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寶石般的男子(2)
樂聲、琴聲、竊竊私語的聲音，都因為愛德華這一聲大吼而驟然停止──
“坐在那裏的王子是假的！”怒急攻心的愛德華再以顧不得許多，直接扯下頭上的假髮，露出真面目，他伸手直指高椅上的“愛德華”怒吼：“那是冒充的，我才是真正的愛德華！”
“咦？這兩人長得好像！”
“真的！怎麼會有人長得和愛德華王子這麼相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目賭一切的貴族們竊竊私語，目光不停地在高椅上的愛德華、身穿僕役衣服的愛德華之間來回檢視，充滿好奇地比較。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分不出真假？看不出我才是真正的愛德華嗎？”愛德華難以置信地瞪視着隔着幾步、以疑惑目光看着自己的貴族群。“我才是真的，坐在那裏的是假冒我的──啊！放開我！”
愛德華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地架住肩膀，不讓他亂動。
“混帳東西！你們看不出我是誰嗎？快放開我！”愛德華拚命地掙扎抵抗，但是怎麼也無法掙脫侍衛的雙手。
“各位、各位，請安靜一下！”就在這個時候，約瑟夫．喬尼珥自宴會的角落緩緩走出，斯文的臉上掛着淡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愛德華的身邊。
“男爵，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少年是誰？”
“是啊！他說他是愛德華王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約瑟夫舉起手，以優雅的手勢示意大家安靜，跟着來到愛德華的身邊，傾伸注視着他面紅耳赤、拚命想掙扎的模樣。
“約瑟夫！是我！你知道我才是真的吧！快點告訴大家真相啊！”紫羅蘭色澤的眼睛充滿懇求，此刻他只能將所有的希望放在自己最信賴的約瑟夫身上！
約瑟夫棕色的眼睛定定看了愛德華半晌，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轉過身，面對坐在高椅上的“愛德華”，緩緩綻開了微笑。
“我最親愛的王子殿下，現在出現了一位自稱是‘您’的少年，您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是不是應該徹底檢查一下！”約瑟夫噙着淡笑開口，朝高椅上的“愛德華”伸出手，恭敬無比地邀請。“雖然有點失禮，但還是請我們最高貴的愛德華王子移駕過來，暫時委屈自己，站到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野孩子身邊吧！”
野孩子！？愛德華紫瞳瞪大，簡直不敢相信約瑟夫會這麼形容他！
高椅上的“愛德華”緩緩站起，踩着優雅的腳步來到愛德華的身邊，眼罩下的紫色眼瞳冰冷淡漠地回望着對方。
“王子殿下，如果不麻煩的話，是否可以請您暫時取下眼罩？”約瑟夫溫柔地提出請求。
“愛德華”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刻意以慢動作取下眼罩，露出一張精緻完美、被吟遊詩人喻為薔薇花般美麗的天使面容。
“各位！看仔細了！真正的愛德華王子，有一雙全世界最美麗、宛如寶石般的紫羅蘭色眼睛。”約瑟夫分析，示意侍衛放手，跟着他伸手毫不客氣地扭過愛德華的頭，以譏笑的語氣說道：“至於這一個流浪兒，嘖嘖！他的眼睛雖然也是紫色的，但是我怎麼看，就覺得像是廉價的玻璃珠子！”
經約瑟夫這麼一說，身後的貴族們開始議論紛紛。
“來來！靠過來沒關係，用你們自己的眼睛印證，一定可以看清楚！”約瑟夫刻意挪開身體，讓貴族們能上前將兩位愛德華看仔細。
“咦！確實，這兩人眼睛的顏色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其中一名男子傾身，以犀利的目光瞪視着，彷佛要穿透愛德華似的。
“是啊！我說這少年的眼睛雖然是紫色的，但是一點也不清澈，還有點渾濁，根本無法和愛德華王子的眼睛相比！”他身邊的另一名貴族附和。
