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杜筱月小臉紅通通的,微歪着頭,嬌羞的看着走在身旁的郝維季。
實在不能怪一向厚臉皮的她,竟然也會臉紅得像顆蘋果,實在是剛才結束熱吻,她才發現身旁的觀眾多得讓她想哭,而最尷尬的是,那個眼中帶着笑意的孕婦,還躺在他們中間。
她羞愧得只想挖個地洞鑽下去,而郝維季雖然尷尬,但自制力明顯比她好一點,一邊牽着她的手,一邊冷靜的替孕婦拍完幾張超音波照片,而後還能面不改色,不顧眾人好奇的目光,大刺刺的帶她走出醫院,反正接下來的門診老頭子會負責。
“你想去哪裏?”他沒有回答,反而直接把問題又丟回給她。
她靈活的黑眸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他蒼白的臉,還在那對黑眼圈上,好生心疼。“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吧!你看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個好幾天沒睡一樣。”
“休息的地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杜筱月的小臉一紅,突然想到兩人之前在旅館鬧出的笑話,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不是那種休息啦!是真的可以好好睡一覺的地方!昨天不只你沒睡好,我也是,所以--別想歪啊!”
“要不然去我家?”他提議着。
兩個人認識這麼久,她還不曾去過他住的地方呢!杜筱月在心裏想着。
“好,但是不能亂來喔!”雖然他看起來像個憂鬱王子,但可沒人保證王子不會做壞事吧!而且他有故意吃她豆腐的“前科”,所以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離開的時候,醫院的所有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着他們,好像很清楚他們趕着離開是要去做“愛做的事”一樣。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人一般壞!這可是她當紅娘多年的經驗談,雖然她也挺想被他吃的,但不是這個時候,她現在只想窩在他懷裏,好好睡一覺。
郝維季笑而不語,蒼白的臉因為被她逗笑,似乎多了點血色,不贊同也不反對她的發言。
吃不吃這個問題,主導權向來都在她手上吧!
兩個人第一次在車上接吻,嚴格說來是她自己把頭抬起來的,第二次接吻,也就是剛剛在診療室里,依舊是她主動的。
真正讓他搶到先機的,似乎只有告白這件事,所以她與其擔心被他給吃了,他倒覺得兩人第一次發生與否,全都掌握在她手上,只要她偷襲,他絕對毫不反抗,配合到底!
“走吧。”雖然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念頭,但他什麼都沒說,過去的經驗告訴他,有時候男人不說話,比說了句不該說的話更好。
“嗯!”杜筱月開心的挽着他的手,甜笑的望着他。
台北的天雖然不像墾丁那麼藍,甚至連風都帶着悶熱的濕氣,但是她卻覺得,此刻她的心情最輕鬆。
身邊有他陪伴,就算下着大雨,也很浪漫。
兩個人在路上買了一些鍋貼,幾份涼拌的小菜還有雪糕,便直奔他家,畢竟天氣實在太悶熱了,不但讓人沒什麼食慾,連甜蜜的氣氛被悶久了,除了汗水以外就什麼都不剩了。
吃完飯,杜筱月拿出剛買回來的雪糕,打算好好體驗一下你一口我一口的甜蜜感覺。
她拿着小湯匙挖了一口,送到他嘴巴前,輕哄道:“來!啊……”
郝維季也不抗拒,微紅着臉,聽話的張開嘴,把湯匙上一小口的雪糕給吞進肚子裏,同時雙眼直直地瞅着她,害得她心跳頓時失序,臉也跟着漲紅。
“看什麼啊?”她害羞的嬌嗔着。
“沒什麼。”接過她手中的雪糕和湯匙,他帶着笑,同樣挖了一口送到她唇邊,“來,你不是要玩你一口我一口的遊戲嗎?換我喂你了。”
她看着他認真的表情,笑了出來,輕啟紅唇含住那口雪糕,然後抓過他的衣領,送上紅唇,將雪糕重新喂進他嘴裏,當然,兩個人免不了又是一陣纏綿的激吻,許久才肯鬆口。
熱吻方休,她微喘着氣倒在沙發上,媚笑地看着他,“這樣才叫你一口我一口嘛!”
