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她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呆站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邁開腳步,她的臉色慘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腦子裏一片混亂,晃過許多場景,許多以前的往事,有他的溫柔呵護,還有他答應要和她一起走下去的誓言,然而眼前喜轎上艷麗的紅,還有嘈雜的喜樂聲,讓她分不清楚現實和過去。

不知為何,抬轎的人不知道都到哪裏去了,而張媒婆方才似乎也低着頭跑走,但這些她都不在意,她慢慢一步步的走着,走到了廳堂外,看見田耀農喝了那杯納妾的敬茶,看着賈如花親昵的碰着他——後來,她似乎無意識的碰了下門板,他們同時朝她看來。

她的眼中沒有賈如花這個人,她不哭不鬧,臉色異常平靜的望着一臉不安的田耀農,用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問:「為什麼……為什麼納妾不告訴我?」

「聽我解釋,我……」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她受傷的眼神望着他,再度開口,那聲音無比的縹緲,彷佛她整個人隨時會飄散在空氣中。

「我……」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蘇荷忍不住激動起來,走到他面前,蒼白的小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她抬起手憤恨的槌着他的胸出氣,「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要納妾我同意,只要你說我就同意,但是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謊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讓她想起了過去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將原本是他糟糠妻的女人安置在小苑裏,讓後來迎娶進門的武林世家之女成為正妻,成為她口中的大娘。

那時候他是怎麼欺騙她那個可憐的娘?

那不過是個不重要的女人,等以後……以後她沒利用價值了,你還是我的妻,我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那不過是個謊言!

如果真是最愛,怎麼會將她丟在最偏僻的院子裏?如果真是最愛,怎麼會一個小妾又一個小妾的娶回來?

如果真是最愛,他怎麼忍心看着娘卧病在床卻不曾來探望?如果真是最愛,他會看着自己的女兒被當成奴婢使喚,卻視若無睹?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男人的謊言。

所以,自此之後,她最恨的就是欺騙。

她寧可田耀農坦承所有的罪過,但是她絕對不容許有人這樣騙她,那是她心中的地雷。

她以從未有過的冷酷眼神瞪着他,水眸里有着心痛和怨恨。

他曾帶給她無比的幸福,讓她以為這輩子可以就這樣幸福下去,誰知道才不過多少時日,他就開始欺騙她。

或許是期望的越多,才會傷的越重,也因為真的愛得太深,她的怨恨才會這麼重。

田耀農急着上前想拉住蘇荷,但是她卻連退好幾步,還拔下頭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喉間,眼中問過一抹決然。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他停住腳步,謹慎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別衝動!你還懷着孩子……」

「別跟我說孩子!」她怒吼,以悲戚絕望的眼神望着他,「如果可以……我寧可不要他,因為這代表了我有多傻,竟傻得相信男人會有真心。」

她又後退幾步,看着穿着紅衣裙的賈如花,還有那個讓她心傷的男人後,她心痛的轉身就要離開。

而一直被兩人忽略的賈如花,卻冷笑出聲,「想走?沒那麼簡單!」

突然空氣中出現了一絲甜味,田耀農想要捂住蘇荷的口鼻已經太遲,她已頹然倒下,口中嘔出一抹腥甜的血。

他急得連忙將衣袖中備用的解毒丸拿了出來,手顫抖着差點無法將藥丸送入她口中,只見她口中的血像止不住似的,不停的往外流。

他們為了應付五毒教的突襲,每個人早就服了解毒丸,但是蘇荷卻是唯一沒有服解毒丸的人,因為沒人料到她會突然回來。

當藥丸要融入她口中時,她無神的望着他,這個曾經讓她心安又心痛的男人,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流下。

「咳……別救我……別救……已經夠了……」看着他焦急萬分的臉龐,手指上也沾滿了血,她推拒着他,眼神開始模糊,「我已經受夠了……沒有真心……咳——」

又是一口鮮血嘔出,將田耀農身上的衣服也染上了一片紅。

那紅,紅得驚心,映襯着她越顯蒼白的肌膚,就像是她不斷流逝的生命。

她不想再看到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或許離開才能獲得解脫。

「哈哈哈,沒用的!她的血會一點一點的梗住她的喉嚨,然後奪走她的性命!」賈如花張揚的狂笑,「不是號稱神農派嗎?怎麼會救不了一個女人?哼!即使你有解毒丸,她吞不下去也是枉然啊!」

