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練雲提着公文包，故意站在電梯最角落，目光透過玻璃窗，遠遠地落在前方的景緻。而造成這種現象的罪魁禍首，則是在他右手邊前方的陸劍央。
當初陸劍央不拍廣告並非他的意思，而是陸劍央自己決定的，為什麼補拍廣告的事情他該負責？
最可惡的是，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重施故技地將他從廣告現場給拐回公司，只因為他跟場記太親近？
那撐傘的阿姨跟他也不錯啊！倒茶的妹妹也跟他滿要好的，他怎麼不去管管她們？
他個人性向異於常人可跟他沒關係，憑什麼只有男人才是他防範的範圍。
最要個得的是，他不是大明星嗎？行程應該排得滿滿的才是，而不是閑閑沒事做的陪他在公司乾瞪眼。有他盯着，他根本什麼事情也做不好就又到了下班時刻。
陸劍央從頭到尾都保持着神秘的笑容，他不是沒注意到練雲不自在的舉止，不過為了讓他早日習慣他的陪伴，所以現在讓他鬧鬧脾氣倒也無妨。
當！電梯門到了二樓后開啟，練雲一眼就迎上江浩東的俊臉。
「耶？」驚呼聲毫不保留的從江浩東口中逸出。
練雲當然知道讓江浩東驚訝的原因，不過他懶得解釋。
「下班了嗎？」一旁的陸劍央彷彿是這裏的員工似的熱絡地打招呼。
「嗯！」江浩東和練雲一樣本就不善與人交往，所以面對陸劍央的大方招呼。
有時，反而不習慣的更往一旁靠去，卻仍好奇地盯着練雲可以說是黑到極至的臉龐。
「浩東，一起去吃飯吧！」練雲緩緩地靠向江浩東。
「啊？」在龍威科技，江浩東除了跟鞏清交好之外，唯一稱得上朋友的大概就屬練雲了。不過兩人也僅在公司內有些交流，倒沒在下班後有所接觸過。
「想都別想，你先想辦法滿足我再說。」
練雲被陸劍央從身後緊緊地摟住。
江浩東聞言倒抽了一口氣，再看到如此曖昧的動作后更是急忙撇過頭。
龍威科技最後一塊凈土如今也……唉，看來只剩他仍「潔身自愛」了。
「你在亂說什麼？」練雲的臉龐驀地轉紅，努力掙脫陸劍央的一雙鐵臂，卻無法撼動分毫。
陸劍央當然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語會造成多大的震撼、產生多深的誤會，不過很抱歉，他是故意的，因為他知道練雲再怎麼樣也不會去加以解釋。
唉！想他這個萬人迷何曾這般悲慘過，；還得靠每天按時接送才能打動伊人的芳心。當然，他的這項舉止讓硯初及予謙等人不住地笑他。
當！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電梯終於到達大廳。
江浩東微扯着有些尷尬的笑容，緩緩地退出電梯外。
看着電梯門關上，江浩東心想，不知道地下停車場內會不會有人因為看到他們驚世駭俗的舉止而嚇得撞車。
***
翌日清晨，練雲怎麼也不肯讓陸劍央送他上班，畢竟才十分鐘的路程實在不太需要他送，況且他可沒忘記他昨天是怎樣整他的。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該搬家了，不過搬家之後他還是在龍威上班，還是會讓他給找到。唉，難道他得連工作也一起辭掉嗎？
好個容易過着安定的生活，沒想到全讓那個霸道傢伙給破壞了，真不知道他存的是什麼心。反正他只要不是像司徒———想的那樣就好，因為他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會像季灌偉那樣愛上男人的，所以他對他是白費心機了。
車流人潮來來去去，熾熱的太陽連他都有些受下住。
正兀自停在紅燈前的他，讓身旁老人突然倒下的舉止給嚇到。還好他及時扶住他，否則只怕他要跌得頭破血流了。
「老伯，你沒事吧！」關心的話語讓人感到溫暖。
「咳……我沒事，年紀大了就是這樣。」老人喘着大氣。
「不要緊吧？」練雲扶着老人到一旁的樹下坐着。
「你別看我這樣，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一條活龍，身體硬朗得很。我還有四個老婆、四個孩子……」不知道老人是回光反照，還是看練雲特別順眼，競不願放手，死命的拖住他一同聊起天來。
「如果你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他看了下手上的腕錶。
「年輕人，謝謝你喔！你真好，不像那些個冷漠……」
