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知不覺的,也過了三個月了,劉欣宜搬出去這三個月內,孟寰哲只去過一次她的新家,知道她住在哪裏、了解一下周遭的環境。
孟寰哲雖只來過一次,相反的,齊如柳卻常常不請自來,在她家“打屁”了一整晚,有時乾脆就賴着不走了,劉欣宜都快被煩死了。
“老實說,欣宜,你最近怎麼了?這麼不要命地工作,和你那種賣命法相比,我這個合伙人顯得太混了,簡直是混吃等死的米蟲。其實我也不能抱怨什麼,在你拚命工作下,公司的業績自然是蒸蒸日上,我這個合夥股東也可多分點紅。”齊如柳邊嗑瓜子邊說。
“夢工坊”在短短半年內,營運就已經上了軌道,不止如此,業績更是以等比級數成長,現在除了有錢請總機小妹外,更計劃開設第一家門市部,打算將產品直接賣給消費者,地點現正在密切接洽中,齊如柳是當然的店長人選。
“你哪是混吃等死的米蟲,最近你不是忙着籌劃門市部的事嗎?那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桌上的小菜全都被齊如柳掃光了,劉欣宜拿起空的盤子,打算再去廚房切點滷味,好堵住她的嘴,最好是吃死她!
劉欣宜以到廚房為借口,想將這個問題帶過,她更怕看到齊如柳那好像洞悉一切的眼神,自己知道這麼努力工作並不為別的,全是為了孟寰哲。她現在能為孟寰哲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等孟寰哲和季夢結婚後,幫忙的她也沒有立場了。更何況,劉欣宜早已打算參加孟寰哲的結婚典禮后,永遠離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鄉下,好好療傷,也許有一天她會笑着回來祝福他們兩人?!
齊如柳看到她端出小菜,還沒放在桌上,就用手捏了塊豆乾放到嘴裏:“好了,你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不過我猜,八成和阿哲有關,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在完全沒有防備下,被問到這種問題,劉欣宜的反應是最直接,也是最接近內心的。
“先別問我怎麼知道,欣宜,自從你搬到這裏來后,阿哲只上來過一次。”齊如柳還神秘兮兮地靠到劉欣宜的耳邊,悄聲地說:“你知不知道,阿哲這三個月來,幾乎每個晚上都在你的窗下站崗。”
這句話像顆炸彈一樣,讓劉欣宜已漸平靜的心又泛起漣漪。第一反應是直衝到落地窗前,鞋也來不及穿,打開窗戶整個人趴在陽台往外張望,劉欣宜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麼、想要證實什麼?
孟寰哲到底來這裏做什麼?為什麼要呆站在窗口,不進來找她?
說來好笑,她在公司常看到孟寰哲,但一聽齊如柳說他在這裏,卻又急着想見到他,劉欣宜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瘋狂的舉動,明明已經在心裏發誓,要好好沉澱這分感情,可是現在卻……
“別看了,阿哲看到我來,他應該回去了。”
劉欣宜還不死心,睜大眼睛看了半天,只有一盞路燈的街道,暗得什麼也看不到,她關了窗,悻悻然地說:“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看吧,反應這麼激烈,你這麼在乎他,肯定是愛上他了!好了,我也不弔你胃口,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不弔人胃口,話說到重點又停了,分明是故意整她,可是她又不敢提出抗議,怕齊如柳大小姐她心情一變不想說了,她只好像只主人吃剩骨頭的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
齊如柳東西吃夠了,故意伸伸懶腰,轉轉僵硬的頸子。劉欣宜實在是忍不住了,坐着等死實在不是她的行事風格。“你說不說,再不說,小心以後會有報應!”不止橫眉豎眼的口出恫嚇,連拳頭都捏得死堅,打算當場讓齊如柳有個“現世報”。
“算我怕了你好不好?真是的,開開玩笑也不行?好啦,看你這樣,不說也不行,只好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齊如柳不甘心這麼便宜了劉欣宜,還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你剛搬來時,有天晚上我住在這裏,熱得睡不着,想到外面陽台透透氣,就那麼湊巧,剛好被我看到。不過,阿哲為什麼會每晚到這裏來,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躲在柱子後面的阿哲大概不知道我看到他,這都得要感謝你,大熱天的為了省電費不開冷氣,熱都熱醒了。”
“這樣啊?”原來答案是這麼簡單,劉欣宜滿心的期盼頓時落空,本以為從劉欣宜那兒會知道些什麼,看來是她多心了,妄想力過盛。
“看你這麼魂不守舍的,你真愛上阿哲了?”
劉欣宜嘆了口氣,這件事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那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是愛阿哲沒錯,那又怎樣?”
“愛他,就把他搶到手啊,哪有客氣的!”
