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姑（修）
宣傳員功能已開放，還等什麼，趕快行動起來加入！！！夜色深沉，漆黑的夜空濃墨渲染，伸手不見五指。星光和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擋，黯然隱去嬌美的臉龐。
寂寥無聲，平日裏喧鬧不休的蟬蟲青蛙不知去向了何方，這個晚上竟是出奇的安靜。然而就在這種寂寥中，一股沉重窒悶的氣壓牢牢籠罩在這片宮苑的上空，讓人喘不過起來。
黑影憧憧的建築群里，不見有幾點燭光，白天金碧輝煌的院落此刻彷彿變成了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張大了黑黝黝的嘴巴，等待着自投羅網的獵物。
宮苑深處，寥寥幾點燈火搖曳，似乎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然而那畢竟是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啊！就如同……唯一的希望。
微微有些悶熱的房間裏，空氣更是如糨糊般粘稠。然而一個女子卻愜意地斜倚在錦榻上，彷彿一點也不受環境的影響，輕鬆自如。夏日的輕薄衣衫下，也不顧還有個青澀的少年在場，露出一截藕臂，不合禮數的，卻只會令人覺得隨性的愜意，沒有妖媚的魅惑。
一雙丹鳳眼如星辰落凡間，卻被彎彎的睫毛擋住了耀眼的光芒，半眯着的神情仿若慵懶的貴妃貓，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兩彎柳葉眉，挺直小巧的鼻樑高一分矮一分都會破壞整張臉的精緻，是恰到好處的完美；無可挑剔的朱唇，是鮮艷粉嫩的菱形，微笑時天然的酒窩會為她平添上幾分嫵媚。純潔而又魅惑，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竟然同時出現在一個女人身上，而當被她用無辜的眼神凝望時，除了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疼愛，再不會有第二種想法產生。
纖濃合度的身材，即使包裹了層層衣衫也無法遮擋那添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的玲瓏曲線，如玉一般的晶瑩、如綢一般的嫩滑，這個二十四歲的女人卻有着比二八年華佳人還美麗的肌膚，任誰看了，只能嘆息一聲：老天，你太厚待她了！
她手裏拿着一本書，似乎並沒有去聽身前的男孩在說什麼，男孩卻知道她必定已經把自己所說的一切都聽在耳里、記在心裏，因為她就是這樣，一步步扶持着他走到今天的啊——
他望着她，眼神中露出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感，尊敬、親近、還有……仰慕！
“……大體上的安排就是如此，姑姑以為如何？”男孩報告完所做的一切，恭敬問道。
姑姑？
是的，她是他的姑姑，他父親的妹妹，有着血緣關係的姑姑，年長了十歲的……姑姑。
自從四歲父親去世以後，就是姑姑一手把他拉扯大，教給他治國方略，培養他帝王氣質，使他不至於成為一個唯唯諾諾、只會對權臣說“是”的傀儡皇帝。
“皇上做得很好呢！”女子笑了，絲毫不吝嗇於給予誇獎，看着男孩的眉間因為自己的話而浮上喜色，“皇上已經長大了，也會自己拿主意了，看來，我終於可以放手讓皇上自己做主了呢！”
“不不，侄兒年紀尚淺，許多事情還未通透，只知皮毛而已，還請姑姑一如既往，多多教訓侄兒才是。”男孩急忙說著，言辭懇切，更是有着一抹不容錯辨的恐慌。
姑姑……不會是要離開他了吧？
女子瞟了他一眼，淡然地笑了：“皇上……講話是越來越拘謹了，以前咱們可不會這麼生疏的啊！”
男孩暗地裏苦笑了一下，拘謹么？
他張了張嘴，數度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囁囁地說：“姑姑……”
“嗯？什麼事，皇上？”
“姑姑，我……一定要大婚嗎？”
終於說出口了！
他悄悄地鬆了口氣，隨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偷偷地覷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女子的兩彎柳眉微微蹙了起來，終於放下了書，將全副精力暫時轉移到這個侄子身上來。
“怎麼了？你對大婚有什麼想法么？”
“侄兒……侄兒不想大婚。”他一咬牙，說道。
“為什麼？”
“這……因為……”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能說嗎？
在他的心中，真正想娶的，永遠只有那一個心心念念的人兒啊——
不，不能說，說了便是萬劫不復，說了便會……永遠失去她！
可是，要他帶着對她全心全意的愛去碰另外一個女人，他……他做不到！
