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歌兩腳在大街上站定﹐將隨身的龍騰鞭縛在腰際﹐表情淡漠地審看這條人來人往的大街。
他搔搔發﹐翻出隨身攜帶的黃曆﹐在太陽底下研究起他今天的風水好或不好﹐並沉痛地想起他現在會站在此地翻黃曆的原因流年不利﹐以及那個臭女人。
幾天前﹐他的運氣還不至於像現在那麼糟﹐可自他由六扇門的天牢逃出來后﹐他的運氣就□□唉﹐他當初不該和其它的同伴一起答應那個臭女人的買賣的﹐否則現在他也不用站在這﹐準備當個沒有錢途的刺客。
「刺客」﹐聽起來就是短命又倒霉的職業﹐他怎麼會淪落到做這一行﹖他擰着眉心長聲嘆﹐開始為自己三天前的遭遇後悔不已話說京城第一神捕左斷所居住的六扇門﹐外外的燈火日夜不熄已有數日﹐尤其在六扇門內戒備最嚴密的天牢外﹐更是佈下了百來名衙役﹐除非左斷親口命令﹐任誰也不許妄入天牢大門一步。只因為天牢頭特造的金鋼不壞牢房中﹐兩天前住進了五個名列懸賞榜首、赫赫有名的欽命要犯。
這五人已被京城第一神捕左斷追了又追、捉了又捉長達五年之久﹐即使左斷為了維護名捕之聲譽﹐立誓一定要將他們緝拿歸案﹐但好運總是偏向這五名欽命要犯﹐讓左斷次次出馬皆無功而返﹐屢戰屢敗的標籤已在他身上貼很久了。
不過世事無常﹐幸運之神也不是永遠都會眷顧他們五人。這次左斷出動了五萬兵馬圍住這五人齊聚的地點喪神山﹐好不容易一雪前恥﹐終於將這五人一網打盡。也因此﹐整個六扇門的衙役們﹐都因天牢頭的特殊人犯而精神緊張﹐個個戰戰兢兢﹐無人敢有絲毫鬆懈怠惰﹐生怕若是有個閃失﹐又會讓他們五人給逃了﹐到時可能又得再花個三年五載﹐才能像這次這麼好運﹐將他們全都捉到手。
月上柳梢頭時分﹐天牢外頭﹐人人皆因守衛了整整兩日而疲累不已、心境慘然﹔而天牢頭破關了兩日的人﹐心情也不比外頭的人好到哪去。
天牢內並列的五間牢房中﹐各關了一個手縛金色銬鎖的欽命要犯。
被關在最外側牢房的朝歌舉高了手中的銬鎖﹐往關在第二間牢房﹐兩手正忙碌不已的蓋聶看去。
「蓋聶﹐你解開了沒﹖」關進來兩天﹐蓋聶也對手上的銬鎖拆解了兩天﹐這個神偷到底是解開了沒有﹖「也不知這玩意兒是什麼鑄的﹐內力震不碎、外力扯不裂﹐用任何法子也解不開。這到底是誰造的﹖」外號神偷能解百鎖的蓋聶﹐生平第一次踢到鐵板﹐挫敗的瞪着手中怎麼也解不開的怪手銬。
「衛非﹐你有沒有法子﹖」關在第三間牢房的樂毅不再把希望放在蓋聶身上﹐直接問被關在第五間、頭腦最好的衛非。
藺析閑適地坐在第四間牢房的石床上﹐懶懶的說明芳鄰的情況﹐「他在陪周公釣魚。」那個衛非從太陽下山後就一直在睡覺。
「睡了兩天﹐這時他還能睡﹖」樂毅眉峰隱隱抽搐着﹐瞠大了眼瞪向在石床上躺得四平八穩的衛非。
「閉目養神總比你們白費力氣來得好。」藺析往後一靠﹐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我可不要一直關在這兒等左斷來砍我的頭。」樂毅使上全身蠻力﹐硬是要將手上的手銬摔開。
突地﹐一個清亮甜美的女音從他們牢房前的地板下傳來﹐制止了樂毅的舉動。
「大俠﹐對手上的銬鎖省點功夫﹐沒有我手中之鑰﹐你花再多力氣也是徒勞。」
除了還在睡覺的衛非﹐其它四人立刻翻身而起﹐站在牢門前訝然看着前頭的地板﹐眼看地板緩緩被挪開一角﹐露出一張賽似天仙的小小臉蛋。
「衛非﹐該起床了。」藺析端着冷臉﹐邊打量那個只露出頭﹐身子還在地板下的女人﹐邊叫他們五人中軍師級的衛非起來會客。