劉欣宜冷笑一聲:“搶過來?哪有那麼簡單?柳柳,你記不記得,國中和高職時的我們,對愛情有許多憧憬,也有不同的想像,我們就曾假設喜歡上別人的男朋友的情形,記得嗎?”
齊如柳哈哈大笑。“怎麼不記得,我們達到相同的共識,遇到這種情形,當然毫不考慮,把那個人搶過來,當然好朋友的男友例外。”齊如柳是笑自己那時的年少輕狂和無知。
“是啊,現在想想,這種答案還真是幼稚得可笑,感情哪有說搶就搶得來的;對方若是不喜歡你,任憑你使出十八般武藝,那人還是無動於衷,自己出醜罷了,感情是不能強求的。”這段單相思讓劉欣宜對感情的看法成熟許多。
“喂喂喂——你別用那種‘歷盡滄桑’的口氣說話好不好,年紀輕輕的,說的話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事情還沒有絕望。其實,據我的觀察,阿哲並不是對你完全沒意思,只是還有個季夢在,我想等阿哲理清他自己的感情,你們這種複雜的三角習題,才有解開的一天;說真的,不知道阿哲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嗜錢如命的守財奴嗎?”
齊如柳的話愈說愈離譜,劉欣宜氣得丟了個枕頭過去:“你今天是來這裏做什麼的?白吃白喝不說,還凈說些莫名奇妙的話,把我的心攪得亂七八糟。”
“好了,明天要開合伙人會議,早點睡吧!晚安。”齊如柳才不理她,拉着棉被蒙頭睡了,齊如柳知道她今天晚上又會失眠了。
???
劉欣宜搬出去后,換季夢搬進劉欣宜原來的房間,照顧孟寰哲的生活起居,季夢像是有心討好孟寰哲,又像是想彌補些什麼,表現得比平常更加溫柔,一點也不像叱吒商場的女強人。
孟寰哲根本沒察覺到季夢的改變,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整天關在工作室里,有時連飯都沒吃。
“夢工坊”業績好得讓同業嫉妒,不是沒有原因的;有兩個像被鬼附身一樣拚命工作的合伙人,業績不好才怪。
工作室總是鎖起來,任何人都不準進去,連季夢也不例外。季夢常假裝不經意地問孟寰哲,他到底在工作室里忙什麼?孟寰哲只是草草回答,只用“沒什麼”或“趕設計圖”等話帶過,季夢要說自己不在意,那是騙人的。因她知道劉欣宜搬出去的真正原因,她擔心孟寰哲這麼冷淡的原因是為了劉欣宜。工作室鎖得緊緊的,連季夢也不讓她進去,這裏根本沒有別人會來!擺明了就是不讓她進工作室而已,難道孟寰哲嘴裏不說,可是心裏卻在怨她?
這天晚上,工作的門沒有關好,開了一條縫,正好被經過的季夢看到。季夢知道偷窺別人私隱是不對的,但是她又想知道工作室里到底有什麼秘密,內心掙扎了許久,最後,感情終於戰勝了理智,她輕輕將門推開,探頭偷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孟寰哲的身影,他背對着門,根本不知道季夢在偷看。假的模特兒身上披着一件衣服,說是衣服也不是很恰當,只是假縫上去的衣料而已;不過衣服的雛型已經出來了,是件新娘禮服。
孟寰哲正一針一針地仔細縫製,心無旁騖的他,沒察覺季夢早已站在他身後。
季夢從沒看過孟寰哲這麼專註地做一件事,孟寰哲可說是個天才,相對的也沒有耐心,從不花費太多心神在一件事情上。尤其是工作,還有同時迷上好幾件的多次紀錄,像現在這種專註一件事的情形倒還是第一次。
設計師親手縫製衣服,非常不尋常,難道,這件衣服對孟寰哲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或是要送給特別的人?
孟寰哲大概是累了,轉轉頭,用手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像是感覺到背後的視線,回過頭后看到是季夢,他便以極快的速度用布把衣服整個蓋起來。
確定衣服沒問題后,這才冷冷地對季夢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不是鎖上了嗎?你怎麼進來的?”身體還擋在衣服前面,不讓季夢看見。
季夢倒是不在乎孟寰哲的態度,反正最近的他情緒變化無常,季夢早已習慣了。“你門是鎖上了,可是沒有靠緊,我知道偷偷進來有點不對,原諒我!”
要對一張如花似的笑臉生氣,真的很難,孟寰哲搔了搔頭后說:“算了,你進來做什麼?”
“沒什麼事,我只是來叫你吃飯了,我還得去佈置餐桌。”說完就轉身走了,關上房門前,還探頭進來說:“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偷看的,這是個驚喜,不是嗎?”
