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光猶如東流水,轉眼已是匆匆九載。
這一年春暖花開,舞江城裏處處生機盎然。
沿街的小戶人家都在門邊放上些瓦罐花盆,借一株株花草將原本粗陋的居所妝點一新。
那些大戶人家的庭院裏則是一片花紅柳綠,開到繁盛的杏花還不管不顧的將枝啞伸出牆頭。粉白花辦當風飄落,引得路人們禁不住停留觀賞。
城南秦府,適逢秦大老爺五十二歲壽辰,雖然不是什麼大生辰,但整個秦府也是裝飾一新。
鮮花剪紙、燈籠綵帶,只要是想得到的東西,府里就肯定看得見。這當然是秦夫人的意思。難得有這麼個好日子來熱鬧,熱鬧,怎能不用心打點?
有了喜慶的氣氛,當然也少不了親朋好友來捧場。一大清早,城裏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便都送來了禮物祝壽。當然,這其中絕不會缺少秦老爺的准親家——孟老爺。
攜妻帶女,這回孟老爺可是領了全家來賀壽的。原因嘛,兩家大人心中早有默契。
與前院的熱鬧喜慶相比,秦府的後院則要清靜很多。
後院,是尋常客人到不了的地方,也是秦府家人居住的院落。
小橋流水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微垂著頭,行不移裙、笑不露齒的往前飄。那行雲流水的姿勢,就如同在腳下安了兩個滑輪。
不但姿勢優美,少女的模樣也極為出眾。
纖纖一握的腰身、潔白柔嫩的雪膚,穿着一件淡紫色綉滿落櫻的衣衫,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像枝初綻櫻花!
嬌艷、可愛,又清純。
看在後邊幾個探頭探腦的丫鬟眼裏,直讓她們嘆為觀止。
“喂,你們看!那位就是跟我家公於定了親的小姐呢!長得真美啊……”丫鬟小甲兩眼痴獃的望着少女,手裏捧的一大盤葡萄一顆接一顆排隊溜下地。
“去去去,這個誰不知道啊!”丫鬟小乙有些近視,一邊用力瞧一邊不屑的道:“我還知道這位小姐的閨名叫孟關關呢!”
“啊?孟關關……怎麼這樣怪的名字啊!她是不是有個姊姊叫孟關關?”笨笨的丫鬟小丙縮在後頭,忍不住提問。
“你這個傻瓜……”兩個丫頭同時抬手把小丙推開老遠。
忍,我忍忍忍!
聽著丫頭們的議論,孟關關憋笑到肚子快抽筋了,卻只能繼續移著碎步辛苦的飄。
一邊飄,還一邊趕著蚊子。
當然,現在是初春,不可能有蚊子。那嗡嗡鳴響在耳邊的,是她娘親先前叮嚀了足足兩個時辰的回聲。
“記住啊關關,這秦府可不是我們自家園子。你這回再來,切不可亂逛亂跑。見了秦家人要守規炬、知進退,免得讓人瞧輕了你。用餐飲水也要小心,不可吃太多,也不可吃太少,更不可以不吃……”
哼,真是嘮嘮叨叨、吱吱喳喳,害她走個路都這麼辛苦!
當地上的螞蟻快要被她碾光,當光潔的額頭上快要滴下汗珠時,孟關關終於飄過小橋、飄過迴廊,進入了一座獨立的幽深小園。
樹木青翠、山石玲瓏,再也看不到下人的身影。
“呼!”一聲長長的,肆無忌憚的嘆息在園中漾開。
剛才還姿態優雅的孟關關,停下腳步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邊伸,還一邊咬牙道:“真累人!該把那些丫頭全部趕出去才對!”
低垂的頭抬起,纖細的手抬起,連腳尖也踮了起來,孟關關像是換了一個人。雖然她伸懶腰的樣子並不難看,甚至還很嬌憨很漂亮,可與剛才嫻靜文雅的樣子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伸好懶腰,她轉頭四處打量了半晌,終於滿意的笑開。
呵!整整九年,她終於又踏入了這園子!
想不到這裏竟是一點都沒變,就不知道那個人變成什麼樣了?
她越長越漂亮,秦逸風會不會越長越難看?
希望是!
當年秦逸風一腳把她踹成小烏龜的凄慘事實,她絕不會忘。現在她準備好了一切才來這裏,看還會不會有人來踹她?
她真的很想、很想看一看呢!
