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在整隻手都已經被他拉過去緊握住后,詠童也只能把自己的手出借給這個懼黑的男人。

「你過得好不好?」腦海中一片空白;捉到什麼是什麼的她,隨口再問。

「不好。」因為沒有你。「你呢?」心滿意足地握住那隻小手后,陸曉生低下頭靠在她的耳邊問。

「我……」整個人因他掌心的溫度,和吹拂在她耳畔的鼻息,因此而很難集中精神的詠童,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明這些年來,在沒有了他之後,她過得是怎樣的一種日子。

「我沒聽清楚。」他將臉更湊近她,一手伸至她的身後扶住她的肩,兩人的距離,近到彼此的呼吸就交融在咫尺之間。

籠住她身軀的體溫,在她胸臆里徐徐勾撩起一份酸楚的感覺,以往在沒有他的,她曾盼望着能再體會一次他的擁抱就好,當他的大掌更加握緊她的時,她不禁開始顫抖,一股一旦興起就很難再壓抑回去的懊悔感,就像森林裏的女蘿似的,開始枝葉蔓延地往她的心頭繞,直至將她牢牢握緊再不能呼吸。

黑暗中,她所有曾經期待過的陽光全都隱去,僅剩下爺爺當年那張氣得鐵青的臉龐。

「我就快要結婚了……」她沙啞的輕吐,同時感覺到他愈靠愈近的身子猛然一怔。

半晌過後,她預期中應該會因此而走開的他,卻一掌按住她的肩,將她攬得更近。

「曉生?」她兩手推抵着他的胸膛,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這句話你說過了。」他湊近了身子,在她唇上低喃。

詠童忍不住閉上眼,在他的唇即將碰觸到她的那一瞬間,頂上的燈光霍然一閃,原本停止的空調也轟轟地再次運轉,只在片刻間,在這座小小電梯裏產生的魔法,馬上就因為電梯再次啟動往上升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陸曉生率先站起,在電梯停止在十三樓時,伸手扶起她。

「謝謝,我先走了。」沒敢再多看他一眼的詠童,在電梯門一開后,隨即將身上的外套還給他,且快速撤離他的視線範圍。

似曾相識的悵惘籠住陸曉生,跟着她走出去后,他站在電梯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廊上。

「曉生!」搭乘另一台電梯上來的富四海,在相反的方向朝他用力揮手,「這邊這邊!」

「藝廊就在這?」勉強收回惦念的目光后,隨即換了個樣的陸曉生,一手拎着外套,大搖大擺地走至他的面前。

「不是這裏,是隔壁那一棟。」拿出鑰匙打開新租下的整片東側樓層的大門后,走進裏頭的富四海,伸手指着窗外與他們對看的另一棟商業大樓。

「那你大清早的叫我來這幹嘛?」他四下打量了一會,總覺得這地方既不像藝廊也不像辦公室,擺設得倒挺像個住家。

「你不是說要距離近點?」富四海邊問邊拉着他來到靠近大樓中庭的辦公室桌內坐下,再一手挪正他的臉龐,另一手指向對面,「唔,風水好、視野佳,要是這樣你還敢有抱怨的話,當心你會有天譴。」還能叫他來幹嘛?陪他的心上人一塊上班啊。

陸曉生揉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身邊的經紀大人手段居然這麼行,他伸出一指輕輕拉開玻璃窗上的百葉窗帘,怔看着就在這問辦公室正對面,隔着大樓中庭與他遙相對望的另一間辦公室里,那個才剛進公司坐下,正坐在窗邊發獃的詠童。

「你是怎麼弄到這地方的?」他收回長指,兩目萬分崇拜地瞥向萬能的經紀大人。

「我老爸在這附近有幾棟樓。」一直不想承認自家事業做得頗大的富四海,臉上表情很僵硬地甩過頭。

「這裏……」一點就通的陸曉生,有些錯愕地指指地板,「該不會是……」

他沒好氣地哼了哼,「你的隔壁班同學,剛好就是這棟大樓的小開。」

「年終再加三個月。」巨靈掌爽快地一掌拍上他的肩頭允諾。

「算你有良心。」

雅緻的飯店宴客廳里,水晶吊燈下,酒杯與香衣交錯,一個個同齡且久未謀面的同學們,在相隔多年後,又再次相逢。

「上啊。」

排排站在陸曉生身邊的富四海,在最慢一個抵達會場的詠童一進入視線里起,即以手肘蹭了蹭終於盼到心上人的自家大老闆。

才與一大票同學聊完一攤的陸曉生,交握着雙手站在原地,儼然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模樣。

「好不容易把她等來了,你還不快上?」等了一整晚都沒等到她,他還以為她不會來了呢。

陸曉生賞他一記白眼,「你別替我猴急行不行?」投胎呀,急什麼?

