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並沒有因為那日的齟齬改變多少,甚至,折磨沉風羽的事情變多了,葉子豪就像發明出新刑具般興奮得直想要馬上試用以的,而他就是個現成的試驗品。
坐在駕駛座上的沉風羽耳邊頻頻傳入後座兩人不斷的談笑聲,後頭愉悅的氣氛之於他就像是一針針扎在心口,本來車子就算不上是個能用「大」去形容的空間,現下更給他沉重的窒息感;如果手握方向盤的人不是他,他真的會跳車逃離。
葉子豪調走公司分派的司機,現在他這個秘書多了份新工作--接送頂頭上司和他的情人上下班甚至是約會。
要看他們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融洽相處、談笑不斷,這種事他葉子豪竟然做得出來!
多想將這責問暴吼出口,挾帶憤怒的熱氣噴上那張嚴峻不可一世的臉,但一想到那日他回敬自己的屈辱,這是他之所以抑忍,任由酸楚腐蝕自己,也要倔強裝作視而不見的原因。
車子停在某家知名餐館門口,侍者上前打開車門迎接,葉子豪和黎陽先後下車。
黎陽探頭進車內,熱切地問:「風羽哥也一起進來嘛!」
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提出邀請,沉風羽回頭,露出平淡的笑容說出同樣的答案:「不打擾你們,祝你們用餐愉快。」知道黎陽不清楚他和葉子豪的關係,更明白他是真的在邀請他而不是什麼恃寵炫耀,因此無法對這個充滿陽光氣息的大男孩萌生任何厭惡的念頭,看待他就像鄰家弟弟般,談不上親近,該親近他的另有其人,但也不會疏遠。
一張俊秀的臉立時皺緊。「每次都說這種話。」他真的很喜歡風羽哥,偏偏每回約他都這樣。「子豪哥也希望和你一起吃飯的,對不對,子豪哥?」側頭看向站在身邊的葉子豪,一張信任的小臉充滿希冀他點頭的訊息。
等了等,身邊的人一直沒有響應。
沉風羽則是一臉「早知道」的瞭然於胸。
「子豪哥?」黎陽尷尬地暗扯葉子豪的袖口。
車後頭響起的喇叭聲適時化解這難堪的場面。
沉風羽回過神,緊抓搪塞的理由:「後面有車。」鬆了腳板下的煞車器,在黎陽關車門前,不忘身為司機的義務,「要離開時請打手機給我,我會立刻來接你們。」
「風羽哥……」還想說更多的黎陽不得不關上門,看着車子揚長而去,回頭看向始終不發一語的葉子豪。
「子豪哥……」黎陽扯動方才拉住就沒有放手的袖口,嘆氣道:「你這又是何苦?明明就--」
「閉嘴!」葉子豪喝住他的話,拉他走進餐廳。
黎陽嘆了口氣,皺眉忍住疼痛,跟着走了進去。
又在鬧彆扭。每次提到風羽哥就是這個樣子,明明就喜歡他、愛他,偏偏一臉酷樣,還故意拿他當幌子,拉他在風羽哥面前東晃西晃,他知不知道每次風羽哥別過臉不看的時候,他都會氣得握痛他的手啊!
