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瞧瞧鏡中的她,一張臉白得像鬼,一雙眼腫得像核桃似的,這樣怎麼出去見人?

這是筠庭為自己想的第三十七個借口。

唉!她幽幽嘆了口氣。承認吧,那三十七個不成理由的理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的怯懦,沒有膽子面對趙毅翔。

她沒有逃避的權利,再如何艱難,她都必須去見趙毅翔一面,無論他是冷酷無情地指責她也好,尖銳嘲諷地羞辱她也罷,這是她欠他的,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堅持躲在家中逃避一切?

她掏出粉盒,輕掃娥眉,淡淡的薄妝掩去了她的蒼白,卻仍掩不住惹人憐惜的柔弱。

確定檔案夾中的資料已整理齊全后,她拿着它走出家門,直奔翔源企業。

到了公司,她將所有的文案資料全交給企劃部經理,並告知他要注意企劃部中一名叫陳建民的新進員工,那是她由柯紹朋口中套出,並結合他的反應所得出的結果。

然後,她來到了總經理室。

看了看手中的表,三點四十五分,是晚了點,不過,誰在乎呢?

她苦笑了一下,終究還是得面對這種情況。誰能明白此刻她心境的凄苦?曾有的深情纏綿,面對揭露出的殘忍真相,所剩的只是冷眼相望與無情的對立。

甩甩頭,拋掉自哀自憐的凄迷心境,抬手輕敲了幾下門板。

“請進。”裏頭傳來他疲累的聲調,她鼓起勇氣開門走了進去。他正撐着頭,背着門口,看也不看來人便道,“如果沒有比天塌下來或地崩裂了還嚴重的事,那就不用向我報告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資料放下,人可以走了。”

“包括我嗎?”筠庭幽幽然開口。

趙毅翔倏地驚跳起來,轉身震愕地瞪視着她。

筠庭無聲一嘆,取出她擬好的辭職信放在桌前,“這是我想呈遞的資料,我走了。”

“等等!”趙毅翔喚住正欲轉身的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輕輕地,她笑了,笑得好悲楚、好心酸:“你肯聽嗎?”

他強迫自己忽略她的蒼白荏弱所帶給他的揪心感覺,故作強硬地拿起那封辭職信,冷諷道:“這算什麼?做賊心虛?還是引咎辭職?”

筠庭咬着唇,無盡祈憐地望着他:“你明知道的,毅翔,不要曲解我。”

“曲解?”他冷冷一笑,“我有嗎?”

“毅翔!”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解釋些什麼,至少,不該背負她沒有犯的罪名,“你誤會了……”

“誤會?呵,好湊巧的誤會!”他寒聲譏諷。

“不是的,我昨天其實……我沒有!”

他無動於衷:“事到如今,你還想解釋什麼?事實已經這麼明白地擺在眼前,再美、再動聽的說詞,在這種時刻我只覺得好笑!曾經,我是那麼義無反顧地對你推心置腹、全無保留,可是你回報我的又是什麼?傷害和背叛,這對我而言是一輩子的屈辱,你明不明白?而你居然還要我相信你?莫筠庭!你夠狠!你幾乎毀了我了,難道還不能放過我?是不是一定要我死在你手裏你才甘心?”

筠庭駭然退了一步,寫滿驚痛的眸子震撼地望着他,慘白的小臉沒有半絲血色。

她從未想過會帶給他這麼深的傷害,他的話,讓她心頭揪得好緊、好痛!

望着她搖搖欲墜、弱不禁風的楚楚嬌軀,竟又讓他莫名地升起曾有的憐惜和心疼。“該死!”他懊惱地重重捶着桌子,忍着想將她摟進懷中的衝動,“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當過一次傻瓜,夠了!我不會讓同一個女人耍我二次。”

“不--”隱忍許久的淚瘋狂地奔流下來,她猛搖着頭,哀戚地望着他,“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耍你!我……我沒有……”

“你敢說你從未背叛過我?你完全無辜?”他灼灼的眼望進她眼底的恐慌,彷彿想看穿她似的。

無形的壓力籠罩着筠庭,她幾近喘不過氣來。“我……”她真的沒有嗎?她真的無辜嗎?她啞然了。

“說不出來了?”他諷刺地撇撇唇,笑得極為陰冷。

是啊,她是無話可說,背叛是不分次數的,一次的背叛,她就已罪無可恕,又豈有臉面大喊自己的無辜?這是她該承受的,他有權選擇自己的泄憤方式,她欠他的又何止這些?