“還有，我們蘭開斯特宮廷最尊貴的王子殿下，擁有比薔薇花瓣更柔嫩的唇瓣，但是各位看看這個人，他的嘴巴和王子比起來，顏色是不是顯得有些蒼白呢？”一名貴族女子向前，目光嚴厲地盯着愛德華，嘴裏輕蔑地一撇。“氣質是模仿不來的，這位少年看起來有點臟，根本不可能是愛德華王子！”
貴族們你一言我一語，在完全不相信會有人假冒愛德華王子的情況下，以嚴厲、毫不留情的方式批評愛德華的全身上下。
愛德華的面色慘白，這和自己當初預期的、眾人可以一眼就分辨出真假的情況差太遠了！
“我真的是愛德華！你們為什麼不掙大眼睛看清楚！”愛德華憤怒地咆哮。“你們這群混帳！眼睛全都瞎了不成！？”
“看！這無禮的態度根本就是賤民才有的習慣！愛德華王子是我們宮廷最高貴的人，怎麼可能說話像你這麼粗魯？”靠近愛德華的一名貴族嫌惡地皺眉，轉身對約瑟夫道：“不用看了，這個少年絕對是假的！不過真噁心，這麼粗俗野蠻的賤民，居然擁有和愛德華王子相似的長相，真是太噁心了！”
“沒關係！你們可以檢驗得在清楚一點，我相信你們看得越仔細、分辨得越清楚，真正的愛德華王子殿下會更高興，也才能真正感受得到你們的忠誠。”約瑟夫淡笑着，以溫柔的語氣暗示。
約瑟夫的這一番話，讓在場的貴族們同時將目光移到“愛德華王子”的身上，看到他因為這個酷似自己的少年口不擇言地吐出粗魯字眼的時候，天使臉龐上的臉道眉微微蹙起，彷佛深深被冒犯了。
“是啊！你們每個人最好都弄清楚，如果本王子是假冒的，那麼你們先前對我又鞠躬又行禮的，豈不是委屈各位了。”清澈的嗓音無比冰冷，“愛德華王子”絕美的臉逐漸染上了冰霜。
真該死！都是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假貨，惹惱了他們最尊貴美麗的愛德華王子，讓他覺得被羞辱了！臉上向來保持着淡淡優雅微笑的高貴王子，如今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出現，還要被質疑、被比較，這對完美無瑕的王子來說，確實就是天底下最嚴重的侮辱！
開玩笑，身為愛德華王子仰慕者的他們，怎麼能讓王子受委屈！？
“王子殿下，我們絕對不可能弄錯的！”為了顯示忠誠，其中一名貴族十分粗魯地抓起愛德華的頭髮，以諂媚的語氣說道。“不只是眼睛、嘴巴不像，就連頭髮也差遠了，王子殿下您的髮絲柔順如絲，哪裏像這個粗野少年稻草般的頭髮！”
眼看有人強先諂媚、想討王子歡心，其它貴族們也紛紛向前，就怕自己被別人比下去了，他們粗魯地抓住愛德華的手、腳、頭髮，一連串批評、羞辱的字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了！
“好痛！你們不要抓我！好痛！”愛德華大聲呼喊，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但是人們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持續攻擊、批評着他。
“唰”的一聲，其中一名貴族因為動作太大，一個不小心就將愛德華的衣服給扯破了──
“看！我找到最直接的證據了！眾所皆知，王子殿下擁有白皙如瓷、完美無瑕的皮膚，而這個冒牌貨讀皮膚不但沒有王子殿下白，上面還有幾個沒有褪去的瘀痕哩！”撕破愛德華衣服的人，以一種挖到寶的語氣興奮地開口。
瘀痕！？愛德華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居然有瘀痕！猛然想起這一定是艾薩克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吻痕！
“在宮廷侍衛保護之下、被我們所有人小心呵護的王子，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醜陋的瘀痕呢？”另外一名貴族突然朝愛德華吐了一口口水，比極盡輕蔑的語氣說道。“這人不只是賤民，還是個男妓！唯有男妓的身上才會有這種斑斑點點的瘀痕！”
“不！我不是！”愛德華臉色慘白，看着眾人從原來批判的目光，轉變成不恥與痛恨的目光。“我真的是愛德華……”
“賤民！王子的名字是你這種男妓可以直呼的嗎！？”其中一名貴族上前一步，用力賞給愛德華一巴掌。
“男妓！說！像你這種下流的人種是怎麼混入王宮的？”
“像你這種低賤的身分居然敢冒充王子！？真是噁心！”
