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上午十點,是蘋果書屋的開門營業時間,由於是寒假的關係,書店生意不錯,有不少學生跑來買小說漫畫,結了帳之後還愛跟老闆和店員姐姐哈拉幾句。

老闆葉昕安帶着暖暖的溫和笑容,把客人買的書包好,不忘加一句「謝謝惠顧,歡迎再來」。

沒意外地,他面前的女孩子紅了臉,羞答答地抱着書出門,而那個白目的傢伙還在納悶: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惹她不高興?

店員小美湊到他身邊,小聲說:「老闆,不要亂放電,會被人劫財劫色的。」

「我哪有?」葉昕安皺了皺眉,低聲斥道:「別胡思亂想,我開的是書店又不是牛郎店。」

「好嘛!」小美扁扁嘴,到一邊去收拾書架。

這個遲鈍的老闆,肯定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是衝著他來的,這年頭雖然帥哥滿街都是,可是像葉昕安這樣白凈俊秀、斯文含蓄的男人可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天和書籍打交道的關係,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帶一種儒雅的風度,溫柔中略帶羞澀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在鬼畜男橫生的年代,這樣溫文爾雅的男人簡直比熊貓還珍貴,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向她打聽葉昕安有沒有女朋友,答案是沒有啦,她在這邊工作一年了,還沒見老闆和哪個女人有來往,不過這傢伙更像個絕緣體,或者說像個書獃子,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拋向他的媚眼渾然不覺。

不知道誰能撬開老闆那顆遲鈍的心,把自己的愛灌溉進去。

小美一邊整理書架一邊胡思亂想,至於她的老闆,則是趁着客人漸稀,忙裏偷閑抱着一本雜文集,看得津津有味。

「喂喂,你看你看,真的是他!」幾個女生巴着窗戶,小聲嘰嘰喳喳,小美好奇地湊了過去,問:「誰啊?」

「是黑狼嘛!」她們興奮得滿臉通紅,對着幾輛緩緩停到路邊的黑色奔馳車指指點點,為首的男人就是她們口中的黑狼,東區的地頭蛇老大,洪遠幫的掌門蕭震恆,這間蘋果書屋也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不過好象蕭老大對這間小書店沒什麼興趣,一直任它自由經營,只是在路過的時候,偶爾摘下墨鏡,漫不經心地瞥一眼。

他是一個高大冷峻的男人,相貌堂堂、身材壯碩、氣魄壓人,眉宇間帶着隱隱的戾氣,不怒自威。

幾個靠在窗邊的女學生被他的眼神煞到,光速溜到書架后,葉昕安抬起頭來,正好與男人四目相接。

隔着玻璃,彷彿也能感覺到那種凌厲逼人的氣勢,葉聽安怔了一下,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看書,蕭震恆則在一幫兄弟的簇擁之下,走進對面的夜總會。

小美鬆了一口氣,說:「被他看一眼連腳都嚇軟了,混黑道的果然看起來很可怕。」

「哪裏可怕了?」葉昕安隨口問了一句。

小美一臉嚴肅地說:「老闆,你可千萬不要得罪他,那種人都是腥風血雨里闖出來的,打打殺殺是家常便飯,萬一惹到他,不僅書店會完蛋,恐怕連你的小命都不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葉昕安忍不住搖頭低笑,小美不再對牛彈琴,無奈地嘆氣,說:「老闆你真是……讓人不放心啊。」

平靜的一天過去,葉昕安關了店門,上樓做飯。

這幢小小的兩層樓是父母留給他的遺物,樓下被他裝修成書店,樓上用來生活起居,葉昕安性格溫和柔軟,與世無爭,所以左鄰右舍也沒找過他的麻煩,對面夜總會的保全甚至幫他打跑過兩個蒙面搶劫的小混混,總之是睦鄰友好,一團和氣。

吃過晚餐,葉昕安在沙發上小憩了一會兒,去洗澡換衣服,然後穿着睡衣窩在床上看電視。

新聞正播報高速公路的連環追尾事件,車禍現場雜亂而悲慘,緊接着是某某餐廳的瓦斯爆炸事件,外面的世界總是紛紛擾擾,每天都在發生着不幸的事情,_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顯得更加寧靜安詳。

不過很快有人打破了這種寧靜,葉昕安關掉電視,側耳靜聽,確定他沒幻聽,樓下確實傳來異常的響動,像是有人闖進了書店。

他光着腳下地,悄無聲息地朝樓梯口挪過去。

年代久遠的木製樓梯,踩上去還會發出細微的聲響,葉昕安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像貓兒一樣輕手輕腳地下樓。

摸索着打開燈,葉昕安看清了站在門口的黑衣男人。

蕭震恆!