她靜靜承受着他目光的控訴,她以為她夠堅強,足以承擔他任何的責難,然而當那雙寒如冰霜的眸子緊緊鎖在她身上時?她的身心卻有如刀剮般的難受,那萬箭穿心般的痛楚永難抹滅!

她必須雙手撐着桌沿才能防止自己的身子不致軟弱地倒下,她緊咬着唇,忍受那錐心的折磨,卻不覺咬破了唇的疼痛,更不曾注意到血絲正沿着嘴角滑下。

“夠了!”趙毅翔憤怒地大吼,猛地轉過身子背對她。她那痛不欲生的神情衝擊着他脆弱的武裝,他發現--他竟還會傻得為她心痛!

他必須躲開她那雙柔腸寸斷的表情,理智才能保持些微清醒。

他惱怒憤恨,不是對筠庭,是對自己。咬着牙,他狠聲說:“你是我這輩子的夢魘,我但願我不曾認識過你,現在,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可怕的女人!”

筠庭顛躓了兩步,神情凄楚地深深望了他冷硬無情的背影一眼,然後猶如掉了魂般,疲乏無力地踩着步伐,茫然地緩緩離去。

關門聲一響起,趙毅翔立刻虛脫了般跌坐進椅中,支離破碎的靈魂,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喜樂和歡笑了--

***

她沒有倒下去的權利,母親和弟弟仍等着她照顧,再怎麼困難,她都要撐下去!

這股力量使得筠庭在最哀痛欲絕的情況下,仍然咬牙撐了下去。幸好母親的手術如預料般的順利,而莫昭庭的傷勢也漸漸好轉,才使她漸漸安下心來。

最近她都在醫院中陪着母親,工作辭了,她的時間一下子也空出許多。

“筠筠,你有心事?”莫母一針見血地指出。

“呃?”筠庭錯愕了一下,旋即掩飾,“哪有,我能有什麼心事?”

“別瞞我,筠筠,我是你母親,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在強顏歡笑。”

淚霧瞬時浮上眼眶,她想起了趙毅翔。“媽!”她撲進母親懷中痛哭失聲,一古腦兒傾泄出壓抑在心頭已久的傷痛。

莫母慈愛地撫着女兒的頭,溫柔地問:“是為了毅翔?”

筠庭震愕地抬起頭,猶掛淚痕的眼中閃着驚疑:“你……你怎麼知道?”

“傻孩子,”她輕輕為筠庭拭去淚痕,“這個男人很有心,他不會辜負你的,你又何必在這裏鑽牛角尖?”

筠庭垂下頭:“他是沒辜負我,可是我辜負了他,他無法原諒我。”

“毅翔告訴過我,你們之間有心結,難道--他指的就是這件事?”莫母暗自思忖。

“他告訴你?”筠庭瞪大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莫母淡淡笑了:“如果你最近不是這麼神思恍惚,或許你早就發現了。毅翔來見過我,開刀之事也是他和醫生商量的,至於開刀費用--你說呢?”

“天!”筠庭不敢置信地低呼,這怎麼可能?

“筠庭,我看得出來,這男人對你很真,不論你做過什麼,我想他都會諒解的,去找他吧,告訴他你的心意,告訴他,你愛他正如他愛你一般。”

“媽!”筠庭心慌意亂地輕喊,她深知趙毅翔對她的愛,早就毀在自己手中了,“我去看昭庭。”她逃避似的匆匆起身,逃避母親那番令她難以招架的話題。

沒想到,來到莫昭庭的病房,面對的仍是相同遭遇。

筠庭連敲門也懶,直接開門進去。“讀書成果如何?”她對捧着書本的莫昭庭問道。

“還好,過得去。”莫昭庭自書本中抬起頭,研究着筠庭隱隱含憂的面容,“你最近怎麼有空常來醫院?被趙大哥Fire了?”