僅僅只是稍微一點點想像，他的心便痛得幾乎要裂成兩半。
女子幽幽嘆息了一聲。
“皇上，你卧薪嘗膽十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是么？十四歲便可以親政，但前提必須是你已經成婚，所以大婚之事，勢在必行，容不得半點拖延，除非你不想親政了！”
“可是……”她說的他又何嘗不懂？
自懂事以來，長久的隱忍，一直以來的忍氣吞聲，不都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夠拿回真正的皇權嗎？已經奮鬥到了今天，他又怎麼能輕易放棄？然而，難道一定要逼着他做出這樣的犧牲嗎？
女子微微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皇上，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如今戚國公和令國公借輔政之名弄權朝廷、把持朝政，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之時，會眼睜睜心甘情願還政於你嗎？除非你娶了他們其中一家的女子為後，爭取到一方的支持，否則必定會面臨兩家夾擊的困境，甚至生命不保，所以我們才會定下這驅虎吞狼的計策，藉著大婚的機會借令家的手來對付戚家不是么？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趁隙奪回皇權，這不是我們一早定下的方略嗎？如今距離大婚只剩七天，一切準備都已做好，皇上卻為什麼想要臨陣反悔呢？”
不，我不是臨陣反悔，我是從一開始就不願接受！
男孩很想這麼說，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的責任，從四歲開始就知道了。戚家女兒和令家女兒分別是當今的左右太貴妃，當年先皇甚為寵愛兩人，漸漸荒疏了朝政，令得兩家外戚勢大，甚至脫離了皇帝的掌控。皇帝英年早逝，留下的遺囑竟然是讓當時才四歲、平日並不見得寵的十四皇子繼位，而非人們意料中戚家支持的三皇子或是令家支持的九皇子，實在是令人措手不及。不過戚、令二位國公成為輔政大臣，看在小皇帝太小、方便掌握的份上，兩人倒也沒鬧出什麼亂子來，從此在朝廷中隻手遮天、翻雲覆雨，各自把持了半壁江山，更是勢均力敵，斗得難分難解。
權臣當道，何曾把小皇帝放在眼中？疏忽怠慢是常事，更居心叵測要將皇帝培養成那荒淫糜爛之君，若不是有先皇的親妹妹、瑚國公主獨孤玥在，他們的陰謀怕是就要成功了。
小皇帝獨孤鉉的生母身份地位都不是太高，因此在繼位之前並不太受重視，沒想到一夕之間風雲突變，原本默默無聞到幾乎被人遺忘的皇子一躍成為皇帝，就連他們母子也是驚詫莫名。然而不論先皇和小皇帝母子的感情如何，身為獨孤家的子孫，他便有責任守護祖宗傳下來的基業，不能眼睜睜看着外戚專權，毀了天擎王朝數百年的經營，所以他必須擔負起一個皇帝應該擔負的重任，把皇權重新牢牢樹立在這片土地上。
他沒有選擇、無法逃避！
沉默了半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侄兒告退，姑姑也早些休息吧。”
雖然他是皇帝，但面對撫養他、教育他的姑姑時，還是畢恭畢敬以晚輩之禮相待。
獨孤玥想了想，道：“時候確已不早，皇上一個人回宮怕是不大安全，今晚就住在這裏吧，明天再走。”
皇帝打小與她親近，經常會留宿在她這兒，所以不會有人懷疑或是質疑什麼。
獨孤鉉的心裏湧上一股暖流，姑姑還是一如以往，什麼事情都為自己想的周全啊！
而她的提議，更是他想要卻不敢開口的嚮往，想要多在她身邊待一會兒，哪怕只能是短短的一瞬，哪怕只能靜靜地看着她。
“那……我陪姑姑看書。”他大着膽子，說。
獨孤玥笑了笑皇帝自己找本書看吧。”
說完，她又拿起了未看完的書，沉浸在精妙的字裏行間。
獨孤鉉輕輕走到她身邊，挑了挑燈芯讓燭光可以更亮些，換來伊人的甜美一笑。
他回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走到小書櫃前，拿了一本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翻開書頁。
一切都一如往常。
他小的時候，姑姑就經常留他在身邊，抱着他一起看書，用最通俗易懂的話告訴他最深奧難測的道理，將一本本書刻畫在他腦中的同時，也將那張無雙麗顏深深烙印在了心底最深處……
他已經十四歲了，到了可以婚娶、成年的年歲，可姑姑對他的態度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在她眼裏，他仍舊是那個需要人照料、不通世事的小孩子吧？
看着手裏的書，心思卻沒有放半點下去，面容沉浸在燭光無法觸及的陰暗處，掩去了紛雜的神情，也遮住了那一片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