「這塊石頭可真重□□」左容容費力的推開石板﹐從下方的地道攀上地面﹐秀氣地自袖中掏出巾帕拭去泥污﹐整頓儀容。
「衛非﹐你醒了沒有﹖」朝歌對這能無聲無息潛入、連他們四人也沒發現行蹤的女人警戒得很﹐連忙揚聲催衛非起來認一認這是何方神聖。
衛非躺平的身子還是沒動﹐不過從地板下爬上來的左容容則是張大了一雙明眸張望着五間牢房﹐伸出素白的纖指點着人數。
「一、二、三、四、五。很好﹐一個也沒少。」都沒跑﹐這代表他們還沒盡全力離開這。或者﹐有人把這天牢當成客棧休息了。
蓋聶和樂毅忍不住一塊兒大喊。「衛非﹐起床﹗」這個女人都在數人頭了﹐他大爺還能睡﹖左容容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別擾了那個衛非的安眠﹐而後款擺着纖細的腰肢走至第一間牢房﹐仰手看着朝歌並輕鬆的說著﹕「「朝歌﹐雲夢大澤僅存唯一龍騰鞭持鞭者﹐鞭法出神入化揮鞭無影﹐江湖人稱無影夫﹐輕功高超可一日百里不喘不歇﹐又稱神腿。」
朝歌的臉色瞬間即變﹐劍眉緊蹙地看她又走至下一間牢房前。「蓋聶﹐天下第一名劍落霞劍持有者﹐劍法高深精奧﹐劍起劍落無息無音﹐江湖人稱無音者﹐巧手可偷萬物解百鎖﹐有神偷之號。」
蓋聶一言不發的凝視着這個女人﹐看她唇邊綻着笑﹐走至另一間牢房前對樂毅道﹕「樂毅﹐天下第一名刀夜磷刀持刀者﹐刀法無形如磷光飛閃﹐江湖人稱無形士。力大無窮可舉萬斤、破石開山﹐素有神力之稱。」
樂毅繃緊了全身﹐眼睜睜的看她又介紹起隔壁的藺析。「藺析﹐上古神兵器后羿弓持弓者﹐百步穿楊箭不鬚髮﹐醫術卓絕﹐但又喜見死不救﹐江湖人稱無常君﹐又號神醫。」
藺析挑眉涼笑﹐朝她拱手致意﹐並請她移駕至沒來牢前迎接她的衛非那兒。
「衛非﹐鬼谷子第十六代弟子﹐無兵器﹐武功無法考據﹐僅知善易容﹐江湖人稱無相神﹐雖聰穎但性情反覆難測﹐乃神算。
目前正假寐中﹐還不想搭理我這不速之客。」左容容漾出甜甜的笑意﹐想看那個裝睡的衛非還要裝多久。
既然衛非裝睡不接客﹐藺析就當仁不讓的代表其它滿腹疑水的同伴發問﹐「一個姑娘家卻把我們的底細摸得這麼清楚﹐奶是誰﹖」
「敝姓左﹐左容容﹐家居六扇門。」她移步至他們四人面前﹐有禮地欠身請安。
藺析微瞇起眼﹐根據他的記憶﹐名滿天下的神捕左斷﹐自也是神捕的雙親過世后﹐世間的親人僅剩一個嫡親的寶貝妹子。而這女人既姓左﹐又與左斷同住六扇門﹐還能夜半來此地「左斷是奶什麼人﹖」藺析馬上變了臉﹐細細打量她與左斷截然不同的長相。
「神捕左斷乃家兄﹐也正是拘拿你們五人到案之人。」
藺析開始打起如意算盤﹐「隻身來此﹐不怕我們殺了奶﹖」捉了左斷的寶貝妹妹﹐他就不信左斷還敢不放他們。
「不怕。你們五位身懷絕技的高手會淪落至此﹐乃是因我向家兄獻計﹐將你們五人一舉成擒﹐以償家兄宿願。」她依然擺着恬適的笑﹐無懼地看着他們每個人手上的銬鎖。
藺析有絲愕然﹐「是奶﹖」那個陷阱居然是她設計的﹖他胸中突然有股說不出口的嘔。
「我就知道絕不是左斷的笨腦子開翹了﹐原來是有個妹子幫他出主意。」朝歌更加瞧不起左斷了﹔自己老捉不到他們不反省﹐卻靠一個妹子耍陰的來維護他神捕的名聲。
「左斷追了我們五年都沒逮着﹐妹子一出馬就把我們全捉到手﹐回去叫奶哥哥向奶看齊。」蓋聶非常不甘心拜在一個女人之下﹐和嘔得說不出話的樂毅一起猛踩地板。
