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傍晚日落時分，邵恩回到冥王門，第一件事就是去楓閣接莫煙然。
把煙然放在楓閣一整天，不知道段塵焰那隻死狐狸有沒有為難他？以他那種單純的心思，根本就鬥不過那隻死狐狸，不知道他有沒有吃虧?
加快腳步往楓閣前進，邵恩的心裏直挂念着莫煙然有沒有被欺負這件事。
走進楓閣的大門，邵恩聽到莫煙然和楚步影還有其他人的笑聲，這時他心裏的大石放下了一半，還好煙然沒有被欺負。
“楚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那後來小雪球有沒有怎麼樣？它沒被欺負吧？”莫煙然緊張的問着楚步影接下來的情形。
“小雪球怎麼會被欺負，它不欺負別人就好！它可是很有靈性的雪貂，機伶得很。”楚步影笑着把話說完。
“真的嗎？好可惜喔！我沒有機會看到小雪球。”莫煙然有些高興又有些失望的說。
“怎麼會沒機會，哪天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回長白山，就有機會看到小雪球啦！”楚步影說道。
哪天他心血來潮或者心情不好，“包袱款款”就回長白山小住，他才不管段塵焰同不同意咧！
“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去你住的地方啊？況且，他們會同意嗎？”
聶擎興緻是很高昂，可是，一想到那幾個大男人的臉色，他可不敢再往下想。
“誰管他們同不同意，腳長在我身上，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誰也管不着。”楚步影很瀟洒的說。
“我不同意，你哪兒都別想去，只能留在冥王門陪我。”
“我不準，你們不要教壞我的煙然，他單純得很，沒你們幾個聰明，別想從我身邊帶走他。”
同一時間裏，兩道反對的聲音幾乎同時傳入房裏四人的耳朵里。
房裏的四人往門外一看，段塵焰和邵恩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將他們剛才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里了。
“你說不準就不準嗎？別忘了當初在冷月軒你是怎麼說的。”楚步影大聲的質問段塵焰，他才不怕段塵焰會對他怎樣。
“你在這裏住得不舒服嗎？為什麼要說出離開這裏的話，你可知道我聽了以後心裏有什麼感受？”段塵焰一臉受傷的表情看着楚步影。
“你是哪只耳朵聽到我要搬回冷月軒？我只不過是想有機會的話，回長白山小住，順道祭拜師父他老人家，這樣有什麼不對？你說話幹嘛那麼大聲？”楚步影不顧形象的和段塵焰吵了起來。
莫煙然完全呆在一旁，看着吵得如火如荼的兩人。怎麼回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吵起架來了？
黑暗的記憶如潮水般向莫煙然湧來，他渾身發冷，額頭上冒出冷汗，整個人蜷縮成蝦米狀蹲在地上。
“你們不要吵了，煙然已經被你們嚇壞了，要吵，等我們走了你們要怎麼吵都沒人管。”藍宸毓察覺到莫煙然有些不對勁，連忙阻止段塵焰和楚步影繼續吵架。
“煙然、煙然，你怎麼了？不要嚇我，我是恩，你記得我嗎？”邵恩蹲在莫煙然身旁，試圖喚回莫煙然的神智。
“不要！不要吵架，我會乖乖聽話，你們不要吵架……”
莫煙然沒聽見邵恩的呼喚，嘴裏只是不停的重複着相同的話，渾身不停的發抖。
楚步影和段塵焰馬上停止鬥嘴，楚步影快步走到莫煙然身邊，幫莫煙然把脈。
“塵焰，你到房裏去把藥箱拿過來；恩，你抱好煙然，不停的跟他說話；藍大哥、擎，拜託你們吩咐下人燒一些熱水，等會兒可能用得到。”
楚步影鎮定的分配工作，其他人也趕快照着楚步影的指示去做。
“煙然，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你很安全，沒有人在吵架了，你仔細看看好不好？”邵恩緊摟着莫煙然，想藉著他的體溫驅走莫煙然身上的寒冷。“不要！不要!我會乖乖的，你們不要吵架，我的頭好痛，好痛……嗚……”
莫煙然依舊深陷在黑暗的回憶里，他憑着本能往溫暖的地方靠，整個人埋在邵恩的懷裏，用力的放聲大哭。
“步影，藥箱拿來了，小傢伙要不要緊啊？”
段塵焰匆匆忙忙的跑進花廳，將藥箱交給楚步影，問着莫煙然現在的狀況。
