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幕已低垂,但雪的反光讓大地仍能在黑夜中展現一片光亮。
有兩匹馬在這漫無邊際的雪地上徐徐走着,馬上的一男一女顯得有些疲憊,幸好雪已停了。
“這裏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花弄笙忍着滿身的疲倦問。
“還要很遠呢!”小沙答道。“我看這樣,不如你到我們那兒去待一陣子,我們隨時要到那些城鎮弄些補給品,到時候再順路送你過去。”
“這樣不會太麻煩嗎?”花弄笙猶豫地道。
“怎麼會呢!”小沙保證似地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隊長知道后,感謝你都來不及,怎麼會麻煩。”
“這是兩件不一樣的事呀!”話雖這麼說,但花弄笙是稍感安心些。
“你看!”小沙指着前面遠方的山丘。“越過那個山頭,就到了我們的營地,我們隊長肯定會很歡迎你的。”
花弄笙看着那遙遠的山頭,內心有一絲對陌生環境的隱隱不安。
他親切肯定地笑望着仍有些躊躇的花弄笙。“走吧!一切都會沒事的。”
是的!會沒事的,她強自安慰着自己。
看着小沙友善的笑容,花弄笙微微點頭,與他並騎着馬,往前奔去。
一切都會沒事的!隨着跨下向前奔跑不停的馬兒,花弄笙硬生生地咽下心頭對陌生環境未知的恐懼,一再對自己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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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破曉,在雪片紛飛的山路中,一支騎着健壯馬兒的隊伍敏捷地穿過樹林。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騎着白馬,身材魁梧的男子。
經過一番研判,蒙卡慕答決定直接到那游擊隊的大本營。
他們與游擊隊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雖然知道那游擊隊長馬倫庫倫,私底下野心勃勃地妄圖着他們的山寨,但單憑那支游擊隊的勢力要拿下屬於他的山寨,無疑是以卵擊石。
儘管在寨中槍殺了幾個游擊隊員,蒙卡慕答並不怕馬倫庫倫敵對他採取任何行動。但絕不能讓這群烏合之眾曉得他是為花弄笙而來,否則就正好讓馬倫庫倫得以要脅了。
花弄笙……蒙卡慕答滿心都是那百合般的影像,一想到她枕在別的男人胳臂里,他簡直是徹夜難眠。
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蒙卡慕答知道,路還有得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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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說得沒錯!
黃昏時刻,當他們一走進營地時,立刻受到熱烈的歡迎。隊長馬倫庫倫熱情地招待着花弄笙。儘管這裏的房舍和蒙卡慕答的山寨相較,簡陋了許多,花弄笙仍慶幸着,至少在這裏,她不用擔心會被送進詩瑪苑。
看着眼前的游擊隊員們為著小沙的安全歸來大肆慶祝,花弄笙不禁開懷地笑了起來。
“他們在殺牛宰羊,我想,你大概會不忍心看吧?”
身旁傳來小沙的聲音,花弄笙本能地偏過頭,訝異地發現小沙容貌十分俊秀。
“大家很高興看你平安回來呢!”她衷心地說。“好像要慶祝什麼。”
“這是原因之一,不過,晚上大家要好好慶祝的另一個原因,是你!”
“我?”花弄笙下解地望着他。“我要被當祭品嗎?”
小沙輕笑了一下。“當然不是!這裏很難得看到女性,尤其是像你這麼漂亮的女性,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開心?”花弄笙的心微微一涼,浮現着隱約的不安。
“噢!你別誤會。大家只是感到開心而已。”小沙笑得很有魅力。“何況,別忘了,我的命還是你救的,你在這裏絕對安全。在這裏,若想看女性,只有到離這裏約一百多公里的詩瑪苑了。”
聽小沙這麼說,花弄笙略感安心。“那個隊長好像很器重你呢!”
“我是他的參謀。”他轉頭看着花弄笙。“你為什麼會在蒙卡慕答的山寨里?據我了解,通常那裏都不會有女性出現,當然,紫水晶是例外,她和蒙卡慕答的親密關係是人盡皆知的。”
“噢!是這樣嗎?”花弄笙不覺低下頭,心好像被無數的針扎得痛不可言。
“其實蒙卡慕答擄掠女人是十分平常的事,而且他……”
“他跟我沒關係!”花弄笙下意識飛快否認自己與蒙卡慕答纏綿的一段。
“那麼他要把你送到詩瑪苑了?”小沙關心地問。
“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記憶令她感到悲涼,蒙卡慕答和紫水晶……
“你好像不是這裏的人,”小沙的目光帶着研究。“是從中國大陸來的?”