「你們會中計被捕﹐並非你們五人武功不善﹐也不是聰穎不及﹐只是我的機運太好﹐無意間發現你們五人並非外傳的素不相往來﹐反是刎頸之交﹐且每月固定一日在城南的喪神山相聚。因此我在你們相聚前三天即先在喪神山的山頂、山腰、山腳個分五處﹐由家兄上奏調來五萬大軍和火炮埋伏﹐加上天時、地利、人和﹐才有幸將你們圍捕到案。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她帶笑地貶損着自己﹐恭維他們這五個人有多麼難捉﹐要她勞師動眾地出動大隊人馬和設下無數陷阱﹐才有法子將他們捉到手。
朝歌緊握着拳悶想﹐往後他們要怎麼在江湖上混﹖五個無字輩的高手全被一個女人設計捉來﹐要不是左斷搶功在外頭說是他自個兒捉的﹐不然這事的底抖出去后﹐他們每個人的招牌都會不保。
「奶怎知我們在那一日會上喪神山﹖」中計也就認了﹐不過他非得知道他們的行蹤怎會曝光。
「秘密。」她以指按在粉色的唇間﹐對藺析眨眨水瑩的眼。
朝歌想不透的再問﹐「左斷派奶來殺我們﹖」敢情左斷等不及聖旨下來﹐先派他的妹子來送他們去地府﹖「剛好相反。我要劫天牢﹐並將你們窩藏在隱蔽安全之處。」她輕聳香肩﹐低首在衣袖找着東西。
朝歌緊皺着眉頭看她﹐「這是左斷的意思﹖」不殺他們還派妹妹來劫天牢﹖左斷不是曾發誓一定要把他們五個人的頭都掛在城牆上﹖他吃錯藥了﹖「家兄料不到窩反的人會是我。你們這樣被斬太可惜了﹐不如讓我借用你們五人的武學造詣為我辦點事。」她取出一串開牢門和他們手上銬鎖的鑰匙﹐笑吟吟的看他們個個直瞪着她手上的東西﹐再將手上的鑰匙往自個兒袖一收。
「奶以為奶能利用我們﹖」蓋聶堅持不吃女人虧﹐不屑的瞥看她弱不禁風的身子。
「藺析﹐你這神醫可有察覺你這兩日來體內有何變化﹖」她一派從容自得地請教外號神醫的藺析。
藺析見她自信十足的模樣﹐忙為自己把脈診斷﹐赫然發現體內幾個重穴不知何時竟藏有連他也難以察覺的毒素。
「我中毒了﹖」天底下怎麼有人有法子對他下毒﹖「你們每個人都如藺析一般中了毒﹐而且所中的毒性皆不同。」左容容輕輕頷首﹐順便提醒其它人也都中獎了。
「先離開這﹐你再想法子幫大夥解毒。」沒耐心的樂毅邊吩咐藺析邊使勁要扯斷手上的銬鎖。
「別使勁了﹐你們手上的銬鎖乃金、銀、銅、鐵、鉛五類金屬研製﹐任何巧手神力也解不開﹐任何神兵利器亦斬不斷。」左容容輕托着腮﹐淺笑地要樂毅別白費力氣。
「左斷何時研究起冶金術了﹖」用上等的五種金屬來鑄他們的銬鎖﹖蓋聶這才知道他一直解不開鎖的原因﹐忿忿的低視手中砸他招牌的銬鎖。
花時間打造那玩意的才不是她哥哥呢﹔左容容搖着素指輕聲更正﹐「家兄不喜此道﹐你們手上的銬鎖是我替他打造的﹐而你們所中的毒﹐也是我提煉的。我每日在你們三餐菜飯下毒﹐無色無味﹔這些毒我敢以性命保證﹐藺析在他的醫書上絕找不着解毒之法。」
「我殺了奶﹗」樂毅激動的使力拉着牢欄﹐力道大得把牢欄拉得稍稍變形。
「倘若我是你﹐我會三思而後行。殺了我﹐普天之下可就沒人為你們解毒和解鎖了。」她不以為忤﹐一臉雲淡風輕的看他施展神力。
「沒這必要。毒﹐藺析可以解﹔銬鎖蓋聶可以開﹐沒有奶一樣成。」朝歌在樂毅因她的話而停手時﹐鼓勵樂毅繼續搞破壞。
「以他們兩人的本領或許是如此﹐只可惜你們沒有那麼多時日可耗在這些東西上。只怕你們在解開銬鎖前就已被斬首﹐或是已毒發身亡。」她故作抱歉的澆熄朝歌等人的冀望。
「奶要我們五人辦什麼事﹖」藺析在朝歌和樂毅被她氣翻前﹐整頓好了滿肚滿腸的火氣﹐找出了一絲冷靜。
「做做小偷、大盜、殺手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賊之類的。簡單的說﹐我要你們繼續當家兄的死對頭。」她的答案出乎眾男人的意料﹐竟是要他們繼續與她哥哥為敵。
朝歌才不相信事情會有這麼簡單。「我們不早就是了﹖」太簡單的要求了﹐其中必有蹊蹺。