“你也知道毅翔?”她無力地抬了抬眼皮,最大的詫異己在母親那兒發揮過了,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表示驚訝。

“他是叫我不要說啦,可是他‘晃點’我,這幾天連個影子都沒看到,所以我也就沒必要太遵守約定了。”其實他是將筠庭近來的愁苦看在眼裏,更直覺認定和趙毅翔有關,所以有意讓筠庭知道趙毅翔為她所做的一切,“我敢肯定他一定沒有聽我的話,把實情告訴你。”

“什麼實情?”她突然間覺得不對勁,“為什麼他會知道你和媽媽的存在?”她喃喃問道,其實也不是真要莫昭庭回答,她不認為莫昭庭會比她清楚多少。

“他請徵信社調查你。”莫昭庭回答。

筠庭一驚:“他告訴你的?”見莫昭庭點頭,她的思緒突然間亂了起來。這表示,他早就知道一切了?包括--她的背叛?

彷彿看穿她的心思,莫昭庭道:“對,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但是他仍然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他經常瞞着你,忙裏抽空過來教我讀書,你知道嗎?他關心我和媽的病情,並且幫我們付清了醫藥費用,你知道嗎?他費心安撫被我撞傷的女孩家屬,以兩百萬解決這個問題,你又知道嗎?這一件件的事,貴重的不在錢,而在他的用心良苦,錢,我們可以還,但是那份心呢?我們該怎麼還?而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呀!他真的很愛你,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我……”筠庭震撼不已,一時間竟無法思考、無法言語。

“筠筠,我知道你也很愛趙大哥,不要放棄他,否則,你會一輩子後悔。”

“可是……他是那麼恨我,他會原諒我嗎?”她茫然地問。

“那就帶着你的疑問去問他呀!如果他拒絕了你,你也了無遺憾了,是不?”

望着莫昭庭眼中的支持,她毅然下定決心,勇敢地點頭。

***

離開醫院時剛好是下午三點整,想見他的念頭漲滿胸臆,不斷催促着她前往。

她打了通電話到翔源企業,得到的結論是:他又不在公司。

“唉,你怎麼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藏起來。”她搖了搖頭,伸手攔了輛計程車,說出趙毅翔家中的地址。

來到趙家,趙夫人見着筠庭顯然很激動,好似碰到救星般。“你是來找毅翔對不對?他在樓上,你快上去,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管他是微笑、傻笑、苦笑還是狂笑,只要能讓他笑就行了。”

什麼跟什麼嘛!筠庭一頭霧水,朝着趙毅翔的房間走去。他的房門沒關,他正呆坐在沙發椅上。筠庭想了一下,輕緩地走了進去,順道帶上房門。

關門聲引來趙毅翔的注意,他循聲望去,在見到那令他愛恨交織的倩影時,怔然了。

筠庭輕輕走至他跟前,輕輕柔柔地道:“謝謝你。”

他回過神來,清楚她指的是什麼。“一個傻瓜的愚蠢行為,不值一提。”

筠庭的心口一揪,“你仍然不肯原諒我?”她悲楚地問。

“原不原諒你又能如何?問了豈不多餘?’’他冷然如冰地說。

她垂下頭,“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她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我所犯的錯……”

彌補?他苦澀地想,心口那屈辱的傷她彌補得了嗎?那生不如死的痛苦她嘗過嗎?她又能如何彌補?

“你打算怎麼彌補?”他欺近她,複雜的眸中閃着不知名的光芒。

她要知道就好了。“我……不知道。”她不安地說。

他要的是她的真心、她的愛,她給得了嗎?思及此,他的心更冷、更寒了!

“如果,”他食指玩賞似的滑過她光滑的臉頰,然後輕捏住她完美的下巴,語似嘲弄,眼中卻有着顯而易見的情慾:“我想要你呢?”

筠庭倏地變了臉色,驚慌地退了一步:“不……你不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

“我……”她咬着唇,滿心慌亂。

如果,這是惟一能補償他的方法,她還猶豫什麼?比起他為她付出的,她純潔的身子又算得了什麼?何況,她早已認定他是她這一生惟一的愛,能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獻給衷心所愛的男人,她再也沒有遺憾。

她深吸了口氣,道:“你想怎麼做,隨你……”聲音戛然而止。

他粗魯地拉她入懷,狠狠封住了她柔軟的唇瓣,不帶憐惜地蹂躪摧殘着,彷彿想發泄的不是慾火,而是滿腔的怒火!