“不!我是……”她頓時想起了遠在千萬里之外的堂妹,不禁悲從中來,眼眶發酸,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緊吧?”小沙關懷的聲音打斷了她思鄉的情緒。
她搖搖頭,想到自己遺失的證件恐怕早已被埋在荒漠裏了。
小沙善解人意地笑笑。“讓我帶你到處看看,等會兒晚宴時,你的肚子就可以裝得較多些。”
花弄笙被他逗得笑了起來。
“走吧!”他領着她往前走去。
這兒的房舍可算得上是乏善可陳,小沙也不可能將隊上的機密說給花弄笙聽。當有人吆喝晚餐要開始時,小沙誇張地對花弄笙吁了口氣。
“總算要吃飯了,我們走吧!”他對花弄笙說。
晚餐主要是以生烤牛羊為主,笑鬧的氣氛哄然不斷。
花弄笙被安排坐在隊長馬倫庫倫身旁,不安地看着周身全是飲酒作樂的男人。而小沙早已在酒過三巡后不知去向。
“聽小沙說你要被送去詩瑪苑?”馬倫庫倫半睜着醉眼,大著舌頭問。
花弄笙聽不懂他所說的語言,只聽得懂“小沙”與“詩瑪苑”,只好禮貌地笑了笑。
“你不用去詩瑪苑!”馬倫庫倫打了一個酒嗝,伸手拍了拍她的膝蓋。“就留下來……”
花弄笙微蹙着眉,推開他的手,馬倫庫倫喝醉了,她想。
不料,馬倫庫倫竟哈着酒氣,欺身過來,一把摟住花弄笙的肩。“我一看到你就想到蒙卡慕答是笨蛋。放着這麼一個美人不要……”
花弄笙一急,用力推開他,豈知,馬倫庫倫嘿嘿笑着,竟撲上前來,死命抱住她,將她推入一間房內,尖着嘴要親吻她的臉頰。
花弄笙本能尖叫掙扎,卻瞥眼見周圍的男人都醉着眼,帶着興奮的神色看着他們進去房裏,門外笑鬧的聲音在這時更甚了。
在門闔上的前一刻,她的眼光急切地四處搜尋,卻不見小沙。聽見“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她的心不禁一涼,離開了虎穴,卻走進了狼窩。
馬倫庫倫身上的酒味混着體臭令花弄笙感到噁心,掙扎得更是用力。但天生嬌弱的她根本無法掙脫。
慌亂間,她摸到腰間的一樣硬物,想都來不及想,便拔了出來,從未發覺自己竟始終帶着這把當初蒙卡慕答硬塞到她手中的小手槍。
驀地,“砰”一聲不大的槍響驚動不了外面的笑鬧,卻讓馬倫庫倫住手了。他定睛一看,不知花弄笙手中正冒着煙的槍是從何而來,而自己的左耳垂正滴着血。
馬倫庫倫要張口說話,但花弄笙臉上的森寒令他住口,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隨時還會再補他一槍。
花弄笙睜着絕然的大眼,按捺恐慌,顫着雙手,把槍口指着馬倫庫倫的頭,晃了晃槍身,示意他往門口移動。
從沒想到自己碰上這樣的情況,從不解世事,見血即慌,到現在持槍自衛,是多大的差別。然而,本能教會花弄笙要如何保護自己了。
在槍口指着自己的後背的情況下,馬倫庫倫只好在不讓醺醉的部下發現,使自己顏面掃地的情況下,隨花弄笙走到馬廄。
花弄笙並不會耍槍,但仍不忘從他身上搜出隨身槍枝,要他背對自己。也不管自己會不會駕馭馬,她以最快速度跳上馬,策馬直直奔出遊擊隊的營地。
騙局!到哪裏都是騙局。蒙卡慕答一心一意要將她送進詩瑪苑,而小沙……花弄笙不顧方向,放鬆韁繩讓馬在黑暗中直往前沖,身子不由自主地因恐懼與憤怒而顫抖着,怨恨的淚水自眼角飛出。她如此地信任小沙,沒想到他竟這樣回報她的信任!