眼見老人又要嘮叨下去，練雲趕緊隨便應和幾句就趕往公司了。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只見老人不舍地看着練雲的背影，兀自呢喃。
***
「董事長？」
狄行風在看到狄耀南沾滿灰塵的褲腳時驚呼出聲，更令他驚訝的是，狄耀南竟然會撥空來辦公室。
「董事長！」
寒時霖以及狄子君兩人恭恭敬敬地打着揖。
「沒關係，我只是來看看你們把我的心血搞得怎麼樣了，沒想到還有模有樣的。」他眉開眼笑地看着眼前令他十分驕傲的孩子們。
「就這麼簡單，我才不信哩！」狄行風可不相信董事長的意圖有那麼的簡單，搞不好是親自來罵人，岡為他們到現在還找不到手濯霆。
「你們誰有濯霆的消息？」這的確是他來這裏的其中一項因素。雖然他從不過問孩子們的事情，但並不代表他個關心他們。
「目前沒有什麼消息。」季濯宇老實的回答。
其實是有的，他們已從無塊遺留下來的記事本中發現了些許端倪。無塊似乎並非這個年代的人，他們只能猜測無塊可能回到他原本的年代，卻不能解釋濯霆的失蹤原因。
巧合的是，濯霆的確是到了無塊的屋子后才消失的，所以他們也只能將之解釋成濯霆是尾隨着無塊離去。但是他們怎能告訴季耀南，濯霆可能已經到宋朝去了，而且還跟無塊很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只怕季耀南若不當他們在開玩笑，就是以為他們瘋了吧！
「這孩子……做事從來不是這樣子讓人擔心的。唉，你們儘快找到他吧！你們的媚姨已經擔心得一連好幾晚睡不着了。」
季耀南似乎老了許多，憂心忡仲的神態讓他們不舍。
不是他們不找，而是他們已經找了無數個可能的地方，幾乎快翻遍了整個台灣，卻還是沒有濯霆的消息，就連一向跟他要好的行風、司徒掐也沒有他的音訊。
如果他是真的不讓他們找到，那他們怎麼找也是找不到的。何況，萬一他真的是跟無塊跑了，那他們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算了，我來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們商量。」
聞言，狄子君他們心想，他總算要說出主要來意了。
「我今天來公司最主要是來看洛祈的。」
季耀南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眾人不解。
「洛祈？董事長是說那個夭折的第四個兒子嗎？」寒時霖努力的在腦海里搜尋着。
其實季家並不是只有四個兄弟，在季濯偉之前其實還有個男孩子—：季洛祈，只不過那個孩子在剛出生時就夭折，而這件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因為這算是季耀南的禁忌，不許任何季家人在他面前提起。因此今天他會主動提起，着實讓眾人驚訝。
「爸，你不呈說洛祈出生沒多久后就過世了嗎？」季濯宇不太明白這個時候談論這個有何意義，而且還是從季濯霆的事情扯到季洛欣去，未免讓人有些轉不過來。
「他沒死，一直以來，我也以為他死了。」季耀南喝了口茶後繼續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沒有死。你們知道的，你四姨到死都還恨着我，我承認我的確是對不起她，但她不該恨我恨到欺騙我，甚至連我的親生兒子都不想讓我看見。她在生完洛祈沒多久后就派人將他送走，然後再騙我說洛祈剛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其實洛祈還活着。她是故意要讓我有兒子卻不能相認……想着洛欣就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處，但是我卻不能認他……她是故意的……因為她恨我……」季耀南忍不住悲從中來。
在場的眾人莫不面面相覷，這真的是太震撼了，別說是他們自家兄弟無法接受，就連在一旁的狄行風等人也訝異着事實的真相。
「那四姨又為什麼肯跟你說？」
在季濯宇的印象中，四姨一向都是冷冰冰的，連看到他們兄弟都是一臉鄙夷的神情，原本他們還以為是因為她唯一的兒子早逝的關係，所以見不得其它人好。不過這些年，他們也隱隱約約大概知道四姨恨着老爸，只是一直都不知道原因。
