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晚,許雲傑來到傅緯位於頂樓豪宅中,逕自橫躺在大沙發上,久久不發一語。
“老兄。你大老遠跑來打擾我的睡眠,該不會只是因為懷念我的天花板吧?”傅緯身上套着睡袍,拚命打呵欠。
“你床上沒藏人?”許雲傑沒有瞧他,仍望着天花板。
“我為了你們紅玉集團賣命,天天累得像條狗似的,怎麼藏人?不如你放我半年假,我天天藏不同的燕瘦環肥給你看。”
“嘴巴這麼溜,我看你不怎麼累嘛。”他終於坐起身。
“男人只剩一張嘴很可憐的耶!尤其我才三十一。”邊說著,傅緯轉身走進廚房。
“永臣是不是忍不住了?”許雲傑嚴肅的問。
“他吃了唯真丫頭了嗎?他也忍得夠久了。”傅緯故作驚訝的笑道。潘唯真那個小看護很有他的緣,希望永臣和她百年好合羅!
“你一定很喜歡、老奸巨猾,這個形容詞。”許雲傑翻了個白眼。
“這跟永臣忍不忍得住有什麼關係?”傅緯拿了兩罐啤酒過來,拋了一罐給他。
“或者你希望別人說你睜眼說瞎話?”他單手接住,打開喝了一口。
“唉,你有點幽默感行不行呀?”
“所以永臣決定有所行動了?”許雲傑望着手中的啤酒,心中很掙扎。
“要不要行動就看對方羅。”
“他能停早停了,看來攤牌勢在必行。”他緊鎖着眉頭。
“別人都不懂,還以為你一點都不關心自家弟弟,但你是最疼他的人了。”傅緯難得嚴肅的嘆息。
“若我在當時多分點心思給他,就不會讓他這麼依賴姑姑,搞得現在處處受人牽制。”許雲傑恨恨的道。
“別又來了,你我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我想雲赫也很明白。”傅緯瞪着他。
當年他們兄弟遭逢母喪,雲傑雖是大哥,但也只是個剛上國中的孩子,根本自顧不暇,而雲赫更小,他需要的是母愛,當年許家姑姑也確實相當疼愛他,可是眾人都沒想到後來會冒出個林彪來,讓她完全像變了個人,這隻能說是世事難料。
許雲傑仍無法釋懷。姑姑和林彪明知雲赫有多討厭滿身的桃花,卻一再逼他動用那個能力,自己身為他的大哥,卻幫不了他,讓他深感愧疚。
“林彪的事遲早要攤牌的,到時我們多注意雲赫的反應就是了。陣痛是難免的,但問題能解決,對他而言絕對是好事。”傅緯很希望早日將他拉出那個泥沼。
“我常覺得姑姑對他的重要性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我很難估算這件事對他的影響會有多麼大。”
“你忘了嗎?現在出現一位強有力的幫手了。”傅緯正是因為紀存羽的出現,才動了解決此事的念頭。
雲赫有時心思細得教人受不了,沒說話並不代表他沒有察覺,幸好紀姑娘出現了,他把全部的賭碼押在她身上,當然要為他們倆“催化”一番羅,他傅緯可是輸不起的人哪!
“說到這個,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許雲傑盯着他問道。雖然察覺得出紀存羽對雲赫似乎挺重要的,但足以和姑姑抗衡嗎?傅小子怎麼這麼看重她?
“你不覺得該有個弟媳婦了?”傅緯斂起明眸,又開始裝無辜。
“我記得她挺討厭雲赫的。”許雲傑對她的印象仍停留在學生時代。聽保鏢們說,這小妞老是躲着雲赫,能多遠就閃多遠。
“物極必反嘛!”
“她真的適合雲赫?”
“相信我,再沒人比她更適合了。”傅緯將那罐啤酒喝光,癱在沙發上。
“是嗎?若他喜歡,我當然沒意見,也希望她真的能在關鍵時刻成為他的支柱。”許雲傑起身欲離去,走到門口時忽然問道:“攤牌時,雲赫該不該在場?”
“你說呢?”