忽然間,馬兒不知絆到什麼,撲跌在雪地上,連帶將花弄笙摔出馬背。在花弄笙還來不及爬起來之前,那馬已起身,高高嘶鳴了一聲,奔入黑暗。
她急急大喊,卻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着馬兒飛奔而去。怔呆好一會兒,花弄笙緩緩站起身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幸而有雪光照映,不致完全黑暗。
沒有草皮斗篷的禦寒,她顯得十分單薄。在茫茫的雪中,她什麼都沒有,望着眼前看不見底的黑暗,不自覺地緊握着手中那把蒙卡慕答給她的小手槍,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往前走。
滑過臉頰的淚痕,此時已凝聚成一層薄冰,脆弱地覆在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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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花弄笙匆匆離去不久,營地仍一團亂時,蒙卡慕答一行人已騎着馬,踏進了游擊隊營地。
“蒙卡慕答,”隊長馬倫庫倫皮笑肉不笑地自營房相迎而出。“歡迎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蒙卡慕答一行人並不下馬,只直直盯視着馬倫庫倫。
“馬倫庫倫隊長,”蒙卡慕答聲音低沉,語氣充滿陰霾。“你派人潛進我的山寨,探路的結果還滿意嗎?”
“唔!這……”馬倫庫倫的眼珠轉了一下。“我只不過派幾個人去問候問候你,沒想到,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反而得罪你,嘿嘿!不好意思。”
“看來你唯一生還的手下已經平安回來了。”蒙卡慕答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唔!”
馬倫庫倫穩住被蒙卡慕答逼居下風的怒氣。在沒有政府軍的援助下,衡量自己目前的力量是鬥不過蒙卡慕答的惡勢力的,所以一定得按兵不動。
雖然自己和政府軍是勢不兩立,但雙方為了擴展勢力,都看上了蒙卡慕答所居的山寨。若能一舉殲滅蒙卡慕答這批馬賊,馬倫庫倫不僅增加了勢力,也少了一個後顧之憂。
政府軍曾為了要早日消滅游擊隊,找上了蒙卡慕答,但後者的拒絕合作令執政的獨裁者時時懷恨在心。一向心高氣傲的蒙卡慕答從不把周邊國家的勢力當一回事,這自然也會令政府當局十分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所以當小沙向馬倫庫倫提議先和政府軍合作,弄垮蒙卡慕答時,很快就讓執政者對這建議點頭。
不過,此時此刻,在政府軍的支援尚未到達以前,和蒙卡慕答翻臉是不智之舉。因此,馬倫庫倫始終按捺住內心怒火,對跨坐在馬背上的蒙卡慕答陪笑着。
“馬倫庫倫隊長,”蒙卡慕答冷冷睨着他。“你的手下能從我手中逃出來,算他有本事,我可以不計較,不過……”
“嘿嘿,多謝了,我讓小沙出來向你陪罪。”馬倫庫倫立刻叫小沙出來。
不一會兒,小沙白着臉,畏縮地走出來,他實在沒料到蒙卡慕答竟會公然找上門來。
蒙卡慕答一看到小沙,便立即聯想到花弄笙死命相護的神情,不禁怒形於色,卻強自壓下要揮鞭出手的衝動。
“你把那女人藏到什麼地方?”他穩住要見花弄笙的激動,淡然地問。
“女……女人?”小沙不禁看了隊長一眼。
早在回來沒多久,他稟報隊長馬倫庫倫所發生的經過時,馬倫庫倫便表示要留花弄笙在身邊。儘管自己對花弄笙深具好感,但在隊上,長官的命令是天。何況在這裏,女人向來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屬品,他只得忍痛點頭,卻不敢再面對花弄笙,早早便退離熱鬧的晚宴。
萬萬沒料到,蒙卡慕答竟會為了這個女子追到這裏。
“隊長,”蒙卡慕答並沒有忽略小沙瞟向馬倫庫倫期期艾艾的視線,想來花弄笙已被眼前這個粗俗的中年男人所據,不禁目光暴厲一聚,咬牙緩緩地說:“你不想我們把這裏夷為平地吧?”
“就……就為了一個女人?這未免太……”馬倫庫倫的臉色也不禁白了。
“從我山寨里所盜走的一草一木,都讓我引以為恥,”蒙卡慕答跨下的“飛梭”,吐着蓄勢待發的威猛氣息向馬倫庫倫走近。“你的手下不但自己逃了,還把我的女人誘拐來此,馬倫庫倫隊長,你讓我的面子往哪裏擺?”
