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台灣台北

待在跨國集團旗下工作的好處,寧亞算是徹底體驗到了。

沈東靖的飛爾集團在台灣也有分公司,另設有影視廣告部門,雖與洛杉機的飛行娛樂公司性質有點差異,但本質上是相同的。因此大家工作配合的十分快速流暢,進度出乎預料的順利。回到台灣第四天,寧亞突然多出很多空閑時間,得以好好放鬆緊張的步調。

踏出台北飛爾集團公司大樓,一道修長的人影笑着朝她走來。「亞心。」

「尹翼,你等多久了?」

「剛到而已。一起吃飯?」

寧亞看了眼腕錶,點頭。「好,順便談談你哥哥。」小臉難掩興奮。

尹翼白她一眼,故作氣惱。「談談我也好啊!妳很可惡,非我哥哥不可嗎?」

仰頭,寧亞唇角微微笑,笑意未達眼底。「也可以,如果你有興趣和我相親的話。」

回國,是一連串驚訝、驚喜與混亂的開始。

原以為可以順利見到尹澈,沒料到卻見到尹澈的弟弟尹翼,而且是在雙方家長都在的飯局……媽呀!那簡直就是場相親宴嘛!而對象是那個目前滯留國外的尹澈。

她的相親對象是尹澈耶!她欣賞好久好久卻素未謀面的大作家,原來他住在台灣啊!得知她的好運氣,她差點沒形象地抱着老爸老媽感謝他們,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相親宴啊!想不到第一次相親就遇到這種好事,她太感動了。

更教她驚喜莫名的是,原來多年前老爸老媽搬回台灣居住后,便和尹家比鄰而居。哇哇哇!早知道她就包袱款款搬回台灣住了。

看在約會對象是尹澈的份上,她就不計較他因公事牽絆放她鴿子的事,以及爸媽和沈東靖設計她相親的奸計。

尹翼帶着她來到市中心一間複合式餐廳,選了個較隱密的地點坐下,各點完餐點后,寧亞已經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問:「你哥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呀?」

真是夠了!他尹翼好歹也是個人人誇讚的大帥哥,她沒看上眼就算了,還一直追問着另一個男人的下落,簡直將他當作路邊野車兼跑腿的。

「據說是下下星期。」當然是據說,要他打電話去問大哥何時回國相親,不如給他一把匕首自我了斷比較快。

「下下星期?」寧亞拿出記事本查閱,哀叫:「不會吧?!下下星期一我就要開工了耶!」

「哦,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寧亞橫了眼事不關己的尹翼。「那就代表我沒時間和尹澈培養感情,沒辦法好好跟他約會!」

「是是是。」尹翼摸了摸鼻子,佩服她的直言坦白。

「明明見都見過了,還一起工作,居然笨到一點都沒發現……」小小聲暗自咕噥。

「你說什麼?」

「沒有!」飛快否認。

他總覺得這樁相親宴是一個很詭異的安排。去年男主角尹澈得知相親的對象后,就接下了沈東靖的片約。依尹翼對大哥的了解,他的動機鐵定不單純,當然,他那故意露出口風的雙親一定也沒安好心眼兒。不過,這些在雙親的威脅及個人的利益考量下,他決定封口,裝作不知情。

接下來,就是寧亞開開心心地回國,除了工作,設計她回來相親才是主要目的。據說她的青梅竹馬沈東靖是陷害她的主謀。然後,就是現在他很茫然的狀況,大哥似乎沒有坦白自己的身分,而相親宴上爸媽也沒提到大哥的近況,只說大哥因工作滯留國外;他當然也沒戳破,全力配合,不過他純粹是想親眼看見事實真相揭發時,寧亞錯愕震驚的表情肯定十分有趣。

而聽說原本暴跳如雷的寧亞更絕,一聽到相親對象是尹澈后,整個人就像中樂透似的;不僅他爸媽傻眼,連寧亞的爸媽亦滿臉錯愕,四人沮喪着臉面面相覷,不知該高興解決了一個人,還是扼腕他們長久的計畫竟沒算到這點,白白浪費了許久的時間。

接着就是現在,他臨危受命地接下旅遊大使的責任,帶着一個多年未歸國的導演四處遊玩;即使,她對尹澈的興趣高過於玩樂。

「是嗎?」寧亞狐疑地瞇起眼。

「當然。」尹翼露齒一笑,技巧地掩下心虛。

開玩笑!他完全不想蹚這渾水。

寧亞盯着他的笑容,怔忡片刻。「尹翼,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誰?」沒細想,已經問出口。

