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你早就知道了。”支開令狐同時將殘月叫進辦公室,宿知秋纖指一點桌上一本薄薄的百家姓,等着這名好部屬給她一個完美的解釋來決定自己是不是該原諒。

“我告訴過您了,小姐。”殘月撇清主子扣上頭頂的罪名。“我說過了。”

她拿起百家姓在空中晃了下再摔回桌面。“這就叫告訴我了?”她怎麼不知道她的好部下會跟主子打啞謎。

“小姐,難道您不開心嗎?”殘月摸不透主子質問她的用意,也設法子從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端倪,只好裝蠢作呆開口問了。

“被部下蒙在鼓裏的主子會覺得開心嗎?”

“我沒有瞞您。”

“你也沒有說實話。”

“我說了,是您沒有聽進去。”

有空不妨翻翻百家姓,很好玩的——這叫說了?”

“就只有百家姓三個字你要我想出什麼?”

“您到最後還不是想出來了。”

說到底,她就是存心考她就對了。沒有表情的面具最後噗哧一碎,是宿知秋搖頭嘆氣兼苦笑的無可奈何。

“為什麼我總是被騙的那個人?”她問自己也問站在面前不敢坐下的部屬。“為什麼被蒙在鼓裏的都是我?”

“小姐可以料想得到。如果不被他的死訊亂了方寸的話,您一定會知道。”

“若不是看見朝顏我不會對他起疑心。”

“朝顏?”那是什麼東西?人名嗎?

“牽牛花,又稱朝顏花。”她好心替她解惑。

“牽牛花?朝顏花?”好個相差天南地北遠的名稱,前者是難聽得要命;後者是噁心得詩情畫意。

“在巴黎他曾經向我提過。”

Anyway,管他是牽牛花還是朝顏花,反正小姐知道他真正身份后就不會再為那個假牌位哭泣難過了,而且——“不管怎樣;這表示您和他還有緣份。”

“緣份?什麼時候你也開始相信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

“小姐,您對他……還是不改初衷,仍然打算要完成那個誓言嗎?”

宿知秋連人帶椅轉了個方向背對她,好半天都沒吭聲。

殘月等着,漸漸等得不耐煩。

感情事最磨人!這話果然沒錯,可是磨到她這個完全無關的人身上就讓她覺得很冤枉,只想早早脫身。

等呀等,等到最後她乾脆使出最後一招。“小姐,就當您默許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失手,我立刻去辦。”

“殘月!”宿知秋轉回身,緊張地叫住她。“你敢!”

“可是小姐您不是希望他死嗎?”

“我沒有說。”

“但是你默認了呀。”

“殘月——”宿知秋拉長尾音,沒好氣地瞅着她。“你到底站在哪邊?聽誰的命令。”

“當然是您的命令,小姐。”

“那為什麼我覺得你是站在他那一邊為他說話呢?”

“恐怕是您的錯覺了,小姐。”殘月彎身九十度,掩飾自己到嘴邊綻開的笑意。

“你認為他這麼做有何用意?”

“便於隨時保護您的安全。”再直起身,殘月臉上的笑意已失,神色正經。

這一點她當然知道,但是她想聽的不是這句話。“還有呢?”

“還有?”殘月偏着頭,還有什麼嗎?

“只為了保護我而已?”宿知秋撐着下巴,期待殘月會說出令她滿意的答案。

“便於暗地查出帝氏大樓爆炸案的真兇。”

“只有這樣?”宿知秋的臉色愈來愈沉。

還有啊?殘月傷腦筋地想了又想。“還有嗎?”

“動機,他設下這騙局的動機。”食指叩敲桌面,她點得還不夠明嗎?

“如果不這樣,您會讓他接近您嗎?”殘月反問。“您和他一見面就劍撥鴛張,他要是以本來的身份接近您恐怕頭和身體早就分家——這樣說起來,他還真怕死。”

“殘月!”宿知秋駁斥道,“他如果怕死就不會為我擋子彈。”

“既然他都肯為您擋子彈,這其中的原因不用屬下明說小姐心裏也清楚的不是嗎?”

