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江蓮恩整個人僵住。

這是在開玩笑吧!今天是愚人節嗎?

「今天幾號?」她脫口而出。

「什麼?」這是什麼答案?

「沒有。」她鎮定心神,愚人節早過了。「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聶靖遠皺眉。

好吧!她又搞錯了,這麼說他是認真的?但這太荒謬了。

「你討厭我?」聶靖遠問。

「不是。」江蓮恩嘆氣。「請你起來好嗎?這樣……不能講話。」

她實在不習慣有個男人壓在身上。

他直起身子,讓她坐起來。

「如果我沒有弄錯你的意思,你是說……」她深吸口氣。「你想跟我……嗯……上床嗎?」

他揚起傭懶的笑。「除了那個以外,我們還可以做其他的事。」

「你是說交往嗎?」她又問。

他順着她的話點頭。

「但是……但是我們根本不了解對方。」她驚訝地說。

「我們可以慢慢了解對方。」他緩慢地說,心裏盤算着該怎麼讓她答應。

她搖頭。「對不起……」

「給我一個拒絕的理由。」他並不覺得詫異,這答案在他預料之中。

「我對你……我是說,你是我的上司,我們這樣……太怪了。」她繼續搖頭。「我不喜歡公私不分。」

「我也有同樣的原則,這點我們很像。」他注視她泛着桃紅的臉。「我也經過一番心裏掙扎。」

「對不起,我們這樣會把事情弄得太複雜,我不喜歡複雜的事。」

「你有喜歡的人嗎?」

見她沒回答,他自顧自地說:「沒有的話,為什麼我們不能試試?」

她詫異地看着他,「感情又不是東西,可以用試的嗎?」

他勾起笑容,「那你告訴我,你以前是怎麼談戀愛的?」

「當然是互相喜歡之後才交往。」

「是嗎?然後呢?為什麼分手了?」他又問。

她的眼神暗了下來。「他死了。」

他嘴角的笑意不見了,黑眸閃着錯愕,沒預料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她站起身。「這件事我會當作沒發生過,我們還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等等!」他跟着起身,眉頭緊皺着,「我沒想到……我是說……」

「我知道。」她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沒關係,晚安。」

他想攔住她再說些什麼,但卻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只能目送她離開。

她一走,他立刻咒罵自己,他沒預料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一步步照着計畫走,他有自信最後能說服她,卻沒想到中途竟會出現差錯。

他在房間踱着方步,他得想辦法補救才行。

☆☆☆

隔天,聶靖遠發現江蓮恩的眼睛有點腫,像是哭過了,但他不確定那是眼影的效果還是她真的哭過,想到她落淚,他心中有股怪異的感覺。

她為什麼哭?為了那個已死的愛人嗎?

「很高興又見到你,Anne。」

江蓮恩一踏進富野企業,就受到葛雷熱烈的歡迎,他甚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久不見,葛雷。」江蓮恩笑着說,因為她的名字最後一個字是「恩」,所以英文名字就取了相近的Anne。

「富野」是他們長期往來的大客戶,以前她常陪董事長來拜訪,所以與葛雷還算熟稔。

聶靖遠不甚高興地看着兩人擁抱,葛雷很快轉向聶靖遠,與他熱切地握手,「好久不見。」

聶靖遠禮貌地寒喧了幾句,葛雷領着兩人進入接待室,休息了半小時后,才轉到會議室洽談這次的合作。

接近中午時,所有的細節大致談定,走出會議室時,葛雷邀請江蓮恩吃晚餐。

江蓮恩感覺到聶靖遠投來的目光,她點點頭,「好,你想去哪裏吃飯?」

為了避免晚上與聶靖遠單獨相處,她決定要跟葛雷出去,葛雷很幽默又好相處,與他在一起,她反而能放鬆心情,不像與聶靖遠在一起,總是緊繃到快要斷裂的感覺。

接下來的下午依然是忙碌的行程,江蓮恩與聶靖遠幾乎沒說到什麼話,兩人之間的對談只是公事,然而她還是常常感覺到他投來的熾熱目光。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兩人坐車回飯店時,聶靖遠開了口。

