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大人您不多坐會兒,我替您送來好酒佐菜。」程貴更加誠惶誠恐,以為他說了什麼得罪了他。
「別忙了,我已經吃飽,我還有要事,就此告辭!」向槐沒有停留的意思,大步跨上馬,微頷首之後,隨即駕馬離開。
花了不少心思的程貴,沒有得到任何正面的響應,老眸里那巴結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抹陰險。
【第三章】
在松濤閣耽擱那麼一會兒,夕陽的余暈已掛在山邊,向槐朝城裏趕着路,今夜他約了人,一個很重要的人,不容耽擱。
胯下黑馬疾馳如風,蹄聲如雷在響,朝着城裏撒蹄飛奔,速度快如閃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跑了數里路。
正當向槐想着,城門就在不遠處時,呼嘯的風中傳來淺淺的呼叫聲。
他扯緊韁繩,疾馳的黑馬昂首嘶鳴,雙蹄瞬間懸空踢踹,沉重的落地,不安焦躁的左右噴吐氣息。
向槐輕拍着黑馬的脖子,安撫着讓它安靜下來,如此他才能聽清楚,那輕淺的呼救聲究竟來自何方。
果不其然,那聲音不是他的錯覺——他倏地轉向左方,那林樹茂密之處,隱約傳來打鬥聲。
他韁繩一扯,朝着樹林深處奔去。
不消一會兒功夫,他隨即看見將近十個黑衣人,正在圍攻一位背對着他的白衣女子。
無論誰是誰非,以多欺少就是不對,向槐隨即縱下馬背,朝那個白衣女子飛身而去。
動作間隨手摺了一截樹枝當武器,右手一揮,格開持劍飛來的黑衣人,看來輕而易舉的動作,沒想到那黑衣人竟像是被強大內力震開,整個人往後飛去。
接着一個扭身,手中的樹枝毫不猶豫的往另一個持劍的男人揮去,脆弱且不堪一擊的樹枝,在灌注強大內力之後,成了有力的武器,兩人隨即虎口發麻,持劍的手一松,劍便落了地。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他飛縱在半空中,借力使力,沒幾下功夫,一干人等幾乎倒了一地,所有的人都愣在原處,無法對眼下的情形作出反應,就連此事的始作俑者,都因為情況的突變一驚,深怕好友會因此而受到傷害。
只不過,讓人慶幸的是,向槐雖然出手,但都是點到為止,並沒有傷及人命。
正當樂靈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的時候,她的一雙眼求救的望向一棵高樹的樹梢,那裏正立着一個也是穿着黑衣,卻明顯看來纖細的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任放憂。
事不宜遲,任放憂決定馬上結束這場混亂,她拿起背後的弓,拉弓瞄準——
樂靈雖然信任任放憂,但也不是不怕疼,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她只能咬緊牙關,等那錐心的刺痛來到。
任放憂看準情勢,正當向槐忙於對付右邊的手下時,羽箭射出,咻地一聲,破空而去。
向槐聽見身後響箭,正欲回身救人,但射出的箭又急又快,顯然內力驚人,直直的射向那個他欲出手援救的姑娘身上。
他轉眸,迎向那個姑娘,倏地一驚,就連樂靈也是同樣的表情,臉上寫滿的全是不敢置信。
但也因為這致命的一愣,讓向槐耽誤了救人的黃金時刻,眼睜睜看着那羽箭射進樂靈的肩胛骨中,「咯」地一聲,樂靈整個人往後跌落在地,鮮紅的血慢慢由她的肩胛染紅大地。
樂靈整個人因為箭的衝力橫躺在地,疼得小臉全皺成一團。
這真是……該死的疼啊!
