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俗野合野蠻生

二、野俗野合野蠻生

紅毛狼沒成家的時候就這麼個水平。

說不上劉瘋子家的小五香子怎麼就相中了紅毛狼了。這小五香子,長得白臉科張的,小鼻子小眼兒的,細不連纖的,人,長得瘦,穿衣服也不怎麼講究。她那老瘋媽一天天地扭歪着小腳,拎着褲子走道,連自己都收拾不利索,也沒有那心思打扮小五香子。挺嫩綽個大姑娘,穿得水襠尿褲的,黑黑的頭裏邊,細扒拉扒拉,白花花的凈蟣子,虱子滿頭跑。小五香子要是攤上個好老媽,好好地給她扎古扎古,還真是個挺好挺漂亮個姑娘,攤上這麼個老瘋媽,一天天說不上因為什麼就犯了瘋病,卡一個跟頭,放屁嚇着,說犯病就犯病,犯了病就瘋瘋癲癲地跳腳罵人。小五香子都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屋裏屋外,炕上地下,幫老瘋媽料理這個家,哪有不磕不碰的,有時犟兩句嘴,有時幾句牢騷,一個農村姑娘,沒念幾天書,再有修養,再有耐性,也架不住她那瘋媽纏纏。三纏兩纏就急眼了。一急眼她就瘋,瘋就罵,一罵就到位,她也不管你是不是黃花姑娘,專挑那趕勁地罵,有些罵人的話都對不上牙。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沒等結婚找對象,就叫老瘋太太給教會了。小五香子鍋上鍋下地忍着,等着,沒衣服就光着,沒鞋就露着,聾爹打,瘋媽罵,就咬牙挺着,也不吱聲,成年到輩也不出屋,身上連澡都不洗,酸哄哄的一股味兒,有時來事兒了都沒啥墊,就那麼對付活着。

不知誰提的話頭,問紅毛狼,把老劉小五香子給你介紹介紹你干不幹?紅毛狼說,干。小五香子更痛快,媒人一問,連“奔兒”都沒打,行,同意了。問她要點啥彩禮,小五香子說,啥也不要,買幾件衣服,收拾收拾頭腳登上記就跟紅毛狼走了。

小五香子的老瘋媽氣得想起來就指着紅毛狼家的方向破口開罵:“小五香子,你個小養漢的,你個小挨刀的,你忙着去死呀?你挺不住啦?”

小五香子早就在那個家呆夠了,嫁給紅毛狼,可一下逃出去了那個破家,任她那瘋媽咋罵咋罵去吧,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爹媽指不上,就得靠自己的漢子了。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聽天由命吧。也許是應了李小腳的話了,也許是因了紅毛狼的那個“狼”字兒了,紅毛狼家的日子總也沒翻過身來,窮兮兮地總也沒富裕過。紅毛狼家的日子和劉老鐵家的日子沒法比,簡直差在天上地下。小五香子和老鐵的老伴徐鳳珍更沒法比。劉老鐵子過日子才叫日子,紅毛狼的日子不叫日子,叫混,叫對付,叫活着。

紅毛狼家有一樣可以和劉老鐵子比,那就是生孩子。別看小五香子乾巴拉蝦的,埋淶巴汰的,過日子不行,生孩子還能排上一把硬手。人家這才叫賴瓜籽多。結婚三年多,身前身後地吱哇亂叫地生了三個,一個個長毛搭撒,鼻涕拉蝦的,跟他們的爹媽從小時一模一樣,小胳膊精細,小肋巴精瘦,小臉魂兒畫的鼻子一淌老長,這質量,也真夠嗆。有一回鄉長沈上川和村支部書記尤大耳朵倆在村裡嘮起了紅毛狼家小孩的質量問題。尤大耳朵書記認真給沈鄉長分析,說他家的孩子質量為什麼不能高。尤書記說,他那個爹,是個啥都吃的狼根野種;媽,是個什麼都敢罵的瘋婆子女兒。住那個小破屋,四面漏風一面漏雨,窗戶是塑料釘的,門是葦把子編的,滿屋除了炕沿是塊木頭,再沒有木製品,颳風下雨,稀淌嘩漏。那小五香子起根就沒在正經過日子家呆過,遇上紅毛狼更是那套味。這小子懶得要命,炕洞子三年兩年不掏一回,炕面子七高八低,灶坑打嗆,炕洞子冒煙,乾巴餅,清水湯,鹹菜戳大醬,水缸三天不幹碗兩天早早的。兩口子上炕睡覺,臭腳丫子,爛褲衩子,酸汗臭泥的也不知洗一洗,鑽進被窩子就睡。就這條件就這日子,兩口家製造出的孩子質量怎麼能上去呢?等生到第五個孩子的時候,小五香子就剩一根刺兒了。那人瘦得跟她那個瘋媽一樣,褲腰帶瘦得都系不住了,稀鬆,一瞅人,先把眼睛眯上,一臉小抬頭紋。生第五胎孩子時,是李小腳給接的產。老太太接完產,下了地幫小五香子屋裏屋外地收拾一上午。這屋這個亂,柴火垛連着灶坑,柴堆是豬圈,雞鴨鵝狗全跑外屋地聚餐,外屋地臭哄哄的一股酸味兒。房箔頂上嘀哩拴掛的,旮旯衚衕滿場凈灰,破鞋爛襪子,玻璃瓶子,小孩尿布,扔得哪兒都是。李小腳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教訓小五香子,說:“你這個小媳婦,你那老瘋媽瘋了不會過,你也瘋了?過日子咋能這麼胡弄呢,你自己不會過,你也沒看看人家劉老鐵子家的日子怎麼過的?井水有的是,不斤不離地就洗一洗,乾淨乾淨。生孩子能生起就養起,養活不起就別生,這叫啥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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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蠻野俗老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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