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我說……我已經懷孕了,你可以放過孩子的外公嗎?」她說出最後一個可能的理由,將私情隱藏在疏離的話語背後,不願讓他窺見。
洛凡渾身一僵,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下一秒,他整個人暴怒,完全失去理智,緊握雙拳,用力到指節都已泛白。
這又是紀漢聲教她的嗎?教她用不存在的小孩,來替他爭取最後的機會嗎?!
不!他不是笨蛋!他不會接受!
「別跟我扯那些鬼話!」洛凡低咆,幾個大步向前,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
「你教紀漢聲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與他合作;我也讓你死了這條心,你對我完全沒有意義,更別說肚子裏那個未成形的小孩,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語畢,彷佛她是塊燒燙的烙鐵,他倏地鬆開手,讓她頹然倒在床邊。
洛凡鄙夷的喝斥,打碎了紀沐晴最後一絲冀望。
心,好痛、好痛,椎心刺骨的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不在乎,他一點都不在乎。
她錯了,還錯得離譜,他對她根本就是無心的。
紀沐晴咬着唇,忍住即將潰堤的淚,卻止不住心口被撕裂的疼痛,絕望深入骨髓,再也無法拔除。
緊緊地閉上雙眼,紀沐晴深深地呼吸,想把空氣送進緊縮的肺部,卻仍舒緩不了突然來襲的劇痛。
好,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目前她只需要再做一件父親交代的事,然後就可以離開了。
「爸說……如果你不肯同意,那我們的婚姻也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他希望我馬上就回家去。」
一股狂猛的妒火夾雜着怒意席捲而來,侵佔了洛凡的理智,他跟自己的丈人吃起醋了。
「他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婚姻不存在就讓它不存在吧,你以為我希罕!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認輸嗎?!」洛凡額冒青筋,鼻翼張翁。「不,不會!你要走就走,要離就離,隨你高興!」
洛凡臉色有着未曾有過的黑沉難看,再也無法忍受留在這間房裏,一個旋身,急速的、快步的離去。
紀沐睛聞言,氣一窒,臉色更加刷白。
見他踩着重步離去,表示他心中有着無法宣洩的怒氣。不過,她沒想到他的答案給得這麼乾脆……
他叫她走。
他……叫她走。
無可抑制的笑聲從紀沐晴口中流泄出來,她不停地笑、不停地笑,一直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仍然無法抑制,接着轉為低沉的哭聲,在房裏持續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哭累了,人也醒了,紀沐晴開始收拾她的衣物。
他要她走,那她就不留。
剛才那傷人的話語彷佛還持續回蕩在耳邊,她只能閉上眼、關起耳、藏起心,此後,她的人、她的心,不再為他而開啟。
只是,她能去哪裏?
忙碌的小手頓時停住,難不成真要再回到紀家嗎?
紀沐晴無聲苦笑,笑自己的悲哀,也笑自己的愚蠢。
不,回去不會比較好過,父親並不會歡迎她。
是她該找尋自我的時候了,只是……
她頓時覺得自己是只被豢養在籠里的金絲雀,一直生長在籠子裏,抱怨自己的不自由,而現在她自由了,能盡情地展翅飛翔了,但她卻茫然了。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紀沐晴將這棘手的問題往腦後丟。總之,先走了再說。
離開這裏,去哪兒都好。
只要能不再聞到他的氣息、不再想到他的人,去哪兒都好。
如果你不肯同意,那我們的婚姻也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
我馬上就回家去……
猛地睜開眼,洛凡汗涔涔地瞪視着前方,耳中卻仍回蕩着這幾句話。
書房裏燈火通明,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察看時間,發現天已經亮了,然而細雨的天氣教人分不清真假與虛幻。
洛凡煩躁地扒着發,有些惱怒地想起昨夜的爭執,想起她的身影、她的表情,她的存在莫名地左右他的思緒,這從不曾有過的情懷,有如芒刺在背,有些疼、又有些奇異的痛麻感,教他無法忽略。
無法釐清思緒,洛凡氣得腳跟一旋,走了出去。
他必須跟她把事情講清楚,她是她,紀漢聲是紀漢聲,她不要總想把所有人牽扯在一起。
洛凡大步走回房裏,不願去想自己為何失去慣有的冷靜,只一味咒罵那該死的紀漢聲,只顧着開口宣洩他的怒氣。
如果不是紀漢聲那個自私的父親在一旁煽風點火,他與晴兒不會鬧到……
嗯,該死的!她人呢?