“那麼從現在起就別讓他參與任何相關的專。”說完,許雲傑關上門離開。
“怎麼這樣?來鬧完拍拍屁股就走,人家現在睡不着了耶!'.傅緯趴在沙發上哀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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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存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不是因為認床。而是當她閉上眼,腦海里就會浮現下午時許雲赫落寞的神情,那雙孤獨的眸子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雖然他透露了不少私密的事,但她相信還有更多她不明了的事糾纏着他。
身為總裁卻受制於人,他身上到底背負着怎麼樣的重擔呢?
她又在床上躺了半個鐘頭,終於放棄了,離開被窩穿上外套,打開落地窗在長長的陽台上閑晃。
因為這層樓只住了他們兩個,她並不擔心會嚇着別人,走了一會兒發現遠遠可以瞧見中庭的櫻花,她決定在這裏賞夜景,便靠在欄仟上準備度過漫漫長夜。
“睡不着?”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後揚起。
“啊!”她驚呼一聲,倏地回頭,許久才對上他的黑眼珠。“喂!你故意嚇人啊?”
“我比你早到耶!”許雲赫咧嘴笑得頑皮。
“怎麼,你也睡不着嗎?”她終於明白何以剛剛沒瞧見他了,這位仁兄包着黑色的被子,完全隱身在黑暗中嘛!
“過來坐。”他掀開被子邀請她。
她噘着嘴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他立刻將她包進溫暖的被子裏。
“你是大老闆耶,怎麼沒在這兒擺幾張舒服的躺椅,方便你睡不着時用呢?”她揶揄着。
“我很少睡不着。”他微紅了臉,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她住在隔壁,他滿腦子都是她,幾乎壓不住衝動想奔過去擁她入懷,只好跑遠一點吹冷風了。
“真好命!”
“你常失眠?”
“也不是,但聽你這麼說,忍不住就會這麼覺得。”她伸伸舌頭。
“你真的覺得我很好命嗎?”他碰碰她的肩。
“那當……”紀存羽突然想起令她睡不着的原因,立即住了口。他好命嗎?她可不敢胡說。
“嗯?”將她抱到胸前換個舒服的姿勢,許雲赫柔聲笑問。
“我不知道啦。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問題要面對,就算你再有權、有錢,好不好命是很難論斷的。你自己覺得呢?你好命嗎?”她輕聲回道,可是所有注意力都在兩人過於親密的姿勢上。這樣不太好吧?但是窩在他的懷裏好溫暖,好舒服,害她都不想動了。
“平時不太好,但再次遇到你后,我覺得我好像轉運了。”對她難得的柔順感到滿意,他怡然的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說得跟真的一樣。”紀存羽嬌睇他一眼。
“因為是真的呀!”他笑着說。
“公司的事別帶回來吧。”以為他睡不着是因為想着林總經哩的事,她不禁勸道。
許雲赫偏頭瞧了她一眼,見她臉上寫滿掛心,於是笑得更溫柔了。
“我是說真的呀,那些事回公司再煩,你就不會睡不着了。”
“呵呵……你真的好可愛,我不是因為那些事睡不着的。”他開懷的將她摟在懷裏,揉亂了她的秀髮。
紀存羽連忙制止他的胡鬧。“你還有更煩心的事?”
“小妞,我的命不太好,卻也沒那麼慘好不好?”他捏了她的俏鼻一把。
“那你怎麼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嚇人呢?”
“我是因為太開心、太興奮,才睡不着的。”
“咦?”
“一想到你就躺在我的隔壁,我就興奮得睡不着。”
“少來了,哪有人這樣就睡不着的?”
“咦。你不是因為這樣才睡不着嗎?”他故作驚訝的瞅着她。
“我……”她正要否認,卻忽然住口,悄悄往樓下探看。
許雲赫也傾身聆聽。
樓下有人走過來了,是誰呢?
“昭儀,都是你不好。”
“怎麼這麼說?”
