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展熠慌忙地趕回府邸,一進夢冷的閨房,赫然發現夢冷傷痕纍纍地躺在床上,而娘親坐在她的身旁垂淚,一見展熠回來,立刻拭乾了頰上的淚。
“你終於回來了。”翠娘略鬆了口氣說道。
“怎麼回事?夢冷怎麼又被打得滿身是傷?”展熠望着臉上處處青紫的夢冷,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猶記得早上她還甜膩膩地窩在他懷中,怎麼現在會變成這副德行?
“主母知道你跟夢冷之間的事了……”翠娘哽咽地說出她從慈苑小婢口中得知的事實。”
夢冷會被打得這麼嚴重,有一半也是因為要護着他們母子,聽小婢說,展母是因為夢冷出言幫他們母子倆辯駁,才會惹得展母更加生氣。翠娘一想到夢冷在昏迷之前仍不忘護着她,就覺得滿肚子心酸,想不到她非但保護不了她,還連累她受罪。
她輕撫着夢冷青紫的臉龐,心碎地同著兒子說明整個經過。
“熠兒,夢冷這丫頭,娘是認定她了!”
展熠無言地坐在夢冷身邊,心疼的望着床上的人兒。“孩兒明白。娘,今天也讓您受委屈了!”
“我人老皮厚,受這一點委屈又何妨?娘擔心的是夢冷將來的日子。熠兒,主母那兒不好應付呀!”翠娘憂心忡忡地說。
“我明白。”展熠頓了頓,看着猶然不醒的夢冷,心中做下了決定。
他離開了夢冷的閨房,隱忍着怒氣,跨着大步走向展母所住的慈苑,有些事情不挑明說,有些人是永遠也不會懂。
一走進慈苑大門,展熠就看見展母的貼身小婢慌忙地往主屋奔去。很好,這也省得讓他再多廢話。展熠心想。
不出他所料,展母在片刻之後被一群奴僕簇擁着走近,她睨望着她一向不甚喜愛的展熠,輕輕地開口道:“今兒個是什麼風,將我們展府二少爺給吹到我這慈苑來呀?”她高貴的神態,彷彿在跟一隻狗說話似的。
“很不巧的,我是被一陣腥風血雨吹來的。主母,別來無恙?”展熠譏刺道。
“如果沒有一些礙眼的人,我想我會更快活。”展母也不甘示弱。
“那麼這些礙眼的人,一定也包括我了?”展熠話一說完,立刻得到展母一個“你很識相”的眼光。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語氣異常冷靜地說下去。“想必主母也該知道這些年來,展府能有此成就,一半也是因為這些礙眼的人吧?”
“你……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展母瞪了展熠一眼,昂首驕傲地回問。“我不喜歡跟你在這打哈哈!”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主母一件事,就因為有我這個礙眼的人,瀕臨頹圮的展府才能有今朝,而我這礙眼的人脾氣一向不好,犯上我的人,我一定加倍奉還,絕無特例。”展熠說著,也一步步的向她逼近。
他的笑臉很冷,冷得讓展母不自覺的發起抖來。“你別再過來,雖然鋪子裏現下由你掌管,可我也還是展府中地位崇高的主母。”
“真的地位崇高嗎?相不相信我只要一聲令下,你這慈苑馬上會變成一棟空蕩蕩的屋子?”展熠挑釁道。
“你……你敢!”展母大聲地怒斥着,真是反了!奴僕都可以爬到主子身上了,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話!
展熠輕鬆地揮了揮手,對他而言,在這世上,根本沒什麼是他不敢做的。“主母,之前我敬你是展府的主母,對你的一舉一動都睜隻眼閉隻眼。現在不一樣,你竟敢傷害夢冷!你以為我會縱容嗎?”他湊近展母,讓她清清楚楚的瞧見他眼中的怒意,隔着光滑柔軟的綢緞桌巾,他猛力一擊,桌上瞬間出現個凹洞。
展母身體一顫。“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是又如何?”展熠冷然地別過身,轉身離開慈苑。“我再說一次,別再去招惹夢冷或是我娘親,下一回我可不只這樣而已。”臨去前,他僅丟下這句話。
???
