清楚地刻在他的腦海里，可是這個時候，他竟不得不質疑；她到現在還愛他嗎？
為什麼他的心，竟因為這個念頭而一緊？
還有昨夜，勝婷含淚的雙眸，殷殷地向他訴說自己的情感，這……他又該如何反應呢？
該死的！原本就複雜的情緒，此時又呈現一團混亂，一向冷靜的他，竟也不得不宣告放棄。
望着手中的結婚戒指，他的腦子裏怎麼也揮不去卓沛蓉的影像。
如果他不愛卓沛蓉，他是不是該放她自由？
可是……為什麼每每一想及此事，他的心頭竟莫名的湧上一種不舍？難道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的妻子？
“嘟嘟——”
通話鈴聲倏地響起，適時地打斷他所有的思緒。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拿起一旁的話筒。
“總裁。”在他接起電話之後，佳華立刻開口。“一線是您母親的電話，您要不要接？”
母親？
他輕蹩起了眉頭，在猶豫一陣后，不確定地說了一聲：“好。”
“我不知道現在連自己母親的電話都還要過濾。”佳華的電話才一掛斷，話筒的另一端就傳來母親半帶調侃的聲音。
“媽。”嚴少白揚了嘴角，“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嚴母笑着又是一句。“我還以為你連我都忘了呢？結了婚以後，也不帶我的媳婦來給我看看，還得很久沒有看到我了。”
“我……最近有點忙，所以……”
“所以？”嚴母刻意揚高聲調。“忙到沒時間度蜜朋？還是忙到沒時間回家看我？”
他沒有接口，面對母親的時候，自己常常變得無言以對。
“我會抽個空回家去看你。”
“抽空？”嚴母笑了。“我看還是免了吧！你只要把我的媳婦好好照顧好，看什麼時候給我抱個孫子，我就很高興了，真要等你抽空，大概還排不上明年的行程表呢！”
“別說這種話……”
“好了！好了！”嚴母急忙接口。“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上班了，嚴老太婆我，要去燒香拜佛了，免得佛祖不賞我個孫子好傳宗接代！都三十幾歲才盼到個媳婦，說不定還要等到你四十好幾，我才盼到一個孫子呢！”
說罷，隨着一聲笑意，電話的另一端便傳來掛電話的聲音。
嚴少白望着手中的話筒，思緒停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掛上電話。
小孩……
他的腦子又快速地掠過了卓沛蓉的影像，他不禁自問：她會願意為他生個小孩嗎？
她的笑容如此深刻地印在他的記憶當中，她會願意嗎？
老天！現在他的情感是如此混亂，叫他怎麼去期待自己有個孩子？
現在，他的母親竟又給予他這樣的期待……他懊惱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頭，他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