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漪就這樣成了嚴磊的情人。

不過兩人並未公開交往關係，主要是因為這畢竟是私事，沒必要公告天下。

再來是因為嚴磊的家世讓梁漪不想將兩人的關係枱面化，他是台灣數一數二的企業家之子，雖然是小老婆所生，但與小康之家出生的她相比，根本是屬於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兩人交往後，梁漪常到嚴磊家過夜，他對她非常熱情，尤其是在床上，剛開始他還會戴保險套，但他的慾望有時會突如其來地爆發，所以不是每一次都會記得，因此她開始吃避孕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兩個多月前因為感冒的關係，身體不太舒服，再加上服飾店的生意愈來愈好，她一忙就忘了吃藥，結果……竟然中獎了！

她原本可以更早發現的，但她的經期一向不太准，所以她也沒多留心，結果就……

「天啊！怎麼辦？」梁漪看着驗孕棒，思緒紊亂。

懷孕不在她的預期內，但要她去墮胎也不可能，她撫著肚子，想着一個小生命在她體內成長，而且孩子的父親還是她所愛的人，她怎麼可能拿掉孩子？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逼自己回到現實，她現在還有一堆事情要忙，不能一直躲在廁所里。

她深吸幾口氣，整理一下後，這才走出洗手間。

一整天她就像遊魂似的，做什麼心神都無法集中，最後她終於放棄地走出服飾店，一個人沿着街道走着，想將心情沉澱下來，走了三十分鐘後，她終於覺得好了一些，她走進星巴克想買杯咖啡，卻忽然想到咖啡因對胎兒不好，於是又走了出來。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天色暗下後，她回到嚴磊住處，打算跟他好好談一談，沒想到一進客廳就見到一個美艷女子坐在沙發上。

「你是什麼人？」柳如麗冷冷地看着走進來的梁漪。

梁漪愣了下。「你是？」

「我是嚴磊的母親。」柳如麗將大腿上的時裝雜誌移開。「你是誰？他的女朋友？」她由頭至腳將梁漪掃瞄一遍。

梁漪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要承認還是否認，畢竟他們兩人的關係還沒枱面化。

據她所知，柳如麗至今年也有五十五了，可實際上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幾歲，看來她花了不少時間在保養上。

「長得還挺漂亮的。」柳如麗挑高細眉。

「我只是來拿一點東西。」梁漪隨便找了個藉口，她現在實在不想與嚴磊的家人碰面，尤其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去拿吧！」柳如麗點個頭。

梁漪急忙走到房內，隨手拿了一樣自己的物品就想離開，當她經過客廳時，她朝柳如麗點點頭，準備告辭。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嚴磊畢竟是個男人，有幾個床伴發泄發泄也是正常的，不過有些話我必須先說清楚，他的婚事已經決定了，他結婚後在外面有幾個女人我不會管他，你要不要跟他維持關係也是你的事，但我希望你能識大體，別給嚴磊惹什麼麻煩。」

柳如麗將要說的話一併說完，最近嚴磊很少回家，一定跟這個女人脫不了關係！她今天一進門瞧見浴室里有女人的用品，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嚴磊跟女人的關係向來乾凈俐落，而且從沒給過女人鑰匙，更別說住進他的地方。

她直覺這次一定不單純，不過就像她說的，只要這女人不妨礙嚴磊的婚事，她也不會管他在外頭養幾個女人。

梁漪依舊沒應聲，只是點個頭，冷靜地轉身離去。一離開嚴磊的住處，她就覺得全身無力。

她靠牆深吸幾口氣，柳如麗冷淡、輕視而且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很心寒，她說的話更是一句句打在她心上，她忍耐著不讓淚水落下。

或許……兩人分手的時機到了，但……分手的念頭讓她心臟猛地一縮……

她現在不能說分手就分手，她有了身孕，她必須為將來打算。

不管怎麼樣，她必須先試探嚴磊的心意，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她搭車離開嚴磊的住處，現在她必須靜下來好好思考！

☆☆☆

嚴磊一回到家，原以為會瞧見梁漪坐在沙發上微笑地對他說：「回來啦？累嗎？」可沒想到坐在那兒等他的竟是母親，讓他不由皺了下眉頭。

「怎麼，看到我不高興？」柳如麗抽口淡煙。

「我說過要找我到公司，不要隨便進來我住的地方。」當初他實在不該一時心軟給母親住處的鑰匙。

「到你公司能說什麼？講沒幾句你就說有公事要忙，然後把我打發走。」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已經三個月沒回家了，我只好來找你。」

