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軫雀,你這小笨蛋,是怎麼保護王的?!就連上山修行,也能帶着一身的傷回來?”
王宮裏,花白頭髮的丞相暴跳如雷。
軫雀低着頭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地交握着,一聲不吭。
內室的雕花大門從裏面被推開,宮廷醫生提着藥箱走出來。
她跳起來攔住了他,“怎麼樣了?為什麼花了這麼久時間?”
宮廷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陛下他啊……”
心猛地一沉,聲音不知不覺帶了哽咽的腔調,“難道,他人已經……”
“他說他餓。”宮廷醫生嘆着氣說。
“……你再說一遍?”
“我已經勸他要抓緊時間休息,保重身體,可是陛下他呢,就是不聽,嚷嚷着說想念軫雀大人的手藝,吃不到就不去睡覺。”
所有人獃滯了兩秒鐘,軫雀說:“我去熬粥。”
“我不要喝粥,”內室里傳來陛下中氣不足的聲音,“我要吃芙蓉包子和玫瑰千層餅,還有最最美味的藍莓蛋糕。”
房間裏一陣沉默。
丞相捋着花白的鬍子,“聽起來還是滿有精神的嘛!看來祭典儀式可以不用延期了……”
政務大臣眯起眼睛,“可能還來得及再上一次明山,把修行繼續做完……”
“你們虐待病人啊!”景風御在內室里大叫。
軫雀站起身往外走。
丞相急忙叫住她,“你不會真的要去廚房做點心吧?”
她背對着所有人點點頭,“等我回來。”
不能在房間裏繼續待下去了。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隨時可能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哭出來。
誰也不知道,從明山到王都那一天一夜的路程中,眼睜睜看着向來開朗狡點的男人昏昏沉沉地靠在她的身邊,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如果有機會再回到當天的情境,她寧願自己死,也不要再經歷一次這種滋味。
無論怎樣,總算沒事了。
她靠在迴廊轉彎的陰影處,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軫雀大人……”背後有聲音怯怯地叫住她。
應聲回頭,叫住她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明麗少女。
軫雀注視着她。這少女的面貌似曾相識,以前應該見過……
“你是?”
“我是南省總督的小女兒,瑤茵。聽說陛下在王都外遇到了敵人,下車受傷,不知道他現在……現在……”
少女的臉頰泛起淺淺的紼紅。
又是一個急於探望心上人的懷春少女。軫雀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沒事了,正在內室休息,請沿着這條路筆直地往前走。”
瑤茵的臉上煥發出驚喜的光采,“太感謝您了,軫雀大人!”
匆忙行了一個禮,她提起裙子,一路小跑着往裏面去了。
軫雀搖了搖頭。雖然陛下受了傷,看來招蜂引蝶的本事卻絲毫不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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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時候的廚房永遠那麼熱鬧。
“軫雀大人你又來啦?”大嗓門的廚娘熱情地招呼着,“這裏的東西隨便用,陛下今天想吃些什麼呀?”
“都是麻煩的東西……”
軫雀低聲抱怨着,洗凈了雙手,開始準備包子的餡料。
“那也難怪,陛下可是好久沒受傷了。”廚娘笑嘻嘻地打趣,“從小到大,只要陛下身上有點傷有點痛,不都是纏着大人做點心的嘛!”
“他自己不好過,就想辦法折騰我。”她咕噥着,“今天這幾道點心,沒有一個下午是做不好了。”
“一個下午?”廚娘咋舌,“大人,你的事情那麼多,我看就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啦,陛下說不定也是跟您鬧着玩的。再說,你看這裏這麼多的點心,都是做給陛下吃的,他一個人哪能吃得完嘛。”
軫雀愣了愣,這才注意到黑木几案上擺滿了各式甜點。
“這些是……”
一個衣着華麗的侍女這時從門外探進頭來,“廚娘,我們家小姐的蓮子羹和芙蓉包子加熱好了沒有?”
“已經好了喲。”
廚娘拎起一個精美的食盒,遞了出去。
走回桌案邊,見軫雀仍然愣在那裏,廚娘眨眨眼睛,湊在她耳邊小聲說:“剛剛那位是什麼總督家的侍女,她家小姐聽說陛下受傷了,一大清早就來廚房煮啊蒸的,忙了一個上午啦!”
