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央,你不能太衝動,萬一這件事是真的,那麼,我們跟千代家的梁子就結深了!”瑟司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央身後,“黑熊的事不能再追究,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跟山田合作!”
“你已經說了五十遍了!”少央心情奇差,“菊花園的事查得怎麼樣?”
“老天,你還在想那個丫頭?”瑟司狂翻白眼,“現在的事情關係到‘冥澗’的生死存亡,老大!”
少央哼了聲,伸手在橡木門上敲了敲。
“少爺!”菊香大喜,“您可來了!”
“千代戀瞳呢?”
“還在睡呢!”菊香朝樓上指了指,“您沒看到昨天她回來的樣子——呃,少爺您最好安慰安慰她。”
現在還沒有起來?少央與瑟司擔心地對望了一眼。
“你去!”少央揚揚下巴,“這種事本來就該桃花精來處理。”
“你去才對!”瑟司迅速反對,“千代漠司是把她託付給你,又不是我!”
“總有一天我會掐死你。”威脅不管用,少央沒辦法,只好自己整整衣衫,磨磨蹭蹭地上樓。
老天,他姬少央又不是婦女收容所的,這種事,他一個大男人能怎麼處理!少央忍不住低咒,抬頭看看眼前精緻的原木門,敲了敲。
“菊香嗎?”清亮柔和的女聲迅即響起,“進來吧!”
咦?怎麼跟想像中三貞九烈、尋死覓活的樣子不一樣?
“怎麼了?”女孩的聲音越發嬌柔,“都說了沒關係的,你快來,我剛好要請你幫個忙。”
呃——現在的女孩子,可能比較能想得開吧!少央撓撓頭:也好,她要是不當回事,他也比較好向她哥哥交待。
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入目一片晶亮的陽光,靠窗的位置一名身形纖瘦的少女背門而坐,垂着頭在忙着什麼。
“菊香,快來幫幫我!”女孩清亮的嗓音急切地說,“拉鏈卡住了。”
少央只得過去,女孩單薄的衣衫半敞着,露出一大片玉白色的雪膚,晶瑩剔透。他深吸口氣,踮着手指替她整好衣衫,把拉鏈拉上。
“謝謝你,菊香!”少女笑意盈盈地回頭。
“啊!”兩人同聲驚呼。
然而內容卻顯然不同。
“你、你是誰?”戀瞳瞪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是你?”少央難以置信地瞪着她,難道她就是千代戀瞳?
“誰讓你進來的?”一想起自己方才衣衫不整的樣子,戀瞳忍不住紅了臉,想要站起來,卻忘了腿上的刀傷,嘴裏發出一聲尖叫,身子直朝後倒。
“當心!”本來還在發獃的少央急忙搶上前扶住她,透過輕薄的衣料,女孩柔若無骨的身體帶着溫熱的氣息穿透了他的掌心,閃電般迅速衝擊着他的心房,“啊!”少央觸電似的丟開手,戀瞳失了重心,硬生生地摔在地板上。
“好、好痛。”戀瞳揉着摔痛了的額角,不是吧!竟然有人把她扔到地上?
姬少央卻不理會,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瞪着自己的雙手,剛才這兩隻手是怎麼了?那種酥酥的、麻麻的感覺是什麼?他不是生病了吧!
戀瞳氣忿忿地爬起來,可惜腿太痛,又站不起來,只得氣呼呼地瞪着那個一直在發獃的男人,“喂,你到底是誰?”
她不認識他?哦,是了,她跟他在一起只有一天多一點,這段時間內她多半處於昏迷或是半昏迷狀態。
“你到底要不要扶我起來?”戀瞳已經忍無可忍,咬牙道,“要不是腿受了傷,又被個笨蛋把傷口弄得亂七八糟到感染,我也不用求你,要發獃拜託你出去!”
很顯然,她口中的某個笨蛋就是他姬少央了!
少央咽了口氣,算了!誰叫他把她踢到地板上躺——呃——這丫頭很明顯還不知道這件事,那還是不要告訴她好了,想着,他朝她伸出一隻手,“來,我扶你!”
戀瞳微微一笑,“這還差不多!”