她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似曾相識,笑起來時嘴角彎起的弧度,深邃的眼眸勾着壞壞的戲謔,勾起她既討厭又熟悉的感覺。

微笑僵在俊帥的臉上,小心翼翼地問:「像誰?」

他當然知道像誰,同一對父母的產物會差到哪兒去,全歸功於爸媽製造時的一視同仁。

像誰?到底像誰呢?寧亞仔仔細細地將他再看一遍,抓着頭髮努力想了老半天,偏偏靈感總是一閃即逝。

「嗯?!」老天!她還想不起來嗎?眼拙到此等地步也算堪稱一絕。

尹翼擺手搖頭,一副她沒救了的模樣。

突然,寧亞叫了聲,伸出手指顫抖的指着他的臉。

對!就是這個表情!就是這個表情!

遙遠的太平洋另一端,有個酷似尹翼的男人,常常氣得她半死,偏偏在她需要幫助時關心照顧她;也是在機場吻了她后丟下滿臉錯愕的她,甩頭就走的混帳男人,有着極端個性、教她摸不着頭緒的--

「尹拓希!」她指着尹翼的鼻子叫道。

尹翼摸着下巴審視着她,感謝祖上積德,他未來嫂子還有得救,還來不及感動,她接下來的話卻教他獃獃一愣。

「尹翼,你怎麼那麼倒霉。」

「倒霉?!」錯愕。

「誰不好象,居然像那個壞胚子。他呀!心眼壞、心腸壞,骨子裏更是個下流胚子。」隨着尹翼的眼睛愈瞪愈大,她罵得更起勁。誰教尹拓希太可惡,吻了她還一副受到多大的打擊似的,害她所有美感都沒了,全是他害的,太可惡!

「你不知道那個尹拓希有多麼可惡,他居然吃你嫂子我的豆腐。」寧亞自動自發自稱嫂子,也不覺害臊。她說得怒氣沖沖,更氣自己念念不忘他做了什麼。

尹翼不敢相信他聽到什麼。大哥吃她豆腐?難道他猜錯了,大哥不是為了阻止與她的相親才接下片約的?!情況有些詭異,大哥不可能挖個坑自己往裏面跳呀!這麼說她成為他嫂子的機率瞬間從零直竄升到百分之五十啰?

「還有--」

「還有?!」尹翼怪叫。

「那是當然!」手一揮,不讓他阻止她發牢騷,逮着機會罵個痛快。「而且他還常常對我冷嘲熱諷,完全沒將我當作導演--」

碰的一聲!

一雙大掌用力落在兩人用餐的桌上,震得餐桌上的餐具鏗鏘作響,狠狠嚇了兩人一大跳。巨響引來旁人的側目,幸好他們坐的地方有屏風遮擋,稍稍減少眾人的注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貼在餐桌上寬厚的大掌,接着是厚實的胸膛,展現來人長期運動下健碩的好身材,然後,兩人有志一同錯愕地瞠大眼、驚嚇地微張嘴,呆愣愣地瞪着來人。

來人挑起右邊的濃眉,刻意壓下帽緣遮住大部份面貌,將尹翼擠到一邊去坐下,淺色墨鏡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寧亞。

良久、良久,盯得寧亞東看西瞧:心虛不已,才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說:「寧導,妳對我的評價還真差。」

微張櫻唇,眨眼,再眨眼,就算外星人從天而降也不會比現在更教寧亞驚訝。

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可他那帶着戲謔又欠扁的嗓音,教人想錯認都難。

半晌,她終於找回聲帶功能。「尹拓希--」你怎麼會在這裏?