「什麼事？」嚴磊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

「這個禮拜天回家一趟，你李伯伯的女兒從美國回來，你也認識的……」

「我沒興趣。」

「什麼沒興趣？」柳如麗皺下眉頭。「我看得出小蕙這孩子對你有點意思，你只要加把勁，這婚事就成了。」

「我說過婚事我不會聽家裏安排，不管是你還是爸。」嚴磊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一次。

「可是……」

「不要再說了。」嚴磊揉揉眉頭。「我工作一天很累了，我想休息了。」

柳如麗惱火說道：「才講幾句話就累，連你也開始嫌我煩嗎？只想着打發我……」

「媽！」嚴磊制止柳如麗，再讓她說下去，免不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他現在實在沒心情應付她。「我說過我不是你們手上的棋子，回來接管公司已經是我最大的極限了。」

「你說這什麼話！」柳如麗生氣地捻熄香煙。「你那些兄弟誰不想要接你老爸的事業？就你老把飯碗往外推，你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接掌那些事業代表我得像棋子一樣讓你們操控我，那謝了，我不希罕，我不用靠爸也能過得很好。」

「你……」柳如麗憤怒地起身。「好！你有骨氣，可你都沒想過你媽要怎麼過？我除了靠你能靠誰……」

「要我養你不是問題。」他捺下性子，「可你不只要錢，你還要爭面子！」她每次就愛和大媽林鳳宜跟三媽尹雪琳爭。

他的父親嚴魁山除了正室林鳳宜外，還有兩個小老婆，林鳳宜生了三男一女，嚴磊的母親柳如麗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連小老婆尹雪琳都還有一男一女，這當然讓柳如麗非常緊張。

尹雪琳還沒進門前，柳如麗是最受寵的；可尹雪琳一進門後，她宛如失寵，她自然憂心仲仲，生怕在嚴家失去地位。

所幸嚴磊很有商業頭腦，這幾年事業也做得有聲有色，讓她在嚴家還能抬頭挺胸地做人。

「那是當然，你想想仲良，他這幾年做得愈來愈出色，你爸好像要讓他接手銀行。」柳如麗一臉憂心忡仲，嚴仲良比嚴磊小兩歲，可這兩年卻挺受嚴魁山的器重。

再說嚴磊甚少回家，與嚴魁山也處得不好，從美國學成歸國後便自己開了一家公司，這幾年才被召回嚴家的家族企業管理公司。

在嚴磊的管理下，嚴家幾個經營比較不好的公司都有起色，一開始嚴磊根本不想管家族企業的事，是柳如麗聲淚俱下地勸說，他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仲良是有這方面的能力，把銀行交給他是對的。」

嚴仲良是三媽的兒子，相當認真勤奮，雖然不是什麼頂尖聰明的人，但務實而且細心，將銀行交給他算是個正確的選擇。

「我可不是要來聽你說他好話的。」柳如麗抱怨，「真的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這個家你再不出點心力，再不多在你爸跟前表現，他會忘了你！」

「忘了最好。」嚴磊不在乎地說。

「你說這什麼話！」柳如麗氣得眼都紅了。「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嚴磊疲憊地壓了壓眉心。「我真的累了，明天再談行不行？」他決定明天一早就找鎖匠來換鎖。

「不管怎麼樣，這禮拜六你得回來。」柳如麗拿起皮包，「你爸也會在場，就算你們父子再不愉快，這點面子你還是得做給他。」

嚴磊還是沒說話，只是揉着眉心。

柳如麗惱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嚴磊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有聽到就好，禮拜六記得回來。」柳如麗走了幾步後，忽然想到一件事。

「這些話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講，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考慮婚事了，婚後你要怎麼樣沒人管得了你，要養幾個情婦也都隨你，只要別讓小蕙太難堪，她也不會跟你鬧，你還是可以跟你現在的女人維持關係。」

最後一句話引起嚴磊的注意。「什麼現在的女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也別想瞞我，我一來就瞧見你這兒有不少女人的東西，再說，我今天已經見過她了，是長得還不錯……」