「看你好像滿期待的。」

「什麼?」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跟葛雷一起吃飯,你倒是答應得滿爽快的。」聶靖遠忍着氣說道。

「他是老朋友了。」她望向窗外。

「是嗎?」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胸腔間卻有股煩躁升起。如果她想有人陪伴吃晚餐,她可以找他,而不是葛雷。

他的問話讓她不知該回應什麼,所以選擇沉默以對,幸好他也沒再說話,車內的空氣頓時顯得有些膠着。

江蓮恩盯着窗外,對於兩人現在這種不自然的相處氣氛覺得很頭疼,以前聶靖遠雖然不好相處,但至少氣氛不會這麼僵硬,現在卻變成這樣……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而後揚起一抹淺笑,試着打破兩人間的藩籬。「你呢?晚上打算做什麼?」

「這是以秘書的身分問的嗎?」他嘲諷地問了一句。

碰了個軟釘子,江蓮恩收起笑容,盯着司機的後腦勺不再說話。

他瞥她一眼,「怎麼,擔心我一個人吃飯無聊,還是怕我寂寞?」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陰陽怪氣?」她怒視他一眼。

「我陰陽怪氣?」他挑起眉毛。

「沒錯!」

「我哪裏陰陽怪氣?」他一副「願聞其詳」的態度。

「你這種天之驕子我見多了,」她忍着氣說:「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不接受別人的拒絕,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拒絕這種事。」

「你是說,我因為你的拒絕所以陰陽怪氣?」他的黑眸冒出火來。

「不然呢?你大姨媽來了?」她沒好氣地問。

他愣了下,忽然大笑出聲,升起的怒意一下消失無蹤。

他一笑,車內的氣氛輕鬆了不少,江蓮恩慶幸司機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否則她可要尷尬了。

大笑后,他盯着她的臉。「我喜歡你這種犀利的幽默感。」

「我沒什麼幽默感。」她立刻說道:「我們畢竟還要共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氣氛這麼僵。」

「我不覺得氣氛僵。」

她瞪他一眼,「睜眼說瞎話!」

他又笑了,「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麼?」

「他去世幾年了?」

江蓮恩僵了下,她當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

「不能回答嗎?」他盯着她僵硬的神色。

「八年又四個月。」

他沉默了一秒。「八年?你是說,這期間你沒再跟任何人交往過?」

她惱火地瞪他一眼,「這是我的私事。」

他挑眉,「果然沒有!」

她轉向窗外,不想理他。

「你不覺得哀悼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這不關你的事。」她冷冷地說。

「這算什麼?你要你的人生停在他死的那一年嗎?」他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氣。

「這也是我的事。」她怒聲說道。

他生氣地掃住她的肩,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你到底在想什麼?」

「放開我!」她掙扎着,「這是我自己的事。」

「還是你覺得你們的愛情很偉大,你這樣做很凄美?」他厲聲問她。

他的話激起她的怒火,她未加思索地揚手賞他一巴掌,「啪」地一聲,讓兩人都愣住了。

江蓮恩感到掌心有股刺痛,血色從臉上褪下。「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聶靖遠沒說話,黑眸閃着熊熊火焰,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她本能地抬手按着他的左臉。

「我很抱歉,我……」

他忽然俯衝而下,像老鷹一般攫住她的嘴,讓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唇畔。

有幾秒的時間她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感覺到他唇舌的探索,當她意識到他在她嘴中的氣息時,她開始掙扎。

他的吻帶着懲罰、怒氣,還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情緒,當她開始打他的臉時,他放開了她。

兩人怒視着彼此,呼吸沉重而急促,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她直覺地揚起手想再摑他一耳光,但理智及時回到她腦海。

