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粗糙的指尖撫過怵言送上的花卉,夏侯焰靜靜感受指尖傳來如絲緞般的觸感,嗅進一抹淡雅幽香,輕聲道:〞是百合。〞
站定在涼亭一隅的怵言先是點頭,而後想起主子目不能視,改以開口回道:〞是的,殿下。〞
〞別再叫我殿下,契丹已亡,沒有王族的存在,也沒有什麼殿下,我只是個平民百姓。
〞〞但是……〞
〞就叫我夏侯焰吧,怵言。〞
〞夏……〞困難地吐出一個字。最後還是改不了口,怵言一臉為難,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請殿……公子恕罪,怵言改不了,可否以公子稱之?〞
〞我視你知唯一的親人啊,怵言,而你欲如此見外。〞
〞稱您一聲公子已是怵言的極限,請公子見諒。〞
見諒?夏侯焰搖頭。〞怎能怪你,是我累了你,得陪我在這兒受罪。〞
〞我並沒有受罪,只要公子安好,我就好。〞
〞我希望你能為自己設想,不要因我而耽誤自己。〞
〞公子要趕我離開?〞
〞你知道我只信任你一人。〞夏侯焰喃喃低嘆:〞何苦將自己的命交給我,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護你?〞
〞公子?〞
〞沒事,我累了,想回房休息。〞夏侯焰起身,扶着涼涼護欄沿邊而行。
怵言上前攙扶,立刻被夏侯焰拍開,〞不要碰我!〞
主僕二人間的氣氛為之一僵。
〞我……〞驚覺自己失態,夏侯焰百般嘆息又無奈。
〞我以為公子對鎮遠府的地形方位尚未熟悉,才出手相扶,有失禮之處請公子恕罪。〞
〞是我的錯,不關你的事。〞是他自己看不開,沖不破因西門獨傲而築起的心防。無法再與他人碰觸使然,怵言只是好心,是他失禮。〞我自己會走。〞
〞可是您不了解鎮遠府的方位,怎麼……〞
〞總要習慣的。〞仰首任北方暖陽照在臉上。奇怪,臉上明明感覺到溫暖,心中卻一陣寒涼,暖不了,怎麼都暖和不了。〞這個地方我總是要習慣的。〞
〞公子心裏有事?〞
夏侯焰搖頭,佯裝無事地漾開笑:〞你多想了,我只是想早些熟悉這個地方,畢竟這兒是我的牢籠不是嗎?〞
〞公子若想離開,我會設法……〞
〞我不想離開。〞天知道他有多想離開,也知道一旦他說要離開,怵言會不惜一死帶他離開;然他更清楚自己是個累贅,怵言帶着他絕對逃不過西門獨傲的追捕,他又何苦教他走上絕路!〞如果你想離開,儘管說一聲不,就算是不說也行。〞
咚的一聲,怵言單膝跪地,〞怵言誓死跟隨公子。〞
〞別又跪下去了。〞聽見清脆的點地聲,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怵言的毛病就是人固執拘禮,才會不懂得為自己着想。〞起來,我無意試探你的忠誠,全是以朋友身分勸你,你要多為自己着想,別顧慮我。〞
〞公子心裏肯定有事。〞公子日漸單薄的身子他不是沒有注意到,每日從校場趕回鎮遠府就見公子倚窗發愣,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教人看了不忍,到底公子是在愁些什麼?〞
何不告訴怵言,怵言定會為公子效力。〞
〞真的沒事。〞相伴多年真的不容易瞞。〞你在校場可有遇到困難?以降兵之身成為大唐校尉恐怕會引來許多怨懟。〞
〞沒這回事。〞怵言不忍逼主子過甚,順着移開話題:〞這也是我感覺疑惑的地方,沒有人將我視為契丹降將或特意刁難,只當我是大唐校尉。〞
〞這樣啊。〞夏侯焰半倚靠亭柱,撐着日漸孱弱的身體。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數日未曾好好進食,實在很難打起精神。
〞怵言說句話,公子不要見怪。〞
〞有話就說,你我不必客氣。〞
〞鎮遠軍十萬餘數皆服膺於西門獨傲一人,誰居將領地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帥名叫西門獨傲。怵言有些了解為何大唐皇帝會將北方交由西門獨傲鎮守,而契丹為何會禁不起一戰便告滅亡。〞
〞從古至今,所有英雄豪傑都有讓平凡百姓臣服為他賣命的特質,若沒有這樣的特質,如何領兵?〞夏侯焰閉上眼半寐半開口:〞若你所言屬實,那麼他成為一的霸主也是意料中的事。〞
