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婳兒幽幽地從睡夢中醒來,一時之間,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她眼前一片迷濛,只覺得大腦傳來一陣微微的抽痛。呃,她依稀彷彿記得自己昨天去了宴會、看到任妙如、吃了魚子醬、喝了不少酒……除了這些!似乎還有什麼重要的事被自己漏掉了?
大概是喝了太多酒害她宿醉了吧,夏婳兒覺得自己真的很不舒服,她開起眼希望不舒服的頭痛快快過去,但隨着時間的消逝頭痛反而更加劇烈了,最奇怪的是她的身體也傳來一陣陣不舒服的痠痛感。宿醉的癥狀不是頭痛而已嗎?為什麼身體也會痠痛?
她換了個姿勢,翻轉過身子,卻看到一堵寬厚有力的胸膛在她面前規律地起伏着,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雙眸,視線往上移去,對上的是司徒燁那俊美無儔的瞼,這才發現昨晚她竟然窩在司徒燁的身側睡著了。
看到躺在她身旁的司徒燁,她終於記起來自己漏掉的重要的事是什麼了!
一張粉臉不自禁地羞成一片火紅。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她不敢相信昨晚所發生的事!她和司徒燁……已經發生肌膚之親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司徒燁總有一天會向她索取她的身體,但她不知道過程會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原來一對男女可以用如此親密的方式探索對方的身體,撫觸對方的肌膚,原來那種不可置信的親密結合可以讓她感覺彷彿上了天堂,而當他刻意延長自己的挑逗、怎麼也不肯滿足她時!她彷彿在地獄中被炙火燒烤般的痛苦……痛苦又歡愉,難以形容的滋味。
光是回想起昨晚發生的細節,她的臉頰便更加火燙了。
夏婳兒不知道若是司徒燁醒來該和他說些什麼,為了怕自己死於羞愧,她強忍着宿醉所帶來的頭痛及身子的痠痛,小心翼翼地移動自己,希望能無聲無息地自司徒燁的懷中退開。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成功地離開這張床和床上那個惹得她心慌意亂的男人,但突然一隻健壯黝黑的手臂緊緊地箍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拖回床上。
「這麼早想離開我的床去哪裏?」睡意濃重的男低音自夏婳兒的背後響起。
「沒要去哪兒,只是想回我房間去。」她的聲音因害羞而細如蚊蟲。在這一棟司徒燁軟禁她的別墅里,唯有她和司徒燁的房間是經過佈置的,之前她總是持在自己的房間,怎麼也沒想過要和他同床共枕。
「回房間?不必了,以後妳就睡這兒。」司徒燁皺起他好看的濃眉,不滿意她一起床就急着要離開他的動作。
「這樣不好,我想我還是自己住——」夏婳兒不想往後的日子和他如此的親密;但她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徒燁給打斷。
「待會兒就搬過來!」司徒燁語氣堅定地下達命令,長臂一伸拉近夏兒的身子,給她一個熱烈的晨吻,接着梳洗換裝后便出門去了。
望着地離去的背影,婳兒悠悠地輕嘆一口氣。經過昨夜,她成為了司徒燁的女人,雖然這是她早已經允諾過的,但是,經過了那樣一場纏綿,她還能夠偽裝冷漠、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嗎?而接下來,自己又該以怎麼樣的、心態面對司徒燁呢?
***
日子在固定的模式中平順度過。隨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慢慢的夏婳兒也越來越熟悉該怎麼與司徒燁相處了,不只是他的生活習慣,她還漸漸地熟悉他整個人;他沈思的表情、微笑時上揚的唇角、發怒時的神情,以及當他沉浸在慾望中時,他的眼眸會轉為多麼深的黯黑色。幾乎是無法剋制地,婳兒沉迷於捕捉他每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他的一舉一動都佔去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羞於承認自己是這樣不可自拔地被他所吸引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服從與溫馴,司徒燁不再對她惡言相向,在她身邊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再溫柔不過的男人,他喜歡安靜,大多數時間他只是要她坐在自己的身邊,不管是看書或是處理公事,他就是要婳兒陪在身邊,一步也不能離開。
固定的模式成了習慣,而習慣,則一點一滴地變成了依戀。
在婳兒心中,雖然有個聲音不斷在警告自己!不能放下戒心,更不該傻到去喜歡上他,從他佔有她身子的那天開始,似乎隨着身體感覺的甦醒及每日和他的相處,漸漸的,婳兒也開始誠實地面對自己、心中所懷有的感情。
她喜歡他。或者正確的說是她愛上他了。但她明白,司徒燁對她並沒有感情!