季夢的心情真的很好,可以說長久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那件新娘禮服一定是孟寰哲親自為她做的,不然,為什麼要瞞着她,絕對是給她的驚喜。
看到準備餐桌時口裏還哼着歌的季夢,孟寰哲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他知道季夢一定是誤會了,誤認為是他為她縫製的禮服。難道不是嗎?這難道不是他為季夢做的事嗎?還是他心裏另有個新娘人選?
為什麼要縫那件禮服,連孟寰哲自己都不知道。
“怎麼了?呆站在那裏,過來坐下。”季夢拉孟寰哲到他的位子坐下。“我會忘記今天看到的事,你放心好了。”季夢高興得差一點吹口哨了。
看到季夢這個樣子,孟寰哲的心更沉重了。
“對了,阿哲,你手臂上這個瘀青是怎麼來的?”
“喔,這個啊!”孟寰哲不禁輕撫手上的瘀痕,這是劉欣宜為了證實他不是作夢而捏的。很奇怪,這麼久了,瘀痕一直沒消失。
“很痛嗎?”季夢開心的眉頭都快打結了。
“不會啊,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孟寰哲急忙端起碗來,扒了幾口飯,,想掩飾心裏的慌亂。
“你可能沒發覺吧?最近你常揉那個地方,我以為是痛的關係。”季夢將孟寰哲的手拉過來一看。“你看瘀血還沒消褪的現象,晚上我幫你用熱水敷一敷。”
“不!”孟寰哲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順手將袖子拉下來。“別說那麼多了,飯菜都涼了,這可是你精心燒出來的好菜,涼了就可惜了。”
“好,聽你的話,吃飯!”季夢還認為孟寰哲是因為秘密被她發現,才這麼心在焉的。
吃到一半,季夢開口了:“阿哲?”有句話卡在她心裏很久了,一直想問他,但又怕他生氣,現在似乎是個好時機。
“嗯?什麼事?”
“我煮的菜不好吃是不是?”
“怎麼會?”孟寰哲說完又多扒了幾口飯,為的是讓季夢放心,她煮的菜是很好吃的。“我只是想細細品嘗才吃得慢了點,你煮的菜比餐廳大廚做的還好吃。”
季夢只是笑笑,挾了塊肉絲給孟寰哲:“別光顧吃飯,來!吃點菜。”
季夢看着孟寰哲努力在扒飯,雖然她煮的菜,每次他都很捧場地吃完了。可是季夢知道她永遠沒辦法作出像劉欣宜那樣,令孟寰哲垂涎、吃得津津有味的味道來。
“我吃飽了,對了!待會兒我要出去走走。”孟寰哲放下飯碗后說。
“怎麼?又要出去找靈感了。阿哲,不是我說你,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公司營運一切正常,趁這個時候該休息一下。”
“不行!明天要召開合伙人會議,有些思緒必須理清才行,好不容易有這麼一點小成就,要是因此而自滿,那會遭天譴的!”
???
入秋的夜晚已經有點涼意了。走在路上,孟寰哲又在心裏提醒自己,這次真的只是純粹出來散步而已。可是,不知不覺又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在同樣的老地方停下腳步,從這個地方抬頭往上看,正好可以看到劉欣宜的房間,燈還亮着,她還沒睡吧?
有多少個夜晚,他就這樣痴痴地看着那盞燈、想着屋子裏的人兒。她現在在做什麼?燈熄了,孟寰哲還不捨得走,常常一個人站到月兒升起又落下,朝陽出來后才回家。
???
第二天的合伙人會議,劉欣宜整個人心不在焉的,尤其是看到孟寰哲后,她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為什麼阿哲會站在她的窗下?為什麼不上來找她?
他瘦了,是因為忙公司的事嗎?奇怪,每天都會見面的人,為什麼今天才覺得孟寰哲瘦了,是因為齊如柳的話,讓她意識過盛嗎?
孟寰哲被劉欣宜看得很不自在,輕輕咳了聲。“因為公司成長快速,我認為打鐵要趁熱,在消費者新鮮感還未消褪前,趕緊推出另一個服裝秀,不知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太好了,這次應該不像上次那樣背水一戰了吧?責任分配還是和上次一樣好了,欣宜你認為怎樣?”齊如柳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嗯?”劉欣宜這才回過神來:“什麼?”一臉茫然。
齊如柳揮了揮手:“算了,當我沒說。”真被那兩人打敗,這麼重要的會議,劉欣宜的眼睛卻只緊盯着孟寰哲看,從她的眼裏傾泄出太多情慕與秘密,看得齊如柳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孟寰哲卻像沒發現似的,獃獃地報告服裝秀預定的計劃。
不可能的,齊如柳搖了搖頭,連她都發現了,孟寰哲不可能沒有察覺,是他故意裝作沒看到:還是事情真像劉欣宜所說,孟寰哲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難道她齊如柳看錯了?