雖然中箭受傷是她的主意,但是她真的沒想到,任放憂會使上十分力,她甚至能感覺到箭尖已經穿透她的肩胛,疼到她的骨子裏去。
任放憂見樂靈託付的事已經完成,便使了眼色,帶頭往樹林的更深處奔去,回眸時正巧瞧見向槐往樂靈奔去。
好丫頭,我這戲是做足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向槐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與這個姑娘再次相遇。
「是你?」他扶起受傷的她,劈頭就是一問,十分驚詫。
「是你?」樂靈雖然皺着小臉,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是皇上特派的欽差。
「你怎麼會……」向槐正要追問她為何會遇此突襲時,卻見她的眉頭因為疼痛而緊緊蹙了起來。
向槐先行查看傷口,發現利箭毫不留情,狠狠穿透肩胛,他的眉頭揪緊,臉色陰沉,來人下的毒手,也不知是跟這位姑娘結了什麼深仇大恨。
他伸手輕觸箭尖,才一碰到,樂靈的手就不自覺地緊握住他的手肘。
「痛……」她的臉全皺在一起了,沒有半點裝蒜,她真的痛到幾乎直不起身,只想握住一個支柱,那就是他的手。
「對不起,可是……」向槐安撫的輕拍着她的手背,看着她無助的模樣,教人不舍。
他知道她疼,但是他必須做些非做不可的事。「姑娘……」
「樂靈……我叫樂靈。」她痛得眼眶含淚,但仍沒忘記她受這一箭的目的,就是要與他相識,甚至留在他的身邊。
「樂姑娘……」向槐輕喊了聲,視線重新回到她的箭傷上。「我得把箭尖拔出來。」
樂靈迎向他的眼,看着他將黝黑的大掌輕柔的放到她的肩膀上,無言的給她力量。
只是,縱使他的動作十分溫柔,但箭卡在她的肩上,只要一觸碰,仍會引發劇烈的疼痛,她呻吟一聲,靠在他的肩膀上喘氣,小手將他的手臂掐得好緊好緊。
看着她疼得連額頭都沁出汗,向槐想儘快結束她的疼痛。
「忍着。」他沉聲說道。
樂靈只能咬緊牙,微微點頭,正想露出勉強的微笑時,他隨即果決的折斷突出的箭尖,換來她的痛呼,整個人都緊縮偎進他的懷裏。
「我先帶你去找大夫。」話畢,他溫柔的將她整個人抱起,小心翼翼的沒有碰觸到她的傷口,利落的縱上馬背。
動作間,她毫無防備的偎在他的胸口,滿心信任的靠着他,小臉因為疼痛而慘白,卻勇敢的不喊疼,唯一泄露出情緒的就是揪緊他衣服的小手。
向槐垂眸看了她一眼,心裏因為她的表現而露出一抹讚賞,只是看到她的肩傷仍血流不止,眸中的眼神轉為不解與淺淺的心疼。
「樂姑娘,再忍着點,就要到了。」他安撫着。
樂靈看似聽話的點頭,但一雙澄眸緊閉,不敢迎向眼前的他,怕泄露真正的情緒。
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也難怪那天在荒寺里,他會對「詭影」如此感興趣,甚至是明顯表達出對詭影行事作風的不認同。
不過,這也無妨,絲毫沒能動搖她接近他的打算,只因為待在他的身邊,她就能更加知道他的計劃,然後耍得他團團轉。
只是話說回來,一想到剛才在林間,見識到他的功夫果然不同凡響,樂靈到現在才知道任放憂的用心良苦,若不是全力射出那一箭,像是擺明要她的命似的,只怕向槐不會輕易相信。
她沒辦法預想,如果自己露出破綻之後,會有什麼樣可怕的下場……
「怎麼了?疼嗎?」察覺到她的小手又一次緊握,擔心因為馬匹的疾速奔跑,拉扯到她的傷口,向槐關心的問道。
「嗯。」樂靈勉強揚眼,對他微微點頭,知道自己這場戲只許成、不許敗,要不然她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想,她得運用的不只是她當戲子的功力,還得發揮她女性的本能才行。
迎向她泛着淚光的眼,既柔媚又無辜,向槐的心被輕輕撞了一下,察覺自己心緒的浮動,他下顎一束肌肉抽動,黑色的眸子瞬間格外明亮。
他倏地將眸光轉開,但穩住她身子的那隻手,卻壓得更緊,深怕此時重傷的她會一個不小心跌下馬去。
被他突地攬緊,樂靈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屬於他的溫度隔着衣物傳了過來。
雖然是打定主意要利用女性的本能,但她似乎才是那個被影響的人,不只是他身上極為男性的味道,還有那肌理分明、熱燙而結實的胸口,都讓她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頭一次這麼近的貼着一個男人,樂靈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她都要懷疑,是不是連他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聰明的腦袋難得失去作用,一片空白。
尷尬的氣氛,讓兩人格外沉默。
黑馬仍快速的在小徑上奔着,載着各有所思的兩人,朝城內的醫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