“我先讓他睡一覺，等他的情緒平靜一點，我再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楚步影打開藥箱，拿出一根銀針，往莫煙然的穴道一紮，莫煙然頓時安安靜靜的昏睡過去。
“恩，你先抱煙然到客房去休息，等他醒了我們再去看他。”段塵焰要邵恩先抱莫煙然去客房，睡在花廳里也不是辦法，要是着涼了更糟。
“也好，楓閣離我的晴雲軒有好長一段路，先讓他在這裏休息一會兒，等醒了再回去也不遲。”
邵恩沒有反對段塵焰的提議，輕輕鬆鬆的將沒幾兩重的莫煙然抱起，跟着段塵焰往客房移動。
這時，藍宸毓手捧着一盆熱水，小心翼翼的走進楓閣，聶擎則是端着一碗安神用的湯。
“你們回來啦，煙然剛才被送到客房休息了，我們把東西送過去剛好派上用常”楚步影邊說邊帶着他們到客房。
***
“嗯……頭好暈喔！這裏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
莫煙然打量着房裏擺設，心想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在花廳里跟楚大哥他們聊天嗎?
“煙然，你醒啦！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不準騙楚大哥喔！”
楚步影端着剛熬好的安神葯走進客房，便瞧見已經清醒的莫煙然正坐在床上發獃。
“楚大哥，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啊？”莫煙然答非所問。
“你啊，還好意思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昏倒就昏倒，害我們緊張得半死。”
楚步影放下手上的湯藥，沒好氣的數落莫煙然。他走到床邊坐下，幫莫煙然把脈。
“有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怎麼會昏倒呢？我的身體一向很健康，怎麼可能說昏倒就昏倒？”
莫煙然疑惑的看着幫他把脈的楚步影，努力的回想在花廳里發生的事情。
“別想那麼多，想不起來就算了，把葯喝了，等會兒再跟恩回晴雲軒休息，明天我再過去看你。”
楚步影放下莫煙然的手，起身到桌前端起葯碗，走回床邊要莫煙然把葯喝完。
莫煙然乖乖的接過葯碗，咕嚕咕嚕的喝下肚，然後將碗交給楚步影。
“你再休息一下，晚一點恩會過來接你回晴雲軒。”
楚步影扶着莫煙然躺回床上，要他再休息一下。
把莫煙然安頓好，楚步影放輕腳步走出客房，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煙然他現在好嗎？你有沒有問出什麼?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那樣？奇怪了，昨天塵焰和大哥在主事廳吵得那麼凶，甚至還動手打了起來，為什麼煙然就沒有事？今天你們兩個一吵架，他就變成那樣。”
楚步影腳都還沒踏進花廳的門，邵恩已經忍不住問他莫煙然的情形。
“恩，拜託你一下好嗎？步影人都還沒踏進門，你就非得這麼著急的問煙然的情況嗎？”
段塵焰像是一天不跟邵恩鬥上幾回就渾身不舒服似的，像這會兒，他就很不要命的撩起邵恩的怒火。
“死狐狸，你給我閉嘴！要不是你，煙然也不會變成那樣，你還好意思說。”
邵恩極不滿的回敬段塵焰。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事，還好意思說他。
“你們別吵了，先聽聽步影怎麼說。”藍宸毓大聲的制止兩人的爭執。
“煙然好像不記得昏倒前發生的事，我編了個理由騙他，他也半信半疑的相信了。依我看，煙然他這種情形只會在特殊的情況下發玻”
楚步影將剛才在客房裏的情形大略描述了一下，不是很確定莫煙然真正發病的原因。
“那是不是只要我們找出發病的原因，將之徹底從煙然的腦海里根除，他就不會發病了？”邵恩說出心裏的想法，問着楚步影的意見。
“這也不無可能，只是要費點心思觀察煙然的生活作息和發生在他身邊的事物，查出刺激他發病的原因，再來想辦法根治。”楚步影靠在椅背上，回答邵恩的問題。
“那現在我該做些什麼？”邵恩問道。
“你現在到客房把煙然帶回晴雲軒休息，明天我會親自到晴雲軒看煙然，到時后再看看情形。”
楚步影認為現下也只能這麼做了。