寧亞話未說完,尹翼又投下另一顆炸彈。「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翼!」尹拓希低斥。該死的!他原本打算私下向她坦言的。

「大哥?!」寧亞尖叫。

接收到大哥投射而來的憤怒目光,尹翼聳聳肩,無辜地眨着眸子。欸,有戲在眼前上演,不看白不看,就當作是這些天他陪寧亞的酬勞,反正這趟渾水他橫豎避不開,乾脆來個天下大亂吧,找個理由心安理得的出賣大哥。

「尹翼,你有幾個兄弟?」美麗的眸子着火似的鎖着尹翼,彷佛他的答案若不能使她滿意,一場大戰即將開打。

尹翼挪了挪座位,試着避開任何危險的範圍,小心翼翼地比出兩根手指頭。「不多不少,正好我和尹澈兩個。」

希望破滅。寧亞瞠目結舌地瞪着兩兄弟,神似的面容混着殘酷的事實硬生生劈進她的腦海。

「尹、澈--就憑他?!」目光噴火似地掃向旁邊酷着一張臉的尹拓希,忍不住指着他揚聲大吼。不不不!她不能接受如此殘忍的打擊。她欣賞的大作家、大編劇,居然就是那個不折不扣的痞子!

聽見她嫌棄的說法,睨着她大受打擊的模樣,尹澈沒好氣地吼:「偏偏我就是,怎樣?!」什麼態度!

「你居然吼我!難道我有說錯嗎?」比吼聲,她也不會輸他。

該死的、該死的!尹澈低咒。他知道她性子烈,私下坦言的話或許她的反應就不會如此激烈,偏偏是從第三人的口中說出,被人耍的感覺更助長她憤怒的火焰。

「你上上下下哪一點像我想像中的尹澈?!你花心、壞心腸、沒有愛心、像個痞子……」愈罵愈順口,尹澈的臉色也愈來愈陰沉。

摳了摳耳朵,尹翼小聲在旁邊提醒:「亞心,這些妳剛剛都罵過了。」

寧亞當作沒聽見,咬着牙,不甘地望着眼前像座山、僵硬的尹澈。「尹拓希--不,我是否該尊稱一聲尹澈大作家呢?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的感覺呢?」嘲諷地問道。

「妳冷靜一點。」

「冷靜?!尹澈,你教我如何冷靜?!」她簡直快抓狂了,雙手緊握成拳,氣呼呼地咆哮。

「該死!」面對她的怒氣,尹澈將憤怒的餘光橫向身旁的尹翼,多嘴!

尹翼搖頭、擺手,他以為寧亞應該不至於太生氣才對,畢竟兩人在洛杉磯也相處了一段日子,結果--失算!

「尹澈,你自己做錯事還怪別人!」

「妳呢?妳還不是一聽說相親對象是我,就高興的丟下工作飛回台灣!現在我,尹澈,都在妳面前了,妳到底在不滿什麼?」尹澈生平第一次有打女人的衝動。

「你居然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樣子!」他徹底惹火她了。

「太可笑!妳要我因為身為尹澈而道歉嗎?」嘲諷地掀了掀唇角,兩道濃眉拱成兩座小山。事情不該演變成這樣,他拚命把他的戲份拍完,結束工作從洛杉磯趕回來,並不是為了和她吵架,但她就是有本事惹得他一肚子火。

這男人、這張嘴巴仍是討厭得令人髮指,明明屬於可惡的尹拓希的,卻偏偏是她的偶像尹澈,她相親的對象--噢!她不要,她絕對不要跟大騙子有任何關係!

忽然,某根推理神經與大腦接上線,她怒目瞅着他。「我再問你,在洛杉磯時你就知道我是你相親的對象嗎?所以你才事事針對我,對不對?」

尹拓希心中一沉,藍眸倏地瞇緊,她猜中了。

但,他知道的時間要比她想像來得早、他的計謀遠比她想像來得深沉;以她現在的怒氣,他再多的解釋只怕引來她更磅礡的怒意,甚至與他絕裂。他現在什麼也不能說……尹澈終於嘗到有苦不能言的折磨。

無需多言,那雙豐富多情的藍眸已道盡掙扎。寧亞咬緊牙,她簡直不敢相信,從頭到尾她被人耍着玩仍不自知!

突然,寧亞用力站起身,冷冷地瞪視尹澈,丟下一句:「尹澈,我們玩完了。」然後瀟洒地轉身走人。

「等、等等……亞心--哥,你還坐着幹麼?去追啊!」慘了!萬一戲沒看成反惹來一身腥多得不償失。尹翼推着尹澈不動如山的身軀,比尹澈還着急。

「玩完了?」尹澈托着下顎,凝視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接着扯起抹算計的微笑。「那可不一定。」

聽見哥的低語,尹翼狐疑地瞇起眼。看來狀況尚未明朗前,他還是離混亂愈遠愈好;如果他們這對冤家配對成功,下個被設計的對象就是他,而尹澈對於他知情不報、落井下石的行為絕不會輕饒。唉,怎麼算怎麼不妥當,他是要躲到深山隱居好,還是乾脆出國散心呢?尹翼認真地考慮以上的可能性。

