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站在書店的一隅,薄可頤翻閱着食譜,正在思考今晚要煮什麼給邵之雍吃,說也真巧,一抬頭,就看見Eric站在自己面前。

「在做什麼?」Eric帶着笑意問。

她舉起手中的食譜,「怎麼會這麼巧?又遇見你了。」

「我的秘密基地就在後面巷子的舊公寓裏。」打趣的說完后,他自己招供,「剛剛去拜訪朋友,離開后晃着晃着,想說來書局買幾本書回去。」接着他瞄了她手上的書一眼,「在研究晚上犒賞老公的菜單?」

「嗯,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口味。」眉眼透露出幸福,那是惦念一個人時會有的神情。

「這看起來不錯。」他指着印着春卷的那一頁說。

「原來咱們所見略同,我也覺得這個不賴。」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也對做菜很有興趣。」不經意的提起。

「真的嗎?改天你要幫我介紹一下,讓我有機會可以學學你朋友的私房菜。」

「呃,我看……還是不好了,她的手藝實在教我不敢恭維。」但,他每次還是會努力的把東西都吃完,因為不忍心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出現一絲失望。

「你該多給人家一點機會磨練的,也許過陣子,你朋友的廚藝就會突飛猛進,我當初也是從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一點一滴訓練出來的。」

「好吧,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會好好考慮的。」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表情一整個慎重到不行。

「呵呵,Eric你怎麼還是這麼有趣。」

看看手錶,「欸,走了,我得去看看那個朋友是不是又準備了什麼挑戰給我的腸胃,早點阻止,災情或許會輕微一點。」瞟了她手中的食譜一眼,「我嫉妒妳老公。」

「我會把你的嫉妒轉告他的。」

先行離開的Eric走到樓梯口,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喊:「可頤,找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我介紹那個朋友給妳認識。」

「好呀!」

「那就這樣吧,走嘍!」

過了許久,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和Eric又沒有留下彼此的聯絡方式,看來她得找機會問問這次活動的負責人,看看能不能幫忙聯絡上他了。

接着她將心思拉回食譜,仔細看熟了春卷的製作方式,便將食譜放回架上,準備離開書店到市場買幾張春卷皮,今天晚上就試作美味的春卷吧,對了,得先打電話給邵之雍,叫他早點回來吃飯……

因為她一直沉浸自己的思維里,所以始終沒有發現一旁的角落裏,有一雙和她如出一撤的漂亮眼睛正偷偷的鎖定她。

雀躍的身影都消失好久了,眼睛的主人還遲遲沒有反應。

去而復返的Eric走到衣着低調的人身邊,「親眼看到了,可以放心了吧?」

「我只是希望看到她幸福,不要因為我而……」

女人薄潤的的唇被及時壓住,「相信我。她會很好的,妳這麼敏感,怎麼還會錯過她說起邵之雍時的眉飛色舞呢?」

眼睛的主人安靜了,也踏實了。「信呢?」

「放到她包包里了。」

「那就好,走吧……」女人挽着Eric緩緩離開。

當薄可頤發現包包里多了一封信,已經是採買完,回到家以後了。

「咦,這是什麼東西?」尋思不解的同時,她將之飛快打開。

娟秀的字跡一開頭就寫着她的名……

可頤:

很抱歉,我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走了,把爛攤子丟給妳,但我不後悔我的決定,只擔心妳是否會被我拖累……他對妳好嗎?

務必好好保重自己,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看完信后,薄可頤細緻的小臉佈滿驚訝——是姊姊,是姊姊寫給她的信?!問題是,這封信怎麼會在她的包包里?她迅速的回想今天走過的每個地方,接觸過的每個人……

那些地點都是她常常會去的,接觸過的人,也都是平常採買會碰面的老闆們,唯獨他——難不成是……Eric?

倘若真的是他,那是不是代表他知道姊姊的下落,又或者他就是那個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讓她激動不已,過了許久,她把信收好往口袋一塞,從她的小皮夾里找出之前Eric留給她,勸募文具活動台灣地區負責人的電話。

她急忙撥電話過去,可惜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里沒有人,隔天她又再打一次,電話彼端的人告訴她,Eric到泰北去了,最快恐怕也要一、兩個月後才會回台灣。

這廂,邵之雍從一接到老婆大人要他早點回家吃飯的電話開始,就非常快速的處理公事,而員工們也非常識相的上緊發條,硬是把所有緊急壓縮搞定,好讓老闆可以排除萬難在七點半前回到家。

當他一進家門,就看見她穿着親手縫製的可愛圍裙,在廚房裏忙東忙西,他悄悄走到她身後,無預警的環住她的腰,將她轉過身來,給了她熱情的一吻。

偏偏這個小女人很不專心,眼睛一直盯着鍋里的食物,他都還沒吻夠,她就急急忙忙推開他,哇啦哇啦的叫着她的菜太熟了。

他無奈的放開她,心想晚一點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接着他走回客廳拿起買給她的禮物,再次回到她身邊。「喏,送妳。」