“是……是她自己要跟來的……”馬倫庫倫的臉忍不住抽搐起來。“小……小沙,你……你說是……是不是?”
蒙卡慕答威怒至極的氣勢,早已壓得小沙哆嗦得說不出話來。此時,他終於領教到為什麼大漠中的游牧民族一談到蒙卡慕答便會變臉色的原因了。支整游擊隊都在這裏,卻沒人敢上前說一句話,連隊長都不是他對手……
蒙卡慕答陡然怒目一瞠,馬倫庫倫的話彷彿是譏誚因他的無能而讓花弄笙私逃,聲音有着極度的怒意。“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那個女人在哪裏?”
小沙忍下住再偷偷望向隊長,他還不清楚馬倫庫倫是不是已將花弄笙……
蒙卡慕答卻猜到了小沙的意思,瞥見馬倫庫倫的左耳垂着血漬,不禁按捺怒氣,嘲諷地問:“隊長的耳朵出了什麼事?”
儘管再怎麼不濟,自己終究是一隊之長,馬倫庫倫怎肯在手下面前暴露被花弄笙持槍脅逼的真相,遂隨口含糊地說:“還……還不是女人惹的禍!”
女人惹的禍!蒙卡慕答的腦中浮現出花弄笙激情地含咬住馬倫庫倫耳垂的情形,難道這就是馬倫庫倫耳垂有血跡的原因?又看了一眼俊秀的小沙,花弄笙與小沙激情的想像又在眼前飄蕩起來。
蒙卡慕答不由得妒火叢生,怒得要拔槍射死眼前的兩個男子。但在這一剎那,花弄笙慘白着臉,顫着身子擋在面前的身影又在眼前出現,蒙卡慕答咬了咬牙,兇狠地瞪視着馬倫庫倫。
“看來,你們是不想說了!”
“蒙卡慕答,”鄂多在此時湊上前來。“我看乾脆就現在把這裏給……”
馬倫庫倫一聽,心想這還得了。若是現在就讓蒙卡慕答佔領這裏,那不就什麼都完了。
“蒙卡慕答!”事到如今,就是他不想說,也不行了。“那女的……”但顧及到自己顏面,他說得有所保留。“我讓她走了,就在你們來以前,才走沒多久。”
蒙卡慕答的心一動,狠狠盯視着馬倫庫倫良久,將韁繩猛力一勃,“飛梭”前腳懸空立了起來,對空中凶凶嘶鳴了一聲。
“我希望你所說的是實話。否則,”蒙卡慕答迅雷不及掩耳地揚起長鞭,往馬倫庫倫面前一抽,掉頭對手下喊:“走!”
馬倫庫倫聽着蒙卡慕答一行人遠去的聲音,又懼又怒地瞪視着腳邊雪上的鞭印。蒙卡慕答,等着吧!他在心中恨恨地告訴自己,要殲滅蒙卡慕答山寨的日子不遠了,到時候,他馬倫庫倫要親自擒住蒙卡慕答,擒住花弄笙,要在蒙卡慕答面前,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狠狠蹂躪他的女人,這樣才能一雪今晚所受的恥辱。蒙卡慕答,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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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卡慕答急急衝出游擊隊的營地,在仔細搜查下,不難找出早先被自己騎隊不小心弄亂的一行馬蹄足印,往不同的方向延伸下去。
他們急起直追。
儘管心急,由於“飛梭”的腳程較其他坐騎快出許多,蒙卡慕答怕手下追不上,只得隨時勒住“飛梭”的韁繩,與手下同行。
隨着蹄印穿入樹林,蒙卡慕答看到馬兒摔絆的零亂跡印,不禁下馬察看了一番。沒想到竟發現從這一處過去,除了馬蹄的足跡外,還有一列小巧的腳印,他的心不由得猛烈一跳。是花弄笙的足印,錯不了!