「心兒,阿澈來看妳了,快下樓!」房門外傳來寧母喜孜孜的聲音。

「叫他滾!」阿澈,哼,爸媽的司馬昭之心也太明顯。

「心兒,這是阿澈第三天來拜訪,妳再不出來見人會讓人家說我們寧家不會管教孩子,才會教養出這樣不懂得禮貌的小孩……」

「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見那個大騙子!」抓起抱枕蓋住頭,搗住耳朵,拒絕接受勸說。

她快瘋了!那個尹澈不知哪根神經接錯線,竟迷上扮演痴心漢的角色,連續三天上她家說要跟她培養感情。真是夠了!誰想跟他培養感情來着?!

可他似乎不懂什麼叫死心,沒見到她就陪她爸媽泡茶聊天,可惡的是老爸老媽不知道在想什麼,昨天居然拿她小時候的照片給尹澈看,一群人在樓下客廳說說笑笑。快樂無比,她差點忍不住氣衝下樓着了他們的道。不行、不行!她要忍耐,跟他比比誰的耐性足。

嗚,可是她的肚子好餓哦!

尹澈今天不到中午就上門,她一氣之下乾脆躲到樓上不肯見他。他倒也有耐性,一直待到現在都快六點了,害得她的肚子從中乍餓到現在。爸媽也狠心,不下樓、不給飯吃。嗚,真餓!

「孩子的媽,妳別管她,她再不出來的話,我們就直接允了阿澈和她的婚事,不許她說不。去把她的護照藏起來、鑰匙拿來,我要關着她不讓她偷跑回美國。」寧父充滿堅持的對寧母說道。

聽聽!這是一個父親該說的話嗎?她痛恨被欺騙的感覺,像個小丑似的讓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爸媽她氣氣就算了,可尹澈那可恨的傢伙,她說什麼也不肯輕易饒他。

「好,你守着,我下樓拿鑰匙。」

若是喪失行動自由,就啥也沒得談了。

「等等啊,媽!」丟開抱枕,踢開棉被,喘吁吁碰的一聲打開房門--

糟糕!中計。

寧父寧母站在房門口笑咪咪地看着呆怔的女兒。「終於肯出來啦!」寧父開口。皮笑肉不笑。

「呵、呵呵……」嗚、嗚嗚,她真想哭。

「我和妳爸要出去,妳下樓招待阿澈。」

「什麼?!不要啦!媽,你們要去哪裏?我可以開車載你們。」她繼續掙扎。

「我們去約會妳跟來幹麼?」

「可是我難得回國……」騙人、騙人!明明想製造機會給尹澈。

「孩子的媽,時間快來不反了。」當作沒聽到。

「爸--」

「記得留人家吃晚餐。」

「媽--」

無視於寧亞的欲哭無淚,只見兩老很瀟洒的手牽手、心連心,高高興興出遊去,完全不顧她的死活。聽到家裏車子出門的聲音,寧亞喪氣地垂下頭。哪有這樣狠小的父母,把女兒丟給一個大壞蛋還開心不已!

可惡!如果尹澈以為她會善罷甘休,他就大錯特錯了。

「尹澈--」

寧亞像一陣風掃至一樓客廳。怪了,人呢?

聽見冰箱打開、又關上,哈!在廚房。

腳跟兒一拐,沖向廚房逮人,卻被他嚇了一大跳。「喝!尹澈,你做什麼拿薯我家的菜刀?」

尹澈沒好氣地橫她一眼。「劈開某人房間的門板。」

「你敢!」

「妳儘管試試看,」最後三個字他是咬着牙齒說的。

三天,她整整讓他吃了三天的閉門羹!

不論身為尹拓希、或是尹澈,從來沒有女人能夠對於他的追求無動於衷;獨獨她,無論他是何身分,她就是有辦法列出一百個討厭他的理由。他氣悶,懊惱,卻又莫可奈何。誰教她是他唯一在乎的,唯一--他暗暗一驚!曾幾何時她在他的心目中變得那麼重要?