「我都已經這麼仁至義盡了,你還要拖拖拉拉到什麼時候?」一個都已經要結束了她才來,一個則是一看到她就變成慢半拍,他們對得起他這個同學會的主辦人嗎?

「我又沒叫你把我們班全都找來。」那張同學會請帖里到底是寫了什麼?為什麼他們班的都這麼給面子地聽他的號召,然後八百年沒見的同學們全都抽空跑來這開同學會?

負責代筆的富四海兩手擦着腰問:「難道你要我把帖子只往她家寄?同學會沒有其他的同學參加這不是很奇怪嗎?」

「那也不必拉全班做陪襯啊。」才想要行動,就看到詠童又被另一個老同學絆住,陸曉生愈想就愈有往身邊人的腦袋掄上一拳的衝動。

當詠童開始與另一名男子攀談時,不知道正主兒究竟在等什麼的富四海,忍不住在他的身後推了推。

「你還在等什麼,不怕她會被野男人泡了去?」

陸曉生深吁了口氣,「那個野男人,剛好是我跟她的好朋友。」總不能真讓她連半點舊都沒敘到吧?那這還算什麼同學會?

「錯,現場除了你以外的男人都只是野男人!」講求效率的經紀大人振振有辭地開吼,且立即替他採取行動,「時間寶貴,這會場我只租到九點,你就別再磨蹭了,我現在過去打發野男人,你給我機靈點見機行事!」

下班后趕到這裏的詠童,來到這時已經快散會了,擠站在人群中的她,並沒有想到這次的同學會竟有這麼多人參加,兩眼再次在會場裏搜尋一圈后,她拉拉身旁已經跟她聊了一陣子的老友的衣袖。

「永泰,絢麗沒有來?」她輕聲問着一直有跟況絢麗聯絡的他。

「她沒空過來,所以由我來當代表。」學生時代一直都跟她是同一掛的趙永泰,其實很明白今日絢麗會派他來代打的原因。

「當代表?」被蒙在鼓裏的她挑了挑柳眉。

一直很掙扎該怎麼告訴她某件事的趙永泰,兩手扳過她的l屑,反覆思索了,許久后,頗為困難地出聲。

「詠童,有件事……」

「同學、同學,好久不見!」還沒說完的下文,全被富四海那張擠過來的熱情笑臉給拋到九膏霄外。

「你是……」莫名其妙跟他握着手的趙永泰,一時之間還想不太起眼前的人是誰。

「同學會主辦人。」富四海隨口輕應,接着便涎着討好的笑臉轉身向詠童借人,「不好意思,這位同學借我一下。」

「請。」她才剛點頭,身旁的老友就迅速遭人拖走。

一鼓作氣將礙事者拖到近處另一桌坐下后,富四海隨即轉過頭隔着花盆盯着陸曉生的一舉一動。

「那個……」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飽含疑問的抖音。

富四海不耐地回頭,「幹嘛?」

終於記起指定他的來者是誰后,趙永泰百思不解地搔着

「你不是隔壁班的嗎?」這傢伙有沒有跑錯會場,主持錯場子?

他兇巴巴地問:「隔壁班的就不能來開同學會呀?」嘖,又一個嚴重歧視隔壁班的。

「這個嘛……」

站在人群中的詠童,邊看着左邊一堆男同學在相互交換名片,而右邊的女同學不是左手抱一個、右手牽一個,就是懷裏睡一個。突然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感覺像是挺突兀的她,總覺得自己繼當年與大家失去聯絡后,又再一次成了個圈子外的陌生人,無處可立足,也不知究竟該在這重溫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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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粟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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