認準了當年的那扇門,孟關關興匆匆走上前,正要用力一把推開,一道悠揚的琴音匆地傳了出來。
如山泉蜿蜒,如秋雲舒捲,是一曲流傳甚廣的“蘭台月”。
彈琴的人指法極是純熟,曲調清越而流暢,合著園中隨處吹拂的春風,讓人自然便心緒寧定,彷彿有再大的火氣也會隨琴音散到雲天外。
伸出的手掌停頓,孟關關側首靜聽了一會兒,才慢慢推開門。
不但動作輕緩,嬌艷的小臉上也已不見急躁,唯有輕輕笑意綻開。
門開處,幽香撲鼻,她一眼便看到了撫琴人。
白衣如雪,長發似墨。
身形挺秀的男子側對房門,正端坐在書案前揮袖撫琴。
雖然只是一個側影,但那種優雅,那種隨意,那種與蘭台明月一般無二的淡定,卻使得滿室書香也失了滋味。
清越出塵……如謫仙。
孟關關嬌紅的唇微微抿起,瞧著那側影一言不發。她沒想到,時隔九年,秦逸風給她的感覺居然還是像神仙。
真是……讓她眼紅又討厭!
更可惡的是,她明明已經在屋裏站了好久,他居然還是在不緊不慢的彈琴!
視而不見?拒人千里?
哈!七歲時的孟關關便已知道,秦逸風是根本不懂待客之道的。
那麼,她是否要提醒他一下,有客來訪呢?
咬住唇,她眼中流光一閃,開始打量起屋子來。
歷經九年,檀木書架的顏色更形沉厚,泛出深紫幽光。架上的書冊好像堆得更多,連頂層也密密麻麻。
還是滿屋的書與書架,還是沒有多餘的裝飾。
除了……牆角掛著的一幅長長畫卷。
耳邊琴聲仍未停滯,孟關關看一眼安坐不動的秦逸風,向著畫卷緩緩走近。
卷上繪的是一個面容清臞的老者,墨色線條極其簡潔也極其流暢,隨意揮灑間,便已將老者的身姿與衣衫勾勒得十分傳神。
吳帶當風?吳道子?
不用看印監,孟關關便已能確定這幅畫卷的出處。
原來,秦逸風是喜歡吳道子的?喜歡吳道子的輕狂、喜歡吳道子的瀟洒,還是喜歡吳道子的不羈?
唉!這樣一幅好畫,連她看了都覺得不錯呢!
可惜,真是可惜了!
一邊輕聲嘆氣,她一邊伸手向畫卷探去。唇邊,是一朵絕對不懷好意的笑。
纖細的手指剛剛攀到畫卷邊緣,屋中的琴聲便驟然停頓。
突如其來的寂靜,馬上讓孟關關向旁看去。
白衣絕塵,容顏更絕塵。
靜靜站着的秦逸風,居然比夜晚的明月更清朗。
狹長的鳳眼透澈明亮,漆黑的雙眉斜斜飛挑。在清俊的男子氣中,又透出一些陰柔之美。
他不發一言,一雙黝黑的眼眸只是定定瞧住孟關關……的手。
那幾根放在沉素畫面上的纖白手指,彷佛比孟關關的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孟關關輕撫畫卷,對着他漾開明燦笑容,嬌聲道:“我還以為你就一直這麼彈下去了呢,秦大哥。”
她笑得甜美又得意,好像一隻剛剛嘗到美味的小狐狸。
“孟關關?”秦逸風總算把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淡淡、疏離的開口。
今日府中客人雖多,但能夠、膽敢闖入他這書齋的女子,除了與他有婚姻之約的孟關關,還有誰?更何況,她的嬌艷模樣比之多年前半分未減,還……更勝一籌!
就算秦逸風性情疏淡,看着巧笑倩兮的孟關關時,眼中的光芒也彷彿動了一動。
孟關關不再假裝客氣,輕哼一聲,“當然是我了!這麼個陰森清冷的鬼地方,你以為會有很多人肯來嗎?”
要不是被逼無奈,請她來都免談呢!……有仇不報非女子,被逼無奈來報仇。
秦逸風瞧了瞧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走吧。”
“那不行,我可是特意來還禮的。”咯咯一笑,她道:“當年得秦大哥那樣熱情友善的招待,關關怎麼可以過門而不入呢?”
熱情?熱情的被他大罵滾蛋。
友善?友善的讓他一腳踹飛。
孟關關一邊說,兩隻明亮的眸子一邊閃動,然後縴手一沉,牆上的畫卷便被她整個兒扯了下來。
絲絹畫面甚有韌性,倒沒有即刻破損,只是落到了青磚地面上,橫陳在她刺繡精緻的裙擺邊。
秦逸風狹長鳳眼一閃,終於現出些微表情,冷聲道:“把畫撿起來!”