除了嘴上怒罵之外，貴族們開始動手攻擊愛德華；有人用力拉扯他的頭髮、有人用力捏他，大部分的人在認定了愛德華的身分低下后，顯得格外憤怒，甚至伸出腿用力地踢他。
“不要！住手！”愛德華痛得淚水直流，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抱着頭不停地哭泣着。
貴族們你一拳我一腳，雖然不是用盡全力毆打，但是愛德華本來就很瘦弱，挨沒幾下拳，就整個人狼狽地跪坐在地上了。此時五刻的他，不僅衣服破爛，臉上、身上都是傷，已經不再與“愛德華王子”神似，根本就是一個乞丐！
“王子殿下，現在該拿這個賤民怎麼辦？”貴族們打貴癮了，以一種討好的語氣詢問“愛德華王子”。
“男爵，你說該怎麼辦！？”薔薇色的嘴唇微楊，“愛德華王子”挑眉笑問。
約瑟夫不語，只是以十分誇張的動作、單膝跪在“愛德華王子”的面前。“王子殿下，我有一件事必須請求您的原諒。”
“喔？男爵你做了什麼事需要我的原諒？”身穿華衣的“愛德華王子”似笑非笑地開口。
“這個少年其實是我幾天前在城裏遇到的流浪兒，因為他長得有幾分神似王子，所以我刻意將他帶進宮、準備在下星期的‘小宴會’上讓他出場演戲，娛樂大家。”約瑟夫以十分慚愧的語氣說道。“但這賤民拿了我的金幣不好好排練，無意中發現自己與您長得十分相似以後，居然心生歹念、幻想自己是王子，所以今晚才會跑來鬧事，不過幸好沒有人上當，總之讓王子殿下感到不悅，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愛德華王子”不語，美麗的臉上看不出是開心還是憤怒。
“但如果不是這個賤民的出現，王子殿下又怎麼會感受得到貴族們對您的愛戴呢？”約瑟夫微笑解釋。“就算有人假冒，但是貴族們都是站在王子殿下您這邊的，他們對您都是忠心耿耿的。”
“是啊！是啊！我們都通過了這個小小的測驗！”
“哈哈！幸好沒有上當！要是真認為他是王子，到時候可丟臉了！”
“這是當然的啰！我們對殿下忠誠一片，怎麼可能分不出哪個是真王子、哪個是假王子呢！？”
眾人再次你一言我一語，刻意在“愛德華王子”面前表示忠誠。
“好吧！我不會怪你。”穿着華衣的“愛德華”雖然這麼說，但是美麗的臉上還是不太開心。“那現在要拿他怎麼辦？雖說你是無心，但是無端讓一個賤民進來羞辱我，這對我太失禮了。”
“既然是賤民，那就不應該讓他留在王宮，把他趕出去就算了。”約瑟夫微笑，拿起桌上的一盤食物，“嘩”的一聲全部倒到愛德華的頭上。“他這種模樣簡直就是乞丐！既然是乞丐，臨走前就免費送他一點吃的好了。”
“哈哈！對！真像乞丐！”旁邊的貴族看到約瑟夫的行為，紛紛效法，同樣拿起桌上的食物，用力地朝愛德華丟了過去。
肉塊、水果、熱湯、菜肴，每一樣食物都變成了攻擊愛德華的武器，貴族們除了比食物攻擊之外，每個人口中也都不停地吆喝着。
“滾！賤民！快滾出去！”
一聲接着一聲，讓縮在地上的愛德華更害怕了，他試圖爬起身、卻踉蹌地再次跌倒，惹得在場的貴族們放聲大笑。
“滾！連走路都不會了嗎？滾出去！”
“賤民！快滾！”
愛德華忍着身上的痛，無比傷心地站起，紫色的眼瞳盈滿淚水，幾乎都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但是他還是強忍着，想要快點離開這裏。
即便愛德華拖着虛弱的腳步緩緩向前，但還是有一些欲罷不能的貴族繼續拿食物扔他，當桌上的食物都扔光的時候，更是直接拿起了空盤、空碗，一路追到了寢宮外面，他們瞄準愛德華，用力扔了過去──
“砰”、“砰”幾聲，其中一隻空碗直接打到愛德華的後腦，讓他整個人向前一跌..眼看就要跌倒在泥地的時候，突然一道黑影掠過，在愛德華倒地之前，將他抱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貴族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上的動作……
夜色昏暗、所有人都看不清楚那個高大男人的長相，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人有一雙特殊的金色眼睛，即使在漆黑的夜裏，依舊綻放出炯亮的光芒。