啊……原來“殘月。”

“是,小姐有何吩咐?”她彎身等待主子下令。

“有沒有人說你愈來愈像老奸巨猾的生意人?”

呵……“小姐!謝謝您的讚美,殘月一直朝這目標前進。”

呼!她敗給她了。

☆☆☆

宿知秋端了杯冰水走近正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擦拭佩槍的令狐。“給你。”

“謝謝。”令狐頭也沒抬,繼續他擦槍上油的動作。“今天不酗酒?”

“那不算酗酒。”她重申,也保證道:“我不會再喝。”

他沒出聲,但是點頭表示贊成她的決定。

“令狐。”

“有事?”

“你介意告訴我你摯愛的那個女人是如何傷你的嗎?”

令狐被她的問題止住動作,視線透過面具落在她身上。“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我想知道感情傷害女人的威力和傷害男人的會不會一樣強大。”

“這怎麼比較?”令狐收起佩槍,背部貼上椅背。

“受傷害的情況因人而異,同樣一件事,有人認為是傷害有人則不覺得,怎麼比較?”

“你不願意說?”她把他的話當成拒絕,只有先收回探知的好奇心。“無妨,不願意說就不要說,晚安。”她起身打算回房。

“我沒說不願意。”他的話成功留住她,頓了會思索怎麼起頭后,他以苦笑作為開頭,“也許我這套說辭在她聽來會被她認為是詭辯也不一定。”

“是嗎?”

“嗯。”他點頭,目光落在對桌而坐的人身上。“她是個很固執的女人,很少有什麼人或物能讓她改變她已經認定的事情,就是因為這份倔強才讓我受創極深;在她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認真投入一份感情卻慘遭誤解的一天,也因為從沒受創,才會無法抵擋她的話,狠狠刺傷自己一——到現在,疼痛依舊。”

“我——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傷你?”

“你忘了?”他側首看她。“上回在海邊我說過了。”

“我醉了,根本記不得,只記得你說你有個摯愛的女人而已。”

“原來如此。”那後來他失控的表態她也忘了。令狐安了心,也黯了心,很矛盾啊,希望她能再愛他這個人卻又怕見她。

“你可以再重述一遍嗎?”

“很簡單。”他聳肩,試着輕鬆地刨開舊傷口,可惜,怎麼都輕鬆不起來。“因為我無法娶她,所以她認定我不愛她,對我說她恨我。”

“也許她只是一時氣憤口不擇言才會——”

“就算是這樣也不該讓這種話輕易出口,對我而言,這句話將我對她付出的感情一把抹凈,她的質疑與怨恨傷害到我;難道我對她的付出在那一瞬間就能被定生死,換得一句我恨你?”

“但你無法娶她是事實,她會恨你不就是因為……”

“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他指的是無法娶她的理由嗎?宿知秋心想。

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的事到底有多少?什麼樣的理由會讓他無法下定決心娶她?殘月的報告沒載明這件事,爺爺那裏她不可能去問,所以這疑問到現在還是個謎,但願——眼前的他會說。

“什麼苦衷?”

她為什麼突然關心起他的事?令狐看着她,愈看愈疑心。

收到他狐疑的目光,她趕緊改口:“是因為你對自已被毀容的臉感到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不敢娶她?”

聽到這話,令狐才又莫名放心地呼了口氣,搖頭。“這只是小事。”

“那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她順理成章地追問、一切感覺自然而沒有衝突。

“她的親人開出我無法做到的條件。”

令狐頭往後枕在椅背上,抬起右臂遮住大半張臉。“要我捨棄自己的一切,像個失憶症患者,丟掉過去,只有現在和未來;而這個現在與未來必須以守護她為宗旨不得反悔。”

爺爺要他捨棄一切留在巴黎守護她一輩子!要他拋開原來的身份才願意讓他娶她!宿知秋被他的話震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就是當初他為什麼一直不答應娶她的真正原因!