“這次的主題呢?想好了嗎?阿哲。”齊如柳決定把劉欣宜當隱形人,為了讓會議能順利結束,就當開會的只有她和孟寰哲兩人好了。
“仍延續上次主題——一衣多穿。但是這次是以上班族的服裝及小禮服為主,白天可以是上班用的套裝,但是只要加上些配件、外套或是換個穿法,就可以變成適合晚宴的小禮服,以實用為號召;另外,我還有個意見……”孟寰哲說完忍不住又看了劉欣宜一眼。
她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沒精打採的,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的活力充沛的劉欣宜,看了真讓人擔心!她看他的眼神更讓他心神不寧。
“什麼,阿哲你說。”齊如柳直接回答了,看劉欣宜一臉失了魂的樣子,搞不好他們今天開會內容,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算了,到時后再把開會結果告訴她就好。
“為了製造傳統,我認為還是要在服裝秀里安排新娘禮服,最好是以新娘禮服的展示為最後壓軸。”
“沒問題,欣宜你說是嗎?”剛講的話自己又忘了,齊如柳還不怕死地去問劉欣宜的意見。“欣宜?欣宜?”
齊如柳的手在劉欣宜眼前扇得快酸死了,才將神遊的她給拉回現實。
“啊,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我還想問你,人肉扇子扇起來很舒服是不是?”齊如柳沒好氣地問,快要翻臉了。
“沒什麼事,就照剛剛開會決定的做了。”孟寰哲趕緊出來打圓場,這兩個女人可不是好惹的,脾氣大得讓他這個大男人會怕,兩隻母老虎打起架來,鐵定是他這個旁觀者遭殃。
齊如柳橫了孟寰哲一眼,似乎有點嫌他太多管閑事,她是故意挑釁,目的是要劉欣宜把心裏的不滿和委屈發泄出來,這樣對她會健康一點。
好了,這下架也吵不成了,齊如柳只好收拾東西走人,留下他們兩個,情況不知會不會有所轉變?
這複雜的三角關係,齊如柳這個旁觀者看得都想揍人了,可是揍誰?劉欣宜?孟寰哲?季夢?這三個人誰都沒有錯,那難道要她齊如柳自己揍自己?才沒那麼神經病?她周圍的人全都瘋了,總要有個人保持清醒,可不能跟着瘋。
會議室只剩劉欣宜和孟寰哲兩個人,她只是默默地收拾東西,兩個小時的會議,討論些什麼她全沒聽進去。怎麼看到孟寰哲就像失了神一樣,這樣下去,她會成為公司、還有孟寰哲的負擔的。
“欣宜?”孟寰哲在劉欣宜走出會議室前叫住她。
“什麼事?”劉欣宜手握着門把,沒有轉身。今天的她演出失常,下次不會再發生了,也許該仔細考慮離開“夢工坊”的事了。
孟寰哲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沒什麼,服裝發表會,決定在兩個月後舉行,你又要開始忙了。”
“嗯,我知道。”忙一點才好,忙才不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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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寰哲親手縫製的新娘禮服,終於完成了;離服裝發表會也只剩下兩個星期。
這天晚上,孟寰哲一個人呆站在禮服前面,這真是一件完美的新娘禮服,他這一生中,要再創造出超越這件禮服的作品,機率可說是微乎其微,為什麼他夢寐以求的代表作完成了,他卻不像預期地那麼高興、瘋狂。
孟寰哲輕撫着衣服,果然如他所想的,那麼輕柔且細軟——像她的心。這是他到後來才知道的,可是會不會太遲了?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誰才要做這件禮服?這問題一直困擾着孟寰哲?縫製衣服時他也常常這樣問自己,甚至想罷手不做了;衣服費時四個多月才完成,看着這件禮服,孟寰哲的心情卻有着厚重的失落感。
站在這裏一整晚,也讓孟寰哲看清了一件事,他一直理不清自己真正的感情,這件新娘禮服卻告訴了他答案,事情是這麼地明顯,他卻一直沒發覺。
衣服完成了,是應該找模特兒來試穿,可是孟寰哲卻沒有讓季夢來試穿,這件禮服讓他看清一個事實,一個他不敢面對——因為會傷害一個好女孩的心。但又不得不正視對她割捨不下的情的事實,他心目中的模特兒不是季夢。
那個女孩在不知不覺間,佔滿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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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寰哲將新娘禮服移到辦公室去,他想讓劉欣宜成為第一個看到它的人,想第一個聽到她的讚美,更有許多心裏的話要告訴她。
換孟寰哲去敲劉欣宜的門了。
孟寰哲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更怕自己看到她後會講不出話來,是直接衝進去將她拖到他的辦公室好,還是彬彬有禮地請她過去好?可是該說些什麼呢?