他可憐的手腕,平白無故成了出氣筒。
他是很感謝子豪哥借他地方暫住,以免自己得流落街頭,但是……唉,為什麼要故意裝得好象他們關係匪淺呢?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開車繞了一大圈,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可去的沉風羽最後只能把車開到餐館對面,停在路邊打開車內的燈,一邊啃着路上買來的麵包,一邊就着燈光看從公司帶離的文件,再一次確認明天的行程。
在充當司機的時候,這通常是他打發時間的方式;說他是工作狂……不,他只是需要有東西讓自己的腦袋忙碌,最好是忙到除了公事以外就什麼都想不了。
一頁、兩頁、三頁……密密麻麻的文件上浮現他最不想看見的畫面,可惡的想像力在他眼前幻化出葉子豪與黎陽有說有笑的景象。
倏地抬頭用力閉上眼,沉風羽抬手接觸兩邊太陽穴,做個深呼吸,側身打開車窗,點了根煙。
又來了,無法專心的現象隨着一天天過去愈來愈嚴重。他像是在懲罰他什麼一樣,不辭退他卻也不接近他;從那天過後,他再也沒碰他。
是慶幸彼此拉遠了距離,卻也惆悵被冷落的無奈。
「愛上人會變得貪心」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原本只要單戀就能滿足的他,竟也因為黎陽的出現和被冷落,而變得急躁、貪心,汲求能得到響應,能擁有他。
單戀不再那麼容易帶來滿足,因為嫉妒,他動起貪念想擁有他,而篤定得不到的結果讓自己這種念頭根本就是緣木求魚般的愚蠢可笑。
愈來愈沒資格恥笑那個女人,因為他正逐漸步上她的後塵。
在白茫的煙霧中兀自哼笑了好一陣,沉風羽的視線越過馬路看向對面燈光燦爛的餐館,看見黎陽從裏頭走了出來,而較遠處似乎是葉子豪仍留在裏頭,看起來是葉子豪在裏頭付帳,而黎陽先走出來到外面等他。
將於燃熄在車內附設的煙灰盒裏,轉動鑰匙,才正要踩下油門,就見原本站在外頭等的黎陽突然往左邊走去。
沉風羽頓下動作,視線移往他走的方向,先一步看見黎陽前進的方向前面有個三、四人成群的小團體,還有被圍在團體中間的嬌小人影。
黎陽行進的步伐就停在這個小團體前。
一種想法忽而一閃即過的襲上沉風羽,留下不安的餘味,就在思索的當頭,那個小團體推開嬌小的人影改圍住上前的黎陽,三三兩兩的黑影晃動得比先前更為劇烈。
任誰都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嫌開車迴轉到對面太慢,沉風羽立刻開門下車,以斜線行進越過馬路,衝到圍住黎陽的心團體前,喝道:「住手!」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紛亂舉起的拳頭在突然一喝下像錄象機接住暫停鍵似的停格,所有視線在同一時間移向又一個對他們而言屬於不受歡迎、多管閑事的人。
「勸你閑事少管!」為首的年輕人瞇眼不屑地哼道:「他媽的不想死就閃一邊。」一抬下顎,其它少年的拳又開始動了起來,齊向黎陽。
沉風羽見狀,立刻出手揪起其中一個人的衣領往自己的方向拉,扯推到一旁。「放開他!」
「風羽哥!」已經挨了兩三拳的黎陽像是見到救星般急呼;瞥見被沉風羽推開的少年企圖在後頭偷襲,他拉開喉嚨喊:「小心後面!」
下意識回過頭,沒機會練什麼武術的沉風羽硬生生地接下從後頭攻來的拳,跟蹌地退了好幾步,退的方向正好讓他和黎陽陷入同坐在一條船上的窘境,雙雙被圍在中央,逃也逃不出去。
偏偏這時路人少得可憐,就算有,也沒人願意伸出援手招惹一票出手狠毒的混混。
沈風羽抓住黎陽的手,一邊往後退,直到腳跟抵到牆,才向前跨一步將黎陽拉到自己與牆之間,方便自己保護他。
「風羽哥……」看出沈風羽跟自己樣沒學過什麼防身術的黎陽憂心的目光只能看到身前之人凝重的側臉。
以為他在害怕的沉風羽輕扯出一笑,出言安撫:「沒事,等會兒總經理出來就沒事了。」他只要撐到他出來便成,他心想,表情更是鎮定。「我會保護你。」說話的同時,他握了握在自己掌中黎陽的手,表示一切都沒問題。
其實,有沒有問題他也不敢肯定,開始後悔為什麼之前沒想過去學點防身技巧。
沒有武術基礎又硬挺身出面要保護人,這種不自量力的結果只有換回硬生生挨揍的份,被拳打腳踢,沉風羽仍然固執地站在原地,護住身後的黎陽。
