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相會
有絲毫猶豫，獨孤鉉下達了收兵的命令，一層一層有人歡喜有人憂，但無論是主戰的還是不主戰的，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明白這場戰爭已經到了尾聲，天擎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強撐下去只能是徒勞無功。
除了+無歡。
他鐵青着臉，一頭撞進獨孤鉉的營帳，也不管他們正在商量撤軍的事宜，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裏，陰沉地看着他們。
獨孤鉉微微一笑，輕輕揮手讓其他人先下去，只留下了沈介晨和李驍，與他相對。
李驍和沈介晨暗自加強了戒備，雖然+無歡已經與他們化敵為友，但在目前的形勢下，似乎一切都有可能。
“盟主有什麼事嗎？”獨孤開口打破了沉默。
+無歡冷冷地開口，卻是質問：“你就這麼退兵了？”
獨孤道：“你也看見了，再打下去我們並沒有什麼勝算。”
+無歡怒道：“別跟我裝糊塗！你的那支軍隊呢？有了他們，什麼仗打不下來？什麼叫做沒有勝算？！我們當初說好了的，你要幫我完成師傅的心愿，難道一國之君竟然要食言而肥嗎？！”
李驍忍不住了，沉聲道：“+無歡，注意你的言詞，不許對皇上不敬！”
+無歡冷笑一聲。正要反唇相譏。獨孤鉉卻搶在了前頭。大步走到他面前。
“無歡。不管你信不信。我答應地事情。從來就沒有不完成地。”他正色說道。“現在收兵。是因為時機未到。要想徹底拿下大。就必須全國上下萬民一心。齊心合力才能完成。想要憑藉這幾十萬地軍隊完成對一個國家地侵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地事情！所以我必須先回去。穩固了後方之後。再毫無顧忌地發動全力一擊。否則很容易陷入內外交困地境地。你應該也已經體會到後方不穩地痛處才對。”
看他說得正式。+無歡不由也有些遲了。他並不是完全地不通軍事。尤其在經歷了這幾個月地軍旅生活之後。更是對戰爭和用兵之法有了更清楚地認識。所以獨孤所說。他知道確實是這個道理。但理智上知道這是對地。卻並不代表感情上能夠接受。就這樣撤兵回國。讓這幾個月地奮力拚搏付諸流水。也是他如此生氣地原因之一。
“難道以前所做地一切。你就這麼放棄了？”他半是惑半是譏嘲地問。根本不相信獨孤鉉會放棄到手地東西。
獨孤鉉笑道：“當然不是。如今我們也並不算是一無所獲。許多已經佔領地土地仍然在我們地掌控之中。自然是不能放棄地。更何況此次出兵。真正地收穫其實並不在戰場之上。而在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你是說……京城？”+無歡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獨孤鉉笑了，說：“所以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方才我也說了，只要能穩固後方，那麼這場戰爭就是值得的，也已經取得了預定的勝利。至於領土，那是附帶的東西。
”
+無歡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犧牲了那麼多人，用我方和敵方數十萬人的性命墊，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局！若是被那些死去地、傷殘的人們知道這事情地真相，不知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他搖了搖頭，似乎要將這些陰暗繁雜地思緒全部從腦中揮去，他不是神，並不能拯救天下蒼生，面對政爭的黑暗和殘忍他幾乎沒有一點阻止之力。他能做地，僅僅是夾縫中生存，完成師傅畢生的心愿，如此而已。
“你能承諾以後一定會攻下大堯嗎？”他看着獨孤鉉的眼睛，不放過一絲細微的神情。
獨孤笑得坦然，道：“我說過，我答應的事情，從來不會反悔。”
兩人對視着，良久，+無歡收回眼神，淡淡地說道：“如此，我便再信你一回。”
獨孤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快去準備一下吧，我們今晚就起程。”
“今晚？”+無歡驚訝道，“你不等大軍了？”
獨孤鉉點點頭，眼神望向北方，急切而熱烈：“我要先回去。”
+無歡瞭然，腦海中不經然閃過一道綽約的身影。
****
經過十幾天的馬不停蹄，抵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人和馬都很疲憊，然而獨孤鉉的精神卻無比亢奮，他幾乎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那魂牽夢縈了數月時光的嬌顏。
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道：“介晨你帶他們去休息，天亮以後進城。安寧隨我來。”
沈介晨和安寧都點了點頭，李驍和+無歡雖然覺得奇怪，但鑒於他們與獨孤的關係與另外兩人不同，也非常明智地什麼都沒說。
獨孤和安寧離開了這一小隊人馬，偏離了大道，走進了一處山坳，沈介晨等人目送着他們遠去，然後才轉身繼續上路，七色旗自有地方讓他們歇腳。
很快，獨孤鉉穿過密道，當公主府那熟悉的景象出現在面前時，他激動得