〞何出此言?〞怵言一驚,鎮遠軍為大唐十二道兵力之一,可主子的話中有話,暗指西門獨傲可能擁兵自重,叛離大唐。
〞鎮遠軍臣服的人是西門獨傲而非大唐旗幟,試想,若他登高一呯欲在漠北稱王,天高皇帝遠,大唐皇帝又能奈他何?再者,大唐氣勢已由盛轉衰,各地節度使各擁重兵,只要有異心,都可割地稱王,大唐開宗太祖不也是因為擁兵太原而興兵滅隋嗎?〞
啪、啪、啪--連連掌聲來自不知何時倚在拱門邊的西門獨傲,唇色上揚,眼中有着淡淡的訝異。
假寐的眼忽而張開,夏侯焰無意識地握着衫擺暗絞.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西門獨傲的出現和消失一樣毫無徵兆,每每讓他心驚。
〞如果你看得見,我定給你參軍之職。〞西門獨傲笑道,目光轉向怵言,〞你在校場練兵結束了?〞
〞是的,將軍。〞怵言答道。
〞再練一回。〞
怵言抬頭,不懂他的意思。
〞由丁忠檢閱。〞西門獨傲側首瞥向身後副將,〞丁忠,和怵言去校場。〞
〞是,將軍。〞丁忠得令,強壓下聽到被主子收容的契丹人所說的話時的震撼。這話還是聽聽就算,別傳出去的好,天老爺,謀反哪!那個契丹瞎子竟敢說出這種不要命的話來!他暗暗叫糟,急急揮手招來怵言一同離去。
偏偏,怵言末移一步,反道:〞我先送公子回房再……〞
〞我會命人送他。〞西門獨傲不容反抗地道:〞去。〞
〞你說我仍可照顧公子!〞堅持先送主子回房休息的怵言,當場又跟西門獨傲杠上。
〞去吧。〞嗅出火藥味,生怕怵言有什麼閃失,夏侯焰開口:〞如西門……將軍所言,自會有人送我,怵言不必擔心。〞
〞是,公子,怵言告退。〞
立時,後園只剩二人。
〞你在護他。〞聽不出是介意還是談笑,西門獨傲的語氣如平日一般慵懶,只是眼眸中閃動着複雜的情緒。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受我連累。〞夏侯焰頭顱斜靠在樑柱上,在怵言面前強打起的精神在西門獨傲之前就毋需再裝,閉目好一會兒,又伸長雙臂小心翼翼地在前方探路,腦中邊回想怵言帶他來此的一路上告知的步伐距離和方位,現在他只想回房休息,不想和任何人交談,尤其是西門獨傲。
〞我說過會差人送你。〞
〞我自己會回去。〞
〞是嗎?〞西門獨傲縱身飛落在夏侯焰面前,等着他自投羅網。
果不其然,才移了三步,夏侯焰伸長的手便觸到他結實的胸膛,他立刻如遭電擊般將手縮回。
他在他的前方!錯愕染上夏侯焰碧綠的眸子,連連退了好幾步。怎麼會?之前聽聲音明明是在他的左後方啊!
西門獨傲哼笑他如驚弓之鳥的無措模樣后,忽然一個箭步上前,一聲不吭就抱起他,胡亂在園內繞了幾步才放下他。〞這樣你還能自行回房嗎?〞
白皙的容顏因為一陣昏眩而更顯蒼白,昨晚因為西門獨傲的侵犯讓他一夜無眠,現在他又故意攪亂他默背的方位讓他回不了房,他到底要逼他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夏侯焰疲軟地蹲下身子,想了想,索性坐在泥地上,屈起雙膝埋臉閉目。
此時他慶幸日己目不能視,此舉若惹人側目,至少他看不見,便不用去理會。
好累,真的好累……如果能就這樣沉沉睡去永遠不醒的話,怵言便可以不必顧慮他自己逃離幽州。他記得怵言曾提過自己是江南蘇州人,如果能逃,想必他會回蘇州吧!
〞寧可在這兒丟人現眼也不肯向我求援?〞
垂了滿地的金髮回予他靜默的答案。
〞夏侯焰?〞西門獨傲伸腳戳他幾下,也不見他有一絲響應,〞夏侯焰!〞好大的膽子,竟敢反抗他,把他的話置之不理!
他蹲下身,大掌抓起一把金髮,正要猛力向後一扯逼他抬頭之際,就見纖細瘦削的身子往他這方側倒,金髮的主人落進他敞開無防備的胸口,頭顱垂枕在他的心窩,呼吸低淺緩慢,呯出的熱氣襲上他的胸膛。
西門獨傲為之愕然,臉上慣有的冷峻邪氣如被敲出一道裂縫的面具,漏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表情,讓西門獨傲此刻的臉顯得可笑。
若是有人正巧從後園經過,絕對會因為看到西門獨傲現在困惑的模樣而大笑,從此不再視他為鬼神之屬。
當然,那還得西門獨傲並未將他滅口才成。
他竟然就這樣睡著了!西門獨傲不可置信的盯着夏侯焰,無法相信有人膽敢在他面前開眼入睡。
〞哈哈哈……〞有趣,真的有趣:西門獨傲撫額大笑,不消說,夏侯焰的拗脾氣給他極大的樂趣。
若不是這樣,如何引起他捉弄的興趣?