“那我也該回梧桐院了，免得那個大醋桶又發飆了。”藍宸毓站了起來，準備離開楓閣。
“我也要回落日院了，出來一整天，等會兒又要被罵了。”聶擎跟着藍宸毓起身，一起往外走。
“我去客房接煙然，謝謝你替我照顧煙然一整天。”邵恩最後起身，向楚步影道過謝后，直接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這點小事不用向我道謝，反而是我才應該向你道謝，煙然他很有趣，讓我今天過得很愉快。”楚步影擺擺手，表示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麼。
“快去接你的小情人，別讓他等太久了。”段塵焰不悅的下逐客令，要邵恩識相的快走人。
邵恩因為心裏掛記着莫煙然的情況，所以不想也沒時間和段塵焰斗，轉身直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你喔，都快像司徒大哥一樣，變成一個大醋桶了。”楚步影坐在椅子上，諷刺着段塵焰。
“還不都是你害的，誰教你在我面前說別人比我好。”段塵焰委屈地瞅着楚步影。
“你是耳朵有問題嗎？先是誤會我要搬回長白山，現在又說我覺得別人比你好，需要我幫你好好做個檢查嗎？”楚步影稍微提高了音量，有些生氣的看着段塵焰。
“不用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當心氣壞身子，我可是會捨不得的。”段塵焰見楚步影有生氣的跡象，馬上放下身段，軟言的哄着楚步影。楓閣的花廳里，就這樣上演着情人吵架的戲碼，下人們也都很識趣的不靠進花廳附近，生怕遭到池魚之殃。
***
“煙然，你還好嗎？我抱你回晴雲軒休息好不好？”
邵恩小心的走到床前，雖說有問過他的意見，但莫煙然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根本沒聽清楚邵恩的話，就被打橫抱起往外走，連抗議的機會也沒有。
莫煙然像只小貓似的將身體蜷縮在邵恩的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帶着甜甜的笑容又睡著了。
“你真是個磨人的小傢伙，就這麼放心的窩在我懷裏睡覺，也不怕我把你吃了。”
邵恩苦笑地看着自己懷裏熟睡的人兒，笑他的信任，也笑自己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這麼沉不住氣。
抱着莫煙然回晴雲軒將他安頓好，他逃難似的跑出莫煙然的房間，怕他會一時剋制不住，真的把他給吃了。
看來他要加緊追求的腳步，早點讓煙然喜歡上自己，不然還要繼續吃苦，忍受着不能碰煙然的折磨。
“煙然啊煙然，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痴心呢？”邵恩對着夜空，感嘆的問着明月，也問着自己。
回答邵恩的是一片寧靜，他自嘲地坐在長廊上，欣賞着天上的明月及點點的繁星。
晚風徐徐輕吹，讓坐在長廊上的邵恩有些昏昏欲睡，他站起身準備回房睡覺。
明天還有要緊事要處理，不能再想些有的沒的了，養好精神，明天才有體力做事。
***
一夜無眠的邵恩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外面有微微的亮光射入屋內。
他迫不及待的下床梳洗，心裏挂念的全是莫煙然的情況；梳洗完畢，匆匆套上衣服，便前去探視莫煙然。
“煙然，你醒了嗎？我可以進去嗎?”站在他的房門外，邵恩輕輕的敲門，小聲的問。
沒反應，莫非煙然還在睡?抬頭看看天色，他會不會來得太早了些？
邵恩心裏猶豫着要不要偷偷的進房看莫煙然，掛記了一整個晚上，不親眼看到煙然安好，他就是放不下心。
最後，邵恩還是偷偷的打開房門，進去看莫煙然是不是好好的在休息。
小心無聲的坐在床沿，邵恩溫柔的替莫煙然拉好被子，大手輕輕的撫摸着他柔嫩的臉頰。
“你看起來是那麼的無憂無慮，思想又單純得教人一眼就能看穿你在想什麼，為什麼關於你發病的這件事你卻一點記憶也沒有呢？你可知道這讓我有多麼的擔心和煩惱？”
邵恩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著，看着莫煙然安詳的睡顏，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苦笑。