「你四姨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我，我跟她不過是政治聯姻，但是我還是深愛着她，全心全意的照顧她。我是多情沒錯，但絕不會強迫對方愛我。當時我不知道她在嫁給我之前早有了喜歡的對象，而對方在得知你四姨即將下嫁於我的消息后，竟然選擇以殉情的方式讓你四姨忘不掉他。他這麼做的確達到了他的目的，你四姨從來沒愛過我，她滿心想的只有報仇，而洛欣就是她報仇的方式。只是這些年來，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怎樣，她前一陣子終於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我。」
「董事長，你恨四姨嗎？」狄子君忍不住詢問。
「我不恨她，她只是個可憐人。我現在唯一想做的是找回洛祈。」
「爸，這……」季灌宇認為都經過了這麼多年，別說是找人難，就算找到了，對方真的肯認他們嗎？
如果說洛祈真的過得好也就罷了，如果過得不好，而且又恨着他們那該如何是奸？
「我知道你們擔心些什麼，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季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所以我派人暗中調查了好幾個月，終於讓我查到洛祈人在哪兒。幸好他並沒有因為父母不在而變壞，他是個好孩子，我很欣慰。」季耀南笑着說明一切。
「那……」季濯宇突然發現自己非常的緊張，就彷彿當初他得知他還有另外兩個弟弟時的情況一樣。
真不知道該罵老爸多情還是濫情好，害他老是要承受這樣的衝擊，希望不會再突然冒出其它的弟弟來才奸。
「洛祈就在公司內。」季耀南緩緩的說出答案。
公司？在場的三個人莫不讓季耀南的一番話給嚇愣住。
不會吧！季濯鵬早就在外面聆聽多時，在聽到季耀南說完話后，連忙奔了進來。
「不會是浩東吧？不會，不會！人家有爹有娘。那……是鞏清嗎？不會這麼倒霉吧？還是……哇！司徒……更扯……」他簡直快把想得到的名字全講出來了。
「你別亂扯，先聽老爸怎麼說。」
季濯宇差點也讓季濯鵬的臆測嚇出全身冷汗。
一旁的寒時霖似乎已經猜出來了，只見他低頭苦笑。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董事長。」
「誰啊？」
狄行風迅速地轉過身子，卻見一旁的狄子君似乎也略有所悟。
「很簡單，既然董事長會找上我們，那就肯定不會是一般的小員工，而是我們四周熟識之人，在扣除掉一些人後，就只剩下一個人了。」狄子君像只狐狸似的說著。
「啊——」
季濯鵬跟季濯宇腦中同時閃過一個人名，但是只有季濯鵬非常沒氣質的驚呼出聲。
「不是吧……可是有像。」一跟四姨的個性比對，倒還真的有些相像，只是這項事實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你們說，我該怎麼跟他說明這樣的情形，他會接受嗎？」季耀南根本不能承受自己的兒子不認他的情況。
這很棘手，在場的四人根本沒有人認為自己有法子說服那個人，尤其是在深知那個人個性下，只怕到時候會來個玉石俱焚。
***
這些天來，公司的頭頭幾乎三天兩頭就往資訊部跑，而狄行風更奇怪，老是問他餓不餓，季濯偉則是擔心他有沒有穿暖。
敢情季家人近來迷上了對人噓寒問暖的遊戲嗎？更不用說眾人的目光幾乎是死黏在他身上。
自從認識了陸劍央后，似乎整個生活步調部不對勁起來，還好葉浚懷讓人遣調至國外見習去了，是以他還能保持點清靜。
陸劍央最近似乎也很忙碌，大概有數十天沒回來了吧！練雲發現到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竟也開始聆聽起隔壁的聲響，但回應他的卻是一片寂靜。
「有事嗎？」練雲朝着已經盯了他十多分鐘的狄行風問道。
「沒事，沒事……」狄行風險些讓他的問話嚇到，連忙轉身問一旁的季濯宇：「我有表現得很明顯嗎？」
「有！」
季濯宇簡直像在哀悼似的略微點了點頭，差點惹笑了一旁的江浩東。
「怎麼我出差不過半個月，你們兄弟倆在玩什麼遊戲我都看不懂。」鞏清才從日本考察回來。
「請不要打擾我辦公好嗎？」
練雲面無表情的把幾乎快碰觸到他的一顆大頭推開，頭的主人正是狄行風。
「嘿，我在看你在看什麼嘛！」狄行風不好意思的將自己的視線收回。
「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絕對有事，否則他們兩兄弟怎會這麼失常？況且他一來就讓狄子君叫入辦公室，彷彿在做身家調查似的問了一堆，他可不認為他們只是好玩罷了。
