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爺爺,不要離開我,爺爺——”寧丹羽又滿臉淚痕地自夢中驚醒。
睜着迷濛的眼睛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好一會,她這才想起自己目前身在何方。
愣愣地自床上坐了起來,寧丹羽抱着她一直放在床邊的袋子,低聲哭泣起來。已經一個禮拜了,她都沒有回家去看看,爺爺的遺體就放在床上,仇叔叔不知有沒有回去安葬好爺爺……
想到此,她的眼淚就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着一顆地掉個不停。
只不過,她在這邊哭得悲愴,那邊可有人聽得快抓狂。
“莫司哥,你可不可以想想辦法啊?”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文尉玄忍不住地哀嚎。
老天,她簡直是比鬧鐘還準時,每天晚上這個時候都以“爺爺,不要離開我”為開場白,然後接下來就是她悲悲切切、高高低低的哭聲,剛開始聽還好,每天晚上聽還真是會讓人崩潰。
文尉玄現在總算相信“女人是水做的”這一句話了,她就像是接上免費的自來水,每天晚上都“泄洪”。
莫司坐在沙發里,蹺着腿悠閑地啜着咖啡,“唉,人家剛痛失至親,你就體諒體諒人家一下,不要那麼冷血嘛。”
就算再怎麼不知情的人,只要每晚聽到她的開場白,就可以知道她的爺爺剛剛過世,因此,現在莫司對她除了好奇之外,還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憐惜。
“每晚都傳出哭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這裏鬧鬼咧。”文尉玄一邊低聲咕噥,一邊用棉花將自己的耳朵塞住,打算來個耳不聽為“靜”,不再唆,免得被人家指責為一個冷血的人。
“那不更好,”莫司涼涼地笑着,“這樣子隱密性更佳,保證以後都沒人敢來。”他丟出這句挺不負責任,又似是而非的話。
文尉玄瞪了莫司一眼,打算當成沒聽見他那自以為是的歪論。
塞着棉花看了一會電視,文尉玄為自己可笑的行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他拔掉棉花,然後拿起遙控器調高音量,直到能蓋過樓上傳下來的哭聲為止,明顯的更加虐待自己耳朵的行為。
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莫司繼續喝着自己手中那杯香醇的咖啡,然後瞄了眼牆上掛的鐘,時針已指在一一與三之間,“小孩子要早點上床睡覺。”他故作不經意地丟出這句話。
他真是該死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子,文尉玄可再也君子不起來,他忽地關掉電視,雙眼齊發地砍殺着莫司,“你認為我睡得着嗎?”
以往的此時,可都是他好夢正酣的時候,可是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他就夜夜無法安眠,每晚都會在同一時間讓她給吵醒,偏偏他又是個淺眠的人,且房間很倒霉地就在她隔壁,導致他原本漂亮有神的眼睛,被烙上了熊貓的痕迹。
而他,這個將麻煩給帶回來的罪魁禍首,現在竟然還敢在那邊跟他講風涼話。
“睡不着?”莫司明知故問地皺起眉頭,“喔,那我想,你可以考慮去屋頂睡,不但涼爽,而且說不定看到流星的時候還可以順便許個願……”他自認為很好心地給予建議。
“夠了。”文尉玄大吼一聲,他覺得莫司真是瘋了,愈說愈離譜。
“什麼,你覺得這個提議不好嗎?”莫司眨眨無辜的眼。
“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文尉玄說得咬牙切齒,“我不管,總之人是你帶回來的,你就要給我解決,”他抓起車鑰匙跟外套關往門外,“明天晚上最好不要讓我再聽到她的哭聲,不然我就把你們兩個給丟出去。”他撂下這句話便出門去了。
看着那扇在文尉玄的摧殘下倖存的門數秒,莫司認命地起了身,往樓上寧丹羽的房間走去。
原以為她的情緒只要過幾天就會平復,沒想到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這下子,他想不去“關心關心”一下都不行了。
走近那間傳出哭聲的房間,莫司悄聲打開房門,在雙眼適應了房內的昏暗之後,一入眼便是寧丹羽那在床邊縮成一團,抖動着雙肩抽泣不停的小小身影。
低嘆了口氣,莫司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一手溫柔地搭上她那抖動不停的肩膀,卻是語出調侃,“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這寬厚溫暖的胸膛倒是可以借你哭上一哭。”
甩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寧丹羽用她那被淚水滋潤而顯得益發明亮的汪汪大眼狠狠瞪了他一下,“誰……誰要借你的胸膛哭啊。”
不要臉的登徒子。
“真的不要?”莫司挑高眉,覺得自尊心有那麼一小點受了傷,“這可是多少女人想借都借不到,我破例借給你,還不收租金,你竟然不要?”真是不識好歹的傢伙。
“不要就是不要,你以為你身材很好嗎?”寧丹羽故作嫌惡地由上往下將他瞄了一遍,才發現,呃……他的身材還真是蠻好的,修長結實,當然啦,她絕對不會當他的面承認的。
“我身材不好?”莫司怪叫一聲,差點將自己身上的襯衫脫掉,讓這個眼睛被蛤仔肉糊到的小女人看個清楚明白。竟敢嫌他的身材不好?