他只對她的身體有興趣!但他就像是一團散發出光熱的火球,吸引了她這隻愚蠢的飛蛾奮不顧身地向他飛撲而去。
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要愛上他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婳兒不知道要如何阻止自己去愛他,也許在爸爸的喪禮中;她被他無禮的目光注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註定會愛上他了,縱然她再如何的逃避、掙扎都沒有用。
於是夏婳兒不再想這麼多!不再想他和她的未來會如何,不再想她欠他的三個月的約定,不再想他恨她的父親和她的事。現在她只想好好過完眼前這段能把握住的日子,她只想珍惜此刻和他共有的光陰。
每天!婳兒像個小妻子似的待在家中等着司徒燁回來,因為白天實在太無聊,她只好靠着打掃烹飪這些事來打發時間,沒有別人來打擾的日子就有如二人世界般的與外界隔離,偶爾司徒燁會帶着她去一些晚宴上露露臉,但這種機會並不多,因為他似乎不喜歡宴會上,那些毫不掩飾的愛慕眼光追隨着婳兒,到了最後,他寧願捨棄宴會,也不願意讓婳兒出現在公眾場合了。
每到夜晚,司徒燁則是熱烈地和她享受魚水之歡,他巨細靡遺地教導所有細節,發掘她熱情的反應,要她放開所有的矜持回應他……
***
華燈初上,忙碌的一天又結束了。
司徒燁在沙發上懶懶地伸了個腰,就像是剛剛飽食獵物的黑豹般的心滿意足,看着在廚房忙着清洗碗盤的夏婳兒,一瞬間他竟有種幸福的錯覺。
幸福?他滿臉不屑地嗤笑出聲,自從他的父親去世以來,他再也沒有想過這兩個字,他的幸福早在父親死去的那一刻就消逝了,而他重新找回它的日子便是替父親洗刷冤情的那一天!
司徒燁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自製冷厲的神情!他不自禁地嘲諷自己,安逸的日子過久了,讓他蠢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刺耳的電話鈴聲讓他回到現實中來,他拿起口袋中專用的手機,聽到對方說道:「司徒,是我。」打電話來的人是雷霆。
「什麼事?」今天並不是雷霆定期向他做簡報的日子,而既然雷霆會主動打來,這並不尋常。
「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我發現有一、二處奇怪的細節和我的報告不合嗎?要不要猜猜我循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發現了什麼?」雷霆語氣中帶着興奮。
「發現了什麼?」司徒燁用與平常無異的口氣問道。
「當年在你父親的公司里,任天成曾經有一段時間掌管會計部門,而在那段時間裏,任天成的帳戶不只桌面上的,他還有一個十分秘密的帳戶,這個帳戶可真是秘密得不得了,花了我不少時間才查出來,而且更不尋常的是定期會有人匯款進這個帳戶。」
「這有什麼稀奇!」商場上爾虞我詐的事情司徒燁見多了,會暗中塞錢給對方;也許是利益輸送、條件交換,也或許是更骯髒下流的勾當,但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沒什麼稀奇,不過要是定期匯錢進任天成帳戶的是日本的伊東財團,而且還是連續匯了十二年,你說這樣稀不稀奇?」
伊東財團?當年就是伊東財團并吞了他父親的公司,還讓父親司徒野背上惡意使公司破產的罪名,想到這兒,司徒燁銳利如鷹集的雙眸危險地瞇了起來。「這事的確是十分的稀奇,你還知道什麼?」
「老實說,目前只查到這麼多,更糟的是查到這裏我的線索就斷了,我安排潛入任氏集團的人『意外』身亡,不知道是伊東財團還是任氏派人滅的口。」看來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行動了。「還有一件事,你是不是還讓人查這件事,上回我遇到一個人,他似乎也對任天成的公司很有興趣。」
「喔?他沒出什麼亂子吧?」司徒燁挑眉。他是答應過讓婳兒的學長去調查這件事,只是他沒想到這傢伙不簡單!居然也查到了任氏。
「目前沒有,但我懷疑任天成已經在注意他了,那小子看起來很熱心,也很衝動,若是不警告他,可能會有危險!」雷霆據實報告。