能自抑。
對他來說，比起冷漠而空洞的皇宮，這座安靜的府邸更像是一個家，他在此成長、成熟，與他心愛的人兒常相廝守。
燦兒帶着欣喜的笑容站在一旁，道：“奴婢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獨孤毫不掩飾心中的澎湃，問道：“姑姑還醒着嗎？”
燦兒笑道：“自從知道皇上要回來，公主一直算着日子呢，現下正在書房等您。”
獨孤鉉心花怒放，姑姑從來不會讓自己失望的！他也不多說，快步向前走去。
安寧和燦兒故意墮在了後面。燦兒輕笑着說：“一個月地路程，你們半個月就到了，一定累壞了吧？”
安寧苦口苦面，無比哀怨地說：“皇上心急要趕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怎麼辦？惟有捨命跟上了！這一路上……唉！”
且不提兩個人的竊竊私語，獨孤鉉悶着頭往前急沖，興沖沖一頭撞進了書房，燭光下，絕美的容顏彷彿九天錯墜凡塵地仙子，那麼的恬靜，那麼的優雅，婷婷站在房中，帶着無以倫比的微笑，看着他。
“姑姑！”他歡叫一聲，衝上前，緊緊抱住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一瞬間，彷彿天地都回到了自己的懷抱，此生再無遺憾。
獨孤微笑着，輕輕回抱住他，發現他已經長得比自己更高了。
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第一次有了那麼長地分離，思念的又何止是他一個？她只不過將情緒深深隱藏在心裏罷了，及至此刻，再也不願遮遮掩掩。
許久許久，他仍不願放開她，她只好拍了拍他的背，溫言說道：“皇上一路辛苦，先坐下來喝口茶吧。讓我看看，皇上是不是瘦了？”
他這才放鬆了他地懷抱，然而仍然圈着她的腰。再見面，他幾乎不能忍受離開她哪怕超過一臂的距離。
她上下打量着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已經是那麼地氣宇軒昂了啊！這次的軍旅生涯更是令他增添了一股成熟穩重的氣質，和些許鐵血的風格，男孩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男人了！
她欣慰地看着他，而他又何嘗不是貪婪地看着她？
數月的分隔沒有讓他感覺一絲一毫地陌生，因為她就在他的心裏、夢裏陪伴着他，那雙燦若星辰地眸子，那細如柳葉的眉毛，那白皙滑膩地肌膚，那嫣紅似血的紅唇……
彷彿魔~一般，他緩緩低下頭，甚至在自己還沒察覺過來地時候，便已經吻上了她的唇，淺啄輕嘗，細細摩挲，然後逐漸加深，直至他的氣息完全籠罩了她。
纏綿悱惻，**如火，她突然輕柔而堅定地推開了他，微微笑着，看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微惱的神情。
拉起他的手，牽着他在桌旁坐下，桌上已經擺放了幾碟小菜，兩個杯子，一壺清酒。
“餓了吧？想你急着趕路，定是沒有好好吃過什麼東西的，所以我讓廚房準備了些你最喜歡吃的小菜，來，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她溫柔地說。
簡單的菜肴，卻透出濃濃的關懷，他的心底像升起了一個暖爐，燙了他的心靈，再多的不滿都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呀，總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左右他的心情，讓他忽喜忽憂、患得患失。
“姑姑準備的東西，從來都是最好的。”他笑着說，不帶半點奉承，彷彿佐證似的，他夾起一塊水晶肉，一口吃下去。“……好吃！”
被壓抑許久的食慾終於翻騰起來，原先為了早些抵達京城，曉行夜宿，正如她所說，根本沒顧得上吃，只圖個飽而已。而到了京城，又滿心滿眼都是她，哪裏還想得起吃飯這回事？
如今食慾上來，才終於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再加上本就飢腸轆轆，於是放開了懷，狼吞虎咽起來。
她也不說話，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吃，心中卻充滿了幸福和平靜。
這就是她夢想中的生活啊！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只有他和她，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像他還小的時候，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干擾，單純的生活便已足夠。
可惜，他的身份制約着他們，當他長大之後，原來的生活便不復存在。
等他吃了八分飽，終於把速度放慢下來的時候，她才笑吟吟地為他斟上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然後舉起：“來，我敬你。”
他看了看她，笑了，也舉杯：“不，敬我們。”
她笑着，不說話，輕輕漾了漾酒，抬手示意，然後一飲而盡。
他也如法炮製。
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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