葉昕安扭頭就往樓上跑,蕭震恆像頭豹子一樣追了過來,一把扭住他的手臂,粗蠻地把他往卧室拖。

「放開我!」葉昕安驚喊着,拚命與之扭打,空着的一隻手抓起電話,還來不及撥號,他整個人被蕭震恆扛上肩頭,帶進卧房。

男人粗壯的手臂箍着他的腰腿,輕易化解了葉昕安的掙扎,一把將他扔到床上……

完事之後,蕭震恆解開綁着他雙手的布條,手指輕撫過手腕上泛紅的勒痕,問:「被霸王硬上弓的滋味如何?」

葉昕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渾身無力,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他翻了個身,手臂軟綿綿地摟住蕭震恆的頸項,啞聲說:「爽死了……你好棒哦!」

蕭震恆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溫柔之色,大手小心翼翼地揉着他的腰。

葉昕安窩在他懷裏,在他胸前親了一下,問:「下次玩什麼?」

「下次?」蕭震恆語聲帶笑,捏了捏他的臉蛋,說:「下次我綁架你。」

葉聽安滿足地傻笑,在他身上蹭了蹭,有點猶豫地開口:「那你要記得用潤滑劑……今天剛進去的時候……真的有些痛……」

「好。」蕭震恆把他泡到浴室,舒舒服服地享受鴛鴦浴。

如果讓小美看到這番景象,八成會嚇出羊癲瘋來,白天斯文儒雅、很傻很天真的老闆,竟然會和一般純良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黑道老大搞在‘起,夜生活這麼多姿多彩、又黃又暴力。

不過,即使是葉昕安本人,在兩年前也絕對沒有想到他會愛上一個男人。

還是個這麼冷硬粗蠻,讓人難以接近的男人。

孽緣的開始往往不會太愉快,當時他二十三歲,被父母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個標準的書獃子兼乖乖牌,單純中透着傻氣,有暗戀的女生卻鼓不起勇氣表白,生活簡單快樂,無憂無慮。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那一年父母車禍身亡,留給他足夠後半輩子豐衣足食的遺產,卻帶走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依賴,讓一直生活在優渥順境中的葉昕安措手不及、幾乎崩潰。

人到倒霉的時候,衰事總是排着隊來,整天失魂落魄的葉昕安,在某日很白目地惹到了幾個小混混,被人堵在巷子裏飽揍一頓,還逼他下跪求饒。

葉昕安雖然性格溫和,骨子裏卻有一股好學生的倔強與清高,死活不肯,於是其中一人掏出刀子衝上來,叫囂着要卸他一條手臂。

於是碰巧路過那裏的蕭震恆猶如天降神兵,救了他一條小命,還把那幾個人修理得哭爹喊娘,發誓再也不敢找葉昕安的麻煩。

處於極度仿徨和恐慌之中的葉昕安,會對這樣強悍的男人產生仰慕感,實在是很順理成章,再正常不過——雖然他的仰慕變成愛慕,一發而不可收拾。

痴活了二十三年,終於體驗到那種心動、心痛、心悸的感覺,比起曾經浮光掠影一般的暗戀,這感情更加強烈,更讓人煎熬難耐。

剛破殼的雛鳥也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認作媽媽,蕭震恆身上顯然沒什麼母性,沒耐心去關照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傻瓜,更不置於對被打得像豬頭一樣,面目全非的葉昕安產生色心。本來他的相貌和氣質,加上混黑道的身分,應該是人見人怕,沒想到這個小傻瓜卻總是不知死活地纏着他,鍥而不捨,連跟蹤的爛招都用上了,整天像牛皮糖一樣粘在他屁股後面不放。