突然出現、詭異的神秘男子、黑夜依然璨爛的眼瞳，還有他高大、挺直矗立的氣勢，讓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只能呆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艾……艾薩克？”熟悉的氣味、寬擴溫暖的胸膛，是艾薩克嗎？愛德華傷心地抬起頭，淚眼蒙眬地想確任對方的身分。
“是我。”艾薩克將愛德華抱得更緊，靜靜地看着他又臟又狼狽的模樣。
“艾薩克……我是愛德華，你認得我的……對不對？”蒼白的唇在發抖、緊緊抓住艾薩克胸前的雙手也在發抖，彷佛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他們都不知道我是誰……艾薩克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你不會弄錯……絕對不會弄錯對不對？”
“噓！沒事了，我帶你離開。”像是安撫一個受驚小孩那樣，艾薩克低下頭，輕輕地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個吻。“別怕，已經沒事了……”
承受過多打擊和傷害的愛德華，在聽到艾薩克一次又一次的低語保證之後，整個人突然鬆懈下來，閉上眼睛暈過去了。
確認愛德華昏睡過去后，艾薩克重新抬起頭，宛如猛獸般的金色眼瞳，緊緊鎖住站在人群中央、一臉貴氣的“愛德華”臉上，后着毫無所懼，同樣以一雙紫色的眼瞳回望他的凝視。
但是艾薩克什麼也沒做，只是抱着愛德華、身子一躍，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艾薩克的離開讓在場的貴族們都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剛才那種氣勢還真是挺嚇人的！
“嘿！原來這傢伙還活着。”始終站在“愛德華”身邊的約瑟夫，一眼就認出了救走愛德華那位神秘男子的身分，唇邊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你認識他？”“愛德華”挑高一道眉。“他是誰？我很想知道他的身分。”
“嗯，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約瑟夫噙着淡笑，好奇地問：“為什麼突然對他有興趣？”
“愛德華”似笑非笑，緩緩開口道：“因為我總算找到這三天來躲在暗處窺探我目光的主人了……”
＊＊＊
當艾薩克抱着昏迷的愛德華回到旅店房間的時候，早已回返的洛蒙和身邊一名覆著面紗陌生人都吃驚地看着狼狽不堪的愛德華。
“艾薩克，這是怎麼回事……小王子他怎麼了！？”洛蒙十分驚訝地開口。
稍早在王宮，他為了查出在花房出現的神秘人的身分，所以跟在對方後面，一路跟到了類似地窖的地方，正想尾隨那人下去調查的時候，卻意外遇到艾薩克，他對洛蒙表示，那名神秘人的身分特殊，但可以確定是愛德華的朋友，要洛蒙等對方出來的時候表明身分，然後帶着對方從密道先離開，而艾薩克則回頭保護愛德華。
直到帶着那名身分神秘者回到旅店后，對方才向洛蒙坦承自己的身分，她是羅莉雅、宮廷貴族的女兒，因為無意中發現了假王子的秘密，被男爵強迫喝下毒藥，不但一頭金髮變白、連聲音都變得嘶啞如老人。
男爵同時也囚禁了羅莉雅的家人、讓她孤立無援，只能在宮廷里躲躲藏藏地生活着，甚至只敢在晚上溜進地窖探訪親人。三天前秘密潛進宮廷的艾薩克同樣發現了行蹤神秘的羅莉雅，這才攔下她，進而了解事情的經過。
“我現在沒時間解釋，你幫我叫人準備熱水。”艾薩克擔心地說，只覺得懷中愛德華的身體越來越冷了。
“好，我知道了！”洛蒙隨即轉身，下樓差人準備熱水。
“……愛德華，他沒事吧？”矇著面紗、身穿白袍的羅莉雅向前一步，說話的聲音嘶啞難聽，但是充滿了關懷。
“他沒事，只是受了驚嚇。”艾薩克回答，解釋道。“倉卒間要你一起出宮，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怕你在王宮裏沒人保護，所以才會擅自叫洛蒙帶你出來，希望你原諒。”
“沒關係，只要王子殿下沒事，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了。”覆著白色面紗的羅莉雅輕輕搖了搖頭，同時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洛蒙重新回返，身後來跟着旅店的老闆和幾個幫手，抬了一個木桶以及熱水瓶上來了。