「我還要你們當刺殺朝廷命官的欽命要犯。」她徐徐的說出主要目的﹐並看他們都瞠大眼愣在原地。
「當刺客﹖」四個男人不可思議的齊聲問。
「答對了。新環境、新氣象﹐往後請多指教。」她精緻的小臉上掛着春風似的笑。
「為什麼奶要背着左斷造反﹖」朝歌冷着臉﹐看着這個表面上是幫兄長維護正義公理﹐骨子卻是大逆不道的怪女人。
她仰着小巧的下巴﹐淡淡地側首反問﹐「當今朝廷奸人當道﹐若無死﹐又怎有新生﹖況且有善必有惡﹐家兄能當緝兇除惡之善人﹐我又為何不能當個行刺殺官之惡人﹖」
「哼﹐左斷千年修道﹐萬萬不及奶一夜成魔。」蓋聶對她的成見更是沉了數十尺深﹐把她視為大禍害。
「修善難﹐為惡易。我是個沒耐心的女人﹐所以我選擇為惡成魔。」她有話拆話﹐絲毫不介意顏面被貶損。
「奶一個女流之輩要當刺客之首﹖」一想到往後要受制於這個女人﹐藺析就萬分不痛快﹐很恨自己醫術不精。他該再留醫十年才對﹐尤其是對毒﹗「有道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我這女妖孽手中握有你們五人的命﹐你們願不願把命賣給我﹐為我效力﹖」她來來回回的在他們面前踱着細碎的步子﹐巧笑倩兮的看着他們一模一樣的臭臉。
他們四個齊聲回絕﹐「不賣﹗」誰要把命賣給一個女人﹖「不賣的話﹐你們明日就要處斬羅。」她娥眉淺蹙﹐一副替他們好不憂愁的模樣。
樂毅不禁大皺其眉﹐「明日﹖奶怎麼知道﹖」被關進天字的要犯﹐得等聖旨下來由左斷擇日開封宣讀後﹐才能知道行刑的正確日期﹐她是怎麼打聽到消息的﹖「我兩天前在家兄所領來、準備在今日正午開封宣讀的聖旨上動了點手腳﹐將你們五人行刑的日子由原本的下月十五改為明日。而且為防你們有機會脫逃﹐你們將不在午門行刑﹐明日午時即在此就地正法。」她不疾不徐的把已做的事告訴他們﹐更進一步的要逼他們乖乖就範。
朝歌對這個女人的行為詫異不已﹐「奶纂改聖旨﹖」離行刑的時間只剩下幾個時辰﹐這不是分明要逼死他們﹖「我常改。」她輕揮着皓腕淡笑﹐彷佛這是輕而易舉之事。
藺析靜靜的望着她那一直掛着笑的臉蛋﹐心底懷疑起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那個笨左斷的妹子。左斷那傢伙耿直無心機﹐而這自稱他妹子的女人卻心機深似海﹐為達目的不惜設陷阱、造奇鎖、下毒、改聖旨樣樣都來﹔左家怎會出了這個正義血統不純的女人﹖蓋聶輕蔑地開口﹐「縱使奶有通天的本領﹐也休想要我為一個女人賣命。」打死他也絕對不幫女人做事﹗「我說了這麼多﹐你們還是不願﹖」她似遇上了難題般﹐滿面遺憾地望着這四個要面子而不肯合作的男人。
「不願﹗」四個相同的回答從牢吼出來。
「糟了﹐家兄得知明日就能砍你們的人頭后﹐他現下正樂得很﹐在院子磨明日要砍你們的大刀。不知你們的脖子準備好要給他砍了沒﹖」她掩着唇替他們叫糟﹐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幸災樂禍地溜到他們的脖子上去。
四個男人氣結的瞪着她﹐「奶□□」她那個樣子哪是在為他們擔心﹖簡直是在對他們落井下石﹗左容容攤開雙手﹐不在意的告訴他們﹐「我有求於你們﹐而中毒的你們也有求於我﹐就當我對你們開個價﹐買你們的性命。
假若你們執意不願把命賣給我也行﹐我素來不喜強求﹐我可以另找其它高手來頂替你們。但你們的命除了我之外﹐則無他人能救。」
「這下有趣了。」冷不防的﹐一直在裝睡的衛非竟坐在床邊撫着下顎冷笑。
一見這個軍師大爺終於肯起床了﹐另外四個男人忙轉向他﹐看他要怎麼解決這個難題。