語聲驟冷、容顏驟冷,一室氣息也彷佛跟着冷了下去。
孟關關瞧着他笑,居然順從的點了點頭,道:“好啊,是我弄掉的,當然會幫你撿。”
淡紫色的裙擺一晃,她纖腰微動間,卻一腳踏了上去。
“哎呀!”她驚呼一聲,連忙退開,“真是不好意思,看我笨手笨腳的,竟弄髒了秦大哥的畫呢!”
在她腳邊,原本素潔的畫卷上已出現了一枚纖巧又完整的腳印。
雖然不深,但灰灰白白的極其礙眼。
這一幅吳道子的真跡有了這麼一枚腳印,便算是毀了。
可惜,果真是可惜了!
孟關關連連搖頭,歉然的看着秦逸風,可黑亮的眼眸中,卻滿是狡黠笑意。
若要人相信她是不小心、若要人相信她真抱歉,那真是非得找個瞎子來了。
秦逸風盯着畫卷上的腳印,目光冷銳如冰刀。如果他心底的怒氣可以轉換成寒氣的話,那肯定足夠把十個孟關關凍僵。
可惜,他不能。
所以,孟關關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濃,簡直是滿懷期待了。
她是故意的,故意踩臟畫卷,故意惹他發火。
秦逸風抬起頭,冷冷看着她,考慮著要不要再把她踹飛一次。
技術不是問題,他肯定會比九年前踹得更加准、更加狠。
力量也不是問題,他肯定會比九年前踹得更加高、更加遠。
唯一有問題的,是影響。
秦逸風並沒有忘記,現在孟關關還算是他的未婚妻。
在沒有毀去婚約之前,他踹她會有什麼後果?
考慮了半晌,他終於深吸口氣,把正在發癢的腳掌安頓好。
“滾出去!”冷得像冰珠,他對著孟關關開口。
孟關關等了半天等來的居然只是這麼三個字,不由得大為驚奇。
為什麼他不生氣?不失控……不打她呢?
她已經這麼用力的惹他發火了,他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不行啊!他不動手叫她怎麼報仇呢?她已經足足準備了九年呢!
好,那就讓她再加倍努力一下吧。
她收起驚訝,甜美的笑,“看來秦大哥真是大人有大量,一點都不怪關關呢!”
一點不怪,那兩點、三點……十七、八點呢?
孟關關一個轉身,好像是要向外走去,可衣袖揮動間卻拂落了檀木架上的一大疊書冊。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驚呼,她身形極端不穩的踩了上去,如踏到了香蕉皮,不斷前後左右移動。
踩一腳不夠,足足踩了十七、八腳,反正一直踩到每本書上都有腳印為止!
踩完之後,還很無辜的瞅著秦逸風,眨巴眨巴大眼,道:“真是不好意思,秦大哥……”
一地書冊、一地腳印,真讓人懷疑她腳底怎麼會有那麼多灰。
難道,是剛才碾螞蟻時儲存的?
秦逸風盯着她,形狀優美的唇緊緊抿成一線。
白色的衣袍上漾起一陣波動,好像是他的雙手在袖中發顫。他慢慢的走上前一步,再一步。
一直走到孟關關身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瞪着她。
然後,便一把向她抓了過去。
他比孟關關高大半個頭,所以這一抓的方向是她的肩。
孟關關努力了好久才等來這一刻,禁不住大為興奮。等到秦逸風的大手堪堪落到她肩頭,便咯咯一笑側身閃了開。
這一閃極為輕捷靈動,在瞬間便已脫出了秦逸風的手掌,轉而站到了他的身側。
秦逸風的手掌落空,雙眉立時皺了起來。
這樣的身法、這樣的速度,絕不是普通弱女子能使得出來的。
難道……
還沒等他想完,事實便已發生。
孟關關裙裾飄揚,一隻穿着精美繡花鞋的小小腳掌飛快踹出,重重落到了他的大腿上。
其實,孟關關原本想踹他胸口的,可惜身高不夠,裙擺的寬度也不夠。而且踢腿太高的話,也實在太影響她的淑女形象。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為踹他大腿了。
這一腳便是她準備了九年,也練習了九年的結果,華山無影七十二腿中的第三十六腿!
最快、最准,也最乾脆的一腿。
想當年她為了報仇,可是大哭了三天才求得爹娘同意,花大把銀子請了個華山派高手來教她武藝呢!
