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快中午時,宋穎芝在廚房裏準備午餐,像只忙碌的蜜蜂。

「你在煮甚麼?」安東尼倚在廚房門口問。

他是被廚房所飄散的香味給引來的,不好意思直接進去,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說。

「你現在不適合在大庭廣眾拋頭露面,沒法子到外面吃大餐,只得在家將就著吃我煮的東西,放心好了,材料每天由宋氏道場送過來,你不用擔心我故意讓你吃一些過期、壞掉的東西。」宋穎芝頭也不回地說。

鍋上正熱著呢,她可沒那個時間陪安東尼聊天。

「你現在在做甚麼?」安東尼的好奇心驅使他走到她身旁。

「我在切豆腐。」

「我知道你在切豆腐,你為甚麼要將這些豆腐全切成一樣大小的立體見方?」說著,還將兩塊切好的豆腐拿起來比了比。

安東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的兩塊豆腐。

「你是不是用尺量過才切的?」

「當然不是!我哪來那種閑功夫!」

「說的也是,這板上那麼多切好的豆腐,一個一個用尺量,不知道要切到甚麼時候?」

宋穎芝沒有那種閑功夫,可是安東尼有!

他真的跑去拿把尺,仔仔細細地一塊塊量那些豆腐,除了被他捏碎的以外,其它的幾乎是一樣大小,誤差不超過兩毫米。

量到後來安東尼氣餒地將尺丟在一旁,真是被她給打敗了,除了舉白旗投降外,他還能做甚麼?不用看也知道,她現在切的豆腐一定也是一般大小。

看着看着,安東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將菜刀從宋穎芝手上奪了過來。

「你為甚麼做事都是這麼一板一眼的?豆腐這種東西隨便切切就好,待會下鍋不也是會碎掉!」

說著,還意猶末盡地在宋穎芝面前示範他的切法,第一次拿菜刀的安東尼完全沒有章法可言,和稀泥似的亂砍一通,在他凌厲的刀工下,豆腐早巳成了一堆爛泥。

切完了,還得意洋洋地看着宋穎芝。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一臉嫌惡表情,宋穎芝拿起砧板就要將那些失敗作品丟到垃圾桶里。

「不行!」安東尼早猜到她要做甚麼,將它搶了過來,趁她不備時將豆腐丟進已熱的鍋子裏。

木已成舟,宋穎芝也只好將兩種形狀的豆腐,煮成一盤混著完美與凌亂的麻婆豆腐。

真不協調的組合,就像她和安東尼一樣。

宋穎芝這天中午準備的是道地的中國菜。

在餐桌上擺筷子時,她真的很期待安東尼的反應,老實說,她會煮中國菜是故意的,目的是要挫挫安東尼的銳氣好小小報復一下。

面對她無言的挑釁,安東尼甚麼話也沒說,只是輕瞄了她一眼,輕鬆利落地拿起筷子,毫不費力地夾起一塊豆腐,也不急着將它送到嘴裏,就讓它懸在半空中抖啊抖的,得意洋洋地看着宋穎芝。

他筷子的拿法標準得一場糊塗。

宋穎芝本是想安東尼難堪的,卻被他反將了一軍。

她也只能笑着讓他:「非常標準,你筷子的拿法在哪裏學的?有人教過你嗎?」

「這算得了甚麼?我拿筷子的功力還不止如此,還可以夾住正在飛的蒼蠅,信嗎?」

「我不信。」她盯着他,實在分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安東尼慢慢地將豆腐送進嘴裏。

「嗯,好吃!還是我切的豆腐有味道,我的切法再配上你的調味,真是天衣無縫的組合。」他故意賣關子吊她的胃目口,不直接告訴她,她想知道的答案。

「是是是,以後我隨便切切就好,煮給你吃的東西也不需太講突甚麼色香味了,只要不是狗食就好。」

說真的,宗穎芝對這盤麻婆豆腐還真是一點信心也沒有,夾了一小塊豆腐放進嘴裏,仔細嘗了嘗味道。

長得怪是怪,味道可真不是蓋的。

對她的消遣,安東尼只是笑笑,他現在對滿桌的美食更有興趣,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接過宋穎芝端給他的飯碗,夾了一大塊東坡肉開懷大啖。

塞得滿滿的嘴,含含糊糊地吐出幾句:「你自己忍受得了的話,我是一點也不介意,反正吃進嘴裏都一樣。」

宋穎芝嘆了口氣,在安東尼的對面坐了下來,一流的廚師遇到不辨滋味的食客,除了大嘆對牛彈琴外,還能說甚麼?