旁邊正在燒水的一個女僕噗哧地笑了,“明明就是南省總督家嘛,廚娘總是記不住。”
廚娘拍拍腦門,“沒錯沒錯,看我這爛記性。”
女僕捂着嘴偷偷地笑,“也難怪廚娘記不得,最近宮裏來來往往的小姐們實在太多了。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對陛下誓在必得呢!”
“那頭色狼……”軫雀按住了隱隱作痛的額頭,“丞相大人難道就放任這些小姐們不顧名譽地和陛下幽會嗎?”
“怎麼會是幽會呢,”女僕不以為然地說:“陛下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早就該娶一位王后啦!前幾天丞相大人和內閣各位大人們還在商量着,要在王都的名門小姐裏面挑出合適的人選呢……
大人?軫雀大人?”
看到她臉上仍是發愣的表情,女僕不禁顯出迷惑的神色。
“咦,這麼重大的事情,大人您竟然不知道嗎?”
軫雀猛地回過神來,勉強笑着說:“怎麼會呢?我在想,無論哪位小姐做了王后,最好做個罩子把陛下關在裏面,否則一定擋不住他四處散發的雄性荷爾蒙。”
廚娘和女僕一起笑出聲來,“陛下好可憐啦。”
“對了,我有點事情要做,先出去了。”她丟下半成品的包子餡料,洗洗手便往外面走去。
廚娘吃驚地叫道:“那您準備做的點心……”
“不做了,把餡料收起來吧。”她笑了笑,拉開門走了出去。
出了後院,走過葡萄藤架的長廊,金色陽光從高大的樹木枝葉間隙灑落地面。
軫雀的腳步停在蓮花池的邊緣,低下頭,凝視池水中的倒影。
“咦,這麼重大的事情,大人您竟然不知道嗎?”
在熱鬧的廚房裏,女僕這樣疑惑地問着她。
而她……確實一點也不知道。
丞相大人趁着她陪同陛下去陽山修行的時期召開內閣會議,在她回來之後,也隻字不提。自始至終,丞相都在刻意隱瞞她這件事。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聽到,只怕她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這麼多年來,自己和陛下之間似有若無的曖昧牽引,即使能夠避開其他人的眼睛,也絕對逃不過丞相那雙世故銳利的眼。
池水中的修長倒影,輕輕碰觸了一下自己黑色的眼瞳。
即使親眼看着她長大,即使再信任她,在牽扯到王室婚姻血統的這種事上,丞相也絕不會允許任何錯誤發生。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的秘密的,除了陛下以外,還有這位滄桑世故的老人……
“軫雀大人!軫雀大人!”僕人一路小跑着過來,“終於找着您了。陛下正催促着您過去呢!”
軫雀回過頭,“發生什麼事了?”
僕人小聲說:“陛下一直在抱怨,說您的芙蓉包子怎麼還沒蒸好?他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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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痛,你輕點……”
景風御病撅撅地躺在床上,全身從上到下裹滿了紗布,痛得他齜牙咧嘴。
“知道痛就乖乖躺着,不要亂動!”
軫雀沒好氣地在他的手臂上又裹了一圈繃帶。
“我看見你了,想對你招手嘛。誰知道傷口會裂開……”景風御慘兮兮地說。
受傷嚴重,失血過多,他現在的臉色蒼白,就連金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無精打采地垂落在枕頭上。
她心裏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景風御還在眼巴巴地望着她,“我的芙蓉包子呢?玫瑰餅呢?藍莓蛋糕呢?”
軫雀的聲音滯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我……還沒做……”
“我這裏有芙蓉包子,陛下。”角落處傳來細細的聲音。
那是南省總督的小女兒瑤茵,手中舉起精美的食盒。
半個小時前她進來探望病情,到現在還沒有走。
見床上的陛下望向自己,瑤茵低着頭,聲音更小了。“是我親手做的……”
景風御嘟囔着,“肯定沒有小烏鴉做的好吃。”
軫雀瞪了他一眼,“餓得快要死的人了,還羅嗦什麼。”
走過去,她從少女的手裏接過食盒。
“謝謝你,瑤茵小姐。”她感激地對她笑了笑,走回床邊,拿出了一個芙蓉包子,不由分說就塞進景風御的嘴裏。
“真是的,對別人那麼客氣,對我就這麼凶。”他苦着臉吞下去,舔舔嘴唇,臉色立刻由陰轉晴。“咦,味道不錯耶!”
瑤茵驚喜地抬起臉,“真的嗎?”