寧丹羽懶得再理會他地別開頭去,現在的她才沒那個心情去討論他身材好不好這個問題,她抱緊懷中的背包,一時悲從中來,眼看淚水又要泛濫成災……
“喂喂喂,你別再哭了啊。”莫司掏出手帕,胡亂地將她眼中剛溢出的淚水拭去,“尉玄那死小子都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明天晚上你如果再哭的話,我們兩個就都要被轟出去了。”他可不想出去露宿街頭,那多難看。
寧丹羽一把搶過莫司一直往自己臉上擦的那塊手帕,他的動作實在是夠粗魯的,再讓他擦下去,自己鐵定破皮,“轟出去就轟出去,又不是我求你們讓我住這的。”她賭氣地說道。
“唉,那可不行,”莫司提高音量,“我的好奇心都還沒滿足,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就放你走。”
“好奇心?”寧丹羽皺起眉,“你到底在好奇什麼?”在這裏住了一個禮拜,她也知道他並不是跟要追殺她的那伙人同路的,只不過就是想不明白為何他要執意將她給留下來,不放她走。
“那個。”莫司微笑地指了指她一直緊抱在懷中的背包,他知道她會被追殺,背包中的東西一定是關鍵物,至於是些什麼東西,那就得靠他自己去挖掘了……
“這個?”寧丹羽低頭看了看背包又看了看他,咬着下唇思考一會,最後終於決定讓他看包包里的東西,反正他對包包里的東西並沒有企圖心,有的只有好奇心而已,所以應該沒有關係。她打開包包拿出裏面的光碟片和護照,“其實我也不知道光碟片里是什麼東西,只知道爺爺是被這東西給累病的……”說到爺爺,她一哽咽,眼淚便又滑落。
“就這些?”莫司沉吟地接過光碟片,“我想這光碟裏面一定有什麼重要的資料,否則人家不會派出那麼多的人跟你追討,你真的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嗎?”
寧丹羽搖搖頭,“爺爺從小就將我保護得很好,什麼事情都不讓我知道,不過我想仇叔叔應該會知道。”
“仇叔叔?”莫司邊問邊將光碟片還給她。
“對啊!”寧丹羽朝他點點頭,“仇叔叔跟在我爺爺身邊很久了,對我也很好,可是上次我在機場跟他失散了。”
“是嗎?看來謎底得要等找到你仇叔叔才能解開了。”莫司的好奇心被挑得更高了,他發覺這事可能遠比他想像中的還來得有趣,只不過要讓尉玄知道了,可能又要罵他多管閑事了。
寧丹羽將光碟片與護照收回背包中放好,欲言又止地瞄着莫司好一會,突然迸出一句,“你可不可以帶我回家?”
