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去哪?!」裴以璐惡狠狠的甩開他的手,不想如了他的意。
失控說出的當下,裴以璐心裏閃過一抹慌,但心想既然都說出了口,她也不想再退縮了。
把靳家鬧得天翻地覆,不就是她一開始的決定嗎?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她就要看看,她的「親生」母親,要怎麼面對她的指責。
「你跟我出去。」靳曜臉色難看,態度冷沉得讓人心驚。
「我不要!」裴以璐氣憤的拒絕。
「我今天一定要問出個答案,問出個理由……」裴以璐激動地吼了出來,她等着說出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你,要的是什麼理由?」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打破辦公室里的僵凝。
說話的人,是靳家的大家長,靳曜的父親。
他站起身來,直直的望進裴以璐的眼裏,再一次的開口。
「為什麼說,我們就是你的父母?」
【第八章】
望進那雙沉穩的眼裏,裴以璐的心狠狠的顫動着。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狠心將她丟下之後,還能一副心無所愧的迎視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正看着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你們還敢問我為什麼?」裴以璐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們還要怎麼粉飾太平?怎麼樣當做這事情沒有發生過?」
「小丫頭,把話講清楚。」靳父的表情仍舊沒變,一臉的鎮定。
迎着靳父那雙坦蕩蕩的眼,裴以璐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恨他。
不該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應該要生氣,應該要暴怒,應該要指着他們的鼻尖,指責他們曾經做過的可惡行為。
但……她竟然心軟了。
怎麼可以?!
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原諒?!
不!她不允許!
於是,她用盡全力,讓自己記恨着眼前的一切,用盡所有的方法,想要激怒他們,激怒自己。
於是,她開始口無遮攔的、毫無顧忌的,將心裏的話全說了出去。
「別再裝蒜了,還以為這件事真的沒人知道嗎?因為你們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生下我,卻不要我,拿無辜的我去換別人家的小孩,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找上門,是嗎?」有心的、無意的、是不是會傷人的……此時此刻,她都不管了。
靳父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緩慢的轉頭,將視線定在早已在沙發椅上,無法動彈的靳母一眼。
只見靳母一手捂着唇,一手捂着胸口,血色盡失,眸里情緒複雜得無法形容。
「你說……你是我的孩子?」靳父縱使經歷過大風大雨,此時偉岸的身子,也不住的搖了搖。
「是,我千真萬確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敢,我甚至還能去驗DNA,還能告你們遺棄!」裴以璐喊得頭暈目眩,卻仍不肯住口。
「不……不可能的……不可、不可能的……」像是被嚇呆的靳母,惶然的開始低語,盯着她的眼神,又驚又慌又不可思議。
靳母的「不可能」,代表的是她的驚詫,但是在裴以璐的解讀里,卻解釋成了她不願相信。
「你一定以為可以一輩子都不要見到我,是嗎?」裴以璐冷冷地反諷道。「很抱歉,我沒有如了你的意,從生下來到現在,我一直都不如你的意,所以你才把我丟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靳母猛搖頭。
「我沒有丟掉你……」
「有!你丟了!你不要我了!」裴以璐無視於其他呆若木雞的兩個男人,她傷心欲絕的瞪視着她的親生母親,眼淚一滴滴的落下。
「我……」靳母啞口,眼神很悲哀,全身不住的顫抖着,自責低垂的肩膀,像是突然老了十歲,捂着臉,無助的哭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裴以璐看着母親哭了起來,心裏五味雜陳,分不出什麼滋味居多。
靳父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由妻子的反應里知道,應該真有這麼回事,只是……
他老眼盯着已經出落成美少女的裴以璐……這是他的女兒?
他有個女兒?
「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他老手一伸,朝着裴以璐走了過來,想確切感受她的存在。
出於直覺的,裴以璐揮開了父親的手,拒絕他的碰觸。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這個時候才來裝仁慈,已經太晚了!」她對着他咆哮。
「你想做什麼?你以為一個擁抱就能安撫我嗎?就能讓我放棄告你們的決定嗎?還是以為你說了這句話就能騙過我,像是你們有多希望我的出現嗎?」她無法忘記她碰過多少的釘子,被人拒絕在門外多少次。
誰會相信一個突然跑上門,說自己真正身份是千金小姐的人?
「要不是我利用了靳曜,我一輩子也見不到你們!」裴以璐對着父親吼着。
然後,她聽到身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吸氣聲……
靳曜!
像是空氣突然凝結般,裴以璐發現身旁的靳曜,偉岸的身軀變得極端僵硬。
裴以璐咬着唇,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句話傷害了他,她想要開口解釋,但是他眼裏的神色嚇壞了她。
「靳曜……」裴以璐的怒氣滅了大半,被嚴重的心慌所取代,她伸出手,想主動觸碰他。
不!不是這樣的。
她想傷害的從來就不是靳曜,她只是想讓靳家兩老明白她的不滿而已,就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一次,被揮開手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靳曜的目光落在裴以璐身上,冷凝得看不出半點情緒,只有一雙緊握的拳,泄露出一些端倪。
「原來,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靳曜冷暗的眸子,掃過她蒼白的小臉。
她主動靠近他,是為了利用他!
她追問他的家庭,也只是為了打探他!
她知道他鮮少曝光的弟弟,是因為她是被替換的那一個!
所有的前因後果連起來,竟然是這麼傷人的事實?
這個結果像是一把利刀,狠狠刺穿他的胸口。
靳曜呼吸一窒,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冷靜,努力大口呼吸,卻發現空氣仍無法送入胸腔,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這下,慌亂的人,由靳母變成了裴以璐。
「不、不是這樣的……」她慌亂的伸出手,卻徒勞無功地再一次的被他推開。
「那是你親口說的,不是嗎?」靳曜站在她面前,冷漠地俯視着她,用冰凝似的表情,來掩飾他胸口的怒氣。
他不願承認,在重重的怒氣之外,有着更深的一種情緒。
那是背叛!
那是出賣!
她真切的觸摸到他的心,融入他的生活,為的卻不是出自於真摯的情意,而是一場預謀好的騙局。
「那是……」裴以璐顫抖着,卻不肯承認,那只是她一時氣憤之下,為了報復靳家兩老所說出的話。
她開口無言,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而她的反應,終於讓靳曜死了心。
他緩慢地扯起唇,黑眸里除了憤怒,還有無限的絕望,一顆心直往下沉。
「靳曜,不要這樣,我不想傷害你……」裴以璐慌亂的掉下淚,她不要看見他這樣的表情,好像要將她推的好遠好遠,再不想靠近她一樣。
「那你想傷害的是誰?」靳曜回問,指着一旁仍舊無語的靳家兩老。「你想傷害的是他們嗎?」
「……」裴以璐想肯定的說是,但她卻發現自己像雕像一樣,完全無法動彈,連聲音都啞了。
「無論你想傷害的人是他們還是我,你……都做到了。」靳曜徐緩地說著,握緊串頭,讓指尖深深的刺入他的肉里。
疼,是從心口泛出的,那刺入肉里的痛,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
聞言,裴以璐的臉刷地轉為雪白。
把靳家搞得天翻地覆,是她一開始的決定。
而如今,被刺激的呆坐在沙發椅上的,是她的母親,怔然站在不遠處的,是她的父親,而靳曜,更是直言的對她坦白,說他被狠狠的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