展熠從不以為展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過去慈苑的隔天,府中風管事就偷偷告訴他展家老爺回府了,聽說還“順便”幫他許了一門婚事。
一聽到這個消息,展熠心中明白,這應該是展母搞的鬼。謝過幫他通風報信的風管事,他舉步走向夢冷住的宅院。
在門外,他碰上奉命送補湯的小月。
“二少爺。”小月躬身福了個禮。
他接過小月手中微燙的補湯,笑着問她。“怎麼是你送來的?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夢冷嗎?”
“奴婢……奴婢才沒有討厭夢冷姑娘。”小月臉一紅。“她將是咱們府里未來的主母,小月本來就該細心伺候的。”
“嗯!”展熠欣慰地點了點頭,他明白,夢冷所付出的,終於得到他們的忠誠了。
跨進了門檻,放下手中的補湯,他輕撫着依舊緊閉着眼的夢冷。“小冷……”
“熠……”夢冷聽見展褶對她的輕聲呼喚,虛弱地睜開了眼,對着他扯出一抹淡笑。“你來了。”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沒有大礙了。”即使身上處處都疼,她仍是忍住不說,只是一個微微地轉身,又扯痛背上的傷痕。“哦!”
“怎麼了?”展熠嚇了一跳,摟住夢冷的身子。“還說沒大礙,你就是愛逞強!”
“人家剛剛真的不太痛嘛!”夢冷撒嬌地倚在展熠懷中,伸出手,輕輕撫過他額際的皺摺。“你別皺眉,我真的沒什麼事。”
展熠無言,握緊夢冷的小手,赫然發現她手上又有瘀青數處。“這……下回不許你再這麼莽撞,瞧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心疼地取過白玉藥膏,他溫柔的在她手上塗抹,嘴裏仍不住地叨念。
承受着手中微微傳來的疼,夢冷的心裏卻是暖烘烘,反手握住展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熠,你別惱,下回我絕對不敢了。”
“希望你記住自己說的!”他在她的手心印上一吻,喃喃地訴說。“每回見你受傷,我的心就抽痛,總覺得我好像不能好好保護你似的。你都不曉得,每回我出門總是提心弔膽,害怕一回來又見到你滿身是傷。”
“對不起,這一回是我受不了主母罵你跟二夫人,才會惹得她更生氣。”夢冷歉疚地說。
“你就是這個性子,隨她罵就是,反正我早就習慣了。”他撫過夢冷的頰,再三的叮嚀她。“小冷,主母的脾氣不好,下次見到,你一定要先保護自己,我不希望再見到你受傷了。”
“我知道,下回絕對不會了!”吐了吐舌頭,夢冷嬌嗔地窩進展熠的懷中。“熠,這一回就這樣算了,你也別再跟主母計較了,好不好?”她央求道。
“你要我算了?”
“對呀!主母她也可憐,沒了大少爺,思想自然會比較偏激。”昨天二夫人跟她說了些話,讓她明白主母這些年來過得並不開心。
“可是她這麼狠心傷害你……”展熠不情願地說。
“就原諒她這一回嘛!”夢冷窩在他懷中不停的撒嬌,就是要他同意。
“只要你答應下次一定要小心。”展熠拗不過她,只得點頭同意。
“知道了!”夢冷開心地在他懷裏搓磨,眼睛眯眯笑着。望着她如此可愛的表情,展熠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摟緊她,在她的髮際印上一吻。
展熠讓夢冷喝下補湯,又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才依依不捨的讓她睡下。走出了房門,他發現風管事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等他。
“有事?”他問道。
“老爺回來了,現在正在大廳等着二少爺。”
“我知道了!”展熠在心裏微嘆了口氣,跟在風管事的身後走向大廳。
“爹、主母。”展熠跨進廳門,不冷不熱地喚了句。
展母哼了聲,一臉不屑。
展父望了一眼愈見英挺的兒子,一股不自覺的驕傲湧上心頭。“這些日子不見,聽說你將鋪子打理得非常不錯。”
“孩兒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展熠淡漠地答道。
“如果我的驥兒在世,做得一定比他更好。”展父的身後傳來涼涼的一句。
“可惜現在主事的是我,不是他!”展熠瞪了展母一眼,傲然說道。
“你!”展母從椅中站起,怒拍桌子。“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就是你那個娘教出的好樣!”