“回家?”莫司驚詫地挑起眉望着她。
“對啊,爺爺過世那天我們匆匆忙忙地逃出來,沒有安葬爺爺的遺體,仇叔叔不知有沒有回去安葬……”說著說著,她豆大的淚珠便又滾了下來。
“你家在哪?”莫司用手揩去她的淚,不覺在心裏漾起一抹異樣的心疼。
“日內瓦。”寧丹羽抓住他的手,滿懷希望地看着他,“你肯帶我回去嗎?”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我怕那天追殺你的那些人還沒放棄。”這也是他惟一擔心的地方。
“我不怕。”寧丹羽一臉倔強。“求求你帶我回去吧,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爺爺的遺體有沒有被安葬,不然我無法安心的。”她放低姿態地哀求着莫司。
看着眼前對自己苦苦哀求的小臉,臉上猶有淚痕未除,他實在是無法讓自己狠下心來去拒絕她,“好吧,我明天就帶你回去。”
“真的嗎?”寧丹羽一開心,忘情地摟着莫司的脖子對着他的臉猛親,“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莫司樂得享受這份飛來的艷福,“現在你才知道我是個好人啊?”
對着人家又親又抱了好一會,寧丹羽這才驚覺自己失態的舉止,她趕忙放開莫司的脖子正襟坐好,小小聲地囁嚅說道:“對不起。”
“沒關係,”莫司對她咧嘴一笑,“我很樂意。”
寧丹羽臉一紅,爬回床上躺好,用被子將自己包住,只露出一對眼睛,“我……我累了。”意思就是要莫司識相點,自己主動退出去。
莫司自她的床上站了起來,“早點睡吧,明天記得不要賴床。”說完,他便退出了她的房間。
只不過,他可以預知的一件事就是,文尉玄明天不會再受哭聲的干擾啦。
一大清早的,寧丹羽便迫不及待地自床上爬起來梳洗完畢,然後到樓下去等莫司。
昨晚自從莫司答應要帶她回家之後,她便興奮得睡不着覺,將莫司趕出房間之後,便瞪大眼睛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幾乎巴不得馬上就天亮。
雖然……等會要回去的家已經沒有爺爺慈祥和藹的笑容等着她,但她還是很高興能夠回去,畢竟,那裏有着她與爺爺最後的回憶。
“你起來了啊?”神清氣爽地自樓上走下來,莫司並不訝異此時在客廳中看到寧丹羽,他相信,昨晚她是無論如何再也睡不入眠,光高興就夠了。
“嗯,”看到他下來,寧丹羽自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別急別急,”莫司擺擺手要她稍安勿躁,“你總得讓我先吃個早餐吧,”他邊說邊走向餐桌,桌上已準備好熱騰騰的早餐,他朝寧丹羽招了招手,“一起來吃啊。”
寧丹羽向他搖了搖頭,“你自己吃就好了。”
見她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莫司的俊臉沉了沉,露出些許連他自己也不解的不悅情緒,“回家可以填飽肚子嗎?”他問話的聲音冷冷的。
“啊?”不懂他為何突然好像不高興的寧丹羽只是奇怪地望着他,還是沒有絲毫移近餐桌的意思。
“過來吃早餐。”莫司沉着聲音下命令。
“啊不,你自己……”寧丹羽又要拒絕,她雖然看出莫司的不對勁,可是尚未嗅出他潛藏的不悅因子。
“不吃早餐就別想回家。”他已語出威脅。
“我……我吃就是了。”寧丹羽一聽他不帶她回家,便趕忙移近餐桌,拿起早餐吃了起來。老實說,她還真是被他凶得有點莫名其妙。
其實連莫司也搞不懂自己為何那麼無聊,她不吃早餐,餓的是她的肚子,他管她那麼多做什麼。
氣氛就這樣凝滯了起來,兩人彼此都默然,只聽得到餐具碰撞的聲音。
寧丹羽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邊吃邊抬眼悄悄瞄着莫司,生怕他在生氣不帶自己回家,偏偏想問卻又不敢問,只得偷偷觀察。
第一次,她覺得莫司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不用瞄啦,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吧,我知道自己很帥。”莫司把剛剛那莫名的脾氣給丟開,又開始語出調侃。
聽到他這近乎開玩笑的口氣,寧丹羽瞄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他心中那剛露臉的太陽不知何時又會被烏雲給遮住,“你……還肯帶我回家嗎?”她問得也很小心翼翼。
“你吃飽我就帶你回家。”知道她被自己嚇到了,莫司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親切些,彷彿他剛剛的不愉快只是寧丹羽自己的錯覺。