又是這種感覺,觸電似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你怎麼了?”戀瞳扶着他的胳膊,單腳跳到軟椅上坐下,“怎麼在發抖?冷的話,叫菊香給你找件衣服穿。”
少央臉上微紅。
“對了,你究竟是誰?怎麼不聲不響就進來了?”戀瞳用一柄鑲金的象牙小梳梳理着黑亮的長發,偏着頭看他。
“我是姬少央。”少央忽然發現舌頭僵硬得很,多說一個字都難。
“哦?你就是菊香常常提起的姬少爺?”原來是主人到了,難怪!
少央點點頭。
“你好,我是千代戀瞳。”戀瞳笑盈盈地偏着頭,十指靈巧地編着辮子,“漠司哥哥讓我暫時住在這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眼前黑亮的長發如輕盈的舞者,舞出一條動人的鎖鏈,少央憤怒地發現,他被她誘惑了。“你老老實實待着就不會!”說完騰地站起來,拂袖而去。
“你——你這個人——”戀瞳呆住,手上的動作一停,編了一半的辮子散開了來,“有毛病啊!”泄氣地垂下手,真是!虧她還想早點見到他,還猜想他是那種深沉高遠的貴公子——幻滅!
不過,為什麼他高大俊朗的身形,僵硬低沉的嗓音,就連身上略帶酸澀的氣息,都有幾分熟悉呢?不可能的,她來上海才兩天而已,除了昨天在深巷裏遇到的野蠻人,就沒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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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跟她談了沒有?”一看到少央板着張臭臉下樓,瑟司心裏先涼了半截。
“談談談!談你個豬頭!”少央沒好氣地低咒,回身就走。
“喂,你好歹給個話!”瑟司急得跺腳,“千代戀瞳她怎麼說?我們又怎麼跟千代漠司說?”
“愛怎麼說怎麼說!”關我什麼事!
不多時,秋光灧瀲中,寶藍色的私家車揚長而去。
“瑟司少爺。”
“別叫我,我什麼也不知道。”瑟司嘆了口氣,
“千代戀瞳昨天遇到什麼人了?她說了沒?”
“沒有。”菊香小聲說,“我也不敢問。”
這可怎麼查?瑟司皺眉。
“瑟司少爺,您看看這個。”菊香抱起一直在她腳下撒歡的板凳。
“這不是少央的——”瑟司呆了下,“怎麼跑這裏來了?”
“它就是——”菊香咽了下唾液,緊張地說,“昨天跟戀瞳小姐回來的。”
“什麼?”瑟司大驚,“千代戀瞳——她住哪間房?”
“我在這裏!”清脆的女孩嗓音從迴旋梯上響起,戀瞳身上穿着件薄開絲米毛織長裙,一手撐着扶梯,好奇地打量他,“你是——”
“叫我瑟司就好。”瑟司皺眉,果然是她!她就是昨天昏睡在自己床上的那個小美人?虧得少央還遍天遍地地找。啊!老天!少央那小子——他竟然來真的?
瑟司不敢再往下想,忽然有了一種想逃的衝動。
“瑟司?你好!”戀瞳微笑,“你也是漠司哥哥的朋友?”
“呃,是的,漠司每次來上海我們都會見面。”
戀瞳撐着扶梯,吃力地下樓,嘴裏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我腿這裏受了點傷。”
“呃——讓我幫幫你吧。”瑟司幾步走上樓梯,朝她伸出一隻手,“可以嗎?”
“當然可以。”戀瞳微笑,朝他伸出一隻手。
“你們在幹什麼?”突如其來的雷霆霹靂打斷了戀瞳的回應,幾個人回頭一看,短髮高大的男子怒氣衝天地站在客廳門口,兩眼圓睜,煞是恐怖,連頭髮都幾乎豎起來!
“少央?”瑟司揉揉額角,頭痛地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回來你這隻桃花精想幹什麼?”火爆浪子大步上前,一把推開瑟司,長臂一探,不由分說抱起不明狀況的戀瞳。
“啊!”戀瞳急忙摟緊他的頸項,從這裏被他扔下樓去,她準定沒命了!
“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幹些什麼?”少央惡聲惡氣地說著口不對心的話,想要藉此掩飾心頭悸動。這丫頭,好輕!“你到底吃飯了沒有?”
“啊?”三個人六隻眼睛睜得老大,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少央一人瞪一眼,“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拿!”