「風羽哥!」黎陽急得扯動眼前挨打的沉風羽,就算幫不上忙,分擔點拳頭也好。
「不要再保護我了,挨打又不會--」
「沒事。」腹部承受一記抬膝上頂,沉風羽咳了幾聲才說:「我……沒事。」
「風羽哥!」見到血的黎陽更是緊張大喊:「救命!救命啊--」
「給我住手!」憤怒的狂喝,挾帶磅磅礡的氣勢殺進這以多勝少、以強欺弱的暴力圈。剛走出餐館,正疑惑找不到黎陽,又聽見呼救聲趕來的葉子豪正憤怒地瞪視眼前四名衣着不整,還自以為時髦的少年混混。
打得興起,以為挺身而出的人和之前兩個一樣弱的混混們轉而揮拳擊向葉子豪,沒料到自己這回會踢到鐵板。
一個上檔、一記直拳,其中一名混混已經倒地呼痛,剩下來的幾個人也難逃倒地不起的命運。
挨了不少拳打腳踢的沉風羽在聽見憤怒的吼聲時就知道已經沒事了,突然湧上心頭的安心讓他軟了腳。
「風羽哥!」黎陽趕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沒事。」還是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是揚起笑容的唇角溢出血絲,語氣也顯得虛弱。他反問:「你沒事吧?」
黎陽迅速搖頭。「你一直保護我,替我挨拳,所以我--」
「我應該做的。」手碰到冰冷的牆壁,沉風羽移了步伐,讓自己靠在牆上搖頭表示不需要他的攙扶,不想麻煩別人的個性在這時候還是表現得十成十。
黎陽紅着臉,垂頭喪氣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訥訥道歉:「對不起,我、我做事不經大腦,老是這樣……」
「沒事,有總經理在就不會有事。」沉風羽往打鬥場面的方向抬抬下顎,示意他看去。「瞧,沒事了。」
黎陽順着方向看去,果然,方才耀武揚威的四個人一個個全倒在地上,不是抱着肚子就是抱着手哀叫不已。
只有葉子豪昂然站立,怒眼睨視地上四個失敗者,怒氣沒有因為勝利而消去一分一毫。
感覺自己被推了下,黎陽回頭,看見沉風羽笑着對自己說:「到他身邊去。」
「咦?」
「只有你能澆熄他的怒氣,雖說這些人不值得同情,但還是麻煩你去救他們。」看得出葉子豪怒氣未減的沉風羽說明道。
「你錯了。」黎陽搖頭,認為自己應該澄清沉風羽的誤會。「子豪哥是因為他們打你才這麼生氣。」
沉風羽閉眼忍過一陣痛,才笑着說:「不管怎樣,還是麻煩你去幫忙滅個火。」
「風羽哥,我說的是真的,子豪哥很在乎你,他其實--」
「快打死人啰!」沈風羽利用這句提醒打斷他的話明知是謊言的話何必聽來讓自己傷心。他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什麼叫作分寸。
黎陽聞言嚇得轉身,果然看見葉子豪一隻腳不停地端在其中一個人身上,趕緊奔向他。「子豪哥,住手啊!」
抱住手臂的黎陽很努力地將盛怒未減的葉子豪拖往沉風羽的方向,直到拖了三、四步,葉子豪才放棄地順他的意走向仍靠在牆邊喘息的沉風羽。
憤怒的黑眸從被黎陽拖離后便一直落在沉風羽臉上,駭得他倏地一震,瞬時忘記該怎麼呼吸。
自己應該有把黎陽保護得很好才對,為什麼他還瞪他?難道黎陽哪裏受了傷?
艱困地咳了咳,吞下喉間的唾液,沉風羽迎向憤怒難抑,幾乎想將他活活捏死的視線;這種視線只有當年初相遇時他提及葉未央,戳中他心事的時候才看過。
與這樣的兇惡目光對峙是件極辛苦的事。沉風羽想了想,決定先開口的好。「我……我很抱歉。」除了為讓黎陽受傷的事向他道歉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雖然事情不是因他而起,但沒有適時保護黎陽是他的錯。
「你是該道歉。」因怒氣而低啞沉重的語調混合了緊張、擔憂、心疼,還有對他該死愚蠢的挺身而出的憤怒。
唉!發出內心的嘆息擰痛了自己,葉子豪對黎陽的重視真的讓他好嫉妒,偏偏又只有認清事實的份。「我真的很抱歉。」
「你……該死的!」葉子豪將說不出的擔心和憂慮化成具體的行動,忘了他有傷在身,雙臂一伸便將一古腦兒忙着道歉的沉風羽圈進懷裏。「該死的你!一點本事都沒有還想救人。你想逞強到什麼時候?是故意讓我擔心嗎?可惡!」
「呃……」下顎被迫靠在葉子豪肩上,疑惑的目光只好往黎陽送,偏偏得到的響應是燦爛的微笑,彷佛樂見其成似的。
他不懂,他為沒有保護好黎陽的事道歉,他也說他該道歉,可是他為什麼突然抱住他?
