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梅完全不敢回話，更不敢在颯王面前說出真相，其實緋纓不但愛喝酒，酒量還很好，只是從來都是躲在寢殿裏偷偷喝。因為嫿姬疼她，知道緋纓喜歡美酒，還會從各地帶回不同的美酒寵她，但為了不讓緋纓喝醉，總是嚴格限制數量。

「妳先退下，嫿姬過一會就來，有什麼事等她來了再說。」

「……是。」如梅回答的有些遲疑，讓颯王和緋纓獨處一室好嗎？

現在情況特殊，緋纓的模樣像是喝醉了，若是出現了過去那種體泛奇香、媚態橫生的模樣，那該怎麼辦？嫿姬姑娘曾經交代過，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到緋纓醉酒的模樣啊！

「為什麼還站在這裏？還有事嗎？」羅颯疑惑地挑眉。

「緋纓……緋纓她喝醉了，我擔心……她會給王添麻煩。」如梅無比惶恐，既不能解釋，又不能得罪颯王。

「小ㄚ頭只是喝醉了，不礙事。」羅颯不以為意。

「是。」無法違抗王的命令，如梅只能退下。

隨着女侍的離去，內室恢復了安靜，羅颯坐在床沿邊，打算在嫿姬回來之前先守着緋纓。

真是讓人無法放心的ㄚ頭，晚宴上一時沒注意到，她就能喝醉酒，讓如梅給送了回來。

「好熱……好想喝……」處於半昏睡狀態的緋纓，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像小孩子一樣軟聲撒嬌。「如梅，妳說要給我玉露花釀……我想要喝……」

羅颯起身，從旁邊拿了一杯水重新坐回床邊，一手撐起緋纓的身子，另一隻手則拿着杯子湊到她嘴邊。

冰冷的杯緣才觸碰到嘴唇，被酒意染成艷紅色的唇瓣就本能地張開，羅颯將杯子微傾，讓杯中液體能順利進入她口中——

冰涼、無味的清水才剛入口，緋纓的眉頭隨即皺起，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別開臉抗議道：「不是這個，我要玉露花釀！」

「先喝點水。」羅颯溫柔地哄着。

「不要就是不要！我要玉露花釀嘛！」被拒絕的緋纓惱怒地睜開雙眼，當她看清楚眼前那張俊美無儔的男性面孔時，小臉轉為困惑。

「大惡魔！？你為什麼在這裏？」微醺的意識，讓她想都不想地喊出為羅颯取的、早已在心裏喊了數千次的外號。「如梅呢？我的玉露花釀呢？」

體內的酒意，讓緋纓忘記了平日對羅颯的畏懼，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打從晚宴回到寢殿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面，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空虛感，亟需要一些東西來填補……

羅颯淡淡挑高一道眉，嘴角揚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原來，自己在ㄚ頭心裏是這樣的存在啊！

「乖，先把這杯水喝了，本王再回答妳的問題。」羅颯再次將杯子抵向她唇邊，要她喝下。

「不要！」緋纓同樣堅持，伸手用力將嘴邊的杯子推開，幸好羅颯及時扣住杯子，才沒有掉落。

但杯中的水，卻因為兩人推阻的動作，「嘩」的一聲，全數灑到緋纓的臉上、還有衣服上頭。

淡色衣裳因為水漬的關係，隱隱透出裏頭嫩黃色的兜衣，還有底下那誘人的曲線，羅颯沒有說話，只是以目光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你是故意的！」這一次，緋纓完全不急着遮掩自己，反而瞪着他惱怒開口。「你好壞，不給我玉露花釀就算了，還故意用水潑我！」

她不同於以往的反應，讓羅颯有趣地挑高一道眉。

從小到大，至少在他面前，緋纓始終都是膽怯的、羞澀的，任憑他欺負到底，也不敢反抗的楚楚可憐模樣。

而此刻，這渾身染上微微酒意，整個人帶着點任性與嬌氣的緋纓，倒是他從來不曾見識過的……想不到，小ㄚ頭碰了酒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相當有趣……而且相當的迷人哩！