“是,我馬上拿午,哦,不,晚餐過來。”四點鐘吃的究竟是午餐還是晚餐?菊香邊朝廚房跑邊傷腦筋。
“你、你可以放我下來了。”戀瞳小聲提醒,老實說被他這樣抱着她實在怕怕的,生怕這凶神又把她扔下去。
“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麼?”少央大怒,“被那隻桃花精抱倒不怕?我告訴你,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不長眼睛的笨女人,才有那麼多為非作歹的色狼!你要跟着那隻桃花精是不是,好!我讓你去!”雙臂一振,戀瞳又被他摔了個七葷八素。
“啊。”戀瞳還沒叫出來,意外的柔軟觸感倒讓她吃了一驚,身下是——沙發?啊,這個野蠻人終於記得她是個人了。
“喂,你嘴裏亂七八糟的說什麼?”某位被罵作“桃花精”的人火冒三丈,“你給我出來!”有小姐在。瑟司可不想毀了他翩翩的風度。
“好!我正愁找不到機會呢!”少央“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西服外套扔在地板上,隨手扯鬆了領帶,大步朝外走。
“喂,你們兩個。”戀瞳難以置信地瞪着兩名高大男子大步流星往花園沖,“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爺,午、不,晚餐來了。”
“在外面。”戀瞳無力地指向窗外,兩個大男人鼻尖相對,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呃,少爺不是要吃東西嗎?”菊香莫名其妙地舉高手中的餐盤。
戀瞳搖頭,“老實說,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來看望戀瞳小姐——”菊香驚呼一聲,“完了,真的打起來了!”
“受不了!”戀瞳一手撫額,無力地垂頭——漠司哥哥究竟把她託付給什麼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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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你這隻桃花精,要獵艷換個地方,你把她弄了,我怎麼跟千代漠司交待?”姬少央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低吼,“記住,給我離她遠點!”
“你這人——”瑟司氣得一陣陣頭暈,“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問你,你昨天究竟對人家做了什麼?她才只有十幾歲,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我又不是有意的。”少央結舌,那能怪得了他嗎?半夜三更的,他又累得半死,哪裏知道他把她一腳踹下去了?
“害她被欺負,你就一點愧疚之心也沒有?”瑟司一把推開他,大聲質問。
欺負?少央腦中轟響。那女孩,就因為他的原因,後來被人欺負?
“你還不對人家好一點。”等着千代漠司提着武士刀來算賬啊?
這是真的?那——“她怎麼說?”少央忽然覺得無力,心裏鋪天蓋地都是澀澀的味道,好像吃了一筐未熟的柿子。
“人家什麼都沒說。”想到這裏,瑟司就感慨萬千,“這麼懂事的女孩子,如今到哪裏還找得到?你這小子,對她好一點!”
“喂。”
“喂你個頭!”瑟司拍拍他的肩膀,很義氣地說,“對人家好一點,山田那邊我去跟他說!”
姬少央一個人呆站在菊花叢中,這隻桃花精是怎麼回事?平常也沒那麼正氣吧,為什麼他只是不小心讓那丫頭傷口感染——而且,她的傷又不是他打的——就一定要負上這種責任?
“少爺,飯菜都要涼了,要不要熱一下?”
“飯菜?”少央瞪着菊香,“什麼飯菜?”
“您不是要我準備的。”菊香很委屈地小聲說。
“你是豬啊!”少央狂翻白眼,“我叫你拿去給那丫頭吃!”他姬少央一大早吃了十八片吐司,還吃!
菊香嚇得低下頭。
“她人呢?”
菊香指指客廳,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看他離開,她如蒙大赦般躲出去——呃,不是躲,是去買菜,對,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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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少央剛喊出前兩個字,在看到室內的情景后,剩下的話不由自主地全數咽下了。
窗帘密密地遮擋着室外的陽光,屋裏一燈如豆,燈下,嬌小的少女蜷在寬大的沙發里,手裏還握着一本書,想來是倦極而眠,流墨般的長發配着橘色的毛織長裙,越發襯得那張臉瑩潤雪白,楚楚動人。
“竟然睡著了。”少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低聲道,“你究竟是太堅強還是太愚蠢?”
睡夢中的戀瞳秀眉微蹙。
“戀瞳,這個名字真好。”少央無聲地笑,伸手撫着她柔亮的長發,“這雙眼睛——”
“啪”的一聲,她手中的書掉了下來,顯然睡得沉了。
少央拾起書,封面印着兩個清晰的字:《苔絲》。
“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我發誓,一定會!”