他的傷好了之後,長得還是挺不賴的,五官端正俊美,氣質乾淨清爽,像一滴清晨的露水,很養眼,但是脆弱得一碰就破。

跟他這種野獸般蠻橫的黑道頭子明顯是兩個極端,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才會天天纏着他不放。

這傻小子難道真以為自己不會揍他嗎?反覆再三,蕭震恆終於被這種低段數的騷擾行為惹煩了,拎着他的脖領子讓他滾。

然後……他難過地低着頭,哼哼唧唧地說愛他。

蕭震恆的震驚不亞於看到外星人攻打地球。

逼問了不知多少遍,「你怎麼會愛上我?」答案千篇一律,總是讓他想吐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蕭震恆冷笑,「那就先來給我暖床吧。」

他向來沒節操,抱一個男人完全不在話下,反正沒什麼損失,姑且拿來塞塞牙縫,能順便把小傻瓜嚇跑就更好了。

可是他料錯了,在他床上,即使疼痛、難堪、屈辱,葉昕安也沒有一次喊停,只是緊緊摟着他的頸項,像落水的人抓住漂到眼前的浮本,怎麼也不肯鬆手,將淚濕的臉頰埋入他的肩窩。

那天夜裏,他抱着昏迷過去的葉昕安,一種莫名的情愫開始滋長。

彷彿獻祭一般痛苦的結合併沒有讓葉昕安退縮,他像個虔誠的殉道者一般,把自己的愛與熱情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盡自己的一切所能,讓他知道,讓他相信,他愛他。

這是靈魂深處的激蕩,他的世界光影紛繁,充斥着太多的爾虞我詐,當一份純粹的愛情降臨的時候,反而讓他手足無措。

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兩個世界的人何苦糾纏在一起,為他好就該徹底推開他,可是冷硬如鐵石的心已經被沾染上融融暖意,無論如何也放不開他。

就這樣,兩個人秘密交往了兩年多,洪遠幫只有幾個高層幹部知道他們的「大嫂」是誰,白天分開兩個世界,晚上合而為一。

為了補償初夜的粗暴,蕭震恆在床上溫柔許多,傾盡技巧,很快教會了他情事的歡樂,並且不遺餘力地把葉昕安的身體開發得沒有他就無法滿足。

雖然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不過對葉昕安,他是認真地想要與之攜手走完後半生。

抱着情人被熱水泡到發紅的身體,蕭震恆滿意地咕噥一聲,摸着他的頭髮,而後者,像一隻吃飽喝足的小貓咪,乖順地趴在他胸前。

「我今天表現得怎麼樣?」葉昕安抬起頭來,一臉想要獎勵的神色,蕭震恆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故意板著臉逗他:「反抗得不夠力,有欲迎還拒的嫌疑。」

情人之伺百無禁忌,有時候也會想出一些變態花樣來增加情趣,今天晚上,葉昕安扮演純良無辜的小市民,而蕭震恆就是個破門而入的強姦犯,目標是排除阻礙,把主人吃干抹凈。

葉昕安顯然很失望,鬱悶了幾分鐘,自己安慰自己說:「反正都要做,幹嘛要把時間耗在打架上?」

蕭震恆「噗」地一聲笑出聲來,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戲謔,分明在說:就你那瘦弱身材也能稱得上打架?

葉昕安被他看得臉皮發燙,嘟嘟囔囔地說:「我本來就拒絕不了你嘛……」

在他面前,他永遠清高不起來,心甘情願做一個粘在他懷裏要求疼愛的小傻瓜。

蕭震恆指尖撥弄着他的耳垂,引起對方一陣輕顫,他懶洋洋地勾起葉昕安的下巴,說:「看你在人前還挺正常的,一臉處男書獃子的淡定相,怎麼一到我面前就這麼饑渴?」

「你這是明知故問。」葉昕安紅着臉,悶聲悶氣地說,含含糊糊地吐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想矇混過關,蕭震恆偏偏不肯放過他。壞心眼地追問個沒完:「別害臊,老老實實回答,到底是為什麼?」