“你選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才會讓那個特助捷足先登。”
“你小聲點行不行?萬一被人聽見就糟了。”
“放心吧,他和那個女人睡在另一邊,雲傑那小子也不在,更別提住另一棟樓的傭人了,我們說得再大聲都沒人會聽見的。”林彪自信的笑着。
“奇怪,我選的人個個都比那個紀小姐漂亮,身材更是一流,為什麼雲赫就是看不上眼呢?”許昭儀百思不解。
“氣質你懂不懂?雲赫顯然是喜歡她這種有氣質、有教養的女人,而且人家也夠漂亮,是我,也會選她這種有內涵的氣質美女的。”
許雲赫聽了拚命對紀存羽點頭,她則推了他一把,要他別鬧了。
“彪哥,你可別給我花心,對不起我喔。”許昭儀心裏立刻充滿危機意識,叮嚀道。
“你說到哪去了?重點是她是傅緯的人馬,今後我要雲赫當靠山,只怕更難了。”林彪故意嘆口氣。
“放心吧,雲赫把我看得比親生母親還重要,只要我一句話,別說什麼紀小姐了,娶進門的媳婦都別想左右他。”
“當然,那個紀小姐最好別和我作對,不然我一定要雲赫換掉她!”許昭儀急着在年輕的丈夫面前展現她的重要性。
“人家愛得卿卿我我的,憑什麼讓你說換就換?我可不認為他會這麼聽你的話,你別被他踢走就算不錯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於他會不會聽我的,若沒有好理由當然不行了,假如我向他哭訴那女人忤逆我呢?”許昭儀冷笑看着他。
“嘿嘿……真不愧是我的好老婆,昭儀,你愈來愈會用心機了。”林彪攬住她,滿意地笑道。
“他是我拉拔大的,有多少心思能逃過我的法眼呢?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所以連傅緯正在追查的那些虧空的公款都能搞定?”
“那點算什麼?雲赫不會跟你計較的,你可是他的姑丈耶,他的就是你的呀!”
“這才像話,昭儀,你可要好好跟他說呀。”
“那當然,只要你一心一意待我,我什麼都給你。”
“都老夫老妻了,還分什麼你啊我的,我們當然是共享一切啦!”
兩人開心的離去,樓上的人卻似定在寒風中,說不出話來。
紀存羽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不堪的對話。
他姑姑對他的重要性,她多少知道一些,但這位他所敬愛的長輩究竟把他當什麼了?她擔憂的轉頭望向他。
許雲赫凝望着夜空,眼眸空洞,神情寂寥。
被他凄然的模樣揪疼了心口,她驀地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黑色被子悄悄滑落。
他閉上了眼。原來姑姑一直都知道!
心中僅存的那一丁點期待,期待姑姑是被林彪蒙在鼓裏的希冀落空了。為什麼?為什麼人可以有這麼可怕的轉變?他還能相信什麼?
然後,他感受到紀存羽的體溫正一點一滴的傳進他如寒冰般的心房。
幸好有她!他還有她吧!
許雲赫緊緊回抱住她。
紀存羽鼻頭好酸,心口好痛,若可以,她真想替他分擔一些苦痛,但她什麼也不是,又能為他做些什麼呢?她只能緊緊的抱着他。
她的心意他收到了!
懷中的溫熱讓他不再想着姑姑無情的背叛帶來的苦澀,他抬頭望進她微紅的眸子裏,心口漸漸回暖,有如春日的花海般舒坦。
不再多想,他俯身貼上她的紅唇,柔軟微熱的觸感徹底洗去殘存在心上的惱恨,唇齒相依漸漸轉移了兩人的悲戚,痛苦消失了,感傷散去,只剩蠢蠢欲動的情愫悄然爬上心田。
這時,一陣寒風吹過,凍醒了沉醉情潮的兩人。他們張眸對望,許久仍未完全回過神。
一會兒后,他們才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許雲赫漾開笑容,紀存羽卻赧紅了嬌顏。
天哪,她居然在相隔五年後又和他擁吻?
誰好心給她一個地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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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很晚了,我該……嗯……”紀存羽的目光四處游移,就是沒勇氣看他。
許雲赫揚着嘴角,撿起落掉的被子,又把兩人包起來。
“不用了,我要……要回……”她羞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再陪我坐一會兒吧。”
“坐……喔……好啊。也對,星星愈來愈亮了,多看一會兒也好。”她想故作不在乎,但舌頭就是不受控制,不停地打結。
“星星很亮?有嗎?”他不解的抬頭張望。現在雲層挺厚的,瞧不到什麼星星。
“啊?嗯……那裏呀。”總算讓她找到一顆星,她匆匆抬手指去。
“那是哪棟大樓的燈吧?”