「想辦法要他放棄,我可不想這傢伙壞事。」司徒燁命令道。他記得婳兒曾經說過,那傢伙是她大學時代非常熱心的學長,若是出了什麼事,那麼婳兒一定會很難過。「繼續查,想辦法再安插人進去,還有,對方似乎是玩真的!你行動時自己小心。」
「我有沒有聽錯,你剛剛不會是在關心我吧?!」雷霆以受寵若驚的語氣問道。司徒燁很少會表現他對別人的感情,嚴格來說,司徒根本是個沒有感情的人,是什麼事情還是什麼人改變了他?嗑,這值得他好好去調查調查。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擔心你死了還要再找人太過麻煩。」
聽出雷霆語氣中的訝異,司徒燁口氣平淡地答道。
「還有,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日本的伊東財團近期內會派人到台灣來,和任天成舉行秘密會議。若是要調查出當年事情的真相,就要把握這唯一的機會,等到他們起了警戒心,就更難找出證據來了。只可惜不能確定時間和地點。」
「我知道了!有進一步消息再通知我。」
掛掉電話,司徒燁陷入了沈思中,他相信雷霆的調查不會有錯的!那麼當年的事就越加撲朔迷離了,難道任天成是幫助夏承堯的共犯,又或者是任天成才是主犯,夏承堯只是個小小的配角?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司徒燁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一定會找出事情的真相來的!
***
「任小姐,任小姐,妳不能這樣闖進去啊!」門外的秘書試圖攔住任妙如,卻被任妙如一把給推開。
「妳是什麼東西,也敢攔住本小姐的去路?」任妙如用鄙夷的目光不屑地瞪着這名不識大體的秘書。
「這是怎麼回事?」辦公室的大門從內被推開,司徒燁一臉陰沈地看着在門口拉扯的兩人。
「是任小姐堅持要進來,我告訴她司徒先生在忙,但是……」秘書結結巴巴地解釋着,生怕惹得司徒燁不高興。
「燁,你看你請來的秘書有多沒禮貌,她居然不讓我進來,難道她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想我們任家和司徒家的交情這麼的密切,她竟然這樣對我!這樣不稱職的秘書趁早開除掉算了。」任妙如不忘小人的報上一箭之仇!這小秘書竟敢攔她。
「別為難秘書了,她會攔着妳也是我下令的,更何況這裏是夏氏集團,就算要開除秘書也輪不到我們兩個外人來作主。有什麼事還讓妳特地到夏氏來找我,進來再說吧!」丟下這些話,司徒燁沒再多看任妙如一眼,便自願自地走回辦公室中。
任妙如雖然還是不甘心,但心上人都已經這樣說了,她只好嘟着嘴暗自生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不過在關門前她當然不忘再賞秘書幾個白眼。
「燁,你堂堂一位總裁怎麼會跑到夏氏來上班,這樣多不成體統啊!,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而且你還忙到要秘書把人家擋在門外!不讓人家進來。
」任妙如以一種溫柔婉約的聲音對司徒燁撒嬌着。
「我也不算在這裏上班!頂多算是借用夏氏的辦公室來處理我紐約總公司的一些事,還有多餘的空閑才幫夏氏代為處理一些較緊急的突發事件。」司徒燁輕描淡寫地解釋他在夏氏集團的原因。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命令夏婳兒授權他暫代總裁一職,他想從夏氏內部着手,希望能在公司的舊日資料中找到夏承堯犯罪的線索,進而找出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誰背叛了他的父親。他找到的大部分資料都和雷霆交給他的報告相同合,但有一小部分零散的資料和雷霆的報告不盡相同,如同雷霆所說的,線索到這裏又斷了。
「燁,如果你要借用辦公室不如借我們家的。」任妙如十分嫉妒司徒燁在夏氏這件事,夏氏是夏婳兒的,她不要司徒燁離夏婳兒太近!這對她不利。
「不必了。如果妳沒別的事,我得要去處理公司內部的事了,妳請回吧!」
