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晚,飛鴻庄前廳里好菜擺了滿滿一大桌。
唐秋凌瞧着久別的兒子,眼裏滿是激動與欣慰。江方毅內斂一些,卻也是不住詢問他,山上生活與武功進展如何,弄得江隨心沒法專心吃飯。
殷無邪則難得沒胃口,因為她發覺坐在一旁的安綠音,雙眼總是望着江隨心,簡直比她望得還要多、還要專註。
而且江嬸嬸和江叔叔對她也很熱情、很客氣。
這個安姑娘,到底是什麼人?
一頓飯下來,殷無邪食不知味,腦袋裏轉的都是這個問題。
她不喜歡安姑娘,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因為安姑娘一副要跟她搶江哥哥的樣子,就算安姑娘外表再柔美、再清雅,那兩隻眼睛裏的光芒卻是瞞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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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皎潔月光灑落一地。
江隨心乘着夜色在園中踱步,仔細瞧着遠離多年的家。慢慢的,一路走到清靜雅緻的客園外。
園裏住的是安綠音,他的同門小師妹,也是南武林安家的大小姐,算得上是江家世交。
這麼晚了,師妹找他會有什麼事?
指尖微動,他摩挲手中的紙箋。淡雅的素花薄箋,上面寫着:月上樹梢,邀君一會。
這是師妹晚飯後遞給他的,讓他有些為難。
夜已深,到底該不該進去?他與她雖然是同門學藝多年的師兄妹,還是很不方便呢!
透過稀疏枝葉,他瞧見師妹的房裏還亮着燈火。那一點暈黃從薄窗紗里透出,顯得蒙眬而神秘。
一如……她時常看着他的目光。
師妹出自武林世家,身上卻沒有半點江湖人的味道,反而秀麗斯文如官家小姐。而且平日行事也風雅得很,像這種紙箋傳話的玩意,若不是師妹的緣故,恐怕他怎樣也不會想到。
嗯,估計那個小傻妞也絕對想不到吧?
想到殷無邪,江隨心唇邊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
呵!對着那個小笨蛋,要比對着嬌滴滴的安師妹要快樂自在多了,最起碼,無邪不會弄這些故作風雅的東西來讓他傷腦筋,更不會把話藏着,讓他摸不着頭緒。
「江哥哥,你在做什麼?」一聲低喚忽從旁邊傳來,與晚風融合,顯得很是悅耳。
江隨心卻是嚇了一大跳,轉頭瞪視從樹后伸出的小腦袋,「無邪?你怎麼會在這?」
怪了,他武功高強,怎麼身後躲了個人都沒察覺?
「那你呢?江哥哥,這麼晚了你又站在這裏做什麼?還笑得這樣開心?」殷無邪歪着頭從樹後走出來,烏黑眼眸映着月色閃閃發光,如同琉璃一般。
「我……我睡不着出來散散步嘛!」被她清澈的目光瞧得有些心虛,他連忙找了個借口。
他一點也不想告訴她,是師妹約他過來的……反正他也還沒進去,不算騙她啦!
「不、不對,江哥哥說謊!」搖頭,她看着他瞇眼一笑,「江哥哥站在這裏,肯定是要進園去找安姑娘,對不對?」
很難得,純真可愛的殷無邪,也會笑得像只小狐狸。
他眉毛一擰,做出個兇狠的怪表情,「沒有啦!我真的沒去找她!你再亂說,我就踢你進去哦!」
「不要!江哥哥,我才不要進去呢!最好……最好你也不要去!」笑容一收,她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滿臉的不高興。
「哦,為什麼?」江隨心眉毛一挑,古怪的瞧着她。
怎麼她的話聽起來酸酸的,有點像是……吃醋?
「因為……因為我不喜歡安姑娘!她長得太漂亮,而且她…她還踢傷我的小色!」一時找不到充足理由,她索性開始翻舊帳。
哼,長得比她美是第一錯,踢她的小色當然是第二錯!
誰讓安綠音一副想要跟她搶江哥哥的樣子?
