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孩子,總是讓他想起,父母剛過世那時候的自己。
他問婭婭,為什麼一定要抱?
婭婭說——怕,楊叔也不見了。
爹地明明說,只去七天,她的小手手還沒扳完就到了。可是她扳了好久、好多次了,爹地還是沒有回來。
她知道什麼是死掉,死掉就不會再回來,扳多少次小手手都一樣,她很怕,別人也會這樣,尤其是楊叔叔。
聽完后,他輕輕抱住她,承諾。「我會陪婭婭長大。」
他懂那種心情。那時的他,又何嘗不是成天纏着最愛的那個人,跟前跟後的,就怕連爺爺也失去。
他現在,是婭婭感情的寄託,投射她對父愛的渴望,他懂。
婭婭在他這裏寄養了一年。
直到她吃完四歲蛋糕,他物色了間幼稚園,送她去讀。
龔雲顰看着那間貴族幼稚園的簡介,咋舌。「連收費都很『貴族』。」
楊仲齊白她一眼。「錢我出。」
他挑選孩子的學習環境很謹慎,從教學模式到就讀環境、學伴、師資、設施安全,甚至最重要的保全控管問題,各方面都得考量,比較半年才選上這間,並不是盲從於物貴即佳的迷思。
之後抽空帶婭婭去試讀,確定她也喜歡,才定案下來。
「幹麼要你出?女兒我的,我自己養。」
婭婭開始上幼稚園以後,才讓龔雲顰接回去同住。
一年下來,婭婭情緒已經平穩許多,夜裏也不太會驚醒或哭泣了,他想,龔雲顰應該應付得來。
不過,下了課以後,姬姬還是會常往他這裏跑,等到夜裏,龔雲顰忙完才來接女兒回去。
如此又過了一年,姬姬五歲了。
近來,聽到一些傳聞,加上八卦雜誌的捕風捉影,知道她和某位營建業董座走
很近,這位大老闆還很大手筆,年終尾牙提供給員工的獎項,直接向她下訂單,讓她業績是直接八位數進帳。
這段時日,她歷練得更有女強人味道,精明幹練,處事圓滑,不得罪人、卻也不容誰欺凌瞧輕,他現在,連出手幫忙都不太需要了。
她有一套她自己的處事風格,不需倚賴任何人,也能過得很好。
而且,生意愈做愈好,今年預計要再開一家店面了。
既是如此,他就算放手,也能無愧於心了吧?
那位營建董座的事,他旁敲側擊問過她,她也沒否認,還笑弄他:「幹麼?你身邊有人要買房子?我可以幫你喬到不錯的價錢喔!沒想到你也有需要用到我人脈的一天。」
他剛好想到,跟了他多年的機要秘書正在準備結婚的事,購置新房也是其一,便順勢替人牽線,也真的讓她喬到出乎意料的友情價,看來,她跟這位董座的交情確實不太一般。
想想也是,顧政勳都離世兩年了,她想開始經營一段新戀情,也不是太奇怪的
事。他與她的三年之約,因為她人生突來的劇變,也延遲兩年了。
如今,她一切都穩定下來,他,是否也該放手,真正走出她的生命中?
一旦她開始新的人生,他也會讓自己徹底斷念,讓彼此回歸到兩條不交集的平行線……
【第15場——為愛,築巢】
早說過,這世界很小,轉個身就會碰上。
近兩年,他很少應酬,真有不得不為之的飯局,也會儘早回家陪小孩,被親友笑弄……明明是單身,怎麼搞得像有家累一樣?