雙臂伸入夏侯焰身下,西門獨傲將他抱起,〞若被人瞧見我這般待你,今後我西門獨傲的威嚴豈不掃地?〞俯首看着夏侯焰的睡顏,他喃喃自語地輕笑道。忍不住俯首吮吻他被金髮半掩的額。
在他懷中的夏侯焰像是有所感應以地動了動身子,雙眉蹙起,露出痛苦的表情,輕啟雙唇不斷低喃:〞求你……求你放我……不,不要!〞
西門獨撤含笑的唇立刻抿緊,怒意猛然襲上心頭,忽起的憐惜因為夏侯焰的夢囈消散無蹤。
夢中有他難道就如此痛苦?該死!
說不上原因的,一股怒氣就此萌生,像尖刺刺進他的胸口,不會要人命,但會痛,該死的夏侯焰竟讓他感覺到痛!
〞絕不饒你,夏侯焰。〞西門獨傲咬牙低聲嘶吼,深深的挫敗激得他立誓道:〞我絕不放手,絕不!〞
惡夢當頭的夏侯焰仍不知自己夢中輕吐的哀求與滑落的熱淚又為自己添上一筆慘絕,抱他回房的人已是怒氣滿溢,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夠了……啊--"依舊劇烈的痛楚感和沉重的壓迫感讓夏侯焰苦苦哀求,巨大的侵佔遠超出他所能忍受的負荷,頻頻抽搐的身子偏又將西門獨傲往更深處牽引,惹來更大的痛苦。
〞不會只有這樣。〞濕熱的汗滴落在泛紅的身軀,西門獨傲俯視身下金髮散亂的人兒,邪笑輕揚。
〞停……求你停下來……啊!〞綠眸盈滿痛苦的淚,卻也矛盾地因無可掩飾的慾望而顯得異常晶亮,金髮隨主人的扭動掙扎更加凌亂,顯得美艷可人。
而這一切只有他西門獨傲能看。只能屬於他!
拉起平躺在床榻的夏侯焰,西門獨傲握住他一腳腳踝拉開,另一手游移至他腰背猛力將他壓向自己,兩則軀體相貼有如雙手台掌,毫無縫隙。
〞啊--"一波劇痛如利刃劃過全身,夏侯焰弓起緊繃的身體卻適得其反,反而再一次嘗到撕裂身體般的疼痛。
西門獨傲忽然伸手將夏侯焰的後腦壓向自己,惡狠狠地吻着他,以驚濤駭浪的霸道佔去他的唇、他的呼吸和他的痛苦呻吟。
不顧他的掙扎、他的泣聲哀求,一意孤行地滿足自己勃發的孟浪。
直到報更聲三響,西門獨傲恍如狂縱過後的野獸,慵懶地測躺在夏侯焰身側,把玩他一頭黃金般的捲髮,吻上他的發似乎已成習慣。
結束了嗎?彷佛在地獄走了一遭回來,氣息末平的夏侯焰如同過去的每一天縮進床內側,不願貼觸到背後的西門獨傲,神智雖已渙散,卻因為他並未離去而不敢大意,硬是勉強自己清醒。
金髮忽然被扯,夏侯焰不得不翻身正對着他,酡紅的臉、粉嫩濕潤的唇,全是他西門獨傲的傑作。
〞你是我的。〞霸氣地宣示主權,西門獨傲拉過他吻上眉心,果不其然,立刻被一雙手推開他刻意營造出的親昵,令他濃眉不悅地緊鎖。
看不見他表情的夏侯焰仍然和之前的每一夜相同,對他專斷的結語沒有予以響應,身子更防備地往床內縮,啟唇試探地問:〞你可以走了嗎?〞既然已經結束了,應該可以讓他有片刻的時間喘息吧!