「給我活下去!給我好好的活下去!聽我的解釋!」田耀農第一次用力狂吼,見她無法將藥丸吞下,他咬碎了藥丸,吻上她滿是鮮血的唇,將藥丸一點點的送入她口中,一次又一次。

鮮血染紅了兩個人的臉和唇,相映着一旁賈如花得意的笑容。

賈如花挑動着自己鮮紅的蔻丹指甲,尖聲嘲諷着他,「她還能喘幾口氣?讓我們來算算,一、二、三……」

田耀農無暇去理會她,只是繼續的搶救愛妻,而匆忙趕回來的田若水看到的就是這一幅血腥的畫面。

她的大哥滿臉是血的吻着嫂子,而賈如花那個瘋女人則是一臉得意的站在後面笑。

她立刻一掌揮過去,讓原本還在笑的賈如花頓時喘不過氣來,她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臉惶恐的看着殺氣騰騰的田若水。

「呃……你做……做了什麼?我……師父……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候田伯光也從屋外竄了進來,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本笑嘻嘻的臉色也變得嚴肅冷酷,他隨手丟下一面令牌,賈如花頓時心冷驚慌,因為那是她原本以為的最後倚靠——她義父的隨身令牌。

牌在人在,牌失人亡,而如今那令牌在此,那她的義父豈不是……

這時候,田耀農把足夠分量的解毒丸送進蘇荷口中,她終於不再吐血,呼吸也從急促漸漸緩和了下來。

他緩慢站起身,那滿頭滿身的血加上冰冷的表情,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慄。

他就這樣看着在地上掙扎打滾的賈如花,平淡的說:「她不會死得太痛快,我們離開吧!」

眼前痛苦哀號的賈如花,即使有人出手相救,活下來的機會也不大。

他們跟在抱着蘇荷的田耀農身後,快速離開,跳竄入山林,任由滿山的青翠替他們掩去身影和蹤跡。

五毒教的幾大長老在郊外被滅,而五毒教教主與兩名護法身亡在一間無名的民宅當中,奇怪的是,都找不到這些人的屍首,只有遺留在現場的隨身物與斑斑血跡,足以證明五毒教似乎已被滅門。

沒有人明白田家納妾的當天出了什麼事情,但是自從那天之後,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都涌到了這個小山村裡查看。

人是不見了,或許有留下些蛛絲馬跡可以追尋。

能夠一舉毀掉五毒教的人,必定對用藥用毒有極深的造詣,而這附近除了近來聲名傳得正響的神農派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做的到。

但五毒教已被滅門,是否真有神農派的存在,他們也無法證實了。

這些繪聲繪影的說法,更加鼓動了所有武林人士的心,而田家的那棟屋子也被翻找得不成樣子。

山村裏的農民整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不知道這些看來臉色不善的武林人士何時才會離開,還給他們原本安寧的生活。

但是無論如何,那都已經不關田家人的事了。

田耀農那天抱着蘇荷跟田伯光和田若水離開的時候,他們進入了一個盆地,那裏早就準備了好幾輛馬車,而平常除了吃飯才會出現的田叔,則是笑笑的站在一邊替馬車上韁繩。

之後幾人駕着馬車繞出山路,往北而行,不到幾天,來到了一座大山,當他們正要從馬車上下來休息的時候,蘇荷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大哥、大哥,嫂子醒了!」田若水難得激動的喊着,一手抓着她的手,「嫂子,你差點嚇死我們了,你中了毒,要不是大哥拚命用藥韻你,你差點就死了,還有我的侄子也差點就保不住了。」

剛睜開眼的蘇荷,身子還很虛弱,愣愣地聽着田若水劈哩咱啦說了一大串,昏迷前的回憶陡地一擁而上,她閉上眼,無比哀戚的低語,「為什麼要救我……就那樣讓我死了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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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園有個神農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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