此刻,筠庭終於明白,他要她,不是因為他渴望她,而是--羞辱她、報復她!

她的心口好痛,為什麼一對曾經耳鬢廝磨、情意繾綣的愛侶,如今卻得面對這種令人心痛的傷人局面?

於他而言,或許這只是報復,可是對她來說,卻是最真心的付出,她愛他!不論他是抱着何種心理,她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雙腿一軟,他們雙雙跌入舒適的床鋪。他意亂情迷,全身的血液狂熱地奔騰着,指尖的柔軟觸感更是令他失去自製。

筠庭閉上眼,雙臂溫順地環上他的頸間。這是她深愛的男人呵……酸楚的熱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溫熱的水氣,使得趙毅翔一震,理智倏地清醒,他狼狽地推開她,如被毒蛇咬到般驚跳開來,迅速將目光移開衣衫凌亂的她,重重地喘着氣,眼底猶有未退的情潮。

“你……”筠庭羞愧地整理紊亂的衣着,難堪地望着他。

趙毅翔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回身失望而痛心地望着她,他是希望她拒絕的,至少讓他覺得--她仍值得他尊重,可是她卻……

該死的!她竟是這麼地隨便!難道只要是男人要求,她都照單全收?

這想法炙痛了他的心,狂燒的妒火焚掉了他的理智,只要想到那畫面--他就發狂得想殺人!

“莫筠庭,”他鄙夷而輕蔑地瞅着她,“你簡直像個妓女!你讓我覺得你好--骯髒……”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刺耳地揚起,趙毅翔頰上浮起鮮紅的五指印。

“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凄厲悲絕地尖聲大喊,火速跳下床,狂奔而出。

趙毅翔呆佇原地,震撼地望見她一臉悲慟欲絕的哀戚神色……

那痛,清楚地看在他眼中,直刺進他的心扉,教他揪心刺骨、肝腸寸斷……

如果,這是演戲,那麼,非常逼真。

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筠庭的情,是真?是假?

他頹喪地跌坐床沿,痛苦地將臉埋進掌中,遍體鱗傷的疼逼得他無力喘息。

偏偏,惱人的電話鈴聲卻選在此時響個不停,他火大地抓起話筒,粗魯地大吼:“誰家死人了?通知得那麼急!”

“呃?”對方顯然呆怔住了,一時啞口無言。

“說話呀!啞巴是不是?”他惱怒道。

“總、總經理。”是企劃經理的聲音。

趙毅翔無力地撐着頭:“說吧,什麼事。”再痛的打擊他都嘗過了,再也沒有什麼打擊更甚筠庭的背叛,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消息是他承受不了的了。

“是……這樣的,今天是我們那件併購開發計劃中鎖定的那塊土地公開競標的日子。”企劃經理戰戰兢兢地說。對於總經理近來從不開口詢問企劃進展,甚至冷漠到忘了還有這回事的態度,眾人雖納悶,卻也不敢多言,不過這麼大的進展,還是得報告一下,否則包準他吃不完兜着走!

“那又怎樣?”趙毅翔冷淡地說。瞧他說話這麼誠惶誠恐的,不就是失敗了嘛,這是必然結果,有這麼難以啟齒嗎?

“那又怎樣?”企劃經理愣愣地重複,“是沒怎樣啊,和我們預料的一樣順利,土地所有權我們拿到手了。”

“什麼?!”趙毅翔驚呼。怎麼會這樣?筠庭不是……

足以震碎電話的狂吼嚇得企劃經理差點拿不穩手中的話筒。奇怪了,這結果總經理好像很失望?

“還有一點,莫筠庭--呃,就是你的前任秘書,她要我留意一個叫陳建民的人,結果我發現他是內奸,也就是宏威企業派來的內應。至於今天的竟標結果,本來以為會是我們最大強敵的宏威企業,居然以二百萬之差落在我們之後……”

接下來他又說了什麼,趙毅翔已無心傾聽,話筒陡然白手中滑落,他茫然的眼漫無焦距地直視前方。

怎麼可能?莫非……

天啊!他誤會筠庭了!想起她幾度試圖向他解釋,而他居然不曾好好聽她說過。

想起她那晚柔腸寸斷的泣訴,她說,她沒有背叛他,要他相信她,可是他卻……

該死的!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打擊和羞辱?對她無怨無悔的付出,他居然還罵她妓女……噢,他想殺了自己!