衛非一徑地笑着﹐眼底藏有絲絲興奮。
「衛□□衛非﹖」蘭析毛毛的瞪着他臉上和那個女人不分軒輊的笑意﹐覺得他這種臉色代表情況很不樂觀。
左容容步至衛非面前﹐笑容可掬的問﹕「你賣不賣﹖」只要他一點頭﹐其它四人也就容易說服了。
「我賣。」他毫不考慮﹐一句話就爽快的把命賣給她。
「衛非﹗」其它四人大聲驚吼﹐不信睡了兩天的他居然不動腦以擺脫困境﹐反而是第一個向她投降的人。
衛非走近她﹐仔細盯審着她的臉龐﹐繼而扯出一抹詭笑。
打從左容容和衛非的買賣成交﹐其它四個無字輩高手縱使心底有百兒八十個不情願﹐但看在身中奇毒和明兒個就會被人砍頭的份上﹐只好也跟着與她訂下不合理的買賣契約﹐讓那個夜半跑來天牢威脅他們的女人得逞。
替他們打開牢門與解開他們手上的特製銬鎖后﹐左容容就大大方方的領頭帶路﹐帶着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天牢地底下的信道開溜﹐害得來天牢巡視的衙役在見到空空如也的牢房后臉色嚴重失血﹐慌忙急報左斷﹐告訴他那五個好不容易捉來的重要人犯不見了。
左斷的怒吼聲隨即響徹整座天牢﹐六扇門也跟着大地震﹐緊急動員去尋找明日該砍頭、可是不見人影的人犯。
在曲曲折折的地道走了許久﹐一直走在左容容身後的衛非抬首望向頭頂上的岩層﹐覺得上頭吵吵鬧鬧地像在辦廟會般熱鬧﹐尤其是夾雜在那些聲音某人的怒吼﹐活像是在上頭打雷似的。可是前頭的左容容卻在聽了那個聲音后笑靨如花﹐腳步更顯得輕盈愉快。
衛非體貼的幫她拿舉火把走在她身旁。「左斷在上頭﹖」那種怒吼聲﹐他聽過一次就不會忘。每次左斷捉不到他們時就會這般吼﹐它簡直成了左斷的招牌。
「聽那個聲音應該是。」左容容開懷地朝他頷首﹐指着前頭寬廣明亮的地方。「咱們現正在六扇門正下方﹐前頭就是我私造的私人住所。」
蓋聶審視着四周燈火明亮的環境﹐怏怏不快的看着這個說要帶他們到安全之處的女人。
「我們還在官府﹖」在地底下繞了半天﹐他們還是在六扇門﹐這就是她說的安全之處﹖「險地亦是萬全之地﹐絕無人會想到你們還在這。」左容容領他們至六處準備好的房屋前﹐自顧自的在花園中的涼亭坐下。
「亦死亦生﹐高明。」衛非也坐在她身旁﹐毫不疑心的伸手就拿石桌上的茶水來喝。
其它四人都站在涼亭不肯入座﹐冷眼瞪着這個跟左容容一樣會窩反的衛非。
藺析心火悶燒的問着衛非﹐「你還誇她﹖你就不怕她又在茶水下毒﹖」那個女人背叛她哥哥也就算了﹐而衛非竟也跟她一樣玩起背叛的把戲﹗衛非和左容容無語地喝着解渴的茶水﹐不理會那四道快把他們燒穿的視線。
衛非豎耳傾聽正上方左斷的動靜﹐然後挑高了眉﹐再為左容容倒上一杯茶﹐怡然自得的笑道﹕「左斷派人出去追我們了。」
那傢伙八成又氣壞了﹐然後率大隊人馬邊咒邊出去找他們。
她似真似假的輕嘆﹐「可不是﹖現在六扇門空空蕩蕩﹐全都出去找明日要砍頭卻不見蹤影的要犯。夜半勞師動眾﹐也真辛苦了家兄。」她面帶愁容的舉杯不飲﹐好象真的在同情她那個明日無法交差的哥哥。
另外四個人嘴角抽搐、不停的翻白眼﹐因為閑閑在喝茶的衛非非但不擔心他們的安危﹐還有心情與這個背叛兄長﹐害兄長勞碌奔波的女人聊天﹖﹗衛非抬眼一數身後呈環狀排列的六座石造大屋﹐淡淡地再為她將杯子斟滿﹐「左家妹子﹐奶這地方造得不賴。」她似乎已將他們五人住的地方也打點好了。
「當然得造得好﹐因為今後這是你們聚集的大本營。」她的回答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們的大本營﹖」四個相同的質問聲迅速將他們兩人包圍。