“是這樣嗎?嘿嘿……那吹吹風也不錯。”她不想讓他認為她被這個吻弄得手足無措,偏偏愈想裝作不在乎,她就愈慌亂。
“會冷嗎?”許雲赫的聲音裏帶着止不住的笑意。
紀存羽沒好氣的猛扮鬼臉。
沒看到她從頭紅到腳,搞不好臉上還掛着汗珠嗎?這渾球分明故意的……咦,他不再難過了?
她悄悄的偏頭想瞧個明白,卻對上他帶着柔笑的眸子,不禁呆住了。
“怎麼了?”他拍拍她的粉頰。這麼燙,看來她挺在意那個吻的嘛。
“你在電我嗎?”
許雲赫揚了揚眉,抵着她的額頭悄聲問:“你有被電到嗎?”
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天,方才她問了什麼?
“臉這麼紅,應該有被電到吧!”他好笑的親了親她的鼻尖。
“唔……我一定是吹冷風發燒了,才會神智不清胡說八道,你就當作沒聽見,我要去睡了。”紀存羽匆匆想離開他的胸膛,然而腳下一個踉蹌,又跌回他懷中。
“看來你是真的受寒了,我送你回房。”他輕鬆地將她抱起來,大步往回走。
“不、不用了。”
“怎麼不用?送你回去后幫你量體溫,若真的發燒了,一定要看醫生,幸好紅玉醫院的院長就住隔壁,我去請他來為你看病。”被她羞赧慌亂的模樣逗得很樂,他壞心的繼續逗她。
“沒……我沒發燒啦!”她急得哇哇叫。天!因為一個吻,居然要醫院的院長出診?她會被人恥笑至死的!
許雲赫踏進她的房間,先將她送上床,才回身關上落地窗。
“沒發燒?”他回到床邊坐下,又摸摸她的額頭,之後故作驚訝的望着她。“太神奇了,居然不燙了耶。”
“就說沒發燒嘛!你可以回去了。”
‘我懂了,因為剛剛那……”他一臉恍然大悟,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截斷。
“因為你的被子太熱了,我才會悶出汗來。”她急着把話題扯開。
“也對,我們兩人包在被子裏擁……”他的話再次被打斷。
“就算這種天氣,包着被子看星星也太熱了。”她趕緊道,實在太佩服自己的機智了。
“十二度耶,怎麼可能熱?你是被吻昏頭了嗎?”他蹙眉古怪的看着她。
“嗚……你回去睡覺啦!”她乾脆趴在枕頭上,沒臉和他相望了。
“我還不困啊,再說你不覺得那個……”
“不覺得!那只是一個吻而已,吻過就忘了,你別再想了,回去睡覺吧!”
“我是說,你不覺得下次想看星星應該泡壺熱茶……”
許雲赫說著正經的話,臉上卻堆滿淘氣的笑,紀存羽氣惱的跳起身掐住他的脖子制止他繼續取笑她。
“哈哈……”拉下她的小手,他抱着她一塊倒向棉被。“紀,我很高興聽見那些話時有你陪着。”
“嗯。”她也很高興能陪着他,雖然她什麼也沒做。
“我很高興吻完之後,你沒賞我一個黑輪。”他疊在她身上柔聲笑着。
“許雲赫,你再提?現在補送也不遲!”她掄起粉拳。
“就算你不想承認也無所謂,但我要告訴你我的感覺。”他俯身撐在她的身畔凝望着她。
紀存羽被他專註的瞳眸定住了所有思緒。
“我喜歡吻你的感覺。晚安!”他輕啄了她的鼻尖一下才起身回房。
也許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上她了吧,所以剛剛的吻很快的就和五年前那一吻重疊,當時的記憶猶然深印心田,從沒忘記過。
她對他而言果然是特別的,而他,絕不會再放手。
紀存羽呆躺在棉被上,直到打了個噴嚏才清醒過來,匆匆鑽進被窩裏。
她腦海里浮現出“喜歡”兩個字。
喜歡他嗎?才不呢!可是紅暈再度攻陷她的臉,還往頸項蔓延。
她整個人縮在被窩裏。唔……她可不可以騙騙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