他和劉欣宜的沉默相反,他一進門,看到她二話不說,拉着她就往他辦公室的方向走,他相信禮服會說明一切。
“阿哲,你到底要拉我到哪裏去?慢一點,我穿窄裙跟不上。”為了拉洽客戶,劉欣宜今天慎重地穿上套裝、窄裙來上班,為顧及“夢工坊”的專業形象,她比以前更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
“你跟我來就對了。”孟寰哲腳步仍沒有慢下來的跡象,終於到他辦公室門前,在開門前,孟寰哲轉頭對劉欣宜說:“眼睛閉起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看。”
“幹嘛?那麼神秘兮兮的,眼睛閉上我就不能走路了。”劉欣宜還在討價還價。
“放心,我會牽着你的手,絕不會讓你跌倒的。”
看到孟寰哲一臉“你不閉上眼就不進門”的表情,劉欣宜再怎麼不甘願,也只好乖乖閉上眼。沒關係,這算是暫時哄騙的手段,等孟寰哲開門后,再將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不就可以看到了嗎?
沒想到,劉欣宜賊,孟寰哲更狡詐,早料到她會耍什麼手段,等她閉上眼后,站在她身後的孟寰哲,用雙手捂住她的眼睛。
“啊,不公平,這樣我什麼都看不到了。”詭計被識破,劉欣宜除了抗議外,什麼也不能做。
孟寰哲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反正,你本來就是要閉上眼的;我只是防止你眼睛‘不小心’沒閉好,剛好偷看到而已,該不會是我識破你的陰謀了吧?”劉欣宜沒回嘴,孟寰哲就當她是默認了。“我現在要開門了,小心走。”
劉欣宜沒回嘴,是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點,孟寰哲在她耳後輕吐的呼吸聲和氣息,弄得她是意亂情迷,背上又傳來孟寰哲溫暖的體溫,好想就這樣走一輩子,永遠都不要睜開眼。
“好了,眼睛可以睜開了。”
映入劉欣宜眼帘的是一件以輕紗、蕾絲、金線所縫製的新娘禮服。采露肩、緊身的設計,約在膝蓋部分才漸漸變為多層次的魚尾形,裙身外圍的還加上長長的下擺;頭紗只是簡單的一塊透明輕紗,下面綴以蕾絲而已,但所形成的不規則美感,卻不是傳統頭紗所能做到的。
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的陽光,那禮服像是籠罩在一片光海里,完美得不像是真的。
“哇!好漂亮的新娘禮服!”劉欣宜除了驚嘆還是驚嘆,忍不住伸手摸摸衣服,它是那麼地柔軟而充滿感情。“你自己親手縫的?”回過頭的表情是不信的。
這麼大工程的禮服,全部用手縫,那要花多久的時間?孟寰哲是懷着什麼樣的情感,一針一針細心地縫?
這件禮服要給誰穿?
“嗯。”孟寰哲高興得直點頭。“沒想到你看得出來?”
“這半年裏,我每天摸的衣服不下上百套,是不是機器做的,一摸就知道了。”劉欣宜從衣服上感覺得到,孟寰哲投注在上面的感情。
“欣宜,有些話想在這裏告訴你。”在這件新娘禮服的前面告訴她。
“什麼話?”劉欣宜的手和眼還是沒離開衣服。
孟寰哲實在無法忍受她的漠視,就在他鼓起勇氣決定向她告白的時候,女主角看都沒看他一眼,她的眼還戀戀不捨地看着那件禮服。難道他孟寰哲的魅力還比不上一件死的衣服?也許讓她先看這件禮服,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孟寰哲以行動表示他的不滿,硬將劉欣宜轉過身,輕柔且堅定的用手抬起她的臉,讓她直視他的眼,點了點頭,對這樣的專註還算滿意。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還有,我的佔有欲是很強的,在往後日子裏,我不允許有人在你身上得到比我更多的注意力,就算是小孩子也一樣,今天算是初犯,原諒你好了。”說完,才放開劉欣宜。
以後?孟寰哲是在暗示什麼嗎?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得用手按着它,才不會讓它從胸口跳出來。
特意宣告的結果,反倒讓孟寰哲不知從何說起,能不能直接對劉欣宜大喊“我愛你”?不行她要是聽到這話一定拔腿就跑,不然就是被嚇呆在當場,雖然他是可以趁機占點便宜,但是當事人意識清醒時,再吃她豆腐不是更好,孟寰哲可以想像,劉欣宜清醒后的第一反應還是拔腿就跑,而且死不承認有這件事。
單刀直入不行,那就來個迂迴作戰好了。
孟寰哲趁着倒咖啡的時間,順便想想該怎麼說。
“欣宜,你記不記得我的稿被偷的事?”孟寰哲拿了杯咖啡給劉欣宜。
“記得。”劉欣宜也還記得那時許的願,絕不會讓何麗麗好過。
“我真的想過放棄服裝設計這條路,賭氣得想乾脆就和季夢結婚,乖乖幫季伯父的忙算了。可是,我的內心深處卻很不情願,我不甘心就這樣被擊垮,不甘心被人決定了我的後半生。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沒有人會用我的稿,我的作品再也沒有市場了,環境雖殘忍,但它卻會逼你面對現實。就在我決定放棄時,你提出了一個我沒有辦法拒絕的誘惑,如果成功,就能實現我長久以來的夢想,所以我毫不考慮的答應了。”