她無法再忍受,對着司機以英文叫道:「停車!」車子尚未停妥,她就開車門想下車。

「蓮恩。」聶靖遠伸手要抓她。

「不要碰我。」她大叫着甩開他的手,逃出計程車。

聶靖遠匆忙將錢丟在車上,跟着一起下車,江蓮恩快速地奔跑着,他則在身後追着她。

她心慌意亂地在車陣中穿梭,一輛車在她面前緊急煞車,她嚇了一大跳,心跳如雷,駕駛探出頭以英文大罵。

她再次往前想跑過馬路,卻被後面一隻大手拉回,整個人撲進他懷中。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在她頭上大吼。

她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只聽見他的吼叫與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滾開!」她也對他大喊,轉身想逃離他。

聶靖遠抓住江蓮恩,將她扛上自己的肩,他不能讓她在馬路上亂跑,這樣太危險了!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她大聲叫喊。

「你會冷靜嗎?」

「我很冷靜。」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依然是用吼的。

她開始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發脾氣不能解決問題。

走回行人路上,他才將她放下,手指依然緊緊扣住她的手臂,以防她又奔竄。

她的雙眸閃着熊熊怒火。「我要辭職!我沒辦法再跟你共事下去。」

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這就是你要的嗎?不要再有任何男人走進你的生命中?」

他的話讓她握緊拳頭。「這是我的私事,放開我!」

「我為什麼抓着你,你以為我想嗎?」他怒聲問道:「我也想放開,但我放不開,你以為我這一個多月來沒想過要放開嗎?」

他的話讓她震驚。

「你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公私分明向來是我的原則,你以為我是什麼,專門騷擾女秘書的色魔嗎?」他厲聲說道:「你以為我不想放開你嗎?」

她看着他,因他的話而僵硬,她的確以為他是突然色慾薰心,從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掙扎。

「你說的對,我無法接受拒絕,可你只說對了一半,我沒辦法接受的是你的拒絕。」他的黑眸燃着火焰。

她仍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如果你的人生只想停在他死的那一年,我沒資格說什麼,我只是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冒一點險。」他鬆開她的手臂。「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好好想想,你的人生我不能替你決定,但如果你已經對未來沒有一絲期待、沒有一絲歡喜,那給我一次機會又有什麼損失呢?」

☆☆☆

那給我一次機會又有什麼損失呢?

這句話不停在江蓮恩腦中回蕩,與葛雷共進晚餐期間,她一直被這句話所干擾。

「怎麼了,有什麼事困擾你嗎?」

江蓮恩回過神,對一臉關切的葛雷搖頭。「沒有,對不起,我今天晚上一直想東想西的。」

葛雷露齒而笑,「沒關係,放輕鬆就好。」

江蓮恩回以笑容,認識葛雷以來他一直很和善也很溫柔,跟他在一起她很安心,不像與聶靖遠相處時那樣緊繃。

唉……怎麼又想到他了?

「要不要跟我說一說困擾你的事?」葛雷笑問。

她搖搖頭,不習慣與人討論私事。「沒什麼。」

「工作上的事?」

她搖頭。

「那就是感情了!」他立刻說道:「別誤會,我不是要探你私隱,只是認識你的這幾年,你看起來好像都在一個遙遠的距離,淡淡地看着一切,難得會有讓你煩心的事。」

「當然會有讓我煩心的事。」她勾起笑,「只是……」

「只是這個讓你比較煩。」他笑着說。

「其實沒什麼,只是有個男的……讓我有點心煩意亂。」

「這是好事。」葛雷認真地說。

江蓮恩不解地看着他。

「你應該好好放鬆一下,談個戀愛什麼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一直縮在自己的殼裏。」

她訝異地看着他,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這幾年我們公司有多少男同事想約你出去吃頓飯,你全都拒絕了;而你會放心地跟我出來,是因為你知道我對你沒企圖。」