“真的真的。”景風御連聲說。
瑤茵的眼睛一下子放出光芒,正想說點什麼,卻看到陛下抬起能動彈的那隻手臂,從食盒裏拿起另一個包子,興高采烈地塞進軫雀的嘴裏。“你也嘗嘗。”
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她。
“嗚——”
她捂着臉哭着跑出房間,路上連着撞翻了兩把椅子。
景風御停下動作,微張着嘴,滿臉茫然表情,“我誇她的包子好吃,她為什麼要哭啊?”他迷惑地望望軫雀,“你知不知道?”
“……”她一臉受不了地回看他。
想了想,他又說:“小烏鴉,你去把瑤茵小姐追回來,我跟她說包子不好吃,也許她就不生氣了。”
她呻吟一聲,捂住了臉,“求求您饒了我吧……”
過了好久,房間裏沒了動靜。
軫雀疑惑地瞅了景風御一眼。他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盯着她的臉看個不停?
她被盯得有點窘迫,“有什麼好看的?”
景風御笑了起來,“哦,剛才塞了個包子給你,我突然想到,好久沒有像這樣喂你吃東西了。”
軫雀的臉色有點發紅,“陛下,臣已經成年了。”
“那又怎麼樣?”他笑嘻嘻地比劃着,“我記得你剛來王宮的時候,才這麼點高,身子瘦得像竹竿,我喂你吃飯,才餵了兩口,你就一把搶走了飯碗,吃光了自己那碗以後,咂咂嘴,又撲過來把我的飯也搶去吃光了——”
軫雀腳下一個趑起,頭髮幾乎豎起來,“你……你居然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景風御笑得開心極了,“又野又沒有禮貌的小丫頭,我可是第一次遇到,印象深刻啊!”
她忿忿地說:“那你又好到哪裏去?我第一次在王宮裏過生日,你說要送我一件獨特的禮物,我激動地打開盒子一看,是個馬蜂窩!我在王宮裏跑了三圈,最後跳進蓮花池裏,才甩掉那群該死的馬蜂。而你呢,捂着肚子笑得滿地打滾!”
噗哧一聲,景風御倒在床上大笑起來。
“因為你邊哭邊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啊!嘶……好痛……”
他笑得太厲害,震動了前胸的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幾個侍從慌忙過去查看,“陛下,傷口又流血了嗎?要不要傳喚宮廷醫生?”
那尊敬的稱謂傳進耳朵里,軫雀心裏猛地震動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站起身來,低下頭行禮——
“天色晚了。陛下,沒有其他事的話,臣告退。”
還沒有邁出步子,一隻手便拽住了她的袖口。
軫雀微微一掙,身後立刻傳來了倒抽冷氣的聲音。
她急忙回過頭去。天啦,他居然用那隻受傷的手臂拉她,不知道是不是傷口再次破裂,痛得臉色都變了,煞白煞白的。
“你……”她簡直要瘋了。
那隻手固執地拉着她不放,她的身體僵直地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
侍從們匆匆忙忙送上繃帶藥水,瓶瓶罐罐擺了一大堆。
景風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都出去。”然後對軫雀說:“你坐下。”
她恨恨地想。痛死你活該!卻不敢違拗,保持這個奇怪的姿勢不動,在床邊僵硬地坐下了。
“陛下有什麼吩咐?”
他盯着她低垂的臉,“陪我說說話。”
“臣一直在陪陛下說話,已經說了很久了。”
“那不一樣。只有剛剛很短的時間你才是在陪我說話,其他時間都是在陪你的陛下說話。”
軫雀呆了呆,“可是你……你就是陛下啊!”
景風御不滿地嘖了聲。
“不一樣。剛剛說你小時候又野又沒有禮貌,可是我啊,還是喜歡那個時候的你。高興了就抱着我笑,不高興了就哇啦哇啦地哭,不像現在,只會恭恭敬敬地對我說:“陛下,沒有其他事的話,臣告退。””
他受傷的那隻手仍抓着軫雀不放,另一隻手捧起她的臉頰。
“我說小烏鴉,為什麼你變得跟我這麼客氣了?”
軫雀微微偏過頭去,“我沒有。”
“你明明有!”景風御抱怨道,兩隻手不自覺地開始比劃,“我們去胤國那一次——”
趁着拉住袖口的力量一鬆開,軫雀便猛然站起來,將臉朝向門口,“天晚了,臣告辭了。”不等回答,匆匆忙忙快步出了門。
“喂喂,我還沒說完呢!”景風御在後面大叫。
守在門外的侍從們急忙跑進去,“陛下,注意您的傷口!”