“可是,我的計劃的確太過天真,而且一廂情願,我們能成功也真是奇迹。”劉欣宜一直認為他們能有今天,運氣佔了很重要的因素,尤其是感謝那個賣房子給他們的騙子。“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一點也不居功,我覺得我們會成功,你佔了很重要的因素,若你硬要說是運氣,那我會說——欣宜,你是我的幸運女神。”孟寰哲直勾勾地看着劉欣宜,要讓她知道,他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全都出自真心。劉欣宜竟然臉紅了。“你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只是想到一旦失敗,我就會血本無歸,才拚命到現在。”
“這就是你和季夢不一樣的地方,你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季夢從小就有父親為她打理好一切,知道我的事情后,第一個反應是去求她爸爸,沒有先問過我。”
“這是季夢她關心你,想為你解決一切煩人的瑣事,讓你心無旁騖地從事創作,她的一片心意難道錯了嗎?對你的體貼也錯了嗎?老實說,我那時還真為季夢叫屈,更恨不得替你把那些錢收下來;要是有了那筆錢,也許我們當初不會走得那麼辛苦。今天,很幸運的,我們成功了,你才能在這裏說這些大話,萬一結果和現在不同,大家不是要喝西北風?你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劉欣宜愈說愈激動,激動的原因不是沒拿到那筆錢,而是為季夢不值,她還沒打算住口:“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本來有困難就是需要互相扶持的,哪還需要去分彼此。可是有的人,尤其是男方,認為接受女方的資助是沒骨氣、沒志氣的行為,將來在女方面前會抬不起頭來。這是哪門子的大男人主義?骨氣、志氣可以當飯吃嗎?罔顧現實的下場,就是空有一身傲骨但卻潦倒一生。”
“是!是!你說得對。”孟寰哲趕緊安撫劉欣宜的脾氣,直接面對老虎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但是交往了那麼久了,我的為人她卻還不明了。那一瞬間,我忘了,我根本沒有資格對季夢說那些話;我也在不經意間多次傷了她的心,這些事情讓我了解,我們之間還是存在着很大的差異,只是以前不知道,或是刻意忽略而已。”
“只要有心,這些差異還是可以彌平的;兩個人來自兩種不同的生活環境,有差異是理所當然的嘍,這不是借口。”劉欣宜認為只要人有心,不怕沒有做不到的事。
奇怪,劉欣宜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還是她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這些話聽起來,倒像是和他唱反調?
也難怪孟寰哲心裏納悶,納悶歸納悶,他的決心並不會因此而動搖。以前是不知自己的心,才會那麼猶豫不決,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要親手抓住自己的幸福。
“不,人有很多種,是有那種克服萬難而終於能在一起的人;但是也有因環境外力干擾而分開的情侶,不然,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令人落淚的凄美愛情故事?”
對這個問題,劉欣宜的確是無話可說,並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的。
“剛剛說的話有點離題了,和我指的‘重要的事’無關,現在回到重點。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一個女生卻出現了,其實她在我身邊已經很久了,只是我一直沒發覺而已。”話說到這裏卻停了,他要讓劉欣宜去想、去猜,順便觀察她的表情,她對他,是否也像他對她一樣。
劉欣宜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知道孟寰哲說的那個女孩子是她。本來聽到這個消息,她應該欣喜若狂的,可是一想到季夢,她的心卻整個糾在一起,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劉欣宜的樣子,卻讓孟寰哲誤以為她還不懂他的暗示。“公司上軌道后,你搬了出去,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搬出去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季夢對你說了什麼?”孟寰哲很篤定地認為一定是季夢對劉欣宜說了什麼,不然,以她那種愛佔便宜的個性,怎麼可能做出放着每個月六千元的外快不賺,還倒貼房租這種事來。
孟寰哲了解這件事並不能全怪季夢,若他和季夢的立場調換過來,他也一定會這麼做的;也許會做得更絕、更狠,因為,情人的眼裏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何況是像劉欣宜這種大釘子。
“沒有,季夢沒有對我說什麼,你誤會她了。”劉欣宜矢口否認,她答應季夢的事一定要做到,更不能因為她一句話,讓季夢和孟寰哲之間又起誤會。
“算了,這也不重要了。”
“什麼不重要?你們之間的誤會不馬上解釋清楚的話……”
在劉欣宜又要發表長篇大論之前,孟寰哲急得大吼:“我說不重要,是指我相信你說的,季夢並沒有對你說什麼,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
他的耐性都快被磨光了,再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會講到他那“重要的事”?