“來，木桶放在這裏就可以了。”洛蒙迅速地指揮，指示老闆將木桶放到床邊，然後一次又一次將熱水注入木桶。
“這樣就可以了，謝謝。”洛蒙將老闆等人送出房間，跟着對羅莉雅說道：“我們先出去吧！”
“嗯！”羅莉雅輕輕頷首，跟着洛蒙離開了房間。
艾薩克迅速地褪去愛德華那一身骯髒、破爛不堪的衣服，動作輕柔地將他抱到木桶里，然後拿起身邊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清除他臉上、身上的污漬……
“……好痛……”愛德華並沒有醒來，只有在棉布觸碰到傷口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喊痛，緊閉的雙眼再次流下淚水，雙手也不自覺地想舉高護着頭，．嘴裏則不斷地呢喃着：“……不要打我！好痛……不要再打我了……”
“愛德華，沒事，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了！”艾薩克一手制住愛德華慌亂不安的手，一手繼續以棉布擦拭他的身體。
艾薩克對王宮原本就熟悉，這三天來更是成功地隱藏在暗處觀察着所有的狀況，當他從地窖重返愛德華的寢宮前時，才發現愛德華早已經不在草叢裏，而是進到寢宮裏面去了，他心裏雖然着急，卻又不想現身、提早讓敵人發現行蹤。
他不知道寢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當愛德華渾身髒亂、一臉狼狽地跑出來，讓他再也無法忍受，終於在眾人面前縣身，直接帶走了愛德華。
擦拭過愛德華臉頰的棉布，上面除了污漬之外還有血痕，艾薩克一邊為愛德華清潔、一邊替他感到難受。即使不用親免目睹，也猜得出愛德華在裏面受到了怎麼樣的待遇。
宮廷中那群所謂的貴族，在可以展現殘酷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他從來都沒有忘記……
只是，艾賽克原本以為自己做得到冷眼旁觀，畢竟愛德華過去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讓他吃點苦頭算不了什麼。所以應該按照原先“絕不露面”的計劃，等愛德華逃到其它人看不見的地方再出手救他，這樣不單救了人、更不會暴露自己的身分。
但是，自己就是做不到……
當他看見那雙紫瞳流露出即將崩潰的情緒、當他看見愛德華蒼白的唇無聲地喊着“救我！誰來救我”的時候，他只覺得胸口很痛，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做點什麼，他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所以，他出手了，在敵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分。對此後悔嗎？不！只要能早一點保護愛德華，他一點也不後悔這個決定。
“……冷，我好冷……”昏迷中的愛德華喃喃自語，兩道眉毛十分痛苦地緊緊蹙起了。
艾薩克見清理得差不了，彎下身將愛德華自木桶抱起，安置在自己穿的披肩里，像包覆小動物那樣緊緊地裹住。
眼看愛德華還在昏說，於是艾薩克走下樓，先吩咐旅店老闆將房間內讀木桶搬走，自己也在樓下梳洗一番后，這才重新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的愛德華還是沒有醒來，裹在披肩里的他現再看起來好小……蒼白的臉…蒼白的嘴唇，唯一的顏色就是露在披肩外的深紫色頭髮。
“愛德華。”艾薩克走到床邊坐下，忍不住伸出手、以指尖輕輕地梳理他的發，凝望着他沉睡中的面孔。
“……嗚嗚嗚嗚……”雖然在睡夢中，愛德華也沒有得到平靜，淚水再次從緊閉的眼角滲出，他開始在夢中哭泣。
“愛德華，別怕，我在這裏。”艾薩克像是哄孩子一樣溫柔低喃，正當他想傾身摟住愛德華，給予溫暖的時候，卻聽到哭泣中的愛德華開口喊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肯諾比！救我！我好痛啊！肯諾比！快點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