他哭笑不得的瞧着她,「嗯……那個,無邪啊,天下比你漂亮的姑娘多得是,難道你要每個都討厭嗎?」
唉唉,女人的心眼,可真是比針尖還小!
「我不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說不過他,她於是開始耍賴,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既然你不是來找安姑娘的,那好,跟我走吧!」
「喂喂!別拖啦!我這件衫子可是娘剛剛縫的。」心疼衣衫,他只好跟着她一起走。
唉唉,師妹啊,看來今晚師兄要失約了,真是對不起。
「師兄!」
清柔的低喚忽從一邊傳來,讓拉扯的兩個人一同轉過頭。
房門已經打開,一身絲裙的安綠音正站在那,秀美的臉容上滿是笑意,一雙眸子盯住江隨心,細聲細氣的道:「都到了這,師兄怎麼還不進來?我等你好久了呢。」
久到看見很多,也聽見很多。
久到恰好在師兄要離開時出聲,喚住他。
「什麼?江哥哥果然是和她約好的,而你……你居然騙我!」殷無邪聞言,生氣的瞪大眼。
太過份了!這麼晚還和安姑娘見面,而且還想騙她!
「我……我沒有啦!」江隨心想否認,卻又覺得心虛。
他站在這裏,確實是因為師妹約他,可是他已經改變心意,沒打算進去啊!
「什麼沒有?師兄,你手裏拿的不就是我……是我留給你的字箋嗎?」安綠音羞澀的低下眉,臉上一縷紅暈飛起,秀麗不可方物。
香箋傳意、夜半私語,多麼浪漫的事呵!
只可惜,這會好像多了個人……
「師妹!」挫敗的盯一眼安綠音,江隨心不禁哀嘆。
唉,平日冰雪聰明的師妹,這會怎麼凈給他添亂?完了,這下完了!
不知道無邪會怎麼對付他?
淚流成河?
哭聲震天?
「你……江哥哥,你好壞啊!」很意外的,殷無邪居然一點也沒有哭的意思,只是狠狠的瞪着他,目露凶光。
哼,掉眼淚?她才不要在安綠音面前掉眼淚呢,那太丟臉了!
「咦,師兄,小妹子怎麼生氣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安綠音無辜的皺皺眉,瞧向滿臉怒氣的殷無邪。
呵呵,這樣就生氣了?真是很好逗弄呢!
「沒有沒有,她不是對你生氣啦!夜已深,師妹早些睡吧!」急匆匆打發安綠音,江隨心轉過身一把抓住殷無邪,安撫滿身是尖刺的她。
唉唉,小綿羊居然也會變刺蝟?
真是怪了!
「師兄!你……就這麼走了?」訝異的睜大眼,安綠音連忙開口。
「怎麼,師妹還有事?」半轉過身,他的臉上現出一絲不耐。
「師兄,難道你就不問問我,這麼晚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她低低的、委屈的埋怨。
她一個姑娘家主動約他已經很拉下臉來了,而他……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看到殷無邪已經在磨牙,江隨心再也等不得,連忙拉着她離開。
不管怎麼樣師妹都是客人,他和無邪總不能在她面前太失禮吧!有什麼問題,私下解決!
「師兄!」安綠音瞪着他跑開的背影,差點氣暈。
這是怎麼回事?她家世好、長相美、武功又高,為什麼師兄居然待那個小胖妞卻比待她還好?
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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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後。
江氏夫婦帶着久未歸家的兒子出門拜訪友人,偌大的飛鴻庄后園裏便只剩下殷無邪和安綠音。
當然,殷無邪非常不喜歡安綠音,是絕不可能去找她聊天作伴的,可是安綠音卻顯然有她的打算。
柳枝紛飛搖散,清麗優雅的安綠音,一徑向坐在樹下乘涼的殷無邪去去。
「小妹子,一個人坐在這裏不嫌無聊嗎?」笑意盈盈,安綠音的話語斯文又有禮,實在看不出半點惡意。
可是偏偏,殷無邪就是能自她眼底發覺出一絲冷淡。當下小嘴一扁,道:「無聊?我才不會無聊!江哥哥馬上就要回來,我等着看他給我帶的禮物呢!」
呵呵,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辰,不知道會帶什麼送給她?