兩床被子蓋上來,堂堂景國陛下的身體被捂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
景風御懊惱地裹在被子裏,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真是傷腦筋,又被她逃了……我準備的話還有好多沒來得及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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軫雀心慌意亂,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撲倒在自己床上。
她快撐不下去了。
她是戰場上令敵人畏懼的將軍,不是見了男人就往上撲的懷春少女,那個人是她宣誓效忠的陛下,她一輩子用生命守護的對象。
早在幾年前,她就曾經對自己說過,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更何況,他很快就會有他的王后了。
夏之日的祭典過後,王宮大臣們就會從王都的名門淑女中挑選出合適的對象。
而她,也將同樣效忠新的王后。
對於這些事實,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到現在,還是用那種眼神看她……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去了,房間裏只剩下影影綽綽的輪廓。
無論是房間大小還是擺放的裝飾傢具,這都是個絕對簡樸的房間。除了一枚耀眼的金色刀劍徽章之外,牆上沒有任何其他值錢的裝飾品。
軫雀抬起頭,久久地注視着那枚純金打造的徽章。
那是當年第一次奪得武術甄選大賽的冠軍時,先王親自賞賜的戰利品。
“軫雀啊,”先王曾經笑呵呵地問她,“你願意永遠效忠王室,遇到任何艱難險阻,也絕不猶豫,絕不逃避?”
當年的她站得筆直,堅定地說:“當然!”
說話永遠比做起來容易啊……
她嘆了口氣,躺倒在柔軟的床上,煩惱得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臉頰,在床上翻來覆去。
漸漸的,睏倦的感覺席捲了身體,意識開始模糊了。
鐺——鐺——
午夜的鐘聲回蕩在王宮遼闊的土地上。一聲接着一聲,在空氣中轟鳴震動看。
軫雀陷在睡眠和清醒的邊緣,心臟急遽地跳動着,應和着鐘聲的節奏,某種奇特的韻律悄然出現,叫囂着,翻滾着,想要湧出身體。
那種感覺……
她猛地睜開眼。
是那種……那種強烈的悸動又來了!
屋子裏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撞倒了。
“大人?”屋外的護衛抬高了嗓音,“您沒事吧?”
“沒事。”平穩的聲音從屋裏回答道。
軫雀的一隻手撐住地面,另一隻手扶起倒伏的書架,收拾亂七八糟的地面。
對面的穿衣鏡映出她模糊的臉。和白天相同的五官輪廓,只有那雙墨黑色的眼瞳邊緣,泛起妖異的血紅色。
“鎮定點,很快就會過去的。很快……”她喃喃地對自己說,“平靜下來,平靜下來——”
微弱的燭光照得房間一片昏黃。
軫雀坐在桌前,桌子上攤開着一本古老的豐皮書卷。
那是已經破舊不堪的書本,看起來有很久的歷史了。
古老的花式字體,在泛黃的書頁上整齊地列出幾排字跡——
人類與妖族的混血,外貌與常人無異,只有繼承自妖族祖先的異色眼睛是為最明顯的特徵。
力量強大的妖族與人類生下的混血後裔,將會繼承一部份的妖力。隨着年齡的增長,妖力逐步覺醒。
妖族的血無法與人類融合。無論經歷多少世代,妖族的特徵將永遠傳承下去……
纖長的手指按在古老的字體邊緣,久久不動。
啪的一聲,桌上的燭枱燈芯猛地爆開,幾滴蠟油滴落在豐皮書卷上。好像一道閃電,破除了定格的畫面。
砰的一聲,抽屜被粗暴地打開了。軫雀把那本書扔進去,隨即緊緊地鎖上。
她低低喘着氣,握住抽屜鎖匙的手指微微發著抖,指尖有如灼傷般的燙。
心臟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彷彿隨時要爆裂開一般。
自從幾天前和風之團的那場戰鬥中,她再次衝破了血之禁桎,這個身體的變化就好像加速了。
就跟書里說得一樣,隨着年齡的增長,妖力逐步覺醒……
無法遏制。
夜深了,王宮裏一片寧靜。
軫雀抱着自己,倚坐在靠牆的地面上,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耳邊似乎聽到_些聲音,又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回過神來,聽到有人在窗外說話。
“我說你啊,”那個聲音帶着笑,“半夜不睡覺,坐在這裏發什麼呆?”
她愣了愣,難以置信地抬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