「你見到她了？」嚴磊站起身，一臉不悅。「你對她說了什麼？」該死！他沒料到她們竟會先見了面。

「瞧你急的！」柳如麗點上煙，「你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你以為我會對她怎麼樣？我可不想跟你為了這件事起衝突，你放心，我沒說什麼，只說你是要結婚的人，要她別拿這件事來煩你。」

「你……」嚴磊氣得差點想破口大罵。「你能不能別來管我的事？」

「你說這什麼話？我是你媽，我不管你，誰管你？怎麼，我說的話會很過分嗎？」柳如麗怒聲說道：「我又沒叫她跟你斷了關係，你們要怎麼樣我不想管，也管不著，可她不是你該娶的女人，你那些哥哥們娶的哪個不是門當戶對？」

「我不是他們。」嚴磊冷冷回答。

「你……」

「你最好回去了。」

「你這什麼態度？我偏不回去！」

「那我走。」嚴磊立刻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柳如麗氣道。

「你要待這兒就待吧！」嚴磊頭也不回地離開，關上門時還聽見母親在裏頭咆哮。

他揉揉太陽穴，實在不堪其擾，一邊往電梯走，一邊想着母親不知對梁漪說了什麼。

來到停車場將車子開出來後，他才開始撥手機，決定要把這件事問個清楚。

☆☆☆

梁漪站在飯店房門外頭，心裏想着待會兒見到嚴磊該說些什麼。

剛剛接到他的電話，他說要到她的住處過夜，她嚇了一大跳連忙說不行。她有室友同住，當初她們一起租屋時已經說好不帶男人回來過夜，免得給對方造成困擾。

一年多下來，她們都遵守了約定，她現在更不可能破壞兩人的默契，他只好改變主意說要到飯店住一晚，並要她一起過來。

她原本不想來的，但一想到懷孕之事只好點頭答應，有些事她必須問清楚，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梁漪深吸口氣後敲了敲房門，嚴磊很快就來應門，身上穿着白色浴袍，頭髮也是濕的，似乎才剛洗好澡。

他微笑着拉她進房，低頭給她一個吻。「嗨！」

梁漪承接了他熱情的吻，他抱起她往裏頭走，將她抱到床上，開始扯她的衣服，她立刻警覺地壓住他的手。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若是任由他，他們根本不會有時間談話。

「對！」他拉開她的手，動手解她的襯衫。「你見到我媽了？」

她愣了下，隨即點了點頭。「嗯。」

「她跟你說了什麼？」他審視着她的臉龐，注意到她的雙眼有些紅腫。「你哭過了？」

「沒有。」她心慌地摸了下眼皮。「大概是因為今天空氣臟，所以眼睛變得比較敏感，有點過敏的現象。」

「是嗎？」他拉下她的衣服，順手扯下她的內衣……

她緊緊抱着他，不停低泣。

「喔，寶貝……」他顫抖地擁緊她。

許久，他才有力氣抱着她移動，他輕輕將她壓入床墊，溫柔地親吻她的眼皮。「眼睛會不舒服嗎？」

「不會。」她撫摸他汗濕的背，他在某方面真的很體貼，之前她身體不舒服，他不但親自為她煮薑湯，還特地去買粥來喂她吃；連半夜她流汗，他都起來為她換衣服，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嚴磊，你……」她該怎麼說呢？「你有考慮要結婚嗎？」

「結婚？」

「對，我是說……你有想過要結婚吧？」

他躺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中。「沒有。」

「沒有？」她的心涼了一截。「為什麼？」

方才她才被狂喜包圍，現在卻覺得失落。

他盯着她的臉。「你想結婚？」

她斟酌著回答。「如果我遇上適合的對象，沒有理由不結婚。」

他皺了下眉頭。「是因為我媽的話給你的影響嗎？」

「什麼？」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之前你都沒提過結婚這件事，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提起？」他審視她的表情。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現在要告訴他懷孕的事嗎？

