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謹！”
柯逸翔慌張的跑進王以謹房內，只見王以謹縮成一團趴在床上哭，王根德跟王光暉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干著急。
“謹，沒事了，別怕，我在這裏。”柯逸翔坐在床邊，溫柔的將縮成一團的王以謹抱進懷裏，輕輕拍他的背安撫他。
他想王以謹是做惡夢了，他這種姿態只在七歲那年出現過，他那天在街上被狗追，晚上做惡夢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逸翔……”王以謹緊緊抓住柯逸翔的衣襟，泣不成聲。
“沒事了，我在這裏，我會保護你。”柯逸翔輕吻王以謹的額頭，他想知道他夢到些什麼，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
“大水怪……大水怪吃……你……我……”
王以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讓王根德和王光暉聽得一頭霧水。
“你只是做惡夢，夢到的都不是真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們約好的，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他開始擔心王以謹想起五年前的事了，這幾天他的精神顯得不太穩定，胡廣志跟方怡婷的出現變成一種刺激，他們並不存在於王以謹的記憶中。
“嗯。”
王以謹點點頭卻止不住哭泣，就是害怕惡夢成真。
“真的相信我就別哭了，再睡一會兒，你夜裏都睡不好，氣色又變差了。”他擔心的不只是王以謹的氣色不好，他連食慾都跟着降低了，這樣下去不行。
也許先讓他的情緒穩定下來，再為他補上這五年的空白，把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好好的跟他說一遍，這麼一來應該能讓他安下心。
“我怕……”他害怕再做惡夢，他不要睡了。
“不怕，我會陪你，一步都不離開，你安心睡。”
“一步都不能離開喔！”王以謹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抬起泛濕的小臉向柯逸翔尋求保證。
“絕對不離開你。”柯逸翔溫柔的微笑着，拉起衣袖擦去王以謹臉上的淚水。
“那陪我睡。”王以謹緊抱住柯逸翔，就是不肯讓他將他放上床。
“好，我陪你，乖乖躺好。”柯逸翔輕拍王以謹的背，他恐怕真的嚇壞了。
“嗯。”
王以謹聽話鬆手卻仍帶着不安的讓柯逸翔將他安置在床上，柯逸翔一在他身側躺下，他立刻貼在他胸前，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手。
看着王以謹的過度依賴，以及柯逸翔極有耐性的輕聲慰哄，王根德和王光暉靜靜退出門外，他們徹底了解一件事，這兩個是分不開的，他們的心都在對方身上。
“以謹比十四歲的時候還像個孩子！”王根德在門外輕嘆一聲，他的么子這輩子恐怕都長不大了，柯逸翔比他們都還寵他。
“這幾年以謹的確沒長大，他的時間停住了。”王光暉笑了笑，他現在只擔心情況惡化，眼下還有個極大的問題，那個方家小姐擺平了嗎？
“胡廣志！”方怡婷有些生氣的喊住逕自朝前方走，故意對她視而不見的胡廣志。
“又有什麼事？”胡廣志無奈的站住，回望滿臉不悅的方怡婷，他只是想逛個街也不得安寧。
他不是不知道方怡婷想幹嘛，但是她跟柯逸翔明明不可能，她為什麼就不能看開一點呢？
這兩三天方怡婷不是沒找過柯逸翔，是柯逸翔不想見她，他一步都不願意離開王以謹，就算他睡着也一樣，他不會再讓他因為惡夢哭醒。
“你幫我一下不行嗎？”方怡婷不願意承認，但她真的需要幫忙。她很不想求胡廣志，可是在這裏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胡廣志，她也實在找不出能幫自己的人。
“我幫不上你的忙，放棄逸翔回家去吧。”
他很清楚方怡婷對柯逸翔是痴心一片，可是柯逸翔也一樣啊，柯逸翔對王以謹更痴呢！
再說，真要幫誰的話，他也沒道理舍好友而去幫方怡婷這個老看不起人的千金大小姐！
“是你不肯，你肯幫我就一定行的。”
“唉！你跟逸翔是真的不可能，這已經註定了，你還奢望我能幫你什麼忙？”他不能不佩服方怡婷堅持到底的決心，只是她的堅持用錯了地方。