「我會拿筷子還得拜洛杉磯內林立的中國餐館之賜,我算是個怪人吧?雖然是美國人,卻很愛吃中國菜,一個星期大概要上中國餐館兩、三次,自然而然就學會了。」他聳聳肩,不認為會拿筷子是件了不起的事。

「原來如此。」她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原因。

安東尼突然停下來,直盯着坐在對面的宋穎芝瞧,笑着說:「還好我會拿筷子,不然這下子可真被你整慘了。」

被識破目的的宋穎芝不自主地低下頭來,為了怕安東尼緊抓着這個小辮子不放,只得趕緊轉移話題:「你今後有甚慶計劃沒有。」

「計劃?我手上原本有幾本劇本已經快開拍了,要是沒發生這件窩囊事,我大概在洽談拍攝前的準備工作,現在全停下來了,形象全毀的我已不是全美最性感男星,而是過街的老鼠,那些導演怕我會影響片子的口碑及形象紛紛陣前換角。」他雙手一攤,話里有着深深的無奈,「我是無事一身輕,更別提有甚麼計劃了!」

「你現在的形象真有那麼糟嗎?」脫口而出后才驚覺自己的不禮貌:「對不起,我對演藝圈文化所知不多。」

「沒關係,我很樂意為你解釋,為美人服務是我的榮幸。」

宋穎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真懷疑你的審美眼光,從小到大從沒人敢當著我的面說我漂亮,我不覺得自己好看,更認為那些人是在損我。」

以前要是有男孩子敢當面贊宋穎芝漂亮,她絕對當場賞給他兩個「黑輪」吃,她現在較能接受安東尼無心的稱讚了。昨天,她就認為安東尼的讚美是另一種諷刺。她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只要是女人就是美女,宋穎芝已經學會將他的讚美話當成耳邊風,太認真到時吃虧上當的是自己。

「你真的是一個絕色美女,我看過那麼多女孩子就屬於你美得最有自己的味道,你該相信我才是。」

「是!是!在你的眼裏大概所有的女人都是絕色美女吧?」她隨便敷衍兩句。

「你這是甚麼話?好像我一點審美原則也沒有!你這麼一打岔我都忘了話說到哪裏去了?」安東尼圓瞪的眼及氣虎虎的表情是故意裝出來的。

搞笑、委屈、撒嬌的表情,卻讓宋穎芝差點噴飯,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用「愛撒嬌」來形容,她認為男人該是頂天立地的偉岸男子,像她爺爺、爸爸、哥哥那般,可是這樣的安東尼卻讓她覺得體貼、窩心,不會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對了,演藝圈是矛盾的組合體,有人靠緋聞出名,卻有人因緋聞而遭人唾棄,花花公子早巳和我劃上等號,影迷可以接受我和某某女星、模特兒、有夫之婦發生戀情,甚至津津樂道那些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一旦我涉及當街召妓,卻像打落水狗一樣落阱下石,所以--我就被踢出局了,真不知道它的標準在哪裏。」

「真是現實。」

宋穎芝現在有點了解,她哥哥會將安東尼視為莫逆的原因了。

「也很黑暗,紅的時候跑來巴結的人不計其數,當你人一黑,平常稱兄道弟的酒肉朋友早巳不見人影,跑得比誰還快,我還是我,一點也沒敢變,對他們來說這樣的我已沒有利用的價值,更無須在我身上浪費多餘的心思及關心。」安東尼雖巳看盡演藝圈百態,一旦自己遇上,還是不可免俗地感嘆世事炎涼,忍不住發發牢騷。