爺爺,您未免太殘忍,怎麼能要他捨棄一切才能留在她身邊。

沒有過去,怎會有他這麼一個吸引她、讓她愛深愛極的男人?少了過去的淬練!他如何能牽動她心弦?

“好殘忍……爺爺您好殘忍……”

“小姐?”疑心重回令狐眼裏,她今天晚上和之前為軒轅彌的死酗酒舉止不一樣。

是重新振作了沒錯,但很弔詭;才昨天與今天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差她怎麼能變得這麼快?

是發現了什麼嗎?難道——

“對了,你想不想知道軒轅彌是怎麼傷害我的?”

“我不——”

“跟你的情況有點像卻又不太一樣。”她笑眯眼,神色自若得讓對桌的男人緊張起來。“也是為了結婚,但是不一樣,我和他的情況是我願意嫁他卻不肯娶我,為這件事我們吵了一架,他甚至還說不愛我,而這一架也讓他找到借口離開我、離開巴黎,得到自由。”

“也許他並不覺得自由!”他衝動出口,驚覺情緒失控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也許他和我一樣有難言之隱。”

“就算是難言之隱,你不也說給我聽了嗎?”她聳肩。“那他呢?當初卻什麼都不說。”

“也許他以為你聽不進去或者有其他原因。”

“比如說……他不想傷害我跟某人的感情。”她以推測的口吻道出,瞄了瞄對面令狐的反應,又道:“不過現在再來探求他當時的意思都於事無補,人死了怎能復生,你說是不?”

“嗯。”話題愈來愈危險,令狐變得愈拘謹慎言。

“你是娶不得,我是嫁不成或許我們該湊成一對。”

他所得心一驚,直嚷:“胡鬧!”

“我不覺得啊。”她要看他能裝到幾時。“你對我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是我奉命保護的人,保鏢與僱主,關係就是這麼簡單。”

“你還愛她?”

“只愛她一個。”

“說得也是。你仍然愛她就像我仍然愛軒轅彌一樣,剛才只是說笑,你別介意。”

“不會。”

“最後一個問題。”她走進房,關門前旋身比出食指。

“什麼?”目送她的令狐等着接應。

“如果你知道她還在等你,你會怎麼做?”

令狐沉默,這個問題和之前他問她的有點相似。

“你會怎麼做?”

“你已經問過最後一個問題了。”他提醒。

“可是你沒回答我。這時候還跟她算得那麼清楚。“爺爺說你不會瞞我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好一個討價還價,令狐敗陣只好回答:“我不願再度在捨棄過去和捨棄她之間作抉擇。”

“如果她願意捨棄一切跟着你,讓你保有過去呢?”

“小姐,你該休息了。”

“最後一個,我保證。”

唉,他搖頭,無可奈何之下還是應了她的要求回答:“我會守護她一輩子。”

“這可是你說的喔。”得到滿意的答案,她心滿意足地關門休息。

這是怎麼回事?令狐猶如身陷五里迷霧,不知道她今晚問這些有何目的。

難道她真的發現了什麼?

☆☆☆

“什——么——”曉風在聽完主子的交代后雙手捧腮尖聲高叫。“小、小姐?我、我我沒聽錯吧?您是說……”

“真的。”宿知秋螓首朝他一點,神情再認真也不過。

在她身後的令狐在聽完之後,面具下的表情沒人看見,但是挺直的身子的確是明顯震了震,可見宿知秋交代的享有多具震撼性。

“可。可是——這……”這種事他怎麼做得出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當下他拿起平日套在手腕的佛珠開始念佛號:“南元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再念也沒用了。”不虧一虧這佛號滿天飛的怪洋人就不舒服的殘月代表惡魔發言:“別忘了主子是撤旦出身,在她手底下的你想要成佛就等下輩子轉世投胎再說。”

“可是……”這回要做的事是何等的罪大惡極,竟然要他——“小姐……我不適合這個工作。”曉風哭喪着臉,說什麼都不想接下命令。

“殘月會幫你。”

“但是這實在大——”

“你想違抗命令?”宿知秋挑起眉,表態懷疑這臣子的忠心度。“或許你是想回法國和董事會的人喝茶聊天。”

“您可以找面具男——呃,令狐跟殘月一起去。”

“不行。”宿知秋駁回他的提議。“他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保護我。”

“小姐,我看您就讓他回去吧,這件事我自己一個人去辦也成。”殘月在旁邊加油點火外帶煽風,抓准機會就想燒他這個滿天神佛的洋人一屁股灰。

“我不回去!”開什麼玩笑!要他回巴黎和一群老人勾來搭去,一刀抹了他還乾脆點!