倏地,他彈跳起來,飛快地沖了出去!

***

他以最瘋狂的車速,飛車來到筠庭家門,沒命地猛按她家的電鈴。

門開了,眼前出現她那如遊魂般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一見是他,她反射性地想關上門,有先見之明的趙毅翔立即伸手阻擋:“筠庭,聽我說,聽--”

奈何筠庭心早已傷透,根本聽不進他的一字半句,她用力想關上門,卻不敵他的力氣,最後不得不放棄,轉而反身奔進屋中,迅速鎖上房門。

“筠庭、筠庭!”趙毅翔快步跟了上去,“拜託你開門聽我說好嗎?筠庭!”他用力拍打着門板,裏頭的人兒卻是鐵了心不予理會。

“筠庭,開門!我知道我錯怪你了,我道歉,求你別這樣,我不允許你把我隔絕在你的房門或者心門之外。”既然她不開門,他只好在門外吼着,“我知道我可惡透頂,我傷你很深,可是你又何曾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過?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可知我心裏一點也不踏實?你愛我,可是你卻從未信任過我,就連面對一堆困難,你都未曾向我提起過,你知道我心裏是什麼滋味嗎?我要求的不多,我只是希望,在你傷心無助的時候,你能在我懷抱里,讓我安慰你、疼惜你,讓我知道我對你而言就像你對我一樣重要,而你不是!你就連悲傷落淚也不願讓我明白是為了什麼,你根本不願讓我走進你的心靈世界,分享你的一切,在這種情況下,我能怎麼辦?我只好說服自己多給你一點信任,相信你總有一天會解開你的心結,讓我陪你一同歡笑、一同落淚。可是你卻什麼保證、什麼承諾也不給我,僅僅憑着一分愛你的心,你要我承受多少恐懼、多少害怕?在看見你將資料交給柯紹朋的那一幕後,你以為我還能怎麼想?我希望我有足夠的勇氣相信你,可是你卻一個早上不見蹤影,而我等到的卻是柯紹朋的電話……我不想相信他的話,不想相信你像他說的那麼下賤無恥,可是……你什麼也沒解釋,你說我能怎麼辦、怎麼辦呀?試着想想我吧,我內心所承受的掙扎和痛苦並不比你輕啊!”

門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至少我說了,如果你不想見我,我也不勉強你,但我要你記得,我愛你,愛得刻骨銘心,就連對琬凝,我都不曾愛得這麼強烈、愛得這麼心痛,儘管在誤解你最深的那段日子,我還是無法停止愛你,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這麼痛苦。我走了,等你能靜下心來,能原諒我時,我會再來的。”

望着緊閉的門扉,他失望地嘆了口氣,神情落寞地轉過身,正欲離去之時,房門倏地打開,筠庭激動地沖向他,緊緊抱住他的腰,哀泣出聲:“毅翔!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帶給你這麼多痛苦煩惱,我也想和你一同歡笑、一同落淚,我也好渴望和你天長地久、永不分離,可是我不敢期望,

也沒有資格期望,我心裏也好恐懼、好害怕,怕你知道我曾有過的背叛后,所有的濃情愛意就會煙消雲散……因為我也同樣深愛着你、不想離開你……”

趙毅翔聽得肝腸寸斷,反身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抱得好緊、好緊,不留一絲空隙!