「聽你說話的口氣像是歷盡滄桑、看盡人生百態的老婦!對了,你的情形會不會影響『殺機』這部片子的評價?藍斯不是打算以它進軍奧斯卡金像獎?」宋穎芝才不管藍斯怎麼樣,她在乎的是桑盼柔這唯一的女朋友,愛屋及烏的也連帶關心一下。

她更怕安東尼主演的片子有不好的評價。

他哈哈大笑。

「你放心,我這一點小瑕疵不會影響『殺機』的整體評價,評審又不是膚淺的人,藍斯這小子早打電話給我,已經快成為二輪片的『殺機』,因為我的事件卻成了現在最熱門的電影之一,可算是因禍得福,值得舉杯慶祝!你去看過了嗎?覺得我這個男主角表現得怎麼樣?」

「我看過所有你主演過的片子,你的努力和進步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我總覺得少了點甚麼?」停了一會,恍然大悟地:「對了,缺少讓人感動的特質。」她老實不客氣地將自己的心得說出來。

「我知道,我只是在表演,而不是化身為劇中人,自然無法引起別人的共鳴。」

對於宋穎芝的據實以告,安東尼很滿意,她並不像其他人,沒有主見地對他阿諛奉承或是逢迎拍馬,他有幾兩重自己最清楚,這些問題尚未浮出檯面,卻不表示它不存在。

「對了,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有沒有意思當我的經紀人?」

「我?」宋穎芝手指著自己。

她懷疑安更尼的頭是不是燒壞了。

「是啊。」安東尼用力點頭增加說服力。「你那洞悉事情的能力再適合這行不過了,有你的幫忙,再磨個幾年說不定我可以獲得奧斯卡的提名。」

「別開玩笑了。」宋穎芝手一揮,也揮去心中對安東尼這建議的考慮。

「我可不是開玩笑,只是怕這個工作讓你覺得屈就,我的邀請永遠有效。」

午餐就在這輕鬆愉快的情況下結束了,一直綳得太緊的宋穎芝這才意識到,自己好久沒好評享受愉快的用餐氣氛來,得謝謝安東尼的體貼及連珠炮似的笑話,讓她不自覺地放鬆情緒。

「對了,你有甚麼特別的計劃,說來聽聽?」

「我想到馬克的家看一看。」她開始收拾碗筷。

宋穎芝是可以單槍匹馬到馬克家一探究竟,為了履行她之前的承諾,行動之前她先徵求安東尼的意見,當然也有邀他同去的意思。

「馬克的家?」安東尼也捲起袖子幫忙收拾。

「是啊,雖然不知道會找到甚麼線索,但是去看看總比在這裏胡亂猜想的好,難道你要坐在家裏等嗎?」她將洗好的碗遞給他。

安東尼拿起干毛巾擦拭宋穎芝洗好的碗,兩人間的合作是那般的自然與流暢,好像他們生活在一起很久了,洗過無數次的碗似的。

「不!坐着等別人來幫我,並不是我的一貫作風,我們明天就去馬克家。」

兩人在第二天就早早出發到馬克家,遮遮掩掩的安東尼一出門就發現自他闖禍后,二十四小時圍在他家門口跟監的記者,這時卻一個人影也不見。

連報導也漸漸淡了下來,他的事不再是媒體追蹤的頭條新聞了,安東尼知道他該感謝的人是誰,賽恩的財勢實在不容小覬。

車子開到兩旁都是高牆深院的高級住宅區后,安東尼將車停在一處白色的圍牆前面。

透過深鎖的鐵門,宋穎芝看到的是位於中庭花園的大游泳池,在廣大的中庭之後是極氣派的二層樓房屋。

草草看過附近的環境后,宋穎芝問:「當經紀人很好賺嗎?」

「不一定,得看他旗下是不是有很多演藝人員,其實,人多也不一定有用,還要看他們走紅、受歡迎的程度,以及片酬的多寡。」安東尼低頭翻找鐵門的鑰匙。

「馬克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的演藝人員嗎?」

「怎麼可能!」安東尼大笑道:「除了我以外,誰還敢將自己的未來交到一個醉鬼、賭徒的手裏?」

「你為甚麼又敢拿自己的未來作賭注?」她望着他。

「甚麼意思?」安東尼忙亂的手還是找不到對的鑰匙。

「我一直想不通,你既已知道馬克不可靠、不能信任,在接洽劇本時你也是親力親為,絕不透過馬克,他這個經紀人對你而言已名存實亡。況且,據我所知還有比馬克更優秀的經紀人和你洽談過合約,可是你仍執著對你而言有百害而無利的馬克,為甚麼?」