這該怎麼說呢？連一向足智多謀的季濯宇也沒轍。唉！要是濯霆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該怎麼開口。
無措的他只好使了個眼色給好兄弟，希望他能開口替他回答。
狄行風哪知道該怎麼開口，總不能教他一開口就說：嗨，他是你大哥喔！很神奇吧！
這個時候，狄硯初很出人意外地出現在門。
「怎麼了？怎麼一片愁雲慘霧的樣子啊？」
狄硯初以為自己將斐無塊的記事本交給他們后，他們應該會比較放心才是，卻沒想到大家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要是讓濯霆知道他有這麼受人重視的話，他應該會感激得痛哭流涕吧！
狄硯初的出現，讓狄行風靈光一閃。
對啊！他們怎麼沒想過可以利用陸劍央？前些日子他不是還嚷嚷着要追求練雲，那……
講利用太難聽了，他們可以請陸劍央代為開口，這樣總此讓他們親自開口來得好。畢竟他們並不知道練雲是否怨恨着將他丟入孤兒院就不管的家人，他們也不知道練雲此刻對於突然冒出他們這些親人是持着什麼樣的態度，又會有怎樣的想法。
當然最重要的是將他留在他們身邊，即便一輩子都不說出他的身世，也好過傷害他、逼走他。
「我好可憐啊！忙碌得要命，還被人電話遙控來監視情人。」狄硯初意有所指的說著。
「什麼意思啊？」狄行風故意裝蒜，他也發現到一旁的練雲似乎有了些許的不對勁。
「唉！不就是那個陸劍央，說什麼他怕他出國這段期間愛人跟人跑了，所以央求我來替他監視監視，看來……佳人並沒有任何異狀。」狄硯初好笑地發現到練雲背挺得直直地坐着。
「是嗎？可是我前天看到報紙上好象說陸劍央跟拍攝雜誌的火辣模特兒正在拍拖不是嗎？」狄行風故意講得很大聲，讓練雲能聽到。
「連你也知道了啊？慘了，陸劍央還要我來解釋給某人聽呢！」
練雲完全不給面子的推開狄硯初靠過來的臉。
關他什麼事？這群人真是越來越無聊了。
「小云云，你在生劍央的氣啊？我發誓，那個珍妮佛真的跟劍央一點關係也沒有喔！」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只好努力地為好友洗刷冤情。
「走開。」就算是狄硯初，他一樣不賣面子。
「嗚……」事實足如此啊，總不能要他顛倒是非吧！
狄行風終於看不過去的出手解救狄硯初，他將他一把扯了過去，順道告訴他他的任務。
「不會吧！等等，讓我消化一下。」狄硯初一手支着牆，一手揉着額際，怎麼也不相信會有這樣子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練雲是濯宇的五弟？天啊！好難接受喔！」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也未免太巧了一點吧！
「不是五弟，而是四弟，濯偉還比他小。總之啊！我們都不好開口，只好請你幫忙了。」狄行風雙手合十地拜託着。
「等等，我講不具說服力吧！況且由我來講也很奇怪。」狄硯初可不認為這是個奸主意，況且他跟練雲根本就不熟。
「我又沒有叫你說，我是要你跟陸劍央說，讓他來開口。練雲現在似乎有點接受他了不是嗎？不過你也得保證他絕對不會讓他跑掉。」雖然他不相信陸劍央能夠勝任這項任務，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太難了，你們季家人真麻煩耶！萬一劍央勸他不成反而……不行，那我會讓他給打死的。不然這樣好了，等劍央得手了再……」
狄硯初講得曖昧，連一向大膽的狄行風聽的也雞皮疙瘩全爬上來。
「別想！」狄行風猛地給了他一記爆粟。
「他既然已經是季家人，他們的戀情也得要濯宇他們同意才行。」狄行風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帶壞了這個堂弟，想不到他年紀小小的思想倒挺邪惡。
「那我又沒有什麼好處，我幹嘛幫你們？」狄硯初頓時覺得季家人果然是專門坑人的。
「你很笨耶！你這樣子幫我們，你想老頭還會逼你一定要來龍威幫忙嗎？那你娘也就不會逼你退出演藝圈了啊！」
狄行風開始秘密傳授一些平時他如何躲避長輩要求的伎倆給狄硯初聽，就見兩個人越談嘴就越笑咧了開來。
而在資訊部內的練雲，卻突然覺得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