“你幫我引開逸翔，我要單獨跟那女人談談。”她要是能讓對手自動放棄當然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讓情況對自己有利些。
“嗄？”胡廣志瞪大眼呆住，很顯然方怡婷誤會了！
“怎麼樣？”
“這個忙我恐怕是幫不上。”胡廣志趕忙搖頭。
他要去哪兒弄個女人讓方怡婷談啊？再說他可不想因為方怡婷跟柯逸翔鬧翻，不值得的。
“不幫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方怡婷生氣的扭頭離去。
“傷腦筋！”胡廣志只能嘆氣，這種事情他不會應付，早知道就該硬拖着陳泱錚一起來。
方怡婷氣呼呼的在長廊上疾走着，看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這實在太過分了！
“小姐！你這樣不好吧？”小春不安的跟在方怡婷身後，這樣未經人家允許就亂闖，小姐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怎樣不好？讓我一直空等就對嗎？”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去通知柯逸翔，她都等了快一個時辰連聲音都沒聽到，他們一定是故意想讓她白等！
“小姐，在人家的地方你就忍忍，咱們又不知道柯公子會在哪兒，這麼瞎闖也不是辦法。”小春只能在心裏嘆氣，跟了這麼一個主子，她實在覺得滿丟臉的，小姐這種樣子柯公子當然看不上眼。
“我沒有忍嗎？看我是外地人就欺負我，以為讓我見不到逸翔我就會放棄嗎？沒那麼容易，我一定要見到那女人，我不會把逸翔讓給她。”
“小姐，你……”小春呆了呆，原來小姐的目的是想見王家小姐，那又為什麼不直接說呢？
“你別再啰唆了，我就不信我比不上她！”方怡婷不怎麼高興的瞪了小春一眼。
她知道小春心裏認為她比不上王家的小姐，她的丫頭胳臂竟然往外彎，要不是她們從頭到尾沒見過王家小姐，她還真要懷疑小春讓人家給收買了。
方怡婷繼續快步朝前走，心裏奇怪這長廊像是沒有盡頭似的，到底會通到哪兒去？
還在疑惑，拾眼望見前方稍遠處有個熟悉的背影，心中大喜，她毫不猶豫的跑了起來。
但是，當她在長廊上跑過彎，令她震驚的畫面呈現在眼前，她看到的的確是柯逸翔，但他懷裏竟擁着一個男孩，而且他們正在擁吻！
“啊——”方怡婷放聲尖叫，她一定是在作夢，這不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柯逸翔怎麼可能會吻個男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說來接王家小姐嗎？怎麼會抱個男孩在這裏……
尖叫聲驚嚇到沉浸在熱吻中的兩人，柯逸翔一臉不悅的瞪向方怡婷，不確定她是怎麼跑進內園裏的。
而王以謹的神色顯得有些驚慌，腦海里忽然竄出一些雜亂的影像重疊着，他分不清腦海里竄動的是什麼。
“逸翔……”王以謹感到一陣暈眩，無力的攀抓住柯逸翔的手臂，心裏湧出強烈的不安感。
“謹，怎麼了？”柯逸翔慌張的抱住王以謹搖晃的身子，王以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會是被方怡婷嚇壞了吧？
“怎麼回事？”
聽到尖叫聲，沒多久一群人很快聚攏。
王根德擔心的同時也納悶，方怡婷怎麼出現在這裏的？
許東慶盡責的驅散好奇的下人，心頭有些不祥的感覺，現在的情況跟五年前好類似，可別又有什麼風波才好。
“他們……”方怡婷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剛才親眼所見的事實，只是死瞪着被柯逸翔擁在懷裏的王以謹。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孩很漂亮，但是他到底是誰？他為什麼會跟柯逸翔這麼親密？又為什麼沒人在意他們兩個男人相擁？
“方小姐，請你離開。”柯逸翔不滿的瞟了方怡婷一眼，保護性的將王以謹完全裹在自己懷裏，他不是沒看到方怡婷的眼神，他不會允許她傷害王以謹。
“逸翔！他是男的！”方怡婷臉色大變，柯逸翔竟然為了這個男孩要趕她？
“與你無關！”他一直都很清楚王以謹是男的，可他就是愛他，很愛他，他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物而改變，即使王以謹不再愛他也一樣。