「好端端的幹麼送我花?」

「連續劇里不是都這樣演嗎?一個好老公都會記得回家時送束花給老婆。」

「你是不看連續劇的人。」

「妳看啊,所以我想妳會羨慕戲裏的女主角。」

她接過這束小巧的粉玫瑰,喜不自勝的瞅了他一眼,「謝謝你。」把臉湊近花束,嗅了一口淡雅的香氣,好滿足~

「不客氣。」他寵愛的捏捏她的下巴。

「先去洗澡,衣服我放在床上了,等你洗好就可以吃晚餐了。」

「是,遵命。」

他轉身離開廚房,乖乖的走進房間,一踏進更衣間準備脫去西裝時,他被地上一個小包包吸引了目光,「這個小迷糊,怎麼會把包包扔在地上呢?」

邵之雍彎下身去,看見小包包上還壓着她的小皮夾,他忍不住拿起皮夾端詳起來——

真別緻!褐色的皮革上烙着一朵酒紅色的扶桑花,充滿熱情的南洋風,皮夾四周看起來是用手工一針一線的縫起來的,沒有機器製作的規則跟密度,反而更顯質樸自然。

這皮夾一看就不像是買來的,比較有可能是她自己動手做的。「真好看,改天應該也讓可芸幫我做一個。」他要隨身攜帶,把她的心意帶在身上,讓每個人都羨慕他有個手巧的萬能老婆。

正愛不惜手的摸着皮夾的紋路,夾在裏頭的身份證就這樣掉了出來,邵之雍不假思索的彎身撿起來——薄可頤?

身份證上的名字讓邵之雍當場愕住,薄可頤……是誰?而更教他詫異的是上頭那張相片,相片里的人,和他的妻子居然長得一模一樣?!

天底下除了雙胞胎,不可能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很快的,他翻到身份證的背面,看到上頭登記的父母親姓名,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可芸還有個雙胞胎姊妹,不管是自己的父母還是岳父岳母都不曾跟他提過,就連可芸自己也沒說過……

而更奇怪的是,可芸為何要在自己的皮夾里放着別人的身份證?除非……她不是薄可芸,而是薄可頤?!

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邵之雍宛如遭到雷擊,渾身僵硬呆愕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和他結婚的人明明是薄可芸,為什麼她的身份證上寫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他不住的喘氣,腦袋不斷的運轉着,想試圖釐清這之間究竟出了什麼錯……

他的雙手握得死緊,有好幾次他都想直接衝到她面前,當場質問她究竟是他的妻子薄頤芸,還是這張身份證的主人薄可頤?

可是理智最終還是拉住了他的腳步……

不,冷靜下來,邵之雍,你最好馬上該死的冷靜下來!

盲目衝動不是現在該有的情緒,從小他就被家裏的長輩教導,衝動的人都是愚蠢的,是做不了大事的弱者,唯有冷靜的人,懂得抽絲剝繭的人,才會是最後的大贏家。

所以他不該馬上去質問她,而應該用另一個方法,找出強而有力的證據,讓一切真相大白。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身體裏雲涌的情緒完全壓下,冷靜的將身份證放回皮夾,然後離開更衣室,走進浴室洗澡,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龐大的水流沖刷着他健碩的身體,邵之雍握起拳頭,狠狠一拳打響牆面,低咒過後,他已經開始在腦海中部處行動。

洗完澡出來,他看到她已經把那束粉玫瑰放進花瓶里,擺在客廳的矮几上,空間頓時變得柔軟溫馨。

她還沒出現之前,這裏對邵之雍來說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根本稱不上是一個家,儘管裝潢的再舒適,還是冰冷冷的沒有人氣。

但自從有了她之後,整間屋子都不一樣了,開始有了生活的氛圍,有了家的感覺,讓他就算在公司處理公事,思緒也會不由自主的老是飄回這裏,Fiona就曾經好幾次撞見過他一個人傻笑的蠢樣。

可,倘若他這一切其實都只是一場騙局,那他該如何自處?