“我娘沒教我這個,這是我在主母這兒學的。”相對於展母的怒氣沖沖,展熠的口氣更顯悠閑。
“你……”展母被激得渾身發抖,如果她現在手中有一把刀,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往展熠身上刺去。
“夠了!咱們是一家人,沒必要如此針鋒相對。”展父拉着展母坐下,眼神示意她要控制自己的火氣。“熠兒,爹這次回來,幫你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不待展父說完,展熠立刻接口。“孩兒也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爹,孩兒找到命中注定的媳婦,已經稟告過娘親,她現在也被我接回府中,本來這幾日就要跟爹稟明,正巧爹今日回府,讓孩兒省了跑這一趟。”
聽到這個消息,展父一愣,怎麼跟妻子瀲梅說的不一樣?她不是要他去幫熠兒跟方縣令之女提親的嗎?
“可是爹此行幫你跟方縣令之女訂了一門親,那位方小姐你小時候也見過……”
“退掉它!”展熠毫不考慮地說道。
“不成!我回來就是要教你去下聘。”展父也十分堅持,他好不容易才將難纏的方縣令搞定,尤其這又是門好親事。不,他說什麼也要接下這門親事,更何況他的老臉也承受不住去退婚的羞辱。
“如果爹執意不退婚,就由爹去娶吧!恕孩兒難從命。”展熠的脾性比誰都來得硬。
“我就說吧!賤人生的賤種,千金小姐不娶,硬是要跟個賤婢成親,誰生的兒子就是怎樣的種……”展母尖酸地諷道。
“瀲梅,注意你的說詞,熠兒的身體裏也有我一半的血緣。”展父怒不可遏地吼了展母一聲,轉回身面對展熠。“你不要把你大娘的話放在心上。”
展熠冷淡地望了展母一眼,絲毫不以為意。對於他不在乎的人,不論說什麼也動搖不了他堅定的心,他雲淡風清地說了一句。“主母,您似乎忘了我昨天說過的話。”
“你……”展母氣得站起身來。
“夠了!”展父不得不又站出來當和事佬。“我說過我們都是一家人……”
“哼!”展母哼了一聲不言,轉身坐下。
展父一見情況稍稍和緩,馬上又和顏悅色地湊近展熠。“熠兒,我方才說的事……”
“免談!”
“熠兒!”展父垮下臉,望著兒子絕然的背影離開廳堂。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展父為展熠許下婚事的事情,很快便由有心人的口中傳到夢冷耳中,乍聽之下,夢冷真的嚇了一跳,望着一干奴僕的竊竊低語,她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老爺幫熠許了一門婚事?那熠的反應呢?她直覺的便想找展熠當面問個清楚。
“二少爺人呢?”她問奴僕們。
“被老爺叫到臨城去處理鋪子的事了。夢冷姑娘,您看這事兒該怎麼辦?”小婢們似乎比她還關切這事兒。
“對呀!夢冷姑娘,奴婢還聽說這位未來的主母是方縣令的千金。”
“誰說她是未來的主母?二少爺比較喜歡夢冷姑娘啦!”一個小婢幫着夢冷反駁。
“可是也說不定呀……”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婢嘰嘰喳喳的,吵得不得了。
小月從涼亭外走過,不經意地聽到小婢們的談話,望了一眼呆愣在那兒的夢冷,心中突然一陣不舍,於是走近她們,一把排開眾人。“你們這幾個人是覺得活兒不夠,乘機在這兒偷懶是吧?”