“那就聽小姐的動手啰。”殘月不愧是殘月,立刻丟出他唯一能走的路。

“但是……都這麼久了,弄出來之後還能看——先別說看,想想,那空氣還能聞嗎?”

殘月別具深意的眼神瞟向主子後頭站得筆直的人,無所謂的一聳肩。“人類有嗅覺疲勞的本事,聞久就習慣了。”

“在這之前就會吐得死去活來了。”

“那也不錯啊。殘月煞有其事地點頭。“我可以免費義務性在附近挖個洞把你丟進去埋起來,要不然跟他‘睡’在一起也成。”

“我不要!隨便挖個洞埋我就已經夠克難了,你還想偷懶直接來個合葬,這是什麼意——”可惡!被她一鬧他都亂了。“這不是重點!”

“好啊,那你說你的重點是什麼?”她倒要聽聽他的重點在哪裏。殘月雙手叉腰等着他的重點。

“我的重點就是——”他回頭,雙手合十趴在主子的案牘上,只差沒落英雄淚。“小姐,這件偉大的工作就請您交給別人吧,小的其他什麼事都能做。唯獨這件事萬萬不成。”

“那跟無能有什麼不一樣。”

“你可不可以閉上你的毒嘴少陷害我!”

“為什麼你不捂緊你的耳朵拒聽?”她刺他一記回馬槍。

晤……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他就是太善良才會被她欺負得如此凄慘。

“如果不做,就回巴黎,這是命令,絕不更改。”這時候主子的架式一出,任誰都反抗不了。

“可是——”

“沒得說情。”宿知秋抬手擋住他的哀求,一個機會都不給。

“我會死……我一定會被天打雷劈而死……”曉風仰頭向天花板哀叫。

“放心,那裏應該還有空位,我會找個好風水給你,讓你成仙成佛。”殘月惡意在他愁雲慘霧的心情下再加一記轟天雷。

嗚哇哇……要他挖墳開棺還兼盜墓哩——他死定了!

沒錯,宿知秋的命令就是要他——挖墳!

“小姐……”

“殘月,馬上訂一張到巴黎的機票給他。”宿知秋強硬地不留情面。

“我不是要推開工作啊!”曉風拉住接令立刻作勢衝出門去訂機票的殘月,直嚷冤枉:“我只想在這之前問一個問題。”

“喔?”宿知秋眉峰一挑,雙手環胸躺進椅背。“你問。”

“小姐為什麼要我挖墳?”做這種缺德事總得有個理由吧,總不能把人家的墳挖一挖只是看好玩的吧。

紅唇揚起神秘的淺笑,美麗的鳳眼閃過的的光彩,像是不經意瞥向左後方一樣,宿知秋淡然為屬下解惑:“我要效法伍子胥。”

“伍子胥?”曉風不明白。

“小姐,這個歷史白痴搞不好連孫中山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伍子胥。”

“誰說我不知道孫中山!”曉風火大,上前為自已被看扁到了極點的能力護航,“一百塊新台幣上的人頭像就是孫中山!”

“是啊是啊,那麻煩你老兄告訴我伍子胥是何方人士。”

“我……我是法國人,哪管得了你們中國歷史。”哼!