現在,孟關關就超級得意也超級開懷的退後兩步,笑咪咪的瞧著秦逸風。
九年大仇,一朝得報啊!
秦逸風雪白的衣袍上,印上了一個灰灰臟髒的腳印。
雖然不怎麼深、不怎麼大,但也馬馬虎虎湊合了。
還好、還好……鞋底的灰塵夠用……
低頭,秦逸風瞧著腳印,低垂的眼中不知有何表情,只是刷白的臉色已經漸漸泛出淡青。
他沒有想到孟關關居然會武功,一點也沒想到!
他也沒有想到,她對弄髒他衣服這個愛好,居然會持續這麼久。
吸氣,再吸氣。
秦逸風用全身的力氣抑下惱怒,並且說服自己——
他是堂堂大男人,怎麼可以跟一個丫頭片子一般計較?
可是,她若再敢放肆的話,那就休怪他不客氣了!
“你,給我馬上滾出去!”瞪住孟關關,他的眼裏除去冷怒,還有警告。
如果孟關關聰明的話,那便應該見好就收,轉身走人。
因為現在的秦逸風實在挺可怕,好象一座即將噴發的冰火山。
幸好,孟關關E並不笨。
一邊笑,她一邊點頭道:“放心吧,我馬上走。”
踹還了那一腳,她的大仇也算是報了,不走還等著幫他洗衣服收拾屋子嗎?
淡紫絲帶一飄,孟關關果然乾脆的走了出去。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當然了,那踢還的一腳只是本金而已。
至於九年的利息嘛……就用明天、後天、大後天來還吧!
那個利上加利、利上滾利、單利複利……
唉唉,真是好難算清啊!
不過不要緊,反正在他們的婚約還沒解除前,她有得是時間與機會。
書房裏,面無表情瞧着她走遠的秦逸風,忽然又是一陣惡寒上背脊。
難道,還有什麼災難會發生?
秦逸風開始在心底拜託從沒接觸過的天上各路神明,難得的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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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秦府壽宴結束。
酒香殘,燈影搖。
錦衣華服的貴客們紛紛散盡,孟家小姐孟關關卻並沒隨同父母一起歸去,而是留在了秦府作客。
這是秦夫人的極力要求,是秦老爺的大力支持,也是孟家二老點頭默許的結果。
當然,其中少不了孟關關努力的誇讚秦夫人美麗如昔、努力的驚訝秦老爺酒量超人,更努力的在父母眼中表現得十足賢淑與文雅。
一句話:投其所好。為的就是留在秦府當米蟲!
而且,為期足足一個月。
當坐在小園中焚香賞月的秦逸風,看着秦夫人與孟關關一起走近時,平靜的表情就像一張裂開縫隙的面具,透出一絲比較明顯的驚訝。
雖然是很細微的變化,但看在秦夫人眼中,仍讓她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英明與聰慧。瞧!要不是她把關關留下,乖兒子會懂得做臉部運動嗎?
“呵呵,風兒啊,娘只是把關關留下來玩幾天,你也不必這麼高興吧!”秦夫人忍不住笑着打趣。心裹暗想,看來得早早把好媳婦兒娶過門才對。
秦逸風瞧著站在秦夫人背後得意獰笑的孟關關,淡淡道:“娘,我並沒高興。”
這個災星居然要留在秦府?看來他先前找的那些神明都沒對路。
秦夫人只當他在害羞,很貼心的笑道:“好好,不管怎樣,反正關關住在府里的這些日子,你要好好照顧她才是。再不可像從前那樣欺負她,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一邊說,一邊拉過孟關關的小手,秦夫人像母雞護小雞一樣沖著秦逸風丟下威脅。
孟關關一站到秦夫人的身邊,頓時變得溫柔嬌羞無限,一個勁低着頭數青草,那模樣十足像個柔弱小媳婦。
秦逸風白色的衣衫上又是一陣波動,不過這次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汗毛直豎。
明明是個小惡魔,偏偏裝成小可憐,真是不容易啊!