責任吧!他是不能放着她不管的,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他姬少央這輩子再也不能對不起任何人!再也不能!所以,她千代戀瞳絕對不能是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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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瞳近來非常困擾。
不知為什麼,那個姬少央,哦,也是眾人口中的“姬少爺”對她異常關照,有時候,讓她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男人的殷勤她不是沒見過,相反,從十四歲起她就見得多了,只是像這樣詭異的好意她還真是領教不起。
呃,是了,就是這兩個字:詭異。
好像現在——
“再吃一口。”高大的男人蹲在她面前,笨拙地舀了勺赤米粥送到她嘴邊,拚命壓低嗓子裝作溫和地說,“多吃一點,才會有體力,不然你怎麼恢復?”
戀瞳發愁地看着男子一臉的誠懇,老實說,如果她不是置身其中,看到這種情景,她真的是非常想笑,或是想——吐。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快吃!”姬少央剛吼完,又後悔,急忙用蹩腳的日語解釋,“有、有事的話,飯、吃完再想。”
“請用中文!”戀瞳急忙打斷,再聽下去,她要瘋了。
“那就快吃!”少央瞪了她一眼。
“我可不可以問一件事?”
“你說。”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絕對有原因,她甚至可以用漠司哥哥的性命來發誓。
“這個——”這女孩是怎麼回事?哪有人家生怕碰到她的傷心事,她自己反倒追着問的?
“說啦!”
“你、那個、不是——”
“啊?”戀瞳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非但日文很爛,中文更是奇爛無比。
“噦嗦那麼多做什麼?快吃!”少央決定不再進行這個話題,“你哥哥要我給你安排學校,我看你還是在家裏念書好了,我給你找老師。”
“那有什麼意思?”戀瞳張嘴,不情不願地又吃了一口,“在家裏念的話,我幹嗎千里迢迢跑到上海來?”
“你想到學校去幹嗎?”公正地說,這丫頭長得真好,天生下來就是要禍害男人的,“那麼想勾引男人的話,在日本就可以,不必跑到這裏來。”
“你——”戀瞳幾乎沒被噎死,好半天回過神來,“你怎麼說這種話?我、我——”
“喂喂,你要不要緊?”戀瞳憋得滿臉通紅,少央立刻慌了神,急忙放下碗,拚命揉着她的胸口,幫她順氣。
“放手!”戀瞳沒好氣地推開他,再揉下去,她多半會被他捏死。決定不要理他,她勉力站起來,還好,腿傷恢復得很快。
“你要去哪?”
“去勾引男人!”戀瞳做了個鬼臉。
這丫頭!“喂,你飯還沒吃完!”
“飽了!”還吃個頭?氣都氣飽了。
偌大的客廳里,只余少央一人獃獃地站在當地。
“少爺,老師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晝夜進來回報。
“什麼老師?”少央遲鈍地回應。
“就是戀瞳小姐的家庭老師。”晝夜認命地重複,他大概沒看錯,姬老大最近經常如此,獃獃的。
“算了吧!送她到明星私家學校去讀書。”
“為什麼?”晝夜不解,“不是說好了嗎?千代戀瞳目標太大,人又惹眼,萬一被道上的人盯上了,我們很難向千代家……”
“你不會當心點?”少央打斷,“她只是個小姑娘,把她一個人關在這裏,實在也太寂寞了。再說明星那裏多一半都是政商名流之後,她在那裏也容易交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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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千代戀瞳如願以償地開始了穿制服、提書包的生活。
“戀瞳小姐,你別走啊。”菊香直追下樓來。
“還有什麼?”
“這個。”菊香把一隻小小的暖手爐遞過來,“您帶着,少爺吩咐的,雖然還沒到冬天,不過也冷得很了,冷的話暖和暖和。”
“天哪!”戀瞳脫口而出,“你們少爺他未免也太雞婆了吧!”
菊香臉色驟變,“戀、戀瞳小姐。”
“怎麼?”戀瞳不解。
“誰在說誰雞婆呢?”低沉的男聲從門口傳來,戀瞳登時涼了半截,笑嘻嘻地回頭,“那個,我其實也沒說什麼。”不等他答話,轉身就跑。
“站住!”