安東尼聽別這話卻沉默了,也不找鑰匙,所有動作全停止,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

「這件事我一直沒對別人提起,連藍斯也不知道。」為了馬克的事,他前前後後不知道遭到藍斯多少炮轟,硬要他換經紀人。

「既然涉及你的私隱,我也不強人所難,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三天來的相處雖短,卻足以讓她了解安東尼是個非常注重私隱的人,比一般的演藝人員更懂得保護自己,只有他願意讓媒體知道的事才可能出現在報紙、電視上。

「不!這不是甚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我這一生中有兩個貴人,一個是馬克,另一個就是藍斯。」

「藍斯是發掘你的才能,第一個讓你擔任男配角的導演,你們兩人也從此展開親密的合作關係,你把藍斯當貴人我懂;但馬克憑甚麼?」

安東尼深邃的藍眼透過宋穎芝的頭頂望向遠方。

她知道安東尼的眼睛看的不是這空間裏與某一點,而是他的過去。

「因為馬克是第一個賞識我的人,他在我最窮困潦倒的情況下和我簽約,並替我安排表演機會,對窮途未路的我來說是多大的恩典,你知道嗎?為了感謝他拉我一把,我不曾動過換人的念頭,就算馬克有再多的不是。」安東尼知道他這種爛好人的個性讓馬克吃的死死的,可是他要是丟下馬克不管,隔天餓死的人就是馬克了。

「憑你的努力及表演天分,工作雖不是俯拾即是,卻也不至於弄到三餐不繼吧?」宋穎芝根本認為馬克是撿到寶了。

「你知道嗎?不是女星才有被當花瓶的悲哀,長得帥的男人也是,你別看我現在靠一張迷人的臉蛋行遍天下,之前它卻是我在演藝圈發展的最大障礙。」

「為甚麼?」她真的不懂。

安東尼實在不願回想起那段悲慘的歲月,可是看到宋穎芝那清澈的眼,心中卻油然升起想對她傾吐一切的衝動,眾人前的他,為了要應付媒體以及影迷,得拚命掩飾並壓抑自己的本性,好裝出一副大眾情人的酷樣;獨自一人時,卻不敢面對真正的、醜惡的自己,他快被身上背負的秘密給壓垮了,他想找個人宣洩並且幫他分擔那難以承擔的過去。

「因為,我的容貌會搶去主角的風采,這是一個舞台劇導演告訴我的。我記得那時我是去應徵一個微不足道的跑龍套的小角色,他一看到我就搖頭說不行,我連試演的機會都沒有,我不死心地一直問他為甚麼,他只說任誰都可以演這個角色?唯獨我不行,因為--」

「你會搶去主角的風采。」宋穎芝接下他要說的話。

她非常贊同那個導演的話,因為安東尼生來就是註定要當主角的,不管在任何場合都熠熠發光的他,絕對會成為主角的殺手。

「終於找到鑰匙了。」一身冷汗的安東尼忍不住吁了口氣。

他再不找件事情好轉移宋穎芝的注意力,她不知會問到甚麼時候,安東尼心裏直慶幸還好她不立志當記者,否則他的一些陳年秘密都會被她給挖了出來。

他還不想那麼快在她面前暴露全部的自己,是怕嚇到她,還是怕她無法承受醜陋的事實,他不知道,也沒有時間深究那許多。

將鑰匙插入,一旋,鐵門應聲而開。

「你的片酬一定很高,不然就是你給馬克的經紀酬佣非常優渥。」宋穎芝看着整理得一絲不亂的中庭花園說。

「怎麼說?」安東尼關上鐵門。

「光看外表就知道這幢房子的價值了,這裏雖非黃金地段卻也不便宜,連你現在住的地方都沒有這麼寬敞的中庭及泳池,負債纍纍的馬克卻住得起這種豪宅?」

「我不住不是因為我買不起。」他笑着向她解釋。

她該不會以為他是窮光蛋一個吧?