“不敢……”在這宅院中,沒有人的資格比得上小月,她話一說完,一干奴婢四處流竄,馬上不見人影。“去!一群只會喳呼的小丫環。”小月啐了句。
夢冷望着一向對她不甚友善的小月,突然對她友好起來,心中着實驚訝萬分。“小月姊……”
“幹什麼?瞧你一副獃滯的模樣!”
“你原諒我了?”夢冷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你又沒做錯什麼事,說什麼原諒?”睨了眼夢冷,小月就想轉身離去,而後又想到什麼似的,轉頭跟夢冷提了句。“別管那些碎嘴的人,你應該對二少爺有信心才是。”
“可是……她們說的也是實話,老爺真的幫熠許下了門親……”
“你自卑了?”小月一針見血,直率地問。
夢冷微縮了下。“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我配不上熠……”
從她和熠再度相見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像是處在夢幻中,以她一個卑下的人,怎麼能夠得到一位天之驕子的眷寵?熠是如此完美,而她卻什麼也不是,想到將有另一個完美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夢冷的背脊不禁流下一道冷汗,如果真有一天,熠不愛她了,那她該何去何從?
“小月姊,我是不是很貪心?已擁有熠的心,卻還奢想他會對我一生一世……”
小月無言,她也沒親身體會過愛情,不過她看得出,二少爺對眼前這個丫頭是真心付出感情。
遲疑了一會兒,小月才依着自己的心意說了句公道話。“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些日子觀察過後,我發覺你也沒我想像中的配不上二少爺。”尤其那天
你幫二夫人擋下一腳。小月在心裏加了句。“你何不等到二少爺回府之後再做打算?以二少爺的智慧,該是可以圓滿的解決一切。”
“小月姊,謝謝你。”夢冷感激地說道。
“沒什麼。”小月臉兒微紅,倏然轉身離開。
???
一輛華麗的馬車轆轆地駛近展府,管事風隸接過那隨侍的小僕送上的拜帖,他一看,不禁嘆了口氣。看來,主母非要把夢冷丫頭趕出去不可了,連方縣令的千金也請了過來。他開始為夢冷將來的日子擔憂。
方縣令之女——方采媛在奴婢的攙扶之下,婷婷裊裊地從馬車上走下來,她望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風隸,輕輕招呼了句。“風管事,別來無恙?”
“方小姐!”風隸恭敬地福了個身,喚來展府裏頭的奴僕幫着方家奴僕搬進他們小姐的行李。“幫方小姐把東西送進蓮閣。”
“風管事,夫人……還有二少爺在嗎?”方采媛問道。
“主母在慈苑裏候着小姐,二少爺……應該在不久之後會回府。”
“哦!”方采媛悶悶地應了聲,她以為展熠會在府里等她的。“那麼麻煩風管事帶路吧!”
在慈苑的展母引頸企盼,着急得不得了,她前幾天託了人往縣令那兒送了張拜帖,就是想要趁着展熠不在府里的日子,邀方家千金住上幾日,本來以為或許沒希望了,可是昨天她突然接到縣令的回應,真是驚喜萬分。
展母來回踱步,小婢突然來報。“主母,方小姐到了!”
“快!快請!”
方采媛緩緩地從長廊走進,四處張望了下,驚覺展府的富麗堂皇。見着展母,嬌美的臉蛋泛起一抹甜美的笑意。輕輕的喚了句:“夫人。”
“你終於來了!你可讓我等了好久!”展母一個跨步,開心地將方采媛摟在懷裏。
“采媛本來想早些過來的,可惜爹爹說於禮不合,采媛可是努力說服了好久。”窩在展母的懷中,她撒嬌地磨蹭着。“夫人,您說熠哥哥發生了點事?”