聞言,寧丹羽趕忙加快進食的速度,以免他又臨時變卦。
莫司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微笑地道:“慢慢吃,沒人跟你搶。”說罷,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準備到客廳去看報紙。
“我也吃飽了。”將最後一口麵包塞到嘴裏去,寧丹羽隨後站了起來,跟在他後面走進客廳。
看她將自己整個嘴塞得鼓鼓的,莫司失笑地搖搖頭,“要不要去照照鏡子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真是醜死了。”
“嗯?”礙於一張口滿嘴的食物便會掉出來,寧丹羽只得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問。
莫司不知打哪去摸來一面鏡子,放在她面前,“我說,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醜死了。”鏡中反映出寧丹羽她那眼睛睜得圓大,滿嘴食物的蠢樣。
寧丹羽一個忍不住笑了起來,差點被自己那滿嘴的食物給噎死,她連忙跑去垃圾筒將東西給吐出來,“咳咳……你……你想謀殺我啊。”
莫司一臉無辜,“我都救了你了,怎麼會謀殺你呢?”
“你明明就有那個意圖。”低聲咕噥幾句,寧丹羽走向餐桌抽了張紙巾將自己嘴角的食物殘渣拭去。
“好了,別嘀咕啦,走了。”推了下她的頭,莫司拿起車鑰匙率先往門外走去。
才剛要出門,他們便在門口碰到凌晨兩點多飄出門,現在才回來的文尉玄,“喲,小鬼,一晚沒回來,你上哪混去啦?”一見到他,莫司那張嘴就閑不住。
“關你什麼事?”文尉玄老大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瞄到他手上的車鑰匙,“倒是你,大清早的要帶人家小姐上哪去啊?”
“帶她回家。”
“回家?”文尉玄懷疑地瞅着他,“她家在哪?”
“內瓦。”莫司一回答完他的問題,便拉着寧丹羽要從他的身邊閃過,“好了好了,別再唆了,小鬼管那麼多做什麼。”
“去,誰要管你。”文尉玄眸了他一口,側身讓路給他們過,而後又像想起什麼似地扯住莫司,“等一下。”
“又要幹什麼?”
文尉玄這樣百般唆對莫司來說是沒什麼,畢竟他又不急,倒是寧丹羽,一對杏眼像是要殺人似的瞪着文尉玄,直想一腳將他給踹開算了。
文尉玄對於她的瞪視故作視而不見,“你要帶她回家?”
“對啊,怎麼了?”莫司不懂他的表情為何突然間變得肅然。
“她既然有家,又為什麼——”文尉玄沉吟着,過了一會下了個決定,“你還是叫菲里克陪你去好了。”他邊說邊叫旁邊的傭人去將菲里克叫來。
此時的菲里克,不消說一定又是在健身房裏在練他那身銅筋鐵骨。
“喂喂喂,小鬼,你得了吧,我只是要帶她回個家,又不是要去什麼龍潭虎穴,你幹什麼叫那個跟屁蟲跟着我。”莫司大聲抗議着。
“她既然被追殺,就一定有仇家,還是小心注意點為上。”
“我也不是三腳貓啊。”莫司瞪了文尉玄一眼,他這樣講,好像將他當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也不去打聽打聽一下,他莫司可也是個百發百中的神射手耶。
“是是是,你很厲害,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萬一你要是有個什麼不測,我會被你老媽給宰了。”不為別的,說什麼他也得要為自己的生命安危着想。
“呸呸呸,你少咒我,什麼天有不測風雲。”莫司懶得再理會他,拉着寧丹羽便大踏步往車庫走去。
才一進車庫,莫司便看見菲里克那隻超酷跟屁蟲已雙手環胸地站在他的車子旁邊等他了,還是那一貫的面無表情。
“又來了。”莫司低咒一聲,在心底咒罵起文尉玄那個多管閑事的死小鬼,然後滿臉微笑地迎上前去,“哈,菲里克,我只是去兜個風,所以其實你可以不用眼來的。”唉,希望剛剛那死小鬼沒透露他的去處。
莫司的希望破滅,只見菲里克文風不動地站在那裏,壓根就是擺明了他也要去。
“唉,”莫司垂頭嘆了一聲,“愛跟你就跟吧。”他認命了,反正無論他說什麼,這隻跟屁蟲還是會跟上來,他又何必多費唇舌呢,怪只怪文尉玄那小鬼實在是太多話了。
他發動引擎,讓寧丹羽坐在駕駛座的旁邊,而菲里克則自動自發地鑽進後座端坐好,還是維持着他的一號表情——面無表情。
“他是你的保鏢嗎?”自後視鏡瞄着坐在後座的菲里克,寧丹羽悄聲問着莫司。
“是啊,‘盡忠職守’得很。”莫司特別加重了“盡忠職守”四個字。
“盡忠職守……難道不好嗎?”寧丹羽偏着頭髮出疑問,“難道你想請到一個只會混吃混住的保鏢?”