“怎麼會跟我無關？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方怡婷不高興的嚷着，嚇愣了在場一票人。
“小姐！”小春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怡婷，這種事情怎麼能胡亂說，這樣只會壞了小姐自己的名譽，她都沒想過嗎？
“胡說八道！我……”柯逸翔臉都綠了，全天下最無恥第一名恐怕非這個女人莫屬了。
“未婚妻？真的嗎？”王以謹仰頭望着柯逸翔，眸里泛着淚光，心裏有着刺痛感，柯逸翔從哪裏冒出個未婚妻的？
“沒有，我跟這個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相信我。”柯逸翔慌張的對王以謹解釋，就怕王以謹不信他。
“逸翔！你好過分，我爹都把我許給你了，你竟然說這種話！”方怡婷氣炸了，王以謹一仰頭，她才發現自己看上的那對紫品耳飾就在他耳上。
那本來應該是屬於她的，一個男的跟她搶什麼耳飾、搶什麼男人，長得再漂亮還是男的，是男的就該去找個女人！
“嗚……”王以謹聞言哭了起來。
柯逸翔騙他嗎？可是他沒見過這個女人，柯逸翔一直跟他在一起，為什麼他不知道這件事？
“謹，絕對沒有這回事，我跟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求你相信我。”柯逸翔無措的只想抹去王以謹的淚，心裏很怨恨方怡婷，這女人要無恥到什麼程度才會罷休？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們的事全鎮的人都可以作證……”
“你住口！”柯逸翔氣急敗壞的朝方怡婷大吼，王以謹越哭越凶，他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對現在的王以謹而言，他離開的那五年是不存在的，他不在乎王以謹一直是十四歲，只怕他好不容易穩定的神智讓方怡婷這麼一鬧又混亂了。
他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王以謹不認得他，他不要變成那樣。
“你因為他凶我？我本來可以大量的讓你接他回去，看你要收他當偏房還是男寵都無所謂，現在我不準！管你跟他有什麼約定，我不准你納妾，更不准你把男寵帶回家。”方怡婷氣得直跺腳，這口氣教她怎麼咽得下去！
“不准你侮辱他！”柯逸翔氣極了，這輩子他還沒有這麼生氣過，他最珍愛的人怎能任人這麼侮辱！
“約定……接……”王以謹茫然的望着柯逸翔，口中喃喃念着一些不清楚的話語，淚水已然止住，眼神卻逐漸空洞起來。
“謹？別這樣，求求你看着我，我在這裏，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不要忘記我，我愛你，只愛你一個人，請你留在我身邊，我不能失去你。”柯逸翔驚慌的抱緊王以謹癱軟的身子，王以謹無神的模樣讓他紅了眼眶，他害怕失去他。
“逸翔……”王以謹腦子裏一片雜亂，逸出一聲輕喚，隨即失去意識昏厥在柯逸翔懷裏，眼角有淚珠不停溢流。
“謹！”柯逸翔抱緊王以謹癱坐在地上，難過的落淚。
他好怕王以謹醒來會不認得他、不相信他，甚至是不愛他了，他不要失去他，他好不容易才能擁有他，他絕對不放棄！
“逸翔，你……”方怡婷不敢相信柯逸翔如此重視這個男孩，她就比不上他嗎？
“你要無恥到什麼時候？自己行為舉止不莊重，嫁不出去是你家的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是我要照顧一輩子的人，誰都不能取代他。
對我而言，他就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你居然敢說他是男寵，那你就比妓女還不如。
不要以為你死纏着我我就一定會娶你，你的聲譽是你自己敗壞的。一個女人貌丑、無才都可以被容忍，但是不知廉恥、行為不檢點、不莊重、不懂矜持為何物、說話又刻薄，你以為有哪個男人能容忍這種女人？
我告訴你，就算你有萬貫家財當嫁妝，全鎮也沒有男人敢娶你。我警告你，你要敢再到處亂放話說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後半輩子就等着在尼姑庵過，我相信方老爺丟不起這種臉。”
柯逸翔憤怒的瞪着方怡婷，不留情面的撂下話，他忍她忍夠久了。