戀瞳不由自主地停下,說實話,她是怕極了這凶神。
“你跑什麼?”少央走到她面前。
不跑等你來算賬啊?
“你的腿傷呢?”
“好得差不多了。”咦?怎麼問這個?
“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啊?戀瞳急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姬少爺您去忙,我自己去就好!”有他跟着,她哪有什麼平靜日子可以過?只怕夢想中的幸福生活會變成噩夢一場!
“你的腿傷還沒全好,我開車送你去,否則——”少央壞壞地笑笑,“你就留在家裏等老師來教好了!”
“那——好吧!”戀瞳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兩害相權取其輕,就這麼回事吧。
“走吧!”少央笑笑,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戀瞳頓時心跳漏了一拍,這種溫暖的感覺,帶着某種寬厚的,安全的情緒,柔柔地湧上心頭。誠實地說,她喜歡他這樣牽着她,哪怕對方是姬少央——那個野蠻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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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聽老師的話,不要多管閑事,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
“尤其是男人!”戀瞳嘆了口氣,“姬少爺,你已經說十遍了。現在,我可以下車了嗎?”
“可以了。”少央無奈地笑笑,探手替她推開車門,“我不陪你進去了,一切自己當心。”
點頭!點頭!
“還有,記得回來吃晚飯,嗯?”
“記得記得,一定記得!”
“好了,去吧!”
謝天謝地!戀瞳歡喜地跳下車,用力揮揮手,“我先走了!”轉身便跑。
“別跑!你的腿傷——”話還沒說完,女孩嬌俏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清一色的制服之海中。
“少爺!”後車門被人拉開,有人鑽進來。
“怎麼樣?”
“不太好,有黑熊的人。”九命低聲回應。
“他還敢來?”少央冷哼了聲,想想,又道,“不太對勁!他不是已經投靠山田了嗎?怎麼還干這個?”
“這個——”
“這麼說,山田是默許的?”少央扳弄着指關節,發出喀喀的響聲,冷冷道,“山田是越來越不上路了,綁票收錢這種下三流的事他也不管?”
“我怕他們的目標是——”九命朝校門使了個眼色,“戀瞳小姐。”
“不,不會!”少央臉色一沉,想了想,又慢慢地說,“戀瞳要進明星讀書的事他們不會知道,我猜他們是想在這裏綁個大肉票賺一筆,你盯着點,千萬當心,別讓他們發現戀瞳也在這裏,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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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千代戀瞳?”男生滿臉驚喜,“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啊?”戀瞳疑惑地看着眼前略帶羞澀的男生,“我們曾經見過?”
“那一天,雪糕,還有,你梳着兩條長辮子?”男生激動得幾乎口齒不清,“你忘了?我跟你說話,你忽然跑掉了!”
“哦——”戀艟拉長了嗓音,點頭道,“你就是那天來搭訕的人,我想起來了!”日文說得還不錯。
“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害他回去做了好幾天的相思夢,還以為此生無緣再見呢。
“我也想不到。”戀瞳懷裏抱着暖爐,隨口回答。
“那個——現在還沒有很冷吧。”
“我喜歡!不行嗎?”戀瞳挑釁地偏着頭。真是!她本來也是不想用啦,但是一想起姬少央那張臭臉,不用好像對不起他似的。
“……好不好?”
“啊?”戀瞳這才發現自己失了神,尷尬地笑笑,“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已經準備好慶祝的,沒想到能遇到你,雖然第一次見面就邀請有點冒昧,但是,我還是想請你參加,可以嗎?”
“那個——”說實話她很不想去,不過——“我考慮一下?”
反正她想交朋友嘛,慶生會的話,應該是個蠻不錯的機會!
姬少央那個野蠻人會不會發火?
當然會!戀瞳打了個寒戰。
“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嗎?還是家裏有門禁?”男生關切地問。
門禁?她於代戀瞳哪裏會遇到這種事?
“沒有!哪有那種事!”戀瞳太聲反對。
姬少央,你要生氣就氣個夠!氣瘋最好,反正我今天是去定了!心裏念着,眼前卻忽然浮現出下車前他關切的眼神,難免幾分愧疚。
“……戀瞳?”
“啊!什麼?”
“你一直在走神呢!有什麼心事嗎?”