“你搬出去后我才發覺,你對我的意義,生命中沒有了你,一切好像都走樣了。我想回到以前和你住在一起的生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對你……”
孟寰哲眼裏那熾熱的感情,燒灼着劉欣宜的心好痛。
“夠了!不要說了。”劉欣宜捂着耳朵大喊,那是不對的,不!不可以,不要說了。
孟寰哲才不讓她有逃避的念頭和行為,把她捂着耳朵的手拉下,緊握住她的手,他要她仔細聽他所說的每句話。
“我要說、我就是要說,你這一輩子再也逃不開我。還有,你敢說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那語氣是蠻橫的、不容拒絕的,連吐出來的氣都是火燙的熱。
劉欣宜低着頭,她現在不敢看孟寰哲,甚至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心?
孟寰哲將劉欣宜的雙手背到她身後,改用一手握住那一雙柔荑;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臉,而後,更略施壓力逼使她抬起頭看着他。
“說!看着我的眼睛說,說你不喜歡我!我要聽你親口說!”孟寰哲的臉幾乎貼着劉欣宜的。
兩個人的臉靠得那麼地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孟寰哲的臉愈靠愈近,近得讓她只看到孟寰哲那雙清朗如星的眼睛。劉欣宜一直在心裏提醒自己,這麼做是不對的,這麼做等於是背叛季夢對她的信任,停!停!現在停止還來得及。
雖是如此,劉欣宜還是抗拒不了孟寰哲的熱情與執着,她也控制不了自己那宣洩欲出的感情,她閉上了眼睛……
這次的吻,並不像上次來得那般突然、毫無徵兆,也不是個試探彼此感情、蜻蜓點水的吻,孟寰哲輕施壓力,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隨着吻的加深,劉欣宜從被動漸漸有了回應,她可以藉着這個吻,感覺那種絕望的痛苦及火燙般的甜密。
孟寰哲將對劉欣宜的感情,全化為這一吻,傾瀉而出;兩人的吻也愈來愈火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本來握住她的手,早已移到她的柳腰上輕輕愛撫着,劉欣宜的手更攀附在孟寰哲的頸項上,連不怎麼有男女經驗的劉欣宜都知道,再這樣下去,兩個人終會無法剋制自己,一定會發生“一時天雷勾動地火”而後“乾柴遇上烈火”不可收拾的情形。
用盡全身意志力的劉欣宜,好不容易才推開孟寰哲,但仍沒離開他的掌握,兩個人只是直直望着對方,拚命大口大口喘氣。
“這樣你還要否認你對我的感情嗎?”孟寰哲邊喘邊生氣,從她全心回應的吻中,他得到他想知道的訊息。
“不!求你,不要逼我。”劉欣宜只是搖頭,他們現在做的事是不對的,有多少次她曾在夢中夢到相同的情形,美夢成真的感覺竟是這般的苦澀。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要你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我也這樣要求自己,我對你是真心的,而且我要大聲地說出來,向世界大喊,我再也不要隱藏對你的感情,我……”
“你什麼?”季夢剛好推進門進來。
季夢一進門就看到那件耀眼的禮服。
“好棒!阿哲,這件禮服終於完成了!這是你特別為我設計的是不是?”季夢興奮地抱緊孟寰哲。
孟寰哲張口結舌地呆在當場,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劉欣宜看到了會怎麼想,以為他是腳踏兩條船的卑鄙小人?孟寰哲擔心地看了劉欣宜一眼,他讀不出她眼裏的訊息,風雨前的寧靜?他的心突然地由火熱的天堂驟跌至冰冷的地獄。
要不是這種情形過於詭異,劉欣宜一定會歇斯底里地狂笑。驚嚇過度的結果,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像在看電影一樣,只看着孟寰哲如何收拾這種尷尬的局面。
“嗯!”孟寰哲一點也不開心,他忘了還有季夢在,這下誤會是愈來愈深了。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樣的局面?
季夢幾天前就到“夢工坊”幫忙服裝秀的事,孟寰哲曾勸過她打消這個主意;季夢還有公司的事要處理、又要幫忙他,怕她身子會受不了。
而季夢的回答是——之前的服裝秀,因為種種的原因,我沒有參加。但從現在起,我會積极參与你的世界,放心,我會小心身體的;還有,以後我也不會勉強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既然如此,孟寰哲也只由得季夢高興了。
季夢好像沒發覺到另外兩人神色不對,一個勁兒地又叫又笑的:“我好高興,謝謝你,阿哲。”說完,親了親孟寰哲的臉頰,要不是有劉欣宜在場,相信季夢親的就不是那個地方了。“糟了,口紅印上去了,我幫你擦擦。”
孟寰哲將季夢的手拉下來。“好了,不用擦了,你的手都弄髒了,我待會兒自己來好了。”這句話說得有氣無力的,為什麼他會將事情弄到這麼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能早一天察覺自己對劉欣宜的深情,了解他和季夢之間不是他所追求的愛情,那事情也許就不是這樣了。
他該怎麼對季夢提起,又怎麼對劉欣宜解釋?真是的!為什麼這麼煩?