他迅捷地跳回馬背上,指着另一個方向,對着手下說:“你們到樹林的那頭等我。”
蒙卡慕答從不願任何人分享自己與花弄笙獨處的時刻。
看着手下一行人騎馬離去,他才放鬆手中的韁繩,讓“飛梭”猛速往黑暗中衝去。他心中呼喚着花弄笙的名字,他的小百合呵!他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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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笙在樹林中漫無目的地走着,手中握着的小槍緊貼着胸口。夜雪的寒氣早已將她的身子凍得沒有知覺,凍得無法思想,只能靠着一絲意志力支撐着,盲目地往前走着。
她沒有注意身後由遠而近的影子,那在雪地上奔馳的聲音喚不起她麻木的意識,只機械式提起腳,往前跨,再提腳,再往前踩一步。
“飛梭”從她身旁跑過,蒙卡慕答迫不及待俯下身將她抱上馬背,擁攬入懷。
花弄笙被這猝不及防的不明之舉嚇得驚叫了一聲,手腳卻因寒凍而麻木得來不及反應。
“噓!”蒙卡慕答急急將唇貼在她耳邊。“別怕!是我。”
蒙卡慕答心疼地緊抱着這個幾乎沒有溫度的嬌小身軀。經過這一番折騰,他終於將她找回,瞧她適才那麼吃力地在雪中行走,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花弄笙不敢相信在耳畔低回的聲音,是蒙卡慕答?他來找她?
頓時,她感到眼眶發酸,喉頭哽塞地說不出話來。自己現在所倚靠的,是蒙卡慕答溫暖的懷抱。這是真的嗎?她不敢相信。
蒙卡慕答小心翼翼地扳起她的臉,那被寒霜凍得發紅的面頰,嵌鑲着星辰般的清眸,對他閃着如凄如訴的淚光。這樣將她捧在手中的美好滋味,仿彿是在夢中……他忍不住低下頭,輕吻着她冰冷的面頰,再次將她擁在懷中。
仍是那種無法置信的感覺。花弄笙不禁閉上限睛,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輕輕摩挲着,淚水無聲地自眼角滑出,滲入蒙卡慕答的溫暖厚實的衣襟,蒙卡慕答環在她
身上的力量令她感到再度活了過來。
原來,不管他是不是要把自己送進詩瑪苑,此時此地,這樣徜徉在他懷裏,是如此的甜蜜、如此的安全、如此的……
馬倫庫倫的影像驀然在蒙卡慕答腦中出現。儘管找到花弄笙令自己心安,但花弄笙出走的原因是……
“他們……”蒙卡慕答忍不住在她耳邊輕問。“你沒讓馬倫庫倫那伙人侵犯你吧?”
此話一出,花弄笙原本備感溫暖的心頓時全涼了,原來……原來蒙卡慕答這麼不辭辛苦地出來找她,就只為了想弄清楚她的身體是不是曾被其他男人佔有過。
“告訴我!”花弄笙的沉默讓他感到焦躁不安。
“有何不可?”她忿然一咬牙,衝口而出。“你玩弄過不少女人,紫水晶也有別的恩客,為什麼我非要守着你不可?像小沙……”
“你果然……”蒙卡慕答不禁勃然大怒,狠狠地揑住她的肩頭。“說!你到底還跟了多少人?”
“有明說的必要嗎?”她昂起下巴,挑戰似地迎視他。“你跟其他……人,跟紫水晶一起時,我過問了嗎?我有需要向你報告事後的結果嗎?”
蒙卡慕答登時怒不可遏地伸手一推,花弄笙來不及反應,便整個人重重地跌落在雪地中。
“那麼,我就稱你的心,讓你回去找他們好了!”
他恨恨地說完,便踹了“飛梭”一下,“飛梭”立刻提腳往前飛奔而去。
聽着身後漸遠的聲音,花弄笙並沒有回頭,只是臉上的熱淚已轉為薄冰,如絕望已封凍住她凄冷的心。而手中緊握着倚在胸口的,仍是蒙卡慕答當初給她的小手槍。
她木然地站起來,機械地往前方的黑暗走去。不曉得前面迎接她的,將會是什麼;不過,已經沒關係了,蒙卡慕答不過是要滿足他本身的佔有欲,她竟然以為他愛她……
在這個冰天雪地中,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走。其實走到哪兒還不都一樣?她回不了家,回不去從前的歡樂時光,也回不去堂妹花弄月的身邊。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花弄月與萬良宵,這對天造地設的佳偶,在不遠處向她揮手。她想跑向他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哪!
然而,她感到他們離她越來越遠。天好黑,黑得她看不見;雪好白,白得她分不清。在身體倒下的剎那間,她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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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卡慕答放鬆韁繩,一任“飛梭”如風似地往前沖。花弄笙的話刺痛了他的每根神經,想到那群烏合之眾的游擊隊都是花弄笙的入幕之賓,一股無名的火便在他的胸口猛烈燃燒起來,燒得他無法思考。
然而,一憶起花弄笙看見自己的剎那,蒙卡慕答好像又看到那依在自己懷中近乎冰凍的嬌小身軀,茫然無助的大眼映着自己的影像,泫然欲泣的神情訴說著委屈。他越想心越疼,越想越後悔,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在頃刻間,他為何又輕易放手拋開她?