她迷濛的眼神有着說不出的嫵媚,平躺在沙發上的柔軟嬌軀充滿魅力,尤其是微腫的紅唇,光是微噘着嘴,就像是誘惑人再度品嘗,郝維季把雪糕丟到桌上,緊摟着她,再度雙唇相貼。
香甜的淡淡香草味,在兩個人唇舌中交錯,她雙臂環繞着他的頸項,熱情的回應着他。
他抱起她,往房間走去,四征唇瓣時輕時重地相貼,走進房后,他長腿一勾,關上了房門,萬種風情,全掩在門后。
空調靜靜吹出涼風,淺藍色調的房間裏,衣服散亂一地,窗外幾乎全黑的天色,說明現在已接近深夜。
床上的兩個人睡得很熟,杜筱月整個人窩在郝維季的的懷裏,他的一隻手讓她當作枕頭,另外一隻手,則是霸道的橫過她的細腰,輕輕扣着。
滿室寂靜,只聽得到兩道輕而規律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流轉。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全世界只愛你一個,煞到你,煞到你,煞到你--”伍佰輕快豪邁的嗓音,從地上某件衣服口袋裏發出聲響,打破一室的靜謐。
“嗯……電話……”睡到搞不清楚狀況的杜筱月,沒有發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用腳踢身邊的男人,要他去接電話。
郝維季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半裸着身體下了床,循着鈴聲找到手機,按下通話鍵,慵懶而緩慢地開口,“喂,找誰?”
電話那頭的人一聽到男人的聲音,似乎也嚇了一大跳,說聲不好意思找錯了,連忙把電話掛斷。
他意識迷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拿着手機又慢吞吞的爬回床上。
才剛躺好,嘈雜的手機鈴聲又開始重唱伍佰的歌曲,他看也不看,就直接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半晌,突然爆出一聲怒吼,“小子,不管你是誰,現在馬上叫杜筱月給我聽電話!”
郝維季被這聲怒吼震得稍微清醒了一點,用力睜開眼睛,看了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從她老家打來的,他連忙嚴肅的問道:“請問你是……”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熟悉,好像最近才在哪裏聽過。
“我是她爸!快叫她接電話!”電話那頭的老人似乎脾氣不太好,如果剛才那聲叫做怒吼,這次幾乎可以說已經用盡丹田的力量,在狂吼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杜筱月,也聽到手機傳出來的獅吼聲,嚇得她連忙坐起來,半眯着眼,迷茫的四處張望。“我好像聽到我爸的聲音……”
這個時候他已完全清醒了,拿着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緩緩說道:“你爸在這裏。”
她迷迷糊糊的接過手機,耳膜馬上受到轟天雷的摧殘。
“杜筱月,現在都幾點了,你竟然還跟來路不明的男人在一起?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沒人可以管你,就忘記我們家的家訓了是不是?家規第二條,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你現在……”
“我知道!我沒有忘記!只是剛剛太累了,才會請人幫我接一下電話,我還是清白的!”她連忙開口打斷手機那端的長篇大論,努力辯解。
孤男寡女這麼晚了還窩在一起,一個太累要另外一個幫忙接電話,除非是小白,要不然任誰都會想歪,她的這番辯解,更徹底點燃了電話那頭的怒火。
“杜筱月,這個星期天,你給我把那個男人帶回來!”電話那頭撂下狠話,不等她的答覆,掛掉了。
這時候的杜筱月早就睡意全消,哭笑不得看着手機,還有旁邊關心的望着她的郝維季。
“現在就算我把嘴都說破了,是不是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們真的只是蓋棉被純睡覺?”