“當然不是啦,只是……”莫司朝她苦笑着,“他就是盡忠職守得太過分了,我走到哪裏他都要跟,簡直就像是一隻……”莫司低頭在寧丹羽耳邊低聲說:“跟屁蟲。”
“啊?”寧丹羽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後噗哧笑了出來,“你真是個壞老闆。”
莫司贊同地點點頭,“嗯,我自己也這樣覺得。”
不理會前座的開心笑鬧,菲里克的臉還是冷冷的沒表情,只是警覺地注意來往車輛—看看有沒可疑人物。
他是個完美的保鏢,當然就得讓他的客戶完整無缺。
隨着自己家的接近,寧丹羽的胸口又是一陣陣地疼,直至熟悉的家出現在眼前,她豆大的淚珠終於滑落而下。
莫司看着她不多說話,只是體貼地將手帕遞給她,“擦擦吧。”
寧丹羽無言地接過手帕,然後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大口深呼吸,她終於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謝謝。”她朝莫司道着謝。
莫司只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將車停在“寧松居”那鏤花的大門前,“是這裏嗎?”
“嗯。”寧丹羽點點頭,緊咬着下唇不說話,怕自己一開口眼淚便又不聽使喚。
“要怎麼進去呢?”那大門看起來似乎是遙控的。
寧丹羽自袋摸出一個遙控器,按了密碼,大門便應聲而開,莫司將車緩緩駛進“寧松居”。
四周靜悄悄的,感受不到一點人氣,這幢華美的別墅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死城。
“你家都沒人在?”將車駛在車道上,莫司左右觀看了下,問着身旁看起來明顯激動的寧丹羽。寧丹羽朝他搖了搖頭,嘴閉得死緊,盡量讓自己不開口,免得悲傷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莫司了解地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什麼,也對,主人都被追殺了,家裏怎麼可能還會有人在,他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有點多餘。
下了車,寧丹羽愣在那扇精雕的厚重木門前,伸出去的手遲疑地停在門把上,過了幾秒下定決心地打開門,一陣清冷的空氣拂面而來,家中的擺設一如從前,只是上面都蒙了薄薄的一層灰,牆角間,隱隱約約已看得到蛛網飄動。
她一進門就往寧岩松的房間走,打開門,只見那天血痕斑斑的床單已被換掉,床上的人也已不見,吉邊的窗帘隨着吹進來的微風擺動,整個房間乾淨自然得好像還有人居住一樣,寧丹羽愣愣地呆在那裏,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爺爺的遺體呢?”緩緩走近床邊,寧丹羽撫着剛換過乾淨的床單,喃喃自語着。
“不見了?”跟在她身邊的莫司皺起眉,不可能吧。“可能是有人回來將他安葬了。”
“一定是仇叔叔。”寧丹羽回想起剛剛客廳的椅子,好像有被稍微移動過的痕迹,“仇叔叔回來過了。”
仇叔叔?那又是誰?才剛要將這個疑問問出口時,房門外的一聲驚呼將兩人的在意力給拉過去。
“小姐,你回來了。”仇皓氣息不穩地出現在房門口,好像是急急忙忙從哪個地方趕過來似的,年邁的老臉上是掩不住的驚喜。
“仇叔叔!”寧丹羽自床上站起身,撲進仇皓的懷中。
“小姐,你沒事吧?”仇皓將寧丹羽拉站好,仔細檢查着,“這幾天你上哪去了,知不知道仇叔叔很擔心你?”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可不知該怎麼跟死去的老爺交代。