「怎麼站着發獃,快坐下啊!」薄可頤放下手中的熱湯,趕緊上前拉過他,將他安頓在他的專屬寶座里。

「今天薄大廚準備了什麼東西犒賞我?」他打起精神,掩飾紛亂的心緒笑問。

噘起嘴,自信的說:「美味的什錦春卷跟清爽的鮮荀雞湯,來,我包給你吃。」

薄可頤幼細的小手攤開麵皮,把炒過的配料逐一放進去,專註慎重的就好像在蓋一零一大樓似的,最後灑上了混着砂糖的花生粉,這才小心翼翼的捲起來。

「喏,吃吃看!」她捧着春卷湊到他嘴邊,期待他品嘗后的評語。

他聽話的張嘴,低頭咬了一口——好吃,真的很好吃,不知道為什麼,她做的食物就是特別合他胃口。

「書上說這是南部口味的春卷,跟台北賣的真的不太一樣呢!下次我再換做北部口味的,看看哪一種比較好吃。」

「是妳做的都好吃。」他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

小臉微訝,甜得幾乎要淌出蜜的笑容旋即抹開,她不讓他動手,堅持要喂他吃完。

邵之雍吃完后,也打算學她一樣,「我也包一卷給妳吃。」

不過他才剛舉起手,薄可頤眼尖的馬上看見他指節上的紅腫,「你的手怎麼了?」她焦急的拉住他的手問。

「沒事。」

他想要縮回手,沒想到她此時力氣卻大得驚人,「都破皮了怎麼會沒事?說,到底是怎麼弄的?」她蹙起兩道細眉,眼眸中全是對他的擔憂。

「就有個客戶很棘手,事情一直談不攏,我當時太火大,手一會就捶到牆壁。」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一定很痛……」

邵之雍在心裏無聲的反駁——這些痛算什麼,藏在皮夾里的秘密,才叫他更為煎熬,但他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真的沒事。」

「待會幫你上藥。」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不行——」

「為什麼這麼在意,心疼我?」

她又氣又疼地白他一眼,她當然心疼啊,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受了傷,就算只是一點小破皮,還是會捨不得的。

吃完晚餐,她拿着醫藥箱幫他上藥,嘴裏還不忘惡聲惡氣的警告,「邵之雍,我警告你喔,你不要欺負我老公的手,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揍扁你。」接着口氣一轉,馬上又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公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要是誰害你受傷,我就打昏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緊緊攬進懷裏。

她依偎着他,聞着讓她熟悉又眷戀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之雍,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不過這一次邵之雍卻無法回應她的愛戀,他不斷在心裏問着自己,這個愛我的女人到底是誰,是薄可芸還是薄可頤……

三天後的下班前,秘書將一份神秘文件送進邵之雍的辦公室里,他用眼神示意秘書把東西放着就好,依舊聽着特助的報告,接着他交代幾件工作后,便草草把人打發走,而他則是自己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用着諱莫如深的眼神看着桌上那個牛皮紙袋。

自從看到薄可頤的身份證后,他便找了一間信任的徵信社,幫他做了一次詳細的調查,薄家所有人,甚至是幫傭,通通都在調查範圍內。

他要搞清楚所有的事,哪怕只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也不能放過。

他就坐在辦公椅上,瞪着那份文件半個小時之久,這對向來講究效率的邵之雍來說,是何等的不尋常……

忽地,內線電話響起,秘書助理告知是他的妻子打電話來,怎知他卻說:「跟她說我還在忙,晚上有應酬會很晚回家……然後,你們可以先下班了。」

他不是沒聽到秘書助理驚詫的抽氣聲,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掛上電話。

又過了好半響,他才拿起牛皮紙袋,緩緩的打開封口,取出裏頭的調查內容,仔細的閱讀,隨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扯越開,眸里的黑雲也越聚越深……

是雙胞胎,可芸是姊姊,妹妹叫可頤。

薄可頤鮮少出來露面,因為她高中畢業就被放逐到國外去,待了幾年,勉強拿了張國外大學的文憑,她不像薄可芸那麼聰慧,念的是國內一流大學,出入有名車接送,像公主似的被雙親呵護着,比較起來,薄可頤比較像一株自生自滅的小草。

但薄可頤卻出奇的強韌,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度過得自在極了,夢想着要加入國際志工團隊,還曾經去緬甸山區服務過……

呵,這倒是跟他家那位薄小姐不謀而合,邵之雍陰惻的笑了。

根據在薄家工作多年的幫傭阿姨說,婚禮當天早上,薄家確實有點古怪,一度轉出薄大小姐逃婚了,可禮車抵達的時侯,偏偏又看見新娘乖乖上了車,但從國外趕回來參加婚禮的二小姐,卻突然不見了,不過主人們沒說話,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吭聲,但私底下總有耳語流傳,說是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出嫁。

事情至此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嫁給他的人是老二薄可頤,不是薄可芸。

難怪她活潑的模樣跟結婚前的冷酷截然不同,還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搖身一變成為家事高手,更難怪她想方設法、籍口盡出,就是不肯和他完成結婚登記——

瞧,多團結的一家人,聯手撒了這麼個漫天大謊,硬是送了個冒牌新娘給邵家,瞞天過海的手段委實讓邵之雍大開眼界。

「混賬——」他一時怒氣攻心,抓起桌上的紙鎮用力一扔,一旁柜子的玻璃門當場碎了一地。

還沒下班的Fiona聽見聲響,趕緊開門查看,「副總……」

「出去!」他不願意自己這個樣子被任何人看見。

她說她愛他,他知道,可若真的愛他,為什麼又要玩弄欺騙他,讓他像個笨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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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錯髮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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