江蓮恩嘆口氣,沒有否認。她見過葛雷的未婚妻海倫,他們兩人非常相愛也非常在乎彼此,這也是她為什麼能放心地跟葛雷相處的原因。

今晚本來也約海倫一起用餐的,但她臨時有點事,所以晚點才會過來。

「我不知道你受過什麼傷害,不過我希望你能勇敢地踏出來,愛情是很美好的。」葛雷鼓勵地說。

江蓮恩笑道:「你好像在傳道。」

葛雷大笑,「沒錯,我是愛的牧師。」

「你跟海倫什麼時候結婚?」江蓮恩問道。

「我們已經在籌備了,準備婚事真的會把人搞得頭昏腦脹。」葛雷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我們預定耶誕節前結婚,你可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當然!」

兩人的話題開始在結婚的繁文縟節上打轉,葛雷是個很有趣的聊天對象,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他們要離開餐廳時,海倫趕了過來。

雖然江蓮恩很想回飯店休息,但為了不掃海倫的興,還是與兩人到PUB喝了一點酒,等回到飯店時已經快午夜了。

她疲憊地長呼口氣,正要進房休息時,隔壁的房門倏地打了開來。

她驚訝地看着聶靖遠倚在門邊,他的頭髮凌亂、臉色陰沉,她甚至能感覺他散發出來的怒火。「你……」

她話未說完就被他一把拉進房內,他大聲地甩上門,將她壓在門扉上,粗重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她立刻聞到酒味。「你喝酒了?」

他沒說話,只是盯着她,全身繃緊,似乎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一整個晚上,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她,他喝酒、看公文、看電視,能做的都做了,但腦中就是不時冒出她的身影,還不停猜想她跟葛雷在幹嘛,這些念頭搞得他越來越暴躁。

「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他咬着牙說。

她訝異地看着他。

他壓下心中翻騰的怒氣與慾望,冷靜地說道:「明天你就搭機回台灣。」

「為什麼?」她大吃一驚。「還有一個多禮拜……」

「我自己一個人可以處理這些事,如果真的忙不過來,我會找人幫忙。」他打斷她的話。「你在身邊我沒辦法專心。」

她望着他陰沉的臉。

「回去后我會做一些調度,讓你到另一個部門去……」

「等等!」她驚訝地打斷他的話。「你……」

「我已經做了決定。」他深吸口氣,退後一步。「你可以回房了。」

她沒有動作,只是看着他。

「你再不走,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他壓抑地說。

她嘆口氣,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百般翻騰,腦海中有個聲音要她逃得遠遠的,但又有另一個聲音要她冒個險,反正她也沒什麼好損失的。

「你說的沒錯,我的人生在我十八歲那年就已經停止了,對我來說要讓它再轉動不是那麼容易。」她望着他。

「我知道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很老套,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繼續前進,他如果看你這樣也不會開心的。」他皺緊眉頭。

「我知道。」她微扯嘴角,「很多人跟我說過同樣的話。」

「八年已經夠久了。」他忍不住又說了一次,恨不得將她搖醒。

她嘆口氣,「你喜歡我什麼呢?還是你只是單純地想要我?」她認真地問。

「我喜歡你面對我的強悍。」他微笑,她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是骨子裏卻很強悍。「也喜歡你伶牙俐齒地反駁我,我無法確切說出我到底喜歡你什麼,但我想要你是事實,那不只是單純的肉體感覺,如果只是要找一個女人上床,我可以坦白地跟你說我不缺這樣的女人。」

「我知道。」她不否認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所以我不能將你留在身邊,我太想要你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心裏有個小聲音希望我冒一下險,你會怎麼樣?」

他愣了下,隨即一抹狂喜在體內升起。「你……」他抓住她的肩。

「我的理智一直告訴我,你不是好人選,就算要找個人冒險也不該找你,你太霸道、太強勢,可是……我的心卻要我跟你一起冒險。」

「你是說真的嗎?」他再也忍不住地將她拉進懷中。

一讓他摟進懷中,他的熱度就穿透衣裳,熨燙着她的肌膚,她輕輕嘆口氣,這樣一個男人,能讓人燃燒起來。

「蓮恩,回答我。」他沙啞地說,臉孔與她靠得極近,黑眸也閃着火焰。

她看着他眸中飛揚的火花,忍不住又輕嘆一聲。「嗯,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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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男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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