瞪一眼他手中的菜刀,看看他認真的表情,寧亞擰了擰俏鼻,呿道:「小人,除了威脅和欺騙,你還會什麼?」

「小人?哼,和某隻膽小的鴕鳥比起來,我倒覺得當個小人也挺不錯。」背對她,開始在料理台前忙碌起來。

「膽小的鴕鳥?!」可惡!氣死她也。

「很適合妳。」涼涼補上一句。

「適合?!」

「嗯哼。」

狠狠瞪着他後腦勺金色耀眼的髮絲,他又不費吹灰之力惹惱她了。好,她今天就徹底和他說清楚。

「怪了,既然咱們看彼此不順眼,你幹麼每天上門來與我糾纏不清?你大可以滾得遠遠的,我不看見你、你不看見我,和平相處不是很好嗎?」兩個人每天吵,就算他不煩,她都煩了。

背着她的身軀微微一僵,手上的動作仍沒有停下。

「我真不懂,你在洛杉磯拚命惹惱我不就為了讓我討厭你嗎?現在如你所願,你我不和,自然不會高興相親這件事,既然如此,我聽副導說你急着結束工作從美國趕回台灣是為什麼?如果是為了兩家在台灣才培養幾年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犧牲。我寧亞心,並非沒你就嫁不出去。」

尹澈與她在台灣見面第一天,她回家立刻打電話給美國的副導演,痛罵他放個惡人來破壞她工作的氣氛,其實是遷怒居多;但卻得到副導演可憐兮兮、飽受折磨的抱怨,說尹拓希在他們離開洛杉磯后就沖回片場,拎着他的領子限他以最快的速度拍完他在美國的戲份,他那兇惡的模樣副導哪敢拒絕,結果連着三天三夜只拍尹拓希的戲份,等他一離開片場,全部工作人員都快掛了。

他是神啊?寧亞聽完副導的話后唯一的想法。依時間推算,他幾乎是離開片場后就直接搭機返台,連着三天沒日沒夜的工作,他難道都不會疲累?

等了許久,是冗長的沉默。寧亞皺起眉,「欸,你說話呀!」

久久,他終於低問:「所以呢?」

「所以,你應該立刻回去你家,跟你父母說清楚你有多討厭我,討厭到連看我一眼都嫌……你幹麼?!」猛地抬頭,愕然發現他無聲無息地逼近,大掌握住她的肩,她踉蹌跌入他健碩的懷裏,語音隱沒於突如其來的親吻。

寧亞眨眼、再眨眼,噙着笑意的碧藍眸子深深地凝視震驚不已的美眸,學習她的驚訝,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搔動她的,撩撥毫無防備的芳心狂跳不已。

他、他又吻她!

瞅着她吃驚的眸子,尹澈喟嘆一聲,舌探入她的口中,勾起她的舌尖,吮着令他沉醉的小嘴,享受着甜美誘惑的滋味,重溫自從那日在機場蜻蜒點水般的一吻后,他渴望好久的甜蜜。

滿意地感受到她渾身竄過的顫慄,知道她並非無動於衷。他鬆了口氣,總算放下自她離開洛杉磯后始終緊縮高懸的心。討厭她?若他真討厭她,就不會拖着疲累的身軀硬趕拍完在美國的戲份,只為儘快趕到她身邊杜絕一切造成兩人誤會的可能,畢竟情況脫離掌控是他所不願見到的。

若她知曉他赴美的目的,是狂怒質問或是相應不理?依她直來直往的個性,恐怕一場風暴是免不了。自作孽啊!開始在意她是他最大的失策,現在,更是害苦自個兒。

直到吻得彼此喘不過氣,尹澈微微抽開身,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藍眸閃過壓抑的慾念。

他粗重的喘息噴拂在她的臉頰,寧亞撫着胸口嬌喘不已,兩人的氣息在喘氣之間流竄,混合他醇厚的暖意與她甜美的滋味,加深親密的氛圍,雙頰由淡淡的粉色暈染成深色的玫瑰色;她瞪視凝望她的湛藍眸子,紅潤的小臉不知是害羞或是氣憤。