「快點給我嘛！我還要喝一點！」體內焦慮與空虛的感覺再次升起，讓緋纓輕喘一聲，忍不住開口哀求。

「ㄚ頭，妳真這麼想喝酒？」羅颯輕笑出聲。

緋纓用力點頭，認真道：「嫿姬姊姊說過，我不可以在寢殿以外的地方喝酒，我有遵守約定啊！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啊！我有聽話，快點給我嘛！」

羅颯聞言，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原來，嫿姬還對外隱藏了這個秘密，不過，她的顧慮有道理，他也不打算讓其他人見到如此模樣的緋纓。

羅颯正想起身找人送酒過來，卻突然想到稍早在宴會上，有一名妖族使者特別獻上一小瓶酒，他伸手探向腰間，拿出了一個造型精緻的小酒瓶。

「百妖釀！？」緋纓看到熟悉的酒瓶，雙眼一亮。比玉露花釀好喝上千百倍、用一百種露水、一百種花釀造出的美酒！

「百妖釀？妳知道這酒的名字？」這下連羅颯也覺得好奇了，他拔開蓋子，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飄散在空氣之中。

「我就是知道嘛！」緋纓不想說出方才晚宴上的事情，繼續撒嬌道：「不喝玉露花釀，我喝這個也可以。」

為了謹慎起見，羅颯率先喝了一口，嘴裏立刻充滿了濃甜嗆辣的滋味，他微微蹙眉，直覺地認為ㄚ頭不適合這麼烈的酒。

「不行，這酒太烈了，妳不能喝。」羅颯遺憾地拒絕了緋纓。光是玉露花釀就能讓ㄚ頭喝醉，要是讓她碰了百妖釀那還得了？

「不會啦！我只喝一小口就好。」眼看羅颯就要將酒瓶收起，緋纓想都不想，整個人甚至直接撲到羅颯的懷中，想要將百妖釀搶過來。

「ㄚ頭！別胡鬧，這酒對妳來說太烈了。」羅颯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她會為了一瓶酒這麼堅持。

就在羅颯開口，想要說服她放棄的時候，緋纓突然撲上前摟住他，二話不說地吻上他，軟嫩的舌尖甚至主動地竄入他口中，熱情地在他嘴裏舔吮着——

隨着緋纓吸吮的動作，羅颯感覺到懷中的嬌軀越來越熱，而且，她身上原有的淡淡香氣，似乎變得越來越濃郁了。

羅颯原本以為這是醉酒所引起的熱情，但很快的，他明白了緋纓的表現並不是對他投懷送抱，更不是興緻來了想親吻他，而是——想從他口中吸吮殘餘的百妖釀！

這ㄚ頭倒知道怎麼羞辱一個男人的自尊！羅颯心裏雖然惱怒不已，卻怎麼也捨不得推開懷中的人兒，只好任憑她把自己當成一道美食，在他嘴裏任性又熱情地舔吮着。

直到他口中殘存的百妖釀一滴不剩了，緋纓這才心滿意足地退開，像只慵懶的貓咪，慵慵懶懶地倚靠在他的胸前。

不對，緋纓的反應怎麼看都奇怪！就算喝酒會帶出ㄚ頭的另外一面，但就是讓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ㄚ頭。」羅颯抬起緋纓的下巴，只見她滿臉紅潮，眼神迷亂。

「百妖釀……好棒……我還想要更多的百妖釀……」迷濛的雙眼雖然注視着他，卻又不像真正看到他，嘴裏喃喃念着的，依舊是百妖釀這三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羅颯聽到寢殿外似乎傳來打鬥的聲音，他目光一凜，伸手朝緋纓的後頸輕輕一捏，讓她暫時睡去。

羅颯動作輕柔地將緋纓放回床上，同時在內室施放了一層唯有自己能解開的結界，這才踩着大步離開。

羅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寢殿外，綠瞳很快地將四周環境掃了一圈——很明顯，殿外短暫的打鬥已經分出了結果，一名身穿淡紫色衣袍的男子臉色蒼白，他單膝跪地，一手捂着滲血的手臂，而用一柄長劍抵住他脖子，以冷傲之姿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身雪白衣裳、容貌絕美的嫿姬。