把目光從孟關關身上移開,他冷冷道:“娘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去欺負她。”
他只要正當防衛就可以了。
孟關關留在秦府,當然不是為了來給他紅袖添香的。
一場好戲,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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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秦逸風的住處不遠,是一座栽滿了杏樹的精雅小國。
散碎的杏花紛紛落落,在月色下朦朧又美麗。
孟關關便在這裏安頓了下來,據秦夫人撥給她使喚的三個丫頭說,這是秦府最漂亮也最精緻的園子,叫做飛杏園。而秦逸風住的那個,則是繹書園。
兩個園子相依相臨,只隔了道矮矮的縷空花牆。如果實在太懶不想走大門的話,只要拎拎衣擺大腳一抬就能爬過去。
孟關關文雅的坐在房裏,瞧著三個丫頭忙來忙去的幫她安排睡前事宜,倒安神茶、鋪被子、取睡袍等等。
房中所有供她使用的物品都嶄新又精緻,看來秦夫人待她著實不錯,連這三個貼身丫鬟也討人喜歡得很。
小甲、小乙、小丙,孟關關記得她們,就是白天園子裏那三個很可愛的丫頭。
待床被全瓿鑄好,孟關關並不急着睡覺,反而和三個丫頭聊超家常來。先是看着小甲問道:“小甲,你們在這秦府里很久了嗎?”
“是的小姐,奴婢等入府都有七年多了。”小甲垂着手,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回答。
小乙和小丙見孟關關開口問話,便也跟着站在小甲身後,好奇的打量起這位長相嬌美的准少夫人。
點點頭,孟關關的俏臉略微低垂,輕聲道:“既然你們入府這麼久,平日又都跟着夫人,那對公子的事應該較為熟悉吧?”
燭光映在她順服的劉海上、映在她嬌嫩的臉容上,低着頭的孟關關一副羞澀女兒打探未來夫婿的可愛模樣,頓時讓三個丫頭覺得又是親切又是歡喜。
瞧,這未來的少夫人多可親可愛啊!還這麼客氣的跟她們幾個下人打探公子的喜好呢!
三個丫頭的表現欲一下子涌了上來,紛紛忙不迭的點頭道:“是啊、是啊,小姐想問什麼,奴婢等知無不言。”
“嗯……”孟關關咬着唇稍稍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問:“我想問,你家公子平日最在意的是什麼?”
“最在意的?”小甲白凈老實的臉上生出一絲困惑,想了想,然後搖搖頭道:“我家公子性子寧靜,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在意的東西呢。”
公子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什麼人都靠近不了他,能有什麼在意的東西呢?
“是嗎?”孟關關眨眨眼,臉上似乎流露出些許失望。
小乙一看,馬上伶俐的補充,“小姐,其實我家公子最在意的是安靜和乾淨!”
小丙一聽馬上大力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公子最喜歡安靜,也最喜歡穿白衣服了。”
這下小甲也似乎得到了啟發,開口搶話,“對對,公子每天清晨起來都會坐在園子裏的銀杏樹下看書,那時可一點都不許我們靠近吵到他呢!”
孟關關聽到這裏,眼中流光一閃,唇邊頓時彎起一朵微笑。
清晨起床看書?不許吵鬧?
嗯,不錯。
小乙看到孟關關的微笑,馬上再接再厲道:“還有、還有,公子每天下午都會把自己關在東邊的那間小屋裏睡覺,什麼人都不許去打擾,直到傍晚才會睡醒出來呢。”
小丙猛點頭,憨憨的接話,“是啊,記得以前我剛進府的時候去找公子,等了半天都沒見他出來。”
小甲和小乙馬上轉過頭瞧她,臉上浮現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神情。真是個小笨蛋!居然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那是她們倆當年故意欺生,在捉弄她!
孟關關也忍不住笑開,看着小丙打趣道:“那公子明明就在屋裏,你索性直接推門進去不就好了?”
小丙嘴一噘,“我推啦!可是怎麼推也沒推開。”
她就差沒把門給拆掉了,可惜那堵門實在太厚太結實!
瞧著懊惱的小丙,孟關關忍不住跟兩個丫頭咯咯大笑起來。
真是可愛啊!傻得可愛。
笑過之後,孟關關卻有些奇怪起來,既然秦逸風就在屋裏,那為什麼不來開門呢?難道他睡起來像豬,雷也打不醒?
不,不可能,像秦逸風那種人,估計飛過一隻蒼蠅也會把他驚醒!
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孟關關卻沒放在心上,繼續和三個丫頭說笑聊天,也繼續搜集秦逸風的一切喜好及厭惡。
最後總結下來,有以下幾點——
一、秦逸風每天清晨要看一個時辰的書,要求四周絕對安靜。
二、秦逸風每日午後要睡兩個時辰的覺,雷打不動也不醒。
三、秦逸風一年四季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穿白衣,絕不更換顏色,包括內衣、內褲及睡袍。
四、秦逸風愛吃清淡的食物,不碰辛辣。
五、秦逸風住的園子裏不許有灰塵、下許有蚊蠅、不許有老鼠蟑螂……
反正經過孟關關的綜合,這個人是個絕對、絕對的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