或許是因為邵恩說話的聲音，又或者是因為時間的關係，莫煙然的眼皮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的睜開。
邵恩迴避不及，只好坐在床沿，等着莫煙然的詢問。
莫煙然伸了個懶腰，模糊的視線也慢慢的變得清楚，他拉開身上的棉被，準備下床梳洗。
他才轉頭便發現邵恩不知在何時已坐在床沿，情況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誰也沒開口問對方在想什麼。
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煙然不開口問他為什麼會在他房裏，那他只好先開口解釋，不然等會兒其他人過來了，看了這情形不狠狠的損他才怪。
奇怪了，一大早的，恩怎麼會跑進他的房間？莫煙然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那個，煙然……”
“恩……”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開口說話，又同時停頓了下來。
“你先說好了。”邵恩將發言權讓給莫煙然。
“還是你先說好了。”莫煙然將發言權推回給邵恩。
“不不不，還是你先說好了。”邵恩又將發言權推給莫煙然。
“呃，我是想問，你怎麼一大早就跑進我房裏，是不是因為怕我像昨天一樣，你不放心，所以才過來看我的？”
莫煙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問着邵恩，希望不是他自作多情，要不然可就丟臉死了。
“你沒說錯，我是怕你又像昨天一樣，所以才會過來看看，沒想到卻吵醒你了。”
邵恩有些羞赧的解釋，幸好他天生皮膚黝黑，沒讓莫煙然看出他臉紅，不然真丟臉死了。
“沒有、沒有，你沒有吵醒我，是我自己睡夠了想起床，不關你的事。”
莫煙然急忙的解釋，要邵恩不要自責。
“既然你不介意，那就快點下床梳洗一下，我看他們那群人等會兒就會到晴雲軒了。”
邵恩釋懷的笑着，要莫煙然趕緊下床梳洗換套衣服，看看時辰，那群人也差不多快過來了。
“誰要來晴雲軒？是楚大哥他們嗎？”莫煙然問道。
“對，昨天步影說今天會過來幫你再做一次檢查，我想其他兩個捺不住寂寞又愛湊熱鬧的人也一定會跟着過來。”
邵恩光想到等會兒的情形，就不禁冷汗直流。天啊！保佑他能平安的度過這個早上。
“那我得快點梳洗換衣服，要是讓他們等就太沒禮貌了。”
莫煙然手腳利落的下床，準備梳洗換衣服，然而事與願違，他才準備要換衣服，卻不小心撞到了衣櫃的門，痛得他眼淚直流。
“煙然，你沒事吧？我看看。”邵恩三步並作兩步，急忙的扶起蹲在地上的莫煙然，查看他的傷處。
“頭，我撞到頭了，好痛喔！我真笨，連換個衣服都會受傷。”
莫煙然伸手敲了一下自己已經受傷的頭，這一下可又讓他痛得皺緊了眉頭。
“要不要緊？頭都已經受傷了還伸手敲，你是覺得你的頭比較硬嗎？”
邵恩急得口不擇言的數落莫煙然剛才的行為，手卻溫柔的揉着他受傷的地方。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又凶我，我不理你了，嗚……”
莫煙然又生氣又傷心的拍開邵恩的手，跑到另一個角落縮着，決心不理會邵恩。
“煙然，拜託你不要這樣，等會兒那群傢伙一定會以為是我欺負你，到時候我就慘了。”
邵恩邊急着安慰莫煙然，邊焦急的望向門外，查看他們那群魔眾來了沒有。
“可是……可是你好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幹嘛那麼大聲吼我！”莫煙然靠在邵恩的胸膛，哭得好不傷心。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是因為太着急了，才會大聲說話，絕對沒有凶你的意思，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邵恩輕拍着莫煙然的背，軟言的安慰，希望能在他們來之前先安撫好莫煙然的情緒。
哭泣聲逐漸轉小，開始有停止的趨勢，邵恩更加努力的安慰。
過了一會兒，莫煙然止住淚水，低着頭準備再去洗一次瞼。
他才剛洗好臉，才準備換衣服，邵恩口中的魔眾已經出現在晴雲軒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