「嗯,那你很開心是不是?」安綠音靜靜的瞧着她,眼底劃過一絲嫉色。
同門三年,師兄何曾送過什麼禮物給她?太不公平了!
「哈,我當然開心啦!」殷無邪的小臉一揚,「江哥哥對我一向極好,一定會帶最好的禮物給我。」
哼哼,想跟她搶江哥哥?好,那她就想法子氣昏她!
必要時,她也可以不那麼天真純善的。
「嗯,我知道他一定會的。」安綠音卻並不着惱,只笑一笑,輕聲道:「當然了,你的身份不同,師兄又怎麼會讓你失望?只是,你以為他是真心對你好嗎?我看啊,不過是可憐你罷了!」
她語音清柔,說出來的話卻無比刺人。
當場一根尖尖的刺直接扎在殷無邪心口上。
「可憐?」皺眉,殷無邪大聲道:「江哥哥哪裏是可憐我,他是真的喜歡我、疼我,才對我好的!」
「真的嗎?」安綠音低笑,「你並不笨,難道一點也看不出來,師兄他們對你好,不過因為你是殷傲訣的女兒罷了,要不是你爹當年捨命救過江莊主,他們又怎會理睬你?其實,他們心裏都很討厭你,覺得你很多餘呢!」
在飛鴻莊裏住了這麼幾天,安綠音可沒有浪費時間。
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要對付年少純真的殷無邪,對她而言,再容易不過。
「你……你胡說!」聲音微顫,殷無邪生氣的反駁。
江哥哥、江叔叔和江嬸嬸都對她那麼好,怎會嫌她多餘?
「咦,你不信?不信的話就去問他,肯不肯娶你當妻子,呵呵,你不是江家的女兒,不可能一輩子住在飛鴻庄的吧?不然你讓師兄以後怎麼辦呢?只有嫁給他,你才能永遠待在這。」一句句充滿敵意的誘惑言語從安綠音口中流泄而出,如利劍一般直指殷無邪心頭。
「不!你不要再說了!」大力搖頭,殷無邪感覺快要窒息。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雖然她是姓殷,不是姓江,可向來江叔叔、江嬸嬸都視她如己出,他們對她那麼好,飛鴻庄就等於是她的家……
不,好像有些不對。
飛鴻庄……真的是她的家嗎?
她的爹親都不在飛鴻庄呢!
她的家……她的家早已經沒了……
淡去了傷痛,忽然從殷無邪心底涌了上來。
多年前,她懂事後就知道,跌下懸崖肯定是死了,再不會像鳥一般飛上來尋她。
還好有江叔叔和江嬸嬸的悉心照顧,讓她淡忘自己孤兒的身份。可是現在,安綠音卻提醒了她。
她不是江家的孩子,她只是一個……沒爹沒娘也沒家的孤兒。
不,不行,她一定要去問江哥哥肯不肯娶她,若是肯,她才可以一直住在飛鴻莊裏吧?
若是不肯……不只無法永遠在飛鴻庄住下去,還要眼睜睜看着江哥哥娶別的女子,那她會心痛死的!
江哥哥,他是她的江哥哥啊!
「咦,你怎麼了?」看着殷無邪的臉色逐漸發白,安綠音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笑意,詢問的語氣卻彷佛很是關心。
呵,小魚上鉤了么?
三年同門不算長,可也絕不算短。
至少讓安綠音了解江隨心還很少年心性,什麼娶妻生子的念頭,是半點都沒動過。
那麼,他到時會怎麼回答殷無邪呢?
期待,她真是非常非常期待呢!