他們下午雖然一路從客廳吻到房間,但進房之後,兩個人因為覺得渾身濕黏,先後去洗了個澡,開好空調,舒服地溫度加上累得不像話的身體,兩人甚至連說話都沒力氣,直接倒頭就睡。
而散落一地的衣服,是因為她沒有衣服可以換,他只好翻箱倒櫃,找出他沒穿過的短褲和襯衫給她。如果平常看到他把房間弄得一軒糟,她或許還會幫忙整理一下,但那裏兩個人累得眼睛都快閉起來了,哪還有心情理會這些瑣碎小事。
他是昨晚沒睡,早上又去上班,所有連想使壞的心思,全跟着陣亡了,而她也困為沒睡好,早上又四處奔波,不要說偷襲了,一躺上床,她馬上睡得不省人事。
只是沒想到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竟然會接到她父親的電話,明明兩個人什麼都沒做,卻有種被抓姦在床的尷尬。這件事無疑可以列為她人生中,最大的冤案之一。
“那……星期天要我陪你回去嗎?”郝維季當然也聽到她父親的命令。
杜筱月拉着他躺回床上,縮進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好位置,無奈的嘆口氣,“你是一定要陪我回去的,不過我正在考慮要幫你買厚一點棉衣,萬一被打,也比較不會痛。”
杜家兩個男人,一個是剛退休沒多久的軍官,一個還在軍中服役,個性古板,脾氣又直又大,她現在完全無法預測,到時候他會受到什麼可怕的待遇,但最起碼,家裏那兩個男人,絕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有那麼恐怖嗎?”他不可置信的問道。
抬頭看了他一眼,她認真的說:“相信我,一定比你想像的還恐怖。”
想當初她高中的時候,同學選她當康樂股長,接觸異性的機會自然比較長多,到最後還不是什麼男友都沒有,原因就是,只要有男生敢打電話找她,或到了她家門口,只要被那兩個殺氣騰騰的大男人修理過後,無一例外,全都打了退堂鼓。
後來她進了大學,極力隱瞞,好不容易才有的了初戀,和後來幾段不長不短的小戀愛。
不過發展到可以帶回家見家長的,也只有這一次,所以她根本無法掌握到時會演變成什麼情形。
“放心吧!不管多恐怖,我都不會退縮的。”退一步就沒老婆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選擇這一項。
“不要硬撐,如果真的受不了,還是趕快逃,有時候別人失去理智,我們還是要懂得全身而退,硬碰硬沒有好處。”尤其是面對她家男人,她很有經驗的勸道。
他又不是沙包,幹麼白白送上門被打?教訓個幾下也就算了,若真打傷了,她可是會很傷心疼的!
郝維季笑了笑,知道她在擔心他,感動得摟緊她,柔聲道:“我知道。”
她反握住他的手,輕輕送上一吻,“放心!到時我會拚命解釋加求情的。”
正當杜筱月和郝維季兩人情話綿綿的同時,杜家老宅里正颳起一陣狂暴颶風。
“真是太沒規矩了!當初她說要開什麼紅娘介紹所,我就不同意,結果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還跟個來路不明的男人鬼混!聽那聲音軟綿綿的,哪像個男子漢啊?”杜父一臉冷凝,不斷大聲斥喝。
杜母忍不住幫女兒說話:“女兒也大了,應該有交往的對象,又不是小孩子,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以前他們父子倆,老是把女兒帶回來的同學,尤其是男同學,嚇得不敢再登門拜訪,那時候因為筱月還是個學生,她也就不說什麼。現在孩子大了,連交個異性朋友都要被管東管西的,實在沒道理!這次為了能夠順利看到女兒成家,她可要盡全力聲援。
“那是不正當的異性交往!”杜父極度不悅的回答。
“什麼才叫做正當的異性交往?難不成要像應徵工作一樣,先來你這裏填履歷表不成?”杜母沒好氣的反駁。
家裏兩個男人都是軍人,平常的氣氛就已經很嚴肅了,沒想到退休了還死性不改,連女兒的私事還想要“軍事化管理”。
“起碼不可以深夜還和男人鬼混。”同樣身為軍人,杜父自認非常了解男人那點齷齪的心思。
深夜不睡覺,說什麼蓋棉被純聊天,還是電影之類的借口,他連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現在的媳婦,也是你兒子半夜去跟別人家女兒鬼混娶回來的,當初你怎麼不說?”
杜父被嗆得無言以對,兀自坐在沙發上生着悶氣。
杜母才不管他是不是不高興,語氣平淡的撂下話,“反正到時候他們回來,不管怎麼樣,你態度要好一點,萬一把女兒未來的對象給嚇跑了,你看我怎麼對付你!哼!”
說完,她便轉身回房,無視於老公黑沉得嚇人的臉色,這個老頑固!破壞女兒的還得意,這次她絕對不能再放任他胡來!