他將她的沉默解釋為默認了。

「我很享受跟你在一起。」他愛撫她的胸部，除了肉體的迷戀外，她也是個有趣的人，與她在一起很輕鬆。「但我暫時沒想到結婚的事。」

她沒應聲。

「你不能用婚姻綁牢一個人。」他繼續說道。

「我沒有要綁住你。」她坐起身，拉起床單圍住自己。

「那你為什麼要提結婚？」他也坐起身，眉頭緊皺。

她不高興地瞥他一眼。「因為我想生寶寶。」

她的話讓他大吃一驚。「你結婚是為了生小孩？」

「當然不是。」她拿起衣服穿上，譏諷道：「我結婚是為了有個人可以吵架。」

她的話讓他微笑，可她穿衣的動作卻惹她不快，他丟開她的衣服。「你要去哪？」

「我想回去了。」她瞪着他。「你丟我的衣服幹嘛？」

「你回去幹嘛？」他也瞪視她。

「我覺得我們兩個最好分開一段時間靜一靜。」

「為什麼？」她莫名其妙的提議讓他不快。

「因為我們兩個對未來的規畫跟想法都不一樣，而且沒有共識。」她嘆口氣。「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分開。」

「你在說什麼，你是要分手嗎？」他壓下怒火。

她沒講話，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她要分手嗎？不！她不要，可她能怎麼辦呢？擋在他們前面的問題有一堆，卻一樣也解決不了。

她考慮著是不是要現在告訴他她懷孕了，但她擔心他的反應，她好怕他會要她拿掉孩子，她不想瞧見他說這句話時的嘴臉，那會把她的心敲碎。

「我不知道，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一下。」她嘆口氣。

「你想太多了。」他將她攬入懷中，低下頭吻她。

她閃躲著。「性沒辦法解決問題，你不能每次都這樣……」

他將她壓在床上。「胡思亂想才是製造問題的元兇。」說著以膝蓋分開她的大腿。

「我沒有胡思亂想，喔……」她在他粗魯的挺入時倒抽一口氣。

她痛苦的表情讓他心一慌。「我弄痛你了？」他不敢移動分毫。

「一點點。」她放鬆身子，適應他的存在。「我們先談一談好不好？」

他長嘆口氣，額頭頂在她額上。「我不喜歡你提分手的事，我也不會答應。」他的手移到兩人交合處溫柔地愛撫她……

他笑着抽離她，翻身到一旁，隨即將她攬入懷中，全身放鬆地與她一起入睡。

半夜，梁漪忽然醒了過來，她慵懶地打個呵欠，頓了幾秒後才想到這裏是飯店，大概是睡不慣這兒的床，所以才醒來。

她正想繼續入睡時，一條手臂怱然橫過她的腰，手掌愛撫她的胸部，她聽見身後深沉的呼吸聲，明白他還在睡夢中。

她輕聲嘆氣，她就知道與他溝通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只要她說的話不中聽，他就用性來讓她分心。

雖然他們兩人在性這件事上配合得很完美，可這不表示性能解決問題，高潮過後，一切的問題都還在，什麼也沒解決。

但她的肚子沒多少時間等待，它會一天天長大，到時就算她想瞞也瞞不住，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知道自己想跟他結婚，但有時一想到他的家庭，她就會忍不住退縮。

她相信他的母親不會喜歡她，而她也不想費神去取悅他的母親，因為他的母親打從心底便認為她配不上他，在這種情形下，不管她做多少努力，他的母親都不可能滿意的。

她是新時代的女性，不可能像以前的女人那樣，任憑婆婆無理刁難還淚水往肚裏吞，她不是苦情的小媳婦，她也不想做這樣的媳婦。

但不結婚的話，肚子裏的寶寶該怎麼辦？

當然還有第二個辦法，就是不與嚴磊結婚，她自己一個人養小孩，依她現在的經濟能力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嚴磊知道後會肯嗎？

最壞的情形是他會要她拿掉孩子，如果是這樣，她便對他徹底死心，永遠消失在他眼前，一個人躲起來將小孩生下！不管怎麼樣，她都要這個小孩，她不可能放棄的。

還有一種情形比較讓她擔心，萬一嚴家知道後要這個小孩，但不要她進嚴家門，這該怎麼辦？

嚴磊畢竟是小孩的父親，如果他執意跟她爭監護權，她斗得過嚴家一整個大家族嗎？

「天啊……」愈想愈讓人害怕。

「嗯……」

身後發出的聲響嚇了梁漪一跳，她感覺嚴磊低頭在她後腦勺摩挲，她聽不清他的夢囈聲，也不在意。

她現在必須做個重要的決定，這個決定關係到她與嚴磊的未來，她不能不謹慎，如果走錯一步，那她會讓自己陷於非常不利的位置，她非得謹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