“對不起,我該出去了。”劉欣宜實在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分鐘,在這裏只是讓她的心更痛而已。
“欣宜——”孟寰哲有個預感,如果讓她走出這個門,他就可能會永遠失去她了,她不能這麼走了,他還沒對她說,那件禮服是特意為她做的,裏面一針一線全是他對她的愛。
“阿哲,我可不可以試穿這件禮服?”季夢手上抱着那件孟寰哲為劉欣宜所做的新娘禮服,迫不及待地想要試穿,早將禮服從模特兒身上脫了下來。
劉欣宜聽到孟寰哲叫她,也聽到季夢的話,她只是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一狠心,開了門走了出去。
跑回辦公室的劉欣宜,臉上早已掛滿了淚,在自己的天地里,她可以盡情地哭個夠,孟寰哲剛剛對她說的話,她相信是真心的,但是季夢怎麼辦?她不能只考慮自己的幸福,卻讓季夢承受感情的煎熬。雖說感情是自私的,但是她可不要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幸福。
看着劉欣宜遠去的背影的孟寰哲,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輕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季夢卻聽到了,她決定不去深究它的意義,也許孟寰哲心裏有一塊小小小小的地方,還割捨不下對劉欣宜的感情。相情這感情久了就會淡了,孟寰哲的心還是她季夢的,這件禮服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去換衣服,等一下!馬上好!”季夢開開心心地到另一個相連的小房間去換衣服。
等了很久,一直沒看到季夢出來,孟寰哲擔心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急得敲門:“季夢,季夢,你怎麼了?說話啊?”轉了轉門把,房子鎖上了。
還好孟寰哲有鑰匙。這個房間是他暫放已完成的服裝,或是模特兒試裝的地方,可說是一間工作室,兩邊牆壁全是衣架,是用來弔掛衣服的;也有縫紉工具,以利試裝后的細部修改,後面有一個比人還高的三面屏風式的穿衣鏡,可以讓照鏡子的人以不同的角度觀看自己。
季夢就站在鏡子前面,衣服已經換好了。
“怎麼了?叫你怎麼不出聲?”孟寰哲走到季夢身旁,這才驚覺,季夢在哭!“穿起來不好看是嗎?”
對於孟寰哲的問題,季夢只是搖頭,她不是因為衣服穿起來不好看才哭的,孟寰哲熟知她的身材尺寸,不可能會做出誤差這麼大的衣服來。
那件新娘禮服穿在季夢身上,該怎麼說呢?衣服鬆鬆的,沒有顯現出禮服的特色,強調穿上后緊身、細腰的效果;高度也不對,季夢只有一六二公分,但這件禮服像專為身高一七○以上的模特兒做的,穿起來不好看不說,還有種不協調感。
孟寰哲也知道,才想轉移季夢的注意力。“好啦,別哭了!禮服不合身,再改就可以了,你先把衣服換下來,別哭了!”
季夢換回平時的裝扮后,倒了杯咖啡給孟寰哲,坐在他身旁:“阿哲,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爸爸一直在催,他說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也該考慮結婚的事了。婚後我絕不會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不想繼承公司也沒關係,就算爸爸再怎麼堅持也一樣。”
“怎麼……怎麼這時提這個問題?”孟寰哲嚇了一跳,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去接受這件事,在這種時機談結婚,只會將事情愈弄愈複雜。
季夢趴在孟寰哲的膝上,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都是這樣懶懶地趴着,兩個人閑閑地說著一些未來的夢想,他邊聽她說邊用手柔柔地順着她的發。可是現在,季夢卻只感受到孟寰哲的僵硬不自然。
“我們兩人在一起多久了?六年了吧?這六年裏發生了很多事。你在設計這方面也得到了肯定,我也達到當年為自己所設定的目標,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最近我很擔心,我擔心……我們兩個之間已經由愛變成了習慣,所以,我們結婚好不好?”季夢抬頭問孟寰哲。
“這……這我……這件事能不能等到服裝發表會後再說,你知道的,我最近很忙,沒有時間談那些,等到發表會結束后再說好不好?”
孟寰哲的遲疑給了季夢答案。
“沒關係,就照你說的,等到你的服裝發表會結束后再談,我會向爸爸說的。”淚又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