一進房裏,大床上已空無人影,只有整齊的絲被,和空氣中殘餘的、那屬於她的香味。
一瞬間,洛凡無法動彈。
下一秒,他衝到衣櫃前、化妝枱邊和兩人的行李旁,發現她已經將她的東西收拾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遺漏。
紀沐晴整個人就這麼消失了,洛凡甚至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然後,他發現留在床上的一張紙條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我回去了。
她回去了?她真的回到紀漢聲身邊?
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衝天的怒火卻繼而上涌。
瞬間,一股狂暴的情緒差點撕裂了他,憤怒、挫敗、失望、傷痛全交雜在一塊兒,陌生的情緒讓他瀕臨瘋狂。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走、走、走!要走你就走……」洛凡仰天憤怒地咆哮出聲,卻仍無法鬆開緊握的拳頭,也沒有辦法揮去那一直盤旋在耳邊的聲音。
她說,她要走……
洛凡繼續忙碌地工作着,一個禮拜的德國之旅,教他的工作量堆積如山,他忙到幾乎沒有時間吃飯。
只是,那份迫在眉睫的遊樂園合作案的文件與報告,被卻他丟棄在辦公桌的一角,久久沒去理會。
特助提醒過他好幾次,然而在見到洛凡並無心處理時,也大略知道有異,便不再催促,只是在心裏遺憾着匯通銀行提出的絕佳條件。
洛凡不曾試着打電話聯絡紀沐晴,他的自尊心無法允許自己先低頭,只是認為她在賭氣,過幾天就會回來。
夜裏,枕邊無人,他竟意外覺得空虛,他曾試着要適回婚前那种放盪的生活,然而卻不再覺得有趣。
每晚,他幾乎因為懷中的空虛感而驚醒。
他發現自己與紀沐晴夜裏的纏綿,不只是生理的需求,還有更多情感的渴求,而這點除了紀沐晴,沒有其他女人能取代。
「晴兒……」他再次因為她而無法專心,索性閉上眼,嘆息的低喃自薄唇中逸出。
已經過了一個月,他以為他會習慣,但日子一久,對她的渴望反而有增無減,只是他沒有辦法原諒她,竟然為了紀漢聲而欺騙他,說她已經懷有身孕?!
然而,他卻忍不住覺得愈來愈焦慮、煩躁,甚至想直接衝到紀漢聲家中,把他的老婆搶回來……
秘書敲門走了進來,打斷他的思緒,在微微點頭之後,轉達令他訝異的消息。
「新泰銀行的紀董事長,正在會議室等您。」
洛凡的厲眸微眯,那隻老狐狸總算是耐不住性子、主動找來了,只不過……
「他還帶了人來嗎?」洛凡沙啞地問道。
「是的,還有一位小姐跟着。」秘書忠實地轉達。
一簇火光在洛凡的眼裏跳躍,心跳也跟着加速。
「好,我馬上過去。」
來了,你終究還是來了!
洛凡朝着會議室移動腳步,步伐有着他所沒有察覺的急迫,那種壓抑的渴望,洶湧得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一把推開會議室的大門,第一眼就看到紀漢聲,洛凡隨即轉眼,想找到思念的容顏,卻猛地遇到一張陌生的臉孔。
不,不是她!
紀漢聲沒有察覺他的不對勁,一股腦兒急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