在雪地中蹣跚行走的花弄笙看來是如此單薄無依……
對了!蒙卡慕答驀然想起,若是她真想和游擊隊一起,為什麼要在黑夜中出走?而且她穿得如此單薄,連禦寒的斗篷都沒帶在身上,可見她走得十分匆忙。而她若在馬倫庫倫那兒待得開心,為何又要倉卒出走?花弄笙雖然單純,卻不至於不明白單獨深夜在雪地中行走的危險。
蒙卡慕答立時毫不猶豫地勒住“飛梭”,掉頭往回奔去。
剛才被花弄笙的話給氣昏頭了。才這樣衝動地丟下她一人在樹林裏不顧,才這樣沒去仔細推敲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花弄笙要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
“飛梭”很快就回到他推落花弄笙的地方,蒙卡慕答的眼光飛快地往四下一溜,完全不見花弄笙的蹤影,他的心一沉,花弄笙果真回到馬倫庫倫和那個叫什麼小沙的男人身邊了。
頓時,他感到心被一把無形的利斧重重一砍,痛得他必須咬緊牙關,他的百合呀!這次真的離他而去了。
蒙卡慕答的眼角瞟到在路旁雪中的一個大洞,那是花弄笙被自己推落的身形,此時深深印在雪中,仿彿是在提醒着他當時的衝動。
他不由得輕聲嘆息,這將是他一生最懊悔的事,他的花弄笙哪!即使到此時,他仍不願和甜美的記憶道別。
他怔怔看着那雪中的凹洞,仿彿花弄笙隨時會從那洞中鑽出,展開雙臂,跳躍着迎向他。久久,蒙卡慕答終於不舍地將目光別開,理智地提醒自己,前面還有一段好長的路要趕呢!
不用他的指揮,“飛梭”便像懂得他心意似地掉了頭,要往來路回去。蒙卡慕答明白,此刻,手下們正在樹林外等着。
忽然,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他瞥見雪地上新印的零亂蹤跡往樹林中另一個方向延伸,腳形小巧,除了花弄笙不會有別人。蒙卡慕答沿着足跡往前望去,那不是游擊隊營地的方向呀!
難道……蒙卡慕答的心倏地一動,將手中韁繩一勒,“飛梭”立即循着雪地上的新足跡往前緩緩走去。
就在不遠處,蒙卡慕答赫然看到倒在雪地里的花弄笙,不由得又驚又喜地跳下馬背,快步地衝上前去,屈膝跪在她身旁,將她輕輕抱在懷裏。
一件東西驟然地自花弄笙懷裏掉出,落在雪地上。蒙卡慕答撿起來一看,是他給她的小手槍,原來她始終帶着它。
蒙卡慕答的心猛地一緊,順勢察看了下槍膛,發現少了一顆子彈。
他驟然想起馬倫庫倫耳垂的血漬,難道他是被花弄笙射了一槍?蒙卡慕答不禁低頭看了看懷中昏迷的花弄笙,嘴角湧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這個小女人開槍射擊?
他突然感到自己與花弄笙的身體之間有異樣的東西相隔,忍不住伸手往花弄笙的腰際探去,訝異地看到所掏出的竟是另外兩把較大的槍,是馬倫庫倫的吧!蒙卡慕答到此刻才恍然大悟,難怪馬倫庫倫那色鬼會放花弄笙走。
想到這裏,蒙卡慕答不由得溫柔地望着懷中的花弄笙,這是他嬌弱的小百合!見那毫無血色,雙眼緊閉的臉龐,蒙卡慕答毫不躊躇地脫下自己的外衣,將她穩穩包裹住。
她看來是如此脆弱、如此無助,他愛憐地撫着那冰冷的臉龐,心痛難當。他真的是徹頭徹尾地誤會她了。
蒙卡慕答懊悔自己一時衝動,差點鑄成大錯。想到剛剛若就這麼走了,沒有發現這條足跡,那倒在雪地的花弄笙不就……他不覺心悸地擁緊了花弄笙,不敢再往下想。
他美麗嬌嫩的百合呀!他將以生命相許,好好呵護懷中這朵純潔剛烈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