「呃……總經--啊!」沉風羽欲說的話在看見沖向他們三人的人影而化成恐懼的驚叫,同一時間,因受傷而散失的力氣彷佛全部回籠,掙開葉子豪莫名所以的擁抱,一手拉他向後,另一手推開黎陽。
霓虹燈下一道銀白的光亮劃過夜空,像手撕裂上等絲綢般的聲響過後,沉風羽半跪在地,彎着身子像在極力忍受巨大的痛楚。
銀色的光芒被鮮紅與昏暗取代,滴滴答答液體滴落地面發出的細微聲音里混着血液的腥鹹味。
一聲有如猛獅墜入深谷前凄厲的吼叫讓人聽得心驚膽戰,轉眼間,執刀偷襲的混混被制服在狂獅般的攻擊下倒卧地面,染血的刀落在一腳踩着他手腕、曲起的膝蓋抵住他胸腔的葉子豪手裏。
眼見沾血的刀將刺進他的身體--「子豪!」情急之下的呼喊打斷了葉子豪揮刀下刺的動作,沉風羽摀住臉,想開口阻止,但劇烈熱辣的疼痛卻讓他無法順利開口。「住手,別……我的眼……」
「風羽哥!」被這情景嚇呆的黎陽回過神立刻衝到沉風羽身邊,看見血紅的傷口位置,驚恐大叫:「子豪哥,快來!風羽哥的眼睛……他傷了風羽哥的眼睛!」
黎陽的呼救聲成功的驅離滿溢的憤怒,重新拉回神智,葉子豪一拳擊昏偷襲的混混,立刻沖回兩人身邊,一看見沉風羽滿臉的血,心慌的他想也不想便推開黎陽抱住他,一同蹲跪在行人路上。
「風羽!」心急如焚的葉子豪已經顧不得什麼該死的引人注目,緊抱着懷中受傷的沉風羽,像抱住最珍視的寶物般謹慎。
「我……我的眼睛……」痛得幾乎失去意識的沉風羽已經沒有心力忍住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痛楚,他的眼、他的臉、他的身體,好痛、好痛……「叫救護車、快去叫救護車啊!」
暴躁焦心的急吼彷佛受傷的猛獸般,強而有力的憤怒提醒了黎陽,趕緊衝進餐廳打電話求救。
「忍着點!千萬忍着點……」葉子豪抱緊懷中的人,此刻滿心的焦急如焚與萬般懊惱讓他飽嘗後悔的滋味,擔憂心疼融合了害怕與驚恐,形成硬塊哽在喉間,幾乎讓他無法成聲。「為我,你絕對不能有事,聽見沒有!風羽!」
響應他的是沉風羽不斷重複的疼痛呻吟,一聲弱過一聲,把葉子豪逼上崩潰的頂點,兩行熱淚無聲滑落。
「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我跟黎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沒有碰過他。你聽見了沒?我跟他什麼都沒有!我愛的人是你,是你啊!」
救護車終於來到,葉子豪卻無法鬆手,執意緊抱懷中的人,拒絕任何人將他拉離沉風羽身邊,直到經驗老到的救護人員大吼:再不放手他真的會死!他才倏地一驚回神,坐上救護車。
一路上,葉子豪緊握住沉風羽失溫的手,滿心的懊悔惱恨一次又一次鞭苔、懲罰着他……人,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學會對自己、對別人坦白?如果這就是他的代價,能不能由他自己來承受,不要落在他身上?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急促的腳步聲在醫院的走道迅速穿梭,左轉右彎之後,停在護理站。
高壯的男人腳步一停在護理站,立刻嚇壞櫃枱里的值班護士。
「沉風羽在哪間病房?」幾近「這是搶劫」的暴吼讓值班護士嚇得尖叫,花容失色。
「冷靜點。」後頭跟上來的男子還算理智冷靜,英俊爾雅、充滿書卷味的外型立刻讓花容失色的護士們斂下錯愕的狼狽表情,回復該有的和藹可親。「請問沈風羽先生住哪間病房?」
「這裏沒有記錄。」埋頭在病患名冊上的護士抬頭道。然後她一手拿起電話撥通,說了幾句話后又回頭道:「沈先生正在三號手術室進行手術,直走左轉就是。」
高壯的男人聽完立刻跨大步拔去。
另一名男子望着他閃電般快捷的身影只能搖頭,側首向櫃枱后的護士道謝,以符合他冷靜優雅外貌的步伐走去。
一找到手術室,還沒停下步伐,高壯男人瞧見坐在走道一旁座椅上的人立刻衝過去,一手揪住他的領口,鐵拳順勢送上。