柳樹依依,瞧着殷無邪慢慢走遠的小身影,安綠音臉上泛起一絲微笑。
很柔美,也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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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隨心歸來。
一入園,他就看到站在樹下的殷無邪。
「江哥哥,回來啦。」小臉綳得死緊,她的表情很是嚴肅。
她一向好動又愛笑,象這樣的表情,實在少見。
「咦,這麼急着等我回來?」笑着挑挑眉毛,他一副心知肚明的口吻,「放心吧!我沒把你的生辰忘記,不過……你得叫我三聲好哥哥,才可以拿禮物哦!」
把小胖妞的急切理解成是期待拿禮物,江隨心大開條件。
呵,無邪的聲音清脆又甜美,叫好哥哥時一定更好聽!
「江哥哥……」殷無邪看着他,卻是不動也不笑,深黑的大眼閃閃爍爍,顯得有些遲疑。
這下發覺到不對勁,他一怔,道:「無邪,你怎麼了?」
不對啊!小丫頭今天吃錯藥了嗎?聽到有禮物居然不興奮?
「江哥哥,我想問你一句話。」殷無邪慢慢從樹影下走出來,仰頭盯着他。
「什……什麼話?」感覺到大大不對,他不由開始緊張。
這樣的無邪,實在讓他很不習慣。
「江哥哥,我想問……你喜不喜歡我?以後……以後你會不會娶我?」一字一字,她清晰的詢問。
烏黑的大眼深不見底,一徑的盯視着他。
「什麼?無邪,你沒有發燒吧?」大驚,江隨心想也不想,抬手就往她額頭上摸去。
天哪,這丫頭一定是在說胡話!
她……她怎麼會跟他說這個?笑話,她都還沒長大,怎麼想到要嫁人?而且更嚇人的是,她想嫁的那個人還是他!
哥哥和妹妹怎麼可以結連理?
嚇人,這太違背倫理!
「江哥哥,我沒發燒,我是認真的!」殷無邪語調堅定,用力拍掉他的手掌,大聲道:「你又不是我親哥哥,我本來就可以當你妻子的!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娶我?」
要她一個姑娘家說出這些話,實在羞人。
可是……若不說的話,江哥哥以後很有可能去娶別的女子。
她真的很喜歡他,從好久好久前就喜歡了。
從他抱着她睡覺開始,而且他總是陪着她玩,還會哄她別哭。
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他、離開飛鴻庄,更不願把他讓給別的女子!
那樣,她會難受到吐血的。
「什麼你要我娶你?」呆住,江隨心很意外她有這種想法。
突然,太突然了!
妹子要變成妻子,那怎麼行?
不錯,他寵她、哄她,但那是因為他向來都把她當妹妹。
真要他娶她做妻子,他……辦不到啊!
「江哥哥,難道你不喜歡無邪,不想無邪當你的妻子嗎?」大大的眼睛裏淚光盈盈,她努力剋制住掉淚的衝動,顫聲詢問。
難道……難道安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對她好、寵她護她,都只是因為可憐她?
不,她不要,她要的是別人發自內心的喜歡她!
「不不,無邪,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但是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從沒想過要娶你為妻。」看她雙眼盈滿淚光,江隨心也慌了。
「我不管!江哥哥,我一定要嫁給你!如果你不肯,我就……我就……」她就怎麼樣?
殷無邪的心底,忽然一片迷茫。
是啊,如果江哥哥不肯娶她,她又能怎麼辦?
飛鴻庄,她還能住下去嗎?
「無邪,你不要急啦!別說我沒動過成親的念頭,就說說你吧!你年紀還小,說這些也實在過早了。」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江隨心連忙改用拖字訣。
「意思是,還是有可能娶我嗎?」希望重燃,殷無邪眼帶希冀目光的問他。
她小嗎?可她明明已經十六歲了,都可以嫁人了。
江哥哥這麼說,難道也是在可憐她、安慰她嗎?
懷疑與不安的種子,慢慢在殷無邪心底生根、發芽。
就算江隨心再怎麼哄勸她,這一晚,她仍是沒有睡好。
窗外明月,漸被流雲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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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聽了殷無邪的那番話,接下來幾天,江隨心的心情整個低落下來,臉上的笑容少了很多,做什麼事都沒勁。
唉!那丫頭到底在想什麼呢?
才十六歲而已,不用擔心嫁不出去吧!