“不懂就別硬要裝懂,告訴你也好,反正挖墳的工作落在你身上是定數,你這輩子註定背上個挖墳的業障,那再多個助人鞭屍的罪名也無所謂嘛,反正阿鼻地獄之旅你是去定了。”

什——么?!“鞭、鞭、鞭——”

“鞭屍。”真可憐,嚇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了,呵呵呵。這時候可以看出殘月的同情心用在搭檔身上的是少之又少。“你不知道嗎?伍子胥是中國古代挖墳鞭屍的代表人物。”

挖墳鞭屍還有代表人物……砰的一聲,曉風倒在地板上。

殘月冷眼旁觀。“小姐,他暈過去了。”真沒用。

“等他醒了,帶他去軒轅彌的墓地。”

“是”

殘月頷首,一雙看好戲的眼瞟過後頭將他們主僕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的貼身保鏢,再瞥向地上口吐白沫的大蹩腳,委屈自己彎身一手抓起他腳踝轉身退場,義務性為主子清理辦公室不必要的垃圾。

☆☆☆

“他人已經死了,你有必要再這麼做嗎?”在辦公室只剩兩人後,令狐忍不住出聲。“這對死者是種污衊。”

“別以為你知道我的私事就代表你有權利干涉我做的事。”宿知秋轉身向他,抬頭不馴地瞅視他的面具。“公歸公,私歸私,論公事,你只是個貼身保鏢,干涉或建議我做什麼事都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

“論私事呢?”他問,想知道在她心裏他居於何位。

“你是同病相憐的朋友。”

“那我是否可以用這關係建議你不要做這種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後悔?”她甩頭一笑。

“你說過你仍然愛他,既然如此就不該叫曉風、殘月去挖墳鞭屍。”無論用什麼理由,他都得阻止她讓那兩個人這麼做。

軒轅彌的墳是空的,一旦他們開棺,這件事就再也藏不住,而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

“我不會後悔。”

“看一具爆炸碎裂不完整的屍體對你沒有好處。”他出言恐嚇,希望能讓她收回成命。

“既然我要做,就會有心理準備;如果你不想看你可以不要跟。”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手肘靠在椅子把手上托着下顎,她等着他的解釋。“找個理由說服我接受你用私人關係說出的建議,我洗耳恭聽。”

“現在不是做這種無聊事的時候。”

“我多年的愛與恨,思與念是窮極無聊的事?”眉峰拱起不悅,他出口的理由真讓人難以接受。”聽你這麼說我更想一睹他支離破碎的屍體。”

“小姐,別忘了近日你遇到突襲的次數愈來愈多。”

“托那些人的福,我愈來愈習慣在槍林彈雨中求生存。”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低沉的聲音吼出不穩的情緒,說一句她頂一句,他被她的反駁惹惱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誰是幕後派人襲擊你的主使者,而不是這種無用的小事。”

“我自有分寸。”她站起身,仰首與他對視,反問:“你又為什麼執着說服我不要這麼做?”

令狐一愣,立刻重複之前的話:“我說過,不希望你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面對他的死,我有一輩子的後悔,不差這一項。”她同樣理直氣壯。

“你對我信誓旦旦說愛他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到頭來,你還是恨他恨到要挖墳鞭屍?原來你是心口不一的人。”

“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反擊:“對我說愛那個女人依舊,卻不見你有任何去找她挽回她的心的行動——如果我心口不一,那麼你也是。”

令狐被她逼退一步,情緒莫辨的目光膠着在她身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坐回辦公桌前,拉開右邊抽屜取出一本百家姓丟給他,旋過身說道:“念第二頁倒數第二行最後兩句。”

令狐百思不解她話鋒忽轉的用意,但依言翻開書頁,看到她要他念的地方瞠大了眼。

她——

“怎麼不念?”她連回頭都沒,雙手環胸等着他。“念啊。”

“公孫仲孫——”原來如此。他頓住,終於明白她派曉風殘月挖墳的真正用意。

“下一句。”她催促,食指輕叩手臂。

“軒轅令狐……”

當他念完,她連人帶椅轉向他,一雙鳳眼凌厲地瞅着他。

“你是要告訴我實話還是要繼續這場騙局讓彼此沒有好日子過,令狐——不,軒轅彌。”

他垂下拿書的右手,左手摘下面具,露出她朝思暮想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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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狐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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