“對!我這麼十萬火急找你來,就是有事情發生。”展母將方采媛拉進內房,悄聲地跟她交代。“也不知道展熠是不是吃錯了葯,前幾日竟帶個小妖女回來,吵着要將她娶進門,我心想不對,才急着將你請來,要你幫我想想辦法。”
“小妖女?”方采媛嚇了一跳。“她會妖術?那熠哥哥不就有危險了?”
“不是這個意思,”她的天真讓展母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小妖女的意思是她不是個正經的女孩,這個姑娘之前是我買進來的小婢女,犯了錯被我趕了出去,現在長大了,竟然不知羞恥地勾搭上展熠。唉!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那您要我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呀!”一向單純的方采媛,根本不了解人心險惡,溺愛她的方縣令,只讓她接受最美好的一切,哪有可能知道該如何耍詐使計?
展母在心裏暗自呻吟一聲,老天!她到底是找了個什麼寶進門呀?
“你想不想和展熠成親?”展母認真地問道。
“您怎麼這麼問……”方采媛羞得滿臉通紅,少女的嬌羞盡現。
“采媛,我是跟你說真的,你到底想不想跟熠兒成親?”
“當然,不然采媛怎麼會不知羞地過來這……”
“那就好!”展母一得到她要的答案,臉上立刻浮上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聽着,這夢冷丫頭很不簡單,不是單純的你能夠對付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不然你的熠哥哥一定會被那個小妖女搶走,知不知道?”
“哦!”方采媛似懂非懂地點頭。“采媛一切都聽您的就是。”
“對!就是這樣。”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去梳洗一下,我帶你去會會你的情敵!”展母說著,眼中閃過一絲冷酷。
坐在涼亭中的夢冷,突然覺得一陣冷意襲來。
“怎麼了,覺得冷嗎?”翠娘望着夢冷突然一顫,關心地問道。“小月,幫夢冷拿件披風來。”
“不用麻煩了。”夢冷伸手止住小月。“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你太過操心了!”翠娘取笑地瞅着夢冷,擰着她的小鼻頭。“熠兒過幾天就回來了,他一定會處理好一切的事情。”
“我知道。”夢冷遙望着遠處的晴空,心中暗自擔心,她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受到傷害,她擔心的是處在遠處的熠,不知他現在是否安好?為什麼心中的忐忑不安這麼明顯、抹殺不去?
翠娘拍拍夢冷冰涼的小手,體貼地轉移話題。“別擔憂這些不愉快的事兒了,你方才不是才說要唱幾首曲兒給我聽聽嗎?我等好久了呢!”
“對,二夫人不說我都忘了!”夢冷害羞地笑了下,伸手接過小月遞來的琵琶。“好久沒練了,應該還沒生疏才對。”
“我洗耳恭聽。”
夢冷調好音準,彈了幾節單音,軟如糖蜜的嗓音輕輕地吟唱——
ぁ傲羧瞬蛔。醉解蘭舟去,萬家楊柳青煙里。
戀樹濕花飛不起,愁無比。
和春付與東流水,幾十光陰能有幾?
金龜解盡留無計。
寄語東城估酒市,拼一醉,而今樂事它年淚……”
這雖是一首微帶哀怨的詞,但被夢冷甜膩的嗓音哼唱起來,卻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翠娘輕合著眼,體會詞中幽幽的意境,不知過了多久,才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掌聲給驚醒。
“好美的詞呀!配上這姑娘的嗓音,更是完美極了!”方采媛突地從花園那端跑出,興奮地猛拍着手。“夫人,您說是不?”
“采媛!”展母無力地哼了句,這不懂人事的笨丫頭!“安靜!這個被你稱讚的人,就是想要奪取展熠的小賤人!”
方采媛愣了一下,傻傻地止住了嘴。
展母警告地瞪了方采媛一眼,拉着她的手走進涼亭。
夢冷和翠娘一見展母走近,兩個人的寒毛直豎。“主母。”
“兩個人好興緻呀!”她呵呵地笑了聲。“我今天特別帶了個人來見見你們。采媛,這位是你未來的婆婆。”她接着轉向夢冷,輕蔑地說道:“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小妖女,你瞧,果真名副其實吧!”