咬着根青草,他坐在老松樹的枝椏上,百無聊賴。
這老樹椏上枝葉濃密,足以遮住他大半身形,是他小時候最愛待的地方。
記得那時候,他老愛爬上樹躲無邪呢!
「師兄?師兄你在哪裏?」樹下,清柔的聲音由遠而近。
「師妹,找我有事嗎?」從樹上一躍而下,江隨心客氣的詢問。
安綠音幽幽望着他,低聲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我明天就要離開飛鴻庄回家了。」
「啊,是嗎?師妹為何不多住幾天呢?」
「關於這個……」她一副難以啟口的頓了頓,口道:「師兄,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知你可否幫我一個忙?」她期盼的望着他。
「嗯……什麼忙?」被她這麼一望,江隨心忽然感覺有些發寒,生怕她提出什麼令人為難的要求。
「師兄不用緊張。」她輕輕一笑,「我拜在天池門下時日尚淺,那天湖劍法總是沒練熟,小師妹想請師兄今日指點我一二。」
天湖劍法是天池怪叟所創,高深無比。
安綠音只在天池習藝三年,自然不可能完全掌握個中訣竅。
「這只是小事一樁,師妹你太客氣了。」一聽是這個要求,江隨心馬上點頭答應。
「嗯,那就謝謝師兄了。」展眉一笑,安綠音麗顏如花。
可沒等笑意收盡,她就忽然拔出腰側長劍,向他刺去。
劍鋒森冷,在日光下顯得鋒利無比。
劍勢迅即,半點也看不出來是女子所施展。
「好!」江隨心贊了聲,卻是輕鬆一個側身,左揮一掌,便將劍招格擋了回去。然後身形一展,隨着安綠音的劍勢縱躍起來。
「師妹,你劍招雖已不錯,劍意卻還沒到。天湖劍法講究的是劍隨心動、揮灑間如水銀泄地,師妹可還要多加練習。」一邊笑語一邊閃避,江隨心在雪亮劍網裏遊走自如。
九年天池山學藝,江隨心果然沒有白費。
就算他平日嘻笑隨和、就算他在人前毫不賣弄,可是苦練得來的高深武功又怎會是假的,便在這一刻盡展無遺。
落葉飄飄,是被安綠音的劍氣卷揚、是被江隨心輕捷挪動的腳步激起,兩個年輕男女,便在午後的庭院中相互較技。
落葉如蝶舞翩翩,兩個年輕人也如迎風起舞一般,沒有半點遲滯,你來我往間已交手不下百招。
同是天池門下,江隨心和安綠音對彼此的武功招數實在很熟悉於是一舉手一投足,都如配合好一般。
衣袂翩飛中,還不時的相視一笑。
樹叢后,一雙大眼怔怔瞧着前方。
殷無邪忽然覺得那是個自己怎麼也無法踏入的世界。
她不會武功、不會使劍,幾乎什麼都不會!
她不能如安姑娘一般,與江哥哥執劍共舞。以後,更不可能伴隨江哥哥遊走江湖、執俠仗義。
這樣的她,真的有資格嫁給江哥哥嗎?
武功高強、聰明英俊的他,合該是要配個出色女子的。
而她沒有絕美的容貌、沒有溫雅的性情,更沒有顯赫的家世!