「你們要回來此地領差事和吃解藥。我將你們五人的住所都打點好了﹐你們隨身的兵器也放在那兒﹐自個兒領回去吧。」她伸手指向一張小桌﹐看他們四個急急忙忙的去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解藥在哪﹖快把解藥給我們﹗」一拿回隨身兵器﹐蓋聶立刻伸手討葯。
左容容也很配合蓋聶的要求﹐彎下身從石椅下拖出一隻木箱﹐打開后﹐五個分別寫有他們姓名的冰瓷小瓶隨即出現。「上頭各寫有你們的名字﹐請用。」
他們四個不客氣的各拿了瓶子﹐倒出一顆丹藥﹐不喝茶水即將葯咽下肚﹐只有衛非動也不動的坐在一旁觀看。
服下了解藥﹐樂毅可樂了﹐「我們吃了解藥﹐奶還能拿什麼來威脅我們﹖」銬鎖解了、解藥也吃了﹐現在她還能拿他們怎樣﹖「你們的毒還沒解啊。」她好笑地盯着這個志得意滿的男人。
「沒解﹖奶剛才讓我們吃的是什麼﹖」朝歌猛瞪着滿面笑容的她和愛笑不笑的衛非。
藺析很懷疑她是不是又讓他們再吃了一次毒藥﹐「難道這又是毒藥﹖」奇怪﹐他怎麼查不出這葯有毒﹖她好心的讓藺析停止猜疑﹐「是解藥﹐但我只讓你們吃了一個月份的劑量。想要除清你們體內的毒﹐你們要吃上十二個月份的藥量﹐但這葯每月只能服一顆﹐假若你們不願每月來此定時服藥﹐服過的解藥將成更毒的毒藥﹐逾時即死。」
「奶等於讓我們服了更毒的毒藥﹗」樂毅惡狠狠的大吼﹐朝歌和蓋聶則是各捏碎了手上那隻裝葯的小瓶。
她一臉的無辜﹐「是你們自個兒向我求葯的。」她又沒有強迫他們一定要吃。
衛非慢條斯理地取來他未服的解藥﹐正要和水服下時﹐藺析緊急的制止了他。「你還吃﹖﹗」都說這會變成更毒的毒藥了﹐他還想再中毒﹖衛非格開他的手﹐「先活過這個月再說。」即使是毒藥﹐他也得先吃下去﹐才有法子活着繼續中毒。
「奶為何不一次解我們體內的毒﹖」藺析沒看過這種解藥﹐覺得這女人是存心想把他們捏在手心玩。
她的表情顯得很無能為力﹐「沒法子﹐這五種不同的毒﹐我盡全力每月也只能熬制一粒解毒丹藥﹐剛好五人各一顆。」
朝歌掛着一張臭臉﹐「換句話說﹐我們要聽命於奶一年﹖」
「是如此。」她很爽快的承認。
「好計﹗」衛非為她的計謀鼓掌致意。
藺析氣不過地址着衛非的領子﹐「我們栽了﹐你還在說什麼好計﹖」他還是不是他們的同伴﹖他是站在他們這邊﹐還是在幫這個專門耍陰的女人﹖「奶夠狠。」擁有無比神力的樂毅一拳擊碎那張石桌﹐把拳頭伸至她面前威嚇。
「我就說女人不能信。」蓋聶抽出削鐵如泥的落霞劍﹐劍鋒直指她白細如脂的頸項。
藺析環着胸冷笑﹐「殺了她﹐我一定把解藥做出來。」天下之毒他還沒有解不開的﹐不用一個月﹐他就可以把他們身上的毒全除清。
她同情地望着自信滿滿的藺析﹐「每月服一顆解藥﹐體內就新生另一種毒素﹐你若想做解藥﹐恐怕得做上一整年﹔而且你還得等體內的毒性發作后才能知道又中了什麼毒﹐我怕你會來不及。」她不是看不起藺析解毒的本事﹐只是他做葯的時間恐怕會趕不上下一種毒藥毒發的時間。
「你們還要做蠢事嗎﹖」衛非以兩指將她頸上的落霞劍挪開﹐阻止同伴不經頭腦的冒失舉動害死每個人。
朝歌靠在亭柱上﹐忿忿的看着那個把他們吃得死死的女人﹐「左大小姐﹐奶到底要我們為奶做什麼惡人惡事﹖」
「既然你先開口﹐朝歌﹐勞煩你先為我辦件事。」先開口的人就先去辦事。
蓋聶很敏感的問﹕「慢着﹐我們的呢﹖」只點名朝歌﹐那其它的人要做什麼﹖「你們的差事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我會要你們去辦。你們先陪我在這兒住一陣﹐即使你們不辦事葯我照樣會按時給﹐一旦領到了差事就得立刻去辦﹐不辦的話往後就沒藥可領。」她不急着讓他們一次全都出馬。有足足一年的時間可以支配他們﹐她可以想到許多適合他們的差事。