葉昕安支吾來支吾去,看實在難逃一劫,只好吞吞吐吐地說:「因為……我只愛你一個人……對你有慾望……想跟你上床………」

這個變態!非逼他說出這麼丟臉的答案,葉昕安暗暗磨牙,觀察他肩上哪裏好下嘴。

蕭震恆得意地笑,站起身來,伸手把羞得無地自容的葉昕安撈出來擦乾,然後體貼地抱到床上去。

腦袋一沾到枕頭,葉昕安就開始呵欠連連,他在床上翻滾了幾下,縮成一團鑽到被子裏,身邊留出一半床位,睏倦地撐着眼皮看他。

他就是喜歡葉昕安這種無意間透出來的傻氣,乖巧又可愛的神態讓人十分受用,蕭震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低聲說:「你先睡,我一會兒再來陪你。」

葉昕安迷糊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蕭震恆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拉開冰箱找吃的。

最近事多,再加上他為了趕時間來夜會小情人,連晚飯都沒顧上吃,真可謂慾火焚身,廢寢忘食。

冰箱裏有葉昕安晚餐剩下的半鍋什錦燴飯,還有一大盤滷雞腿,以及水果若干等等。

蕭震恆把燴飯和雞腿丟進微波爐加熱,打開保溫鍋,香噴噴的蔬菜牛腩湯還冒着熱氣,他的情人真是貼心。

正想着,葉昕安披了件衣服晃過來,從身後抱住他,說:「夠不夠吃?我再煮個面給你好不好?」

「你當我是豬?」蕭震恆笑着彈彈他的腦門,把熱好的食物端出來,說:「你怎麼不睡覺?剛才不是累得眼睛都睜不開?」葉昕安在桌邊坐下,眯着眼睛給他盛湯,說:「比起床來,我更喜歡粘着你。」

由於不能光明正大地交往,葉昕安內心深處總是欠缺安全感,所以拚命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處時間,把跟屁蟲的特質發揮到極限。

如果換了別人可能會覺得他煩,不過蕭震恆很吃這一套,十分享受被他百般依賴的感筧。

這是刀光劍影的江湖中碩果僅存的一處桃花源,總是讓他經歷了黑喑世界的種種紛爭之後,獲得心靈上的平靜與溫暖。

甚至只是路過時匆匆一瞥,都能讓他那顆煩躁不已的心感覺到甜蜜的滿足與幸福。

「來,張嘴。」他夾了一塊雞肉送到葉昕安嘴邊,後者猶豫了一下,張口吃下去,小聲說:「我不餓。」

「多吃點,身體弱巴巴地容易生病。」蕭震恆不由分說塞給他一個雞腿,命令道:「吃完。」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葉昕安乖乖地聽話,把雞腿啃完,再被灌了一碗湯下去,喉嚨里逸出一聲飽嗝。

蕭震恆進食速度比他快多了,葉昕安慢慢騰騰啃雞腿的時候,他已經消滅了桌上的食物,喝了兩罐啤酒,然後點燃飯後一支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欣賞葉昕安斯文優雅的吃相。

葉昕安吃完之後,去切水果,蕭震恆直接拿起洗好的蘋果啃下去,說:「反正都要下肚的,幹嘛把浪費時間在切它?」

這句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葉昕安楞了一下,然後有點臉紅,爭辯道:「我媽一直是這樣教我的。」

唉,家教良好的小孩,和他這種橫行霸道黑社會就是不一樣,蕭震恆嘖嘖兩聲,沒再阻撓葉昕安維護他的用餐規則。

一想到這個好出身的漂亮男人對自己死心塌地,蕭震恆就暗爽得忍不住一臉壞笑,吃完水果,他一雙狼爪又開始騷擾對方,而葉昕安也很樂意被他騷擾,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會兒,一起回房睡覺。

一夜無夢,清晨醒來,身邊的人已經離開,葉昕安坐起身來,扒開窗帘一角看看窗外,太陽正升起,預示着屬於夜晚的歡樂時光告以段落。

葉昕安翻身抱住旁邊的枕頭,臉龐埋入其中,讓對方殘留的氣息將自已包圍,他閉上眼睛,喃喃低語:「等你來綁架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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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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