“你竟然這樣說我，都是他不好，我詛咒他不得好死！”方怡婷顏面盡失卻無自省之意，她的行為只是讓旁觀的人搖頭。
“他死我就跟他死，沒有了他，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戀。”柯逸翔珍惜的抱起王以謹往房間走，他是他的最愛、他的所有，他曾經只能默默看着他、守候他，以能守着他一世而竊喜於心，但是現在他得到了他不敢也不能奢望的，他要是不懂珍惜會遭天打雷劈。
“咦？我錯過什麼精採好戲嗎？”看着柯逸翔走遠，胡廣志才在默然的一群人中開口。
“方大小姐，我就叫你放棄逸翔吧，從我認識逸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也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難聽話，你真的惹毛他了，誰都不能說他的心上人一句不好的，就是我跟泱錚說他都會翻臉了，何況他從來沒喜歡過你。”
胡廣志只能搖頭，方怡婷就是太自以為是，好好跟她說她聽不進去，非要人家掀她的底、揭她的瘡疤，說到她一無是處還不知道她有沒有一點悔意呢！
“那是個男的耶，你教我怎麼讓？”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柯逸翔當眾給她難看，她實在不明白柯逸翔怎麼回事，好好的女人不愛卻去愛個男的，男人會比女人好嗎？
“沒人叫你讓，我是叫你放棄，不是你的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說讓？逸翔是屬於人家小少爺的，這麼明顯的事實你還看不出來嗎？
別再自取其辱了，我已經幫你打點好車馬了，你還是快點回家。還有，你最好去求神拜佛保佑人家小少爺平安健康，萬一出了什麼事，憑你剛才侮辱、詛咒人家，逸翔不會輕易饒過你，短期內你最好別再出現在逸翔眼前。
你不要以為逸翔乎日看來溫和好說話，扯到他的心上人他可是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你要是還有腦子最好別再惹他。
不要忘了，逸翔的誠信可靠是我們店裏的金字招牌，而泱錚做生意的風評跟手段相信你也不陌生，他們要是連手，我保證你在附近幾大城鎮都嫁不出去，要是惹毛泱錚，你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你自己仔細想想。”
胡廣志嘆了口氣，方怡婷始終搞不清楚狀況，她纏了逸翔兩年多，逸翔從沒正眼瞧她，又怎會把她放在心上，要他娶她更是天大的妄想。
“我爹不會眼睜睜看你們造謠的！”
“大小姐，我們造什麼謠啊，你的行為有目共睹好嗎？全鎮上誰不知道你方大小姐成天追着男人屁股後面跑啊！”胡廣志很受不了，他們何必費事，擺在眼前的事實有眼睛的人都會看。
方怡婷啞口無言，只能恨恨的瞪了胡廣志一眼，在自己更丟臉之前離開王家。
“一路順風啊！”胡廣志望着方怡婷的背影大聲嚷着，只要能送走她就天下太平了。
“婚約的事情不是真的吧？”王根德見方怡婷走遠才開口詢問胡廣志，他很難相信女孩家會拿這種事胡亂說。
“王老爺，你要相信逸翔，他每回說起令公子總是眉開眼笑，每天都在算他跟令公子分開幾天，一心只想着要回來接他，有不少人要給他說媒他都拒絕了，那些對象條件都不錯呢。”
他跟陳泱錚都很好奇，柯逸翔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讓他死心塌地到這種地步，魅力非凡哪！
“唉！”終歸是他的錯，當年他不趕柯逸翔走就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面了。
“王老爺，你也別想太多，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這些年不論經歷過什麼事，就當是上天給他們的考驗，能通過考驗他們就會幸福一輩子。”胡廣志只能安慰老人家，他知道柯逸翔從沒怨過王根德。
“你們都是上進的好孩子。”王根德確信自己做錯了。
初見柯逸翔時他就知道這孩子有骨氣，他要他走時他沒有求他，直到他有能力照顧以謹才回來求他，他喜歡以謹卻不要他王家一分一毫，他就是要向他證明他能憑自己的能力供養以謹。
要是自己能早些看透就好了，也不用苦了他們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