“我沒事,”寧丹羽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莫司,“那天是他救了我—之後我就一直住在他家。”
他?聽完寧丹羽的話,仇皓眯起精明的眼審視着自剛剛就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莫司,而莫司只是從容自若地微笑接受他的打量,還朝他頷了頷首。
“謝謝你。”打量了半晌,確定莫司無敵意之後,仇皓朝他道着謝,但也深覺莫司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請問你是……”
“莫司·狄恩。”莫司遞出自己的名片。
“仇皓。”仇皓邊接過名片,邊伸出手去與莫司握手。“非常謝謝你救了小姐。”
莫司微微笑了笑,“只是碰巧罷了。”碰巧這件麻煩事剛好讓他這個愛惹麻煩的人給遇上。
這句話要是讓文尉玄聽到的話,一定又要嗤之以鼻了。
“仇叔叔,這些等一下再謝啦,”捺不住性子等仇皓客套完的寧丹羽扯着他往外走,“爺爺呢?”
“喔,對喔。”仇皓彷彿突然想起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然後領着寧丹羽往後門的方向走,“老爺我將他葬在後園裏,跟我來。”
後園不小,他們走了幾分鐘才走到一座新墳前面,墓碑上貼着寧岩松生前認為最帥的照片,看上去,彷彿是在跟來人微笑着。
“爺爺——”抱着墓碑,寧丹羽哭倒在墓前。
仇皓也跟着在一旁拭着老淚,他拍拍寧丹羽的肩膀,“小姐,節哀順變吧,老爺一定不希望你那麼傷心的,他只希望你能過得快快樂樂的。”
寧丹羽點點頭又搖搖頭,朝仇皓指着自己的眼淚,“我知道,可是它就是停不住啊。”
仇皓心疼地拍了拍她的頭,嘆了口氣,“別擔心,仇叔叔會照顧你的。”他至少也得幫老爺將小姐照顧到她有個新歸宿為止,不然他如何有顏面下去見老爺。
“嗯。”寧丹羽破涕為笑地朝仇皓點了點頭。
“我也會照顧你的。”不知何時站在他們後面的莫司冷不防冒出這句話,將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
“你想照顧的是你的好奇心吧。”寧丹羽用尚浮着淚光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嗯,也可以這麼說。”開心地咧了一個笑容,莫司毫不避諱地點點頭。
“好奇心?”仇皓被他們兩人的對話給搞糊塗了。
“仇叔叔,我跟你說,其實他當初救我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好奇。”寧丹羽告着狀。
“好奇什麼?”
“好奇我為什麼會被追啊,還有……”她頓了一下,“光碟片里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喔?”聽到光碟片,仇皓銳利的眼眯了起來,重新打量着莫司。
“別誤會,”莫司趕忙澄清,“我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真的只是純粹好奇。”
“有時太過好奇會使一個人短命。”仇皓警告着他。
莫司笑了笑,“剛好我命很長,所以不怕。”他朝四周打量了下,“這裏說話不安全,要不要先到我那裏再說?”他知道這個仇叔叔一定知道些什麼內情,而這渾水既然他已經趟下去了,就不打算抽身,要管就管到底吧。
“這……”仇皓考慮着,在尚未弄清楚對方是敵是友前,實在是不可太過貿然相信。
“仇叔叔沒關係啦,他是好人,反正現在除了他那裏之外,我們也沒地方去啊。”
連寧丹羽都這麼說了,仇皓除了點頭,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