蓋聶的聲音簡直冷到骨子去了﹐「陪奶﹖要我們四個大男人陪奶一個姑娘家﹖」他又不是她養的家妓﹗「很委屈嗎﹖」她按着眉心﹐無奈的望着這個鄙視她的男人。
「我雖賣命但不賣笑。」他才不屑於陪一個女人。
她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蓋聶﹐你想不想另做些雜事勞役打發時間﹖」看樣子﹐她似乎得磨一磨這個男人。
「什麼雜事﹖」
「去黃河河岸測量今年的河水漲了多少﹐量完了黃河﹐再去量長江。」聽說今年黃河暴漲﹐河岸潰堤了多處﹐派他去看看情形也好。
「奶耍我﹖」蓋聶說著又抽出劍﹐劍氣直掃向她﹐使她胸前如緞的青絲斷了一截。
她狀似憂愁地輕嘆﹐「怎麼辦﹖我好象正在耍。」縱使小命懸在他手中的劍上她也沒有躲﹐僅是偏着頭凝睇他的怒容。
「奶□□」蓋聶氣得想將她大卸八塊﹐衛非卻突然伸出手緊按着他執劍的手讓他無法動彈﹐使他不得不轉眼看向衛非。
「忍。」衛非簡單的說﹐以閃電般的動作將他的劍收回銷。
「既然衛非都說了﹐你就忍一忍吧。」藺析忙在他耳邊說著﹐邊叫樂毅一同把他拖去旁邊消火。
「左大小姐﹐把奶剛才的話說完﹐奶要我做什麼﹖」還沒聽到任務就被人打斷﹐朝歌沒耐心的提醒她。
「為我拿只火鳳凰來。」她明眸一亮﹐又露出燦爛如花的笑容。
「奶要只鳥做啥﹖」火鳳凰﹖她做了那麼多事﹐就只是要他去拿一隻鳥來給她﹖「壞某人的風水壁。」
「那隻鳥在哪﹖」他懶得管那是什麼風水壁﹐他只想知道他的目標物在哪。
「雷萬春府邸。」
本來還不把她當一回事的朝歌在聽到這個名號后﹐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派他去那個戒備比六扇門還森嚴的九天巡府宅邸。九天巡府雷萬春可是當今皇帝視為心腹的重臣﹐光是手中握有的兵馬就不下百萬﹔無數曾去暗殺雷萬春的刺客皆喪命在戒衛的兵將手﹐而她﹐要他去﹖他步至她面前瞇眼低問﹐「奶有沒有說錯﹖那個九天巡府﹖」他在這死不成﹐她要他去那送死﹖「你不僅要奪火鳳凰﹐同時也是刺客﹔你的第二目標就是雷萬春﹐得到火鳳凰時順道殺了他。」雷萬春的命也在她的清單上。
朝歌掏出懷的黃曆﹐邊翻邊咕噥﹐「我怎麼這麼背﹖」他是知道自己今年的運氣差﹐但也實在太差了吧﹗「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蓋聶又在她耳邊吹着涼風。
她眨着眼頂回去﹐「死人不會說話﹐而且人也不是我殺的﹐我何罪之有﹖」
「假我們之手﹐奶同樣有罪。」把身為主使者的她供出來﹐她的罪狀就足以斬首。
「你放心﹐你們每一個人的罪行都不會比我輕﹐我會讓你們犯更重的罪。」她笑着給他一個反警告。
衛非在蓋聶惹怒她之前撫額嘆息﹐「蓋聶﹐少一句是一句。」
樂毅氣急敗壞的掩着蓋聶的嘴﹐「你就別多嘴了﹐想再拖累我們惹禍上身嗎﹖」一直激這個女人﹐他就不怕她把他們害得更慘﹖「你們就行刺失敗﹐本姑娘一概否認與你們有牽連。」她把話說在前頭﹐與他們在外頭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我們說了也沒人會信。誰會相信左斷的妹妹是刺客的主使人﹖」藺析早已知道他們被架上梁山了﹐終於像衛非一樣認命。