之前,西門獨傲只要饜足就會離開這裏回他自己的宅院,但是今天他遲遲沒有離去的打算,這舉動教他膽戰,怕他又想出什麼法子要羞辱他。
〞這是我自己的府邸,我愛睡哪兒是我的事。〞
他言下之意是……會意的夏侯焰突然顫跳起身,想起自己身無寸縷,慌忙抓了床被遮掩,曲起身子縮進角落,長發垂落蓋上整張驚慌失措的臉,風中孤雛似的可憐姿態正懼怕着此刻近在眼前的狂風暴雨。
〞你太聰明,省了我浪費唇舌的時間。〞西門獨傲輕鬆的語氣反教夏侯焰害怕得直打顫,然而此刻他說話的神情末若語氣般輕鬆,目光帶有深深的探索,只差沒將眼前脆弱的小動物層層剝開看個仔細。
〞你不能留在這兒!〞心慌意亂下,夏侯焰渾然忘記他要求的順從二字,滿腦子只想着:天!難道連一點喘息安心的時間也不給他嗎?真要逼他到這極地步才甘已?
〞我不能?〞黑眸危險地瞇起,原本慵懶恍似盤踞探幽林地的豹子般的身體突然繃緊,轉變成兇猛的獵殺者移向角落,湊近唇將熱氣吹到夏侯焰臉上。〞你說,我不能?〞夏侯焰縮得更近角落,嗅到他的氣味,感覺到強烈的壓迫,他的身子顫抖個不停,久久不能成言。
西門獨傲伸手撥開他遮臉的發,這才瞧見綠眸中的恐懼害怕和悶不吭聲直流的淚。
該死!水做的應該只有女人。夏侯焰--這名字既然屬火,又何來那麼多眼淚可以流?
更該死的是--他竟然因為這樣而動搖!
衝動地握住他的手腕,拉他入懷緊緊擁在胸前,西門獨傲連連咒罵自己何必多此一舉;他厭惡他的碰觸,他何必自討沒趣。
再者,惹他痛苦是他一開始就引以為樂的事,更決心要捉弄他直到厭煩為止,他又幹嘛像自己挨了一刀似的跟着他痛?
〞不準掉淚!〞最後,他不減霸道地吼。
他何嘗想掉淚?被摟進他懷裏的夏侯焰全身繃緊不敢動彈,心裏有更多的不滿和委屈。
自己又何嘗願意像個女子一樣掉淚?但連用來所受的委屈早超出他能忍受的範圍,偏又絕不能讓怵言知情,天曉得他已經不像人,反而像只被人豢養的牲畜,這樣的他難道還沒有資格掉淚?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宣洩情緒的方式,難道他連這也要奪走嗎?
〞不準再哭!〞頭頂霸道的命令再度落下,但已經沒有威嚇作用,只讓夏侯焰的淚掉得更凶。
夏侯焰聽見他突然暴怒的嘶吼,雖然害怕,但還是止不住淚,滿腦子只記着今晚他得懸着一個心惶惶不安地度過,又擔心日後天天得這麼過,他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因受不了而選擇自戕。
但他深知若有一日他自戕,西門獨傲絕對會遷怒怵言,殺他泄憤。
〞該死!〞西門獨傲惱怒地吻住他的口,拒絕再看那雙什麼都看不見就只會掉眼淚、偏偏又該死地吸引他的目光,逼他不得不去看的碧綠眼珠。
夏侯焰無力也不能抵抗,只是一徑地承受,直到西門獨傲忿忿然地跳下床、弄出好大的聲響離去后才敢有所動作。
扶着床沿慢慢挪動身子下床,夏侯焰跪在地上摸索被西門獨傲丟散四處的衣物,探出衣袖領口所在為自己穿上,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勉強套上裹住身子,狼狽的樣子更顯得可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穿戴得如何,他看不見也不知道哪裏穿錯,過去穿的是他熟悉的契丹服飾。可以自己換穿整齊;如今換成唐服,他不知道該怎麼穿才對,但總比衣不蔽體好,每日清晨奉命替他打理的僕人也不至於起疑心。
拖着大片衣襬而不自知的他轉身又伸手在半空中探路確定自己身在何處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數着步子,一、二、三、四……以如此方式走到每一扇窗前確定窗子是否關妥。
光是這樣一個尋衣、穿衣、探路、關窗的動作就花上他好一段時間,之後夏侯焰再依樣畫葫蘆,伸長雙手探路並數着步子朝門板走去,終於摸到門邊,趕緊再走兩步伸手握住另一扇門,之後,挪空一手朝半開的門口探了探,確定真的沒有人之後,總算放鬆了僵硬的表情,雙手同時台上門板。
夜過去了。
費了好久工夫,等他確定完畢,四更鑼也已敲響,他才摸着牆沿路採到忱椅所在,躺上去閉眼入睡。如此的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只是怕西門獨傲並沒有真的離開,現在確定他走了,他才容許自己安心地躺在已經逐漸習慣的枕椅上開眼入睡。
然,即使他如此小心,伸手可及之處畢竟有限,所以一直沒有發現門前看着他一舉一動的人影。
那雙神色複雜的黑眸,每夜每夜,總是跟隨着他小心翼翼的防備舉動,直到他關上門扣緊閂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