婭婭儼然成了他甜蜜的小包袱。
中場,他尋了個藉口出包廂,在走道盡頭打電話回家。
「小甜馨,我今天會晚點回去——不行!你最晚十點半一定要上床睡覺,不用等我……這個可以,我房門沒有鎖,自己找你的小被被進去睡。功課做好沒?好乖。明天我再檢查,晚安。」
掛了電話,一轉身,差點與轉角走來的人撞個正着。
「對不——仲齊?」對方仰首,見是他,微訝道:「你怎麼在這裏?」
「有應酬。你呢?」伸臂扶住龔雲顰,嗅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氣。
「一樣。那婭婭誰顧?」明天周休,女兒下課前就打電話來報備,說要去找她楊叔叔。
「有管家在。幼秦今晚也回家住。」不怕沒人顧小孩。他倒是比較擔心眼前這個——「酒少喝一點。」
「我也知道。」就推不掉啊。應酬嘛,哪能繁花綠叢過、片葉不沾身?這他應該很清楚。
他淡淡點個頭,沒多說什麼,轉身回他的包廂去了。
約莫十一點,飯局結束,他在大廳門口,等泊車人員將車開來,見另一頭,龔雲顰的飯局似乎也差不多了,與會人員二散去,而她也正在忙着話別。
他眯眼,認出那某科技新貴,股票前些日子上市上櫃,是最近的媒體寵兒,報導報很大,被譽為前景看好的青年才俊。
對話斷斷續續傳來,對方明顯對她有意思,邀她單獨續攤。
其間,有意無意的肢體碰觸,不至於冒犯,頗有示好意味,探測她的意願、以及有無發展可能性。
她婉轉地推卻了,但沒把場面做死。至於這是不想讓對方太快追到手,還是猶在觀望中?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的追求者很多,每個都叫得出名號,以她的身價,姿態高些確實不為過。
與對方應酬完,她踩着微醺的步伐,轉身朝他這兒走來。
楊仲齊原是以為,她要請飯店人員代叫計程車,她一靠近,卻是一頭往他懷裏栽過來。
他連忙伸手穩住她,再迅速推出一臂之外。
「大庭廣眾的,你當心被狗仔拍到。」到時,他們都解釋不完。無孔不入的記者們若是再深入一點,把他們過去那段也挖出來,那就更精彩了。
他是無所謂,只怕影響到的是她的身價,保證追求者立刻少一半。
他不想再添一筆,被她埋怨,誤會他又想搞破壞,見不得她好。
反正,跟他那段過去,早被她視為人生污點了。
她仰首,半眯着眼,衝著他淺笑。兩頰彤雲艷艷,流露幾分媚態,頗有勾人意味。
「送我回去。」
女人的醉態,若運用得當,會很迷人。而她似乎便是箇中好手。
「剛剛人家要送你回去,幹麼不接受?」他沒好氣地,推開她一再靠上來,軟若無骨的嬌軀。
「你聽到了?」她輕笑,湊近他耳畔。「吃醋?」
「又如何?」他未置可否。
「不是的話,送我回家。是的話——後面就是飯店。」
某人貼着他的身子,輕輕在他耳畔呵氣,很是挑逗。
他不覺微悶。
剛剛在別人面前,怎麼就不敢?只會吃定他,不會對她亂來是吧?
從顧政勳還在時,她就肆無忌憚在挑惹他,不時說些曖昧話、調情小動作,欺負他一再壓抑、無法妄為,很樂是吧?一整個玩他玩上癮,不知收斂。
簡直欺人太甚!
「不要以為我不敢。」現在他單身,她也單身,他可沒半點顧忌。
「是嗎?」
就衝著這個問號,楊少爺一惱,直接攬上纖腰,開房去!
他一進門,就狠狠吻得她喘不過氣。
一陣長吻過後,他抵着螓首,喘息着與她對望。
到了這個階段,應該已經教會她,男人不容挑釁。
他沒想讓她後悔,這一刻是給她最後的抽身機會,否則今晚他絕對跟她來真的。
龔雲顰掙開他,退了兩步,踢掉腳下的高跟鞋,在床畔緩慢地解衣扣,睇他,媚眼如絲。
那姿態,很性感,也很撩人。
於是他一個大步上前,迎上她的唇,將她壓進床鋪,單手接續她未完的動作,迅速讓兩人裸捏,急切地梭巡每一寸肌膚。
「你好急。」她嬌嗔。
「換作你是我,看你急不急。」不是誰,被一逗再逗、逗了又逗,忍五年都能不爆發的。
今晚,他跟她沒完沒了!