「朝歌﹐雷萬春沒有那隻火鳳凰﹐他的風水壁則毀﹐雷氏的勢力不出多時也必減﹐之後我要剷除他在朝中的黨羽就容易多了﹐所以你一定要把那隻火鳳凰拿回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不接受失敗。」她轉眼肅然的叮嚀﹐非要他把那隻火鳳凰拿到手不可。
「奶何時要﹖」朝歌揉着犯疼的額際。
「下次你來服藥時﹐我要見到那隻火鳳凰。」她菱似的唇邊雖漾着笑﹐可是說出的話很殘忍。
「只給我一個月﹖」他的頭愈來愈痛。
「你曾以龍騰鞭挑過無數山寨﹐搶了不下數百家錢莊﹐殺過無數邪教之徒及武林高手﹐拿一隻鳥兒和一個沒武功的人﹐應當難不倒你這赫赫有名的無影夫。」以她所知的資料﹐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難﹐甚至是有點大材小用。
篤信風水和流年的朝歌咬着牙吼﹕「奶說得倒容易﹐那個九天巡府的家比龍潭虎穴還難闖﹗」那個地方的風水最差﹐去過的刺客﹐沒一個能活着出來的。
「聽奶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個未告訴你的重要消息。」她以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他。
「什麼消息﹖」今年運氣太背了﹐尤其在遇上這個女人後﹐他的運氣很可能會繼續背下去。
「雷萬春關火鳳凰之處﹐似乎請了高人設有重重機關﹐想要擅闖那個地方奪火鳳凰﹐應該會比你說的龍潭虎穴還要難上十倍。」她笑咪咪的更正他預期中的困難度。
他掩着臉﹐「我就知道﹗」唉﹐人背了﹐倒霉﹐沒話說。
「如果我的消息來源沒錯的話﹐想要奪火鳳凰的人﹐十個有十個都死在機關。」她再向他介紹去過那地方前輩的下場。
「奶想害死我﹖」他微抬着眼皮﹐眉峰直跳。
「怎麼會﹖我這不是在向你指點別被害死的生路嗎﹖」左容容掩着訝異的小嘴﹐絕麗的臉上掛着茫然不知的神色。
朝歌嘆息連天的垂下頭﹐「我真是背到家了□□」辦完這件事之後﹐他一定要叫衛非再把他的運氣改一改。
「衛非﹐我要回天牢。」眼見朝歌被派與的任務這麼慘﹐樂毅很堅決的扯着衛非的衣領﹐表示他寧可回去給人砍頭。
蓋聶也拉着衛非另一邊的衣領﹐「我也是﹐回天牢總比被一個女人耍着玩好。」就算要死﹐他也不肯讓這個女人玩死。
衛非含笑地拉下他們兩人的手﹐「陰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待在這陪她玩﹐不是比被那個笨左斷砍頭來得好﹖」
「說得對﹐我要留着命﹐她叫我殺人放火也無所謂。」藺析決心要待在這好好研究怎麼把其它解藥做出來。
「朝歌﹐希望一個月後還能見到你來吃藥。」左容容笑意盈然地對心情沮喪的朝歌說。
「我算過你的流年﹐你今年就屬此月運氣最差。」衛非一掌拍在朝歌的肩上﹐對他直搖頭。
左容容再對朝歌伸出一根素指﹐「朝歌﹐雷萬春死了即可﹐人頭你不必提回來﹔但是火鳳凰一定得拿回來﹐一隻鳥換一顆葯。」
「我的命只值一隻鳥的價﹖」孰可忍孰不可忍﹗他以憤恨的眼眸瞪死這個開便宜價的女人。
「今日正好是初一﹐這月三十記得要回來吃解藥。別忘了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喔。」她回眸淺笑﹐緩緩步出涼亭。
其它四個人皆嘆息地重重拍着朝歌的肩。「你還真是流年不利。」
「嘖﹗還用你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