「你、你你……」用不着照鏡子,她清楚感受到臉上的火辣,酡紅俏臉,支支吾吾半天只擠出一個你字。

「現在,妳還認為我討厭妳嗎?」他淡笑。嗯,很好用的方法,可以輕易堵住她說來輕鬆、而他聽來生氣的話語。

「我怎麼知道。」吶吶道。腦海一片混亂,他是什麼意思?「或許你風流的個性又發作……」想來想去,不無可能。

「我風流、發作……」她的用詞活似他是發情的公狗,他不禁氣惱。「妳以為我隨隨便便找個女人就能吻嗎?」

「天曉得。」

她居然真這樣回答。尹澈濃眉一蹙,咬牙切齒地瞪向她。是他表現得不夠明白,還是她反應太遲鈍?「妳不也沒有拒絕?」氣不過,恨不得拿根棍子敲敲她的腦袋,瞧瞧是石頭做成還是灌了泥漿。

寧亞一愣,杏眼圓瞠。「尹澈,你好膽再說一次!」他竟敢諷刺她和他一樣隨便,她恨不得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揍了再說。

「該死!」他喃喃低咒,他並無意與她爭論,卻總教她激得失去理智。唉,他原不是個急躁的人啊!一遇上她他就完全沒轍。

「你還罵我!」

「沒有。」看來,他得為她重新培養耐性,不然每次見面就鬥嘴,他急欲拉近的距離永遠滯留原地。

「吃飯吧!」他相信轉移她的注意力會比和她爭辯更有趣。

「吃飯--」寧亞不禁怔愣,他的反應怎麼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害她一時間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

寧亞狐疑地瞅着他轉身忙碌的背影,空氣中食物的香氣逐漸佔領她的意識,望着他舀了口試試食物味道的動作,腦袋忽然一呆,詫異地瞪大眼眸,快速湊近觀望。

「你煮的?」她不可置信地指着瓦斯爐上熱騰騰的蛋炒飯。

剛剛滿腦子全是如何對他曉以大義、別來煩她的念頭,完全沒注意到他在做些什麼。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哇!那裹着金色蛋汁、晶瑩剔透的米飯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憶起中午至今尚未進食的肚子,寧亞不自覺地吞口口水,垂涎地緊盯着鍋里瞧。

她臉上豐富的表情簡直可愛極了!尹澈暗嘆,恨不得再抓過她放肆親吻;思及剛才險些爭吵的言語,只好硬生生停住動作,對她得慢慢來,急不得。

拿來餐盤,盛了滿滿一盤遞到她面前,微笑地說:「坐下來,快吃吧,妳已經餓了一下午。」

望着眼前冒着煙、散發香氣的蛋炒飯,而捧着蛋炒飯的,是她剛剛險些揍上一頓的尹澈。他的笑容令她胸口一陣緊縮,心臟莫名地狠狠狂跳。

「哦,謝、謝謝--」她獃獃地接下,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低頭扒了幾口,炒飯燙熱的溫度透過盤底暖和她的掌心,亦填滿她飢餓的胃,偷顱一眼他帶笑的唇角,連忙拉回視線。不可否認,那笑容牽動她心底深處細微的變化。

她欲開口,喉嚨卻像卡着石子磨擦、滾動,發不出聲。輕咳幾聲,終於尋回正常的聲音。「你,也吃……」為什麼待她這麼好?想問,問不出口。

她心底告訴自己是他害得她沒心情吃午餐,所以他賠她一頓晚餐是應該的,可,她就是沒辦法漠視他眼中真誠的關心。

如同在洛杉磯時一樣,他的關心雖然不明顯,但他卻比任何一個人都注意她的需要;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楚感受到他的關懷似乎不再是不情不願,為什麼?

「好,一起吃。」看穿她的彆扭,清澈的藍眸閃過愉悅。

一起……

因他的用詞微微一愣,兩朵紅雲再度攻佔她的雙頰,怕他瞧見,急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地食用餐中的食物,臉兒幾乎埋進盤裏去。她居然為這簡單的兩個字心兒狂跳。老天!她一定是病了,且病得不輕哪!

「怎麼了?」他故作不解。盯着面前低垂的小頭顱,薄唇一勾,女孩害羞的模樣他見多了,只有她能勾起他心中最溫暖的一部份,暗暗慶幸,他仍是有影響她的能力,總算不必追得太辛苦。

「沒有。」臉兒又往盤裏埋進幾分。

沒有、沒有、沒有……希望多念幾次真的沒有才好,但--沒有什麼?小臉瞪着粒粒炒飯,緊緊皺成一團,忍不住心中哀嚎,她腦海里一片空白……

幸好她瞧不見,不然,她會發現淡笑的眼眸潛藏的溫柔。到時,恐怕她的小腦袋會混亂得更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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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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