“你--”杜父氣呼呼的站了起來,最後只能氣憤的坐回椅子上。
哼!反正到時候要是帶回來一個小白臉,他是絕對不會接納這種女婿的!絕對不會!杜父在心中暗自發誓。
很快就到星期天了,郝維季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灰色長褲,杜筱月則是穿着白色雪紡紗上衣和一件淺藍色A字裙,再配上一雙褐色娃娃鞋,緊張的步上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遍聽着她不斷叮嚀許多要注意的細節,還要安撫她過於緊張的情緒。
“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杜筱月擔心的咬了咬下唇,“大概是因為以前的經驗,讓我總覺得很不安,所以……”
“別擔心。”郝維季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放心,他又不擅長安慰女人,講來講去還是那幾句話,“就算你父親不喜歡我,我也會想辦法讓他接受我們兩個在一起的事實。”
她一聽,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我知道你會想辦法,但是你想得出什麼辦法?不要跟我說,你自願成為人肉沙包一枚。”
畢竟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他的確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到時候再說。”
看着她依舊擔憂的眼神,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溫柔的安撫道:“放心吧!一切都會沒事的。”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為了不讓他擔心,她也只能藏起不安的情緒,回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她只是自己在嚇自己。
不過當兩人一到杜家時,杜筱月就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好解決。
“你就是筱月的男朋友?”杜父詫異的瞪着郝維季,臉色陰沉。
郝維季點點頭,有禮貌的打了聲招呼,“伯父好。”
杜母一看見他,也是驚訝不已,“哎呀!這不是那個--”
她話還沒說完,杜父馬上大聲喝斥。“杜筱月,我不允許你們交往!”
真是冤家路窄!當初那個讓他差點氣到中風的婦產科醫生,竟然就是女兒的男朋友?他對這個郝醫生的印象本來就不好,現在更不答應讓他們繼續交往。
杜筱月被父親無端一聲斥喝,愣了一秒,隨後便按捺不住怒氣反擊。他們連大門都還沒進,只看這麼一眼,父親就大聲反對,根本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嘛!
“爸!你根本還不了解他,怎麼可以這麼早就下定論?”
“不用了解!看這小子一副娘娘腔的模樣,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杜父滿臉不屑。
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他現在是沒事找碴,會討厭他,只是因為之前在醫院被他氣到,那次不愉快他可沒忘,而且自家老太婆還站在他那裏,幫他說話,這口氣他說什麼也吞不下去。
“爸,你根本就不講道理!而且你怎麼可以只看人家一眼,就說他是娘娘腔!”一聽到有人批評郝維季,她一把無名火頓時冒了上來,才不管說話的是誰,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反駁回去。
“我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說他是娘娘腔,就是娘娘腔!”杜父撇了撇嘴,硬是要這麼說。
“爸--”
杜筱月還想要回嘴,卻被郝維季制止,他對她搖了搖頭,要好稍安勿躁。
他站在杜父面前,用最嚴肅認真的表情,誠懇的說道:“伯父,我和筱月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我們對彼此都是認真的,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讓伯父這麼不滿意,不過我會盡量改正,希望伯父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說完,他彎下腰,九十度向杜父鞠躬。
杜父只是淡淡的瞥他一眼,不說話也不叫他起來,站在一旁的杜筱月見了,則是既着急又心疼,但郝維季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不再讓她站到他前面去。
“筱月進來,他要站,就繼續讓他在外面站!”杜父轉身就進屋去,不再看郝維季一眼。
郝維季這時候直起身,笑着推推她,“進去吧,我在外面等就好。”
杜母為難的看了看鬧翻的父女倆,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嘆了,跟在丈夫身後進屋。
她是支持女兒談戀愛沒錯,但是丈夫的面子她多少也要顧及,只要他不是做得太過分,她也不好跳出來幫女兒說話。
“可是……”杜筱月皺緊了眉頭,遲疑的看着他。
“沒關係,想娶人家的女兒,總是需要多點考驗。”郝維季無所謂的笑了笑,再次把她往前推,“快點進去吧!晒傷就不好了。”
杜筱月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進去,看見父親悠哉的坐在客廳,不知道自己該拿他怎麼辦,只能生着悶氣,故意坐得遠遠的,一句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