心事?才不是!戀瞳臉上發燒,急忙轉了話題:
“你、你的名字我還不知道。”
“這個——”男生一陣失落,名字他說了好幾遍了吧!大小姐完全沒有聽?
“怎麼?”
“啊,沒什麼。”男生勉強笑笑,“我姓柴,柴陽俊。”
戀瞳好心地恭維:“不錯的名字。”
“謝謝!我——”
上課鈴驀然響起,戀瞳長長地吁了口氣,還好還好。再談下去她可就糗大了!為什麼總是不能集中精神?
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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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煮什麼?“好香!”瑟司一踏進菊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不住用力吸幾口。
姬少央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里,手上擺弄着一串九連環,見他進來,譏諷地說:“真是狗鼻子,聞香就撲!”
“幾天不見,你的嘴巴還是一樣毒!”瑟司不以為意,揚聲道,“菊香,還有多久可以吃飯?”
“請稍等。”菊香繫着格子圍裙,擦着手出來,“等戀瞳小姐放學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沒煮你的份,少做夢了!”少央撇撇嘴。
“咦?”瑟司忽然圍着少央轉了兩圈,看古董似的仔細打量。
少央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喂,要發神經的話,出去!”
“姬大少爺怎麼會在菊苑吃晚飯?”瑟司嘴裏嘖嘖有聲,“怪!怪!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是多久以前?自從勇哥——”
少央臉色驀地一沉。
瑟司意識到自己踩到地雷,急忙閉嘴,“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該死!他怎麼會提起那個名字?勇哥——那是姬少央心中的禁忌呵!
“瑟司少爺怎麼走了?”菊香端着熱騰騰的草菇清燉雞出來,“少爺,不早了,戀瞳小姐還沒有倒來,要不要先開飯?”
少央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七點!
他騰地站起來,甩手走進側廳。
菊香嚇得一縮:姬大少爺又生氣了!
電話鈴突兀地響起,菊香等了一會兒,側廳毫無動靜,只好自己接起來,聽了半天,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少、少爺!”收了線,菊香有點結巴地喊。
側廳門應聲而開,還沒見人,先聽見聲音,沉悶的:“是九命嗎?”
“是、是的!”菊香怯怯地看着少央不太好看的臉色,“九命說,他暗中保護戀瞳小姐,小姐跟着一個男生一起回家,走到白沙路的時候,他被甩掉了。”
“廢物!”少央低咒一聲,“那個死丫頭,要是被我抓回來,一定把她拗成兩半!九命呢?現在在哪裏?”
“他說他會找到戀瞳小姐。”找不到恐怕是不敢回來的。
少央一把抓起電話,煩躁地撥了幾個號。
“那個——戀瞳小姐已經關機了。”
“啪”的一聲巨響,聽筒被他摔到地上,碎成片片,估計再也用不成了。
少央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想想,又放下。
“少爺,你這是要去找戀瞳小姐嗎?”菊香忍不住問。
“鬼才要去找那個死丫頭!”少央大怒,一腳踹開擋路的檀木椅,發出轟然巨響,響聲稍息,人已經衝到園裏,遠遠地,可以看到他氣沖沖地在菊花叢中的露台上坐下。
完了,不是氣瘋了吧!菊香怕怕地想,決定從後門離開,炮灰的下場很慘的。
臨走前忽然想起今天竟然是十一月九日,不禁感嘆自己躲得正是時候。這幾天戀瞳小姐住這裏,害她連這種必須躲出去的日子都忘了,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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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央發現自己出奇地消沉,也許,是因為發作的日子快到了吧。
他應該打電話給九命:那丫頭不回來也好,索性讓她在外面待幾天。否則讓她看到他發作時候的樣子,不被嚇瘋才怪。
秋夜寒意沁人,少央微微瑟縮,奇怪自己竟然也會覺得冷。身不冷,心冷。少央想着,忽然笑起來,笑得和這夜一般冰冷。
勇哥。他現在在哪裏?
勇哥他現在還會覺得冷嗎?一定不會,那個世界,應是不會冷的。他不會還在想着那女子吧,但願不會,若還惦記着她,那個叫“媚”的女子,只怕永遠也感覺不到溫暖,所以,忘了她吧,忘了塵世的愛戀。
若是沒有愛或怨,就不會冷了。
少央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心裏平靜了些,他本來是很餓的,也很想睡,但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回去,甚至也不想進屋,似乎在等些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等。
世界異常寧靜,天地間似乎只剩他一人。
是的,勇哥死後,他何曾有過相伴的人?