「你是……妖界使者？」羅颯認出對方就是在晚宴上對他獻上百妖釀的妖界使者。「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好一個風域的女戰神，各界之中，妖界人最自負的就是隱藏氣息，但是在妳面前似乎起不了作用。」身穿紫衣的男子勉強扯開一抹微笑，他原本隱身在宮殿外的樹叢里，沒想到還是讓回宮的嫿姬給發現了。

「為什麼鬼鬼祟祟躲在這裏？不怕我一劍殺了你嗎？」聽見他的身份后，嫿姬絕色的容顏一片冰冷。

「你到風域有何目的？」羅颯質問。這妖界使者在宴會上刻意獻上百妖釀，還有緋纓喝下百妖釀后異常的反應，以及他此刻的窺探，必定是為了某種目的。

他知道妖界近十年來，為了爭奪王位分裂成好幾個派系，彼此之間斗得很厲害，但風域向來保持中立的立場，不知這名妖界使者為何而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兩位應該比我更清楚原因吧？」妖界使者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以鄭重的語調說道：「吾乃妖界密使『紫魅』，奉命尋回失蹤多年、繼承妖界女王血統的公主。」

「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嫿姬星瞳一冷，手上的長劍微一使勁，立刻在妖界使者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是或不是，我相信百妖釀已經給了答案，不是嗎？」妖界密使毫無恐懼地微笑回答。

「你……」

「嫿姬，等等！」羅颯白色的身形微晃，瞬間已經奪下嫿姬手上的長劍，同時將妖界使者護在他的身後。

「這人不能留。」嫿姬看向羅颯，璀璨的眼瞳只有一片冷然。只要現在殺了他，就不會有人揭露緋纓的秘密。

「緋纓喝了一點百妖釀，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對勁。」羅颯直言。在不確定百妖釀會對緋纓造成什麼傷害之前，妖界使者還不能死。

「是你？你做了什麼？」嫿姬冷冷瞪着妖界使者。

「百妖釀，對一般人來說，只是一種極為香醇、珍貴的美酒。」妖界使者語氣淡淡地對兩人解釋：「但對具有妖界皇族血統的人來說，喝下它不但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同時也會帶來……無法預測的後果哩！」

「什麼意思？」羅颯和嫿姬同時臉色一沉。

「颯王，女戰神，請相信我是帶着十足的誠心而來。」紫魅拱手，以十分誠懇的語調說道：「奉吾主之命，這十幾年來在各界奔波調查，只為尋回當年失蹤的兩位公主，她們是當今妖界唯一繼承女王血統的兩個人，唯有找到她們，才能真正終結我妖界多年來的混亂……」

夜色將盡，天空開始泛起青白色光暈的時候，一臉凝重的嫿姬重新回到寢宮，絕色的臉龐寫着淡淡疲倦，她重新換了一件白裳，腰間也換上了外出時從不離身的銀刃軟劍。

「妳已經做了決定？」羅颯抬頭，從嫿姬的神情中猜出答案。

當嫿姬主動提出要和妖界使者單獨談話的時候，羅颯尊重她的決定，獨自回到內室守着緋纓，耐心等着嫿姬回來。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嫿姬踩着無聲的腳步來到緋纓的床邊，定定地凝視着她沉睡的面孔，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苦澀。「或許，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羅颯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聆聽着。

「對了，這麼多年來，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過去，莫非……你早就猜到了？」嫿姬好奇地看向羅颯。

「本王心裏確實有疑惑，但如果妳不想說，本王也不打算多問。」羅颯淡笑。

「那麼我和風域的關係……你也知道了？」

「從妳的外貌氣質，還有父王對妳的態度，本王心裏確實有想法，但既然父王不打算說破，那麼就這樣吧！」羅颯淡笑，但現在既然嫿姬主動提起了，那麼他乾脆把握機會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