「這我知道。」

「哦?你知道?」安東尼好奇地看着她。

「是啊,你的片酬不低,拍一部片至少拿得七位數字的片酬,排得上全美片酬最高的三十名男星之內,再加上你軋戲又軋得凶,所得自然倍增,扣除必要的開支外,你的收人大部分用來投資股票及債券,甚至藍斯的製片公司。你在一次訪問時說過,演員這個行業的職業壽命是很短暫的,不知道甚麼時候會被迫結束,尤其你是靠外表走紅的影星,時間更是迫切,擔心隨時會出現替代者之餘,更怕觀眾的喜新厭舊,所以你才有計劃地進行保守投資,替自己留一條後路。」宋穎芝一口氣說完。

這下安東尼該知道她的腦袋瓜不是擺在脖子上當裝飾了吧?

「你對我還滿了解的嘛?」那口氣不知是讚歎遠是無奈。「這就是我一直不想用保鏢的原因,感覺好像赤裸裸地站在你面前一樣。」

這話聽是聽進去了,可是,宋穎芝卻無法想像安東尼脫光衣服的模樣。

「抱歉讓你覺得難堪,我要是沒作好萬全準備就到你家,我會覺得不放心。」她聳聳肩道:「我從小就是這樣,改不掉的壞毛病。」

「馬克曾對我說過,他要買下一間有泳池的房子好舉行宴會,和各導演、製片、演員應酬時要用,他常掛在嘴邊的話是--荷李活是個看錢不看人的世界,只要你有錢,自然有人會來巴結奉承你,就某方面而言他的觀點並沒有錯,不明就裏或是初來荷李活的小明星真會信了他的話,他就靠那張嘴騙騙人混口飯吃。」

「買這房子的錢哪來的?」

安東尼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借來的或是向銀行貸款吧?馬克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他認為展現財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奢侈且氣派的生活,吃、穿、住講究不說,連車子也是以豪華為唯一考慮要點,這是個人的觀念問題,我勸阻不了也無權阻止,就由他去了。」

宋穎芝聽了不禁在心裏直嘆氣,安東尼對信任的人的話竟不設防地全盤接受,和他對初見面的人時的防備完全不一樣,也難怪他會被騙,馬克根本是吃定他了。

「所以,你就任由馬克從你身上挖錢,讓他為所欲為地奴役你?」

「才不是!」安東尼急急否認:「我沒深入探討馬克的金錢來源,我卻知道他愛嫖、愛賭,我雖無法制止,卻也不會間接變相鼓勵,馬克除了合約上載明的經紀酬佣外,我沒有多給他一分錢。」

「原來如此,馬克的錢到底從哪裏來的?」宋穎芝等安東尼開主屋門時一直低着頭沉思,不知為甚麼,她總覺得馬克的金錢來源是個重要的關鍵。

得查查馬克的錢是哪裏來的。

「咦?怎麼會?」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他們來晚了一步,已經有人早他們一步搜過了。

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燈飾及傢具東倒西歪的,酒櫃裏的酒不是被喝光就是被砸行稀爛,不小心踩到空酒瓶的安東尼還差點跌倒;沙發、靠墊更是無一倖免;房間裏的床墊也是,白白的羽毛和棉花散落一地,這還不夠,連牆壁都被敲得像蜂窩一樣,整個房子可說是體無完膚,只有外表是好的,其它的全完了。

「看得出來他們像在找甚麼東西。」安東尼沒好氣地說:「連垃圾桶都不放過。」

「我們也不必費神找了,就不知道來過的人找到東西沒有。」環顧四周,連坐下來的地方都沒有。

「應該沒有。」安東尼非常肯定。

「咦?為甚麼?」

「要是他們找到東西,就不會費神在我家門前埋伏了,而且遠有兩組人,我可以肯定其中一組是調查局的,另一組就不得而知了。」

宋穎芝沒想到連安東尼也細心得察覺到這件事了。

「我已經打電話回家要道場確認他們的來歷。」宋穎芝的心裏隱隱覺得不對,事情的發展似乎有點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她開始覺得自己不像當初所想像的能勝任愉快。