“主母,你又何必這麼屈辱夢冷?”翠娘不高興的輕斥了句。“方小姐,您好!這是我未來的媳婦,叫雲夢冷;夢冷,跟方小姐打聲招呼。”
“方小姐。”夢冷在展母凌厲的審視中,根本就不敢抬起頭來,只敢恭敬地福身行禮。
“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您不是說我才是熠哥哥未來的媳婦嗎?”拉着展母撒嬌的方采媛,展現着無比的嬌柔美麗,夢冷看了一眼方采媛,心裏一股自卑湧上,尷尬得更是低垂了頭。
她說她才是熠的正牌未婚妻,那夢冷呢?她又算什麼?
展母高興地看着夢冷臉上泛出的自卑,她更是火上加油地嘲諷着。“你當然是我們展熠未來的媳婦,你別忘了,你這門親事,還是老爺親自許下的,只是眼前有人識不清事實,硬是巴着這個位子不放,不過你放心,主母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主母……”翠娘無奈地想要止住這個話題。
“閉嘴!在我面前哪有你說話的餘地?”展母怒不可遏地吼着,一點也不把翠娘放在眼裏。“趁着現在大夥都在這兒,我想有些事不得不挑明着說!小月,送你們家主子回房休息去……”
“我不要!”翠娘拒絕。
“你敢不依我?”展母瞪大了眼。“別再讓我說第二次!”
“我……”
“二夫人,沒關係,您就先回去休息。”夢冷輕推了翠娘一把,無言的央着她們先行離去,主母的目標是她,二夫人處在這,只會多受嘲諷,沒什麼作用的。
“好吧!我就先回房去了,你自個兒小心點。”翠娘擔憂地囑道。
“夢冷明白。”
一待翠娘被小月攙扶回房,展母立刻坐在翠娘原先坐着的石椅上,一臉鄙視地望着夢冷。“好了!現在就剩我們幾個,你說,五千兩夠不夠?”
“什麼五千兩?”夢冷一點也聽不懂。
“五千兩很好用,夠你一個人過下半輩子了!”展母是想用銀兩逼退夢冷,娼妓嘛!不就是愛錢嗎?
“我不要錢,請主母不要用銀兩來侮蔑我跟熠之間的感情!”
“你確定你愛的是展熠?我想不是吧!人說婊子無情,你若不是看在我們展府豐厚的財力,你怎麼可能會硬巴着展熠不放?”展母刻薄地說道。
“夫人,您怎麼把雲姑娘比成婊子呢?”對方采媛來說,“婊子”這個字是她不可能接觸到的,怎麼才一天之內就聽了這麼多奇怪字眼?
“采媛你有所不知,夢冷這丫頭在勾搭上展熠之前,做的就是伶妓這門工作,而且還是個中翹楚呢!”
“什麼?”方采媛瞪大了眼,伸手指着夢冷,一副她身上帶瘟疫的模樣,連忙跳着離開數尺。
夢冷望着反彈數尺的方采媛,她這個無心的動作,惹得夢冷一陣心傷。“方小姐……”
“別叫我!”方采媛只要想到眼前這個姑娘曾經待過青樓,她就滿身起雞皮疙瘩。這……這麼髒的姑娘,根本配不上像熠哥哥一樣的偉岸男子!想到她方才還讚賞過她的歌藝……討厭死了!
“夫人,這種女人您怎麼還讓她留在展府中呀!”方采媛叫道。
“我也想要她走呀!但她怎麼樣也不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呀!采媛,你說現下我要怎麼辦?”
方采媛望着夢冷,眼裏帶着滿滿的不屑。“雲姑娘,我想你還是拿着五千兩銀子快些離開吧!你是絕對配不上熠哥哥的……”
“誰說夢冷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