她根本就比不過安姑娘。
明亮的大眼,逐漸失去光彩
靜靜轉身,她離開了那一地落葉的庭院。
劍聲霍霍,兀自在身後傳來。
一聲又一聲,剜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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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夜晚,飛鴻莊裏起了陣騷動。
「什麼無邪不見了?」江方毅拍案而起,臉上既是震驚又是焦急。
「是,夫君。她留了封書信,讓我們不要挂念。」唐秋凌皺眉瞧着丫鬟拿來的信箋,凝神細看。
「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方毅急怒,斷喝道:「來人哪,所有飛鴻庄的人都跟我出去找!」
無邪一個小姑娘,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獨自流落在外,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江方毅越想越着急,只待人手備齊,就要動身出庄尋找。
「慢着!」唐秋凌忽然抬起頭,對他微笑道:「夫君,你別忙了,讓隨心去找就行了。」
「隨心?無邪離庄和他有關?」江方毅擰眉發問。
「不,不是的。夫君,隨心這孩子與無邪自小親近,讓他去找無邪勸說她回來再適合不過。」唐秋凌笑笑,軟語勸說。
「不見得!」哼了聲,江方毅對兒子一向不怎麼放心。
搖搖頭,她笑道:「夫君呵,讓這兩個孩子出庄一回,未必不是件好事呢!」
有時候,相處太久,反而會把對方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忽略了彼此是自己情感的寄託。
多些波折、多些尋覓,會讓他們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而且……無邪離庄,與兒子必定有關。
已是過來人的唐秋凌,隱隱明白殷無邪為何要離庄。
「唔,也好。」江方毅想了想,終於決定聽從。
畢竟在情感方面,妻子一向比他細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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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庄外的天地這麼大;原來庄外的人家這麼多呵!
抱着小色走了大半天,毅然離開飛鴻庄的殷無邪終於下山,進入一個小鎮。
天上星月已經亮起,家家戶戶的燈火也陸續點燃,可惜仍然照不亮長長黑黑的石板街道。
她該到哪裏去?
又該到哪裏吃飯?
打從入庄便再沒踏出飛鴻庄的殷無邪一個頭兩個大,肚子餓得咕咕叫,兩隻腳丫子也酸疼得厲害。
「喵喵……」小色好像比她還要餓,瞪着兩隻綠眼珠,向她抗議。
親愛的主人,你帶我出來就要負責我的肚子啊!
「乖乖小色別吵嘛,我也很餓呢!」她嘆口氣,深切想念起飛鴻莊裏胖胖的劉大廚來,他烹煮的松鼠桂魚可是天下一絕呢!
可惜……她已經決定離開飛鴻庄了。
她瞧着大街旁的蔥油燒餅攤,她猛吞了口口水。
好餓、好餓、好餓!
可是她身上沒有半文錢……
是的,天真的殷無邪離庄出走時,居然連半文錢也沒帶!
這幾天她腦子發昏,想的只有快快離開飛鴻庄,連出門該帶銀子這樣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怎麼辦?她快餓死了啦!
「大叔,我……我可不可以吃個餅?」實在抗拒不了蔥油餅的濃香,她挪步到了攤子前,對着賣餅的小販怯怯詢問。
「哈,小姑娘想吃餅?當然可以啦!我的蔥油餅又脆又香,可是遠近聞名的呢!而且一個只要兩文錢,小姑娘要幾個?」小販看殷無邪衣飾華美,長相又甜,很熱情的招呼起來。
「大叔,我只要一個就行。可是……可是我身上沒有錢……」聲音越說越低,她的兩隻大眼睛盯住小販眨啊眨的,裏面滿是懇求和期望。
「什麼沒錢還吃什麼餅?小丫頭閃一邊去!」小販口氣一變,笑臉也轉成怒臉,對殷無邪的稱呼更從小姑娘變成小丫頭。
「哦……」殷無邪臉色一黯,趕緊抱着小色往旁邊閃。
嗚……怎麼看起來很好心的大叔一點也不好心呢?
還不如常欺負她的江哥哥呢!
最起碼,他不會讓她挨餓、不會讓她受凍、不會不給她地方睡……啊│不行!她怎麼又想起江哥哥了呢!
連忙甩甩頭,強迫自己把江隨心趕出腦袋,她咬着唇繼續往前走。
街道越來越黑,夜風也越來越涼,殷無邪又餓又冷。
「小色,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睡着就不會覺得餓了。」還好小色的身子柔軟又溫暖,殷無邪拚命抱緊小色取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兩邊看,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喵……」小色已經餓得有氣無力,鬱悶的抬抬尾巴。
「啊哈!小色快看,有間破廟呢!」走了不知多久,她終於停下來,對着一間又黑又小又破的土地廟歡呼起來。
雖然看起來很破,但只要能夠遮風避雨讓她休息,她就別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