太接近任氏只會讓敵人提高警覺,若是敵人有些戒心就更不好了,這樣只會弄巧成拙,更何況他又不是不知道任妙如在打什麼主意。
「啊,真是討厭,你成天就只知道處理公事,就跟爸爸一個樣,只顧着招待那些討厭的日本鬼子,都不理我。」任妙如不滿意她身邊的人注意力不放在她身上。
司徒燁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句日本鬼子給吸引住了,她說的日本人該不會是伊東財團吧!但怎麼會這麼湊巧,他才剛查出任天成和伊東財團有來往,任天成的女兒隔天便送上門來脫口說出日本人的消息來……不過以他對任妙如這蠢女人的了解,他相信以她這種低智商,還不至於到能來下餌引他上鉤,比較有可能的推測是這個笨女人無意間洩了她爸爸的底。
「妙如,我想妳說的有道理,成天只顧着辦公會成為工作狂的,既然妳到這兒來看我!不如我們到外頭走走、散散心好了。」然後順便問出妳口中的日本鬼子的消息。司徒燁無聲地在心中補上這一句話。
***
夏婳兒敏感地察覺到司徒燁這幾天的作息變得和以前不同了,他最近每天都早出晚歸!像是在忙什麼重要的事情,之前她和他兩人幾乎與世隔絕的獨處生活不再有了;之前她還以為日子會永遠如此過下去,永遠只有司徒燁和自己。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離不開司徒燁,看不到他讓她感到如此寂寞。
而對司徒燁來說看不看得到她都無所謂吧,因為他並不在乎她,但婳兒卻強烈地想要見到他,因為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用力推開,巨大的噪音打斷了夏婳兒的沈思,緊接着響起的是尖銳刺耳的女聲:「夏婳兒,妳給我滾出來!」
夏婳兒從房中走出,並不訝異看見發出這恐怖女高音的主人是任妙如,她不明白的是為何任妙如跑來這裏。「有什麼事嗎?」
「妳還有臉問我什麼事?妳這不要瞼的女人!妳說,妳是不是和燁兩人同居中?」
同居中?說她是被司徒燁囚禁在這裏.或者說是她欠司徒燁三個月的服侍都會比同居這兩個字來得更加貼切,但夏婳兒根本不想向任妙如多加解釋。「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妳是在耍我嗎?什麼叫『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到底是或不是,妳給我說清楚!」任妙如被夏婳兒的答案弄得氣急敗壞,平常裝出來的大家閨秀的氣質走樣得一點也不剩。
「那就算是吧!」隨便怎樣都好,婳兒不想和任妙如爭吵,她只想任妙如走開,還她一個寧靜的空間。
清脆的巴掌聲「啪」的落在婳兒自首的面頰上,整個房子倏地安靜下來。
任妙如對着她痛罵:「只有像妳這樣下賤、不要臉的女人,才會巴着人家的未婚夫不放,難道妳不知道燁和我前幾天訂婚了嗎?妳連一點羞恥也沒有,就只會用肉體勾引燁!還和他同居,沒看過這麼淫蕩無恥的女人!!」
當任妙如聽到夏婳兒和司徒燁同居了好一陣子這個消息后,嫉妒得臉都快綠了,她絕對不容許夏婳兒接走燁!
司徒燁走進來時,就看到任妙如給了婳兒一巴掌,他直覺就想回住妙如一巴掌,但想到在找到任天成和日本伊東財團勾結的證據前,不能失去任妙如這顆棋子,於是他走上前背對着婳兒,按捺下厭惡的心情對着任妙如哄道:「妳何必和她計較,妳可是我的未婚妻,她充其量只不過是我的……床伴罷了。」
一邊巧妙地把任妙如推出門外,在關上門之前,他的眼角掃到夏婳兒臉上的表情。
看到夏婳兒臉上受傷的表情!一瞬間司徒燁不禁有些心軟、有些不舍,但想到她父親也是當年陷害自己父親的人之一,要懲罰地、讓她受苦!
讓她奉獻出她的身、心再狠狠拋棄她,這不就是他當初想要的嗎,那為何現在看見她受傷的神情他居然感到不舍?
何況現在最重要的是從任妙如這女人口中套出他要的情報來,安撫任妙如的情緒才是優先要做的,暫時顧不了婳兒了。於是他要自己狠下心來走了出去,他還得先把任妙如那個瘋女人送回家!才能再回來這裏。
***
當他費了一番工夫安撫好任妙如,天已經黑了,他無法解釋心中浮起的那一抹焦慮,只是加快腳步十萬火急地趕回他和夏婳兒的住所,卻怎麼也沒料到,婳兒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