“你在這裏做什麼?”清亮的女聲打破了孤獨的寂靜。
少央茫然地抬頭。
“大半夜你不睡覺,在這裏發什麼呆?”戀瞳認命地嘆氣。虧她怕被人發現,還特地從圍牆上跳進來,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姬大少爺坐在這裏。
“你還回來做什麼?”少央冷笑,“勾引男人不是很愉快嗎?”他本不想這樣說的,不知為什麼總是忍不住。
“你到底哪根筋不對?”戀瞳早就習慣了他的惡聲惡氣,本來準備好被他劈頭蓋臉罵一通的,這種冷嘲熱諷還真是詭異。
少央不去理她,逕自抬頭看着清亮的星空。
“有毛病!本小姐不奉陪了!”也好,倒讓她樂得自在。戀瞳把書包帶子一松,輕盈地跑進屋裏,撲面而來的暖意讓她舒服地嘆了口氣。
橘色柔和的燈光映照,鋪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擺着豐盛的晚餐,正中是她最愛吃的草菇清燉雞,戀瞳臉色微變:一桌子菜動也沒動,雞湯上甚至結了一層薄薄的油膜。
下車前他羅嗦的囑咐驀地在耳邊迴響:“記得回來吃晚飯!”
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回來?
透過玻璃拉門,可以看到菊花叢中凝固如磐石的背影,不知為什麼,這位脾氣暴躁又高高在上的姬大少爺此刻竟會顯得如此寂寞?
戀瞳呆了半天,雙腳忽然不聽使喚地自行移動。
“外面冷得很,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她怎麼也開始雞婆?戀瞳懊惱地想。
“……”
“那——好吧!”既然不能自己去睡覺,戀瞳只得在他身邊坐下,雙手抱膝,嘆了口氣,“星空不錯,是嗎?我陪你!”
少央詫異地轉頭看她,月光下,戀瞳皎潔如玉的臉頰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我不是有意的。”戀瞳小聲解釋,“今天有個同學過生日,請我去慶生。我本來是不想去的,後來發現有人跟蹤我,為了甩掉那個人,只好就去了。本來是想打電話跟你說一聲的,不過,我想你可能不會注意到我回不回來。”
“我一直在等你。”少央低嘆,自欺欺人這種事,他再也不要做了!若不是這丫頭,他今天怎會如此消沉?多久沒有想起勇哥了?他原來是在害怕呵,怕她像勇哥一樣,一去不回!
“我、我知道,對不起。”
“下次不要再這樣。”少央伸手攬過她的頭,解開束髮的帶子,黑亮如墨玉的長發披瀉下來,少央微微一笑,“這樣好看多了!”
“呃。”這人怎麼了?戀瞳心裏直打鼓,這情形太曖昧了吧!
“戀瞳,你出去住幾天吧!”他不想嚇到她。
“為什麼?”戀瞳不解。
“……”
“你堅持嗎?”又是秘密?不說算了!戀瞳聳肩,“如果你一定要我走,我走就是了。”說著她想要站起來。
“不,別動。”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強烈地鼓舞着他,他扣住她的手,誠實地說,“不,我其實不想。”
“真的?”戀瞳笑開了臉,“放心,我會陪着你
的。”
少央眼中閃過一種說不出的感動,怔怔地凝視她良久,忽然朝她俯下身。
“你還沒吃飯吧,我們、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戀瞳嚇得亂叫。
少央完全不理會,高大的身子直壓下來。
“啊!”戀瞳尖叫,跳起來想逃,但是卻遲了一步。
“姬、姬少央!你在幹什麼?”這麼一個大男人,趴在她腿上,太不像話了吧!“你很重哎,快起來了啦!”
她腿上的男人仍然動也不動,心安理得地趴着。
“我很冷哎,我們進去好不好?”戀瞳認命地嘆氣,“回去我貢獻我的腿給你當枕頭,好不好?”
寂無聲息。
戀瞳拚命推他起來,好重!
姬少央呼吸沉重,雙目緊閉,身體如山般壓迫着她,無論她怎麼喊,完全沒有意識。
戀瞳心叫不好,伸手摸摸他的額,好熱——老天!他竟然是發燒脫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