「昨天在馬克家甚麼東西都沒找到,以後你打算怎麼辦?」正在吃早餐的安東尼,隨口問起宋穎芝的意見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你的保鏢,一切行動要由你自己決定。」她聳聳肩。

「你是保鏢,而杜是我的私家偵探,可是杜他現在忙得沒空管我的事,不願坐以待斃的我只有自己來了。」安東尼話一出口才知道不對,他有甚麼通天本領,可以說大話還不會臉紅?還是找個伴比較妥當,死了也好有個墊背的。「不過,你得要幫我。」

「那是當然。」她答:「你有甚麼好辦法嗎?」

安東尼搖搖頭。

「我的腦袋裏是一片空白,去馬克的家無功而返,露娜也失蹤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別悶不吭聲的,好歹給點意見吧?」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可以安排。」

宋穎芝怕習慣燈紅酒綠的安東尼,一下子不能適應返璞歸真的平淡生活,只要他肯開口,哪怕是龍潭虎穴也要陪他闖闖。

她否定了自己當初的決定,宋穎芝本想把安東尼關在家裏直到事件平安解決;不出門,危險自然減低許多,現在她卻考慮陪他出去走走。

她甚麼時候在乎起安東尼的感覺來了?

「不要,我才不要出門。」安東尼急得連連搖手。

「為甚麼?」

「那件事經過報紙一渲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每個人見了我不是指指點點、就是議論紛紛,雖然現在媒體不再深入追蹤報導,並不表示大眾已經忘了這件事,我才不要讓人當稀有動物耍著玩,這一來,沒向他們收錢的我不是虧大了?」

這話聽了實在很難讓人忍住不笑。

「你不出門我很高興,就安全而言的確是替我省了不少事,可是你整天悶在家裏也不是件好事,久了會悶出病來的。」

「我也知道整天不動會生病的,我再懶散過日的話,等我重回螢光幕時定會胖得不成人形,對了,你不是每天都會起來運動嗎?順便叫我,我也該動一動了。」

「我運動是為了將自己的體能保持在最佳狀態,和你玩票的健身性質不同,你跟着我會很累,這樣也可以嗎?」她可是將醜話先說在前面。

「沒關係,我可以順便減肥,我最近胖了三磅,該檢討了。」安東尼捏捏腰際的肉,都這種時候了他念念不忘的還是身材及形象。

宋穎芝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在乎外貌的男人。

「好吧,我先告訴你,我可是很早起床的,這樣也沒關係?」

「沒關係,順便改改我的惰性,盡量蹂斕我吧!不管你出甚麼招式,我絕不會反抗。」

「你說這是甚麼話?」宋穎芝羞得瞼都紅了。

「我是說,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叫我,不管是用捏、打、踹,只要能把睡癖不好的我叫醒就可以,你臉紅個甚麼勁兒?喔?你一定是想歪嘍?」安東尼故意在一旁煽風點火,明知是自己故意卻不肯承認。

他實在愛煞宋穎芝臉紅的俏模樣。

他不記得曾看見哪個女明星臉紅過,除了臉上的妝厚得看不到表情外,每個女人在荷李活這大染缸里待過後,早不知道臉紅為何物了。

「我哪有想歪,是你自己講話太邪惡了。」

「還說,還說,普通的話你竟說它邪惡,這不正是你心術不正的最好證據?」

看着宋穎芝的臉由紅轉青,這表示她快要翻瞼了,怕被颱風尾掃到的安東尼趕緊換個話題:「對了,順便教我中文吧?」

「教你中文?」

「對啊,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我也可以多學一種語言,更重要的是和你們在一起不再有雞同鴨講的困擾,我已經受夠了當個甚麼也聽不懂的局外者!」

「好啦,好啦!我教你中文就是,只不過不會說全世界最多人使用的語言就一臉激動得直想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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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聖安東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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