「等、等一下啦!」她輕呼。
誰理你!
由着她擺佈五年,也該輪到他作主一次。
他現在,又熱、又硬,貼着她的身體,亢奮難耐,與他親密過無數回的她,還是忍不住害羞了一下。
套一句小顧會說的話……現在是用下面的頭在思考。
「你——這些年,有過別人嗎?」她問了一句據說會讓男人在床上,三秒鐘立刻陽痿的話。
他頓了頓,陽痿是沒有,倒是哼了哼,拒絕作答地吮咬她。
依她對他的了解,這應該叫默認吧?
她心房軟了軟。即便以為,她在別的男人懷裏幸福,他還是沒有找別人。
她比誰都清楚他異性緣有多好,只要他願意,絕對有條件女人一個月換一打,但,他還是沒有這麼做。
他,一直都只有她。
今晚,不欺負他了。她笑着回應他的吻,軟膩小手往下探尋,掌握住他亢奮而敏感的部位,殷勤服侍,當作對他的獎勵。
他低哼,幾乎無法招架她的主動與熱情。
「等、等等——」
她太熟悉他,知道如何讓他得到快樂,節奏、力道完全掌握得宜,掐牢了他的死穴,腰椎竄上一陣柔軟又酥麻的快感,緊繃著在她掌心爆發。
他傾靠在她肩側,微微喘息。
若是閉上眼睛,不去思考,這一刻真的好像回到過去,還在築緣居的那段時光,而她,仍舊是他溫柔多情的小嬌妻。
微微傾前,淺吻頸膚、側容,一路吮上柔軟唇瓣,溫存地、緩慢輕碾、細琢,品嘗她的味道,然後才逐漸加深,進入溫軟唇腔,與之交纏。
不是只有她,才熟悉他的身體,她的每一寸肌膚,他也了如指掌,知道如何讓她在他身下顫抖、快意、激情難耐。
她沒有變。同樣的敏感點,還是能讓她嬌吟,哭泣求饒。
他蹭着她,感受她動情的濕潤,與輕顫。
「混蛋!你快——」話未說完,沈沈撞進深處的充實感,令她嬌吟出聲。
沒讓她有喘息機會,一下下進佔得又快、又急,像要追討這五年來的壓抑與慾求不滿。
她攀着他的肩,細細呻吟,偶爾在他力道失控時,咬他肩膀一口。
「輕點,你好粗魯!」
他輕笑,摟着她,時快時慢、忽輕忽重,深深淺淺地撩逗着她,肢體貼纏,放縱感官,享受性愛歡愉。
一整晚,糾纏着,不知饜足。
一床凌亂中,男人側身熟睡,薄被半掩去腰身以下的裸肌,透露前一晚的激清酣戰。
此時,被子底下的肢體,仍親昵交纏。
龔雲顰動了動,撐起上身,打量他慾望歷足后,沈睡的臉容。
好久沒像這樣在他身邊醒來,看着枕畔男人不設防的安穩睡容,好懷念。
長指輕輕撫過他的眼、眉、鼻、唇,以指腹記憶俊雅容顏。在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原來自己那麼想念這一賀。
才剛剛睡下的男人,拒絕被騷擾,皺皺鼻閃躲,模糊囈語了聲——
老婆,別鬧。
一句無意識脫口的「老婆」,喊得她心房暖融,傾身啄吮了下他的唇,輕聲道:「好,不鬧,你睡吧。」
輕巧地移身下床,到浴室沖澡,清洗歡愛后一身的腥甜氣味。
幾乎在她離開床鋪后不久,觸着另一方餘溫散去的冰冷床位,楊仲齊便醒過來了。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龔雲顰裹着浴袍步出浴室,看見他緩慢坐起,朝她望來。
「早安。」她隨意打聲招呼,撿起地上的衣物,毫不介意當著他的面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