「司冠!」跟在後頭的男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喊住高壯男子一連串的動作,適時阻止暴力場面發生。
司冠--又稱作P.K.,是天使酒吧的老闆,他一臉怒氣難忍地嘶吼:「這傢伙我不痛毆他一頓難消我心頭氣!」
「就算打死他也無法改變沉風羽受傷的事實。」
「慕白!」有時他真懊惱情人的冷靜務實。
方慕白上前扳開充滿暴戾氣息的手,平靜無波的神情卻讓高出他一個頭又比他壯幾乎一倍有餘的司冠只能哼了哼,退到一旁。
「你最好祈禱風羽不會有事,萬一他出了什麼事,我第一個找你算帳。」
惡狠狠的話挾帶濃重的殺氣,卻不見葉子豪有任何反應。
「喂,姓葉的!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同樣姓葉,也是兄弟,為什麼該死的會差這麼多!忍不住拿已隨好友季劭倫到英國去的葉未央和葉子豪比較,結果愈比愈氣。
天殺的!風羽和葉未央哪裏像了?他從不覺得他們相像,偏偏這傢伙……因為司冠鬆手又頹然坐回等候的座椅上,葉子豪扯開苦澀的一笑,有氣無力地彷佛遲暮老者。「如果他有事,第一個找我算帳的人是我自己,輪不到你。」
「你少他媽的說這些屁話!」又氣又擔憂,司冠吐出江湖渾話而不自知。
「司冠。」為什麼他老是少根筋。方慕白拉住他又將上前的動作。「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後悔嗎?」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眼前這男人對沈風羽的感情有多深,難道他笨得看不出來?
「後悔能當飯吃?能讓風羽無病無痛?」
兩句詢問,讓葉子豪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的身子倏地一震。
「冷靜點。」硬將滿身暴戾之氣的臉壓在自己肩頭,方慕白柔了聲調,試圖安撫:「我知道你很擔心,但一切都要等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再說,現在我們只有等,冷靜下來好嗎?」
深呼吸幾口氣,司冠終於點頭。
就在這時,身着無菌衣的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
最先沖向前的,自然是等候最久的葉子豪。「他的情況如何?」
「他怎麼樣都與你無關!」
「司冠!」他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眼見這情景,醫生吞了吞口水,語帶遺憾地說:「很抱歉,因為刀口劃過視神經,傷了眼球,恐怕沈先生的左眼將會失明。」
「失明!?你說他……會失明?」司冠不敢相信地再次確認,得到的是醫生點頭的答案。
早在聽見醫生的話時便失去支撐自己力量的葉子豪靠在牆上,將司冠重複的詢問和醫生的回答再次聽入耳中。
啪的一聲,尚且還留有理智的人回頭。
一張年輕俊秀,相似卻也陌生的臉蒼白得嚇人,手上的咖啡撒了一地。
「不!不要……這、這怎麼可能!」買咖啡回來的黎陽拚命搖頭,已經哭紅哭腫的眼再度落淚,最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他逞強多事,這些事都不會發生。都是他,風羽哥的眼睛失明是他害的。
「我是禍害、我果然是個禍害,不管到哪裏都會害人。都會害人,嗚……」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還有餘力能安撫這個無措的年輕男孩。
手術室外的愁雲慘霧和手術室內尚未清醒的沉風羽,究竟哪方比較好過?
答案是--兩方都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