“小傻瓜……”發熱的喉間,只能哽咽而無盡愛憐地擠出這三個字。

想起什麼似的,筠庭困惑地抬首:“毅翔,柯紹朋究竟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只當聽見一隻瘋狗在亂叫。”

筠庭釋然一笑,同時注意到他臉上嚇人的紅腫,不禁心疼地輕撫着:“痛不痛?”她可從來沒這麼用力打人呢!當時真是悲憤絕望極了,所以就……

趙毅翔苦笑:“我習慣了。”不知道是他天生欠扁還是被筠庭打上癮了,從未挨女人巴掌的他,臉頰居然一再蒙她“眷顧”。

“毅翔……”她怯怯地,小小聲地低喚。

“嗯?”他輕撫着筠庭柔軟的髮絲,低聲應道。

“你真的不在乎我所做過的一切嗎?”她略為不安地問。

“再懷疑我就打人-!”他故意惡狠狠地警告。

“喔。”她乖乖地應了聲,“毅翔……”

“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說--謝謝你的包容。”她幸福而滿足地說。

“你再說一次見外的話試看看!我保證把你吊起來毒打。”

“嘻!”她嬌憨地笑了笑,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毅翔……”

他翻了個白眼:“又怎麼了?”

“我只是想說--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她柔聲道。

他的回答是--將她緊鎖懷中,深深地、纏綿地吻住她的唇。

尾聲

咖啡廳一隅。

陸宸軒、唐琬凝、趙毅翔、莫筠庭--噢,還有一個小東西--陸紀翔,共聚一桌。

“或許--我也該製造一個小孩來玩。”趙毅翔望着琬凝逗弄翔翔的滿足樣,不勝欣羨地沉思着,然後雀躍地拉着筠庭的手要求道,“筠庭,我們也來生一個好不好?”

筠庭臉兒一紅,無言以對,反倒是琬凝有話說了:“嘖!毅翔,你想得可真美,婚都還沒結就要人家幫你生孩子,哪有這麼好的事,便宜都讓你佔盡了。”

“怎麼沒有?”趙毅翔不服氣地反駁,“你也是先懷了翔翔才嫁宸軒的!”

“我……”琬凝一窒,無話可答。

陸宸軒低笑,攬着嬌妻的肩回道:“不好意思,我們當律師的人最講究‘時間’和‘效率’了,你老兄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我這麼艷福齊天嗎?”

趙毅翔不怎麼平衡地咕噥:“筠庭你看,他們聯合起來欺負我。”

筠庭尚未來得及說什麼,陸宸軒又道:“好啦,你也別抱怨啦,如果你知道紀翔這小子曾經N次壞我好事,害我幾乎成了清心寡欲的柳下惠的話,你就會慶幸自己的好運了。”

“哦?”趙毅翔和筠庭對望一眼,想着那副情景,不禁輕笑出聲。

“可我還是羨慕你們。”趙毅翔感嘆道,“不知道我何時才能擁有這麼幸福的家庭。”

三雙目光同時射向筠庭,盯得筠庭亂不好意思的。“我……又沒怎樣,你們幹嘛這樣看着我?”好心虛喔!

“看吧!”趙毅翔無奈地聳聳肩,“每次我一提到這件事,她就給我顧左右而言他。”

“唉!你又沒開口求婚,怎麼知道人家不會答應你?”琬凝看不過去了,開口說道。

是這樣的嗎?好像是。沒辦法,他提不起勇氣開口嘛!“那,筠庭,你願意嗎?”

“願意什麼?”筠庭雙頰酡紅,羞赧地問。

“呃--”趙毅翔難以啟齒,及時拿起眼前的杯子,“喝茶……”

“咳……”琬凝被剛入口的咖啡嗆了一下,滿臉通紅。

“老婆,小心點,別太為別人難過了,有些人吶,就是這麼笨!”陸宸軒體貼地輕拍妻子的背。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你和筠庭遲遲傳不出好消息了。”真是令人感傷的蠢!

筠庭聳聳肩,淡淡一笑,好像已經習慣了。

趙毅翔一臉挫敗,也急了:“那……要我怎麼說嘛!難不成要我說:筠庭,你願不願意嫁給我?我會一生一世地寵你、愛你,此心不移、此情不渝?”哈!好老套的電視對白,筠庭會答應才有鬼!

他一口氣吼完,懊惱地拿起桌前的咖啡大大喝了一口,好似要泄憤似的。

出乎預料地--

“我願意,我早就決定非你莫嫁了。”筠庭含羞帶怯,卻無比肯定、堅毅地說道。

“咳……”這會兒嗆到的不是琬凝,而是趙毅翔,他震驚不已地望着她,“筠庭,你……咳……你說……咳……”

嘖!真是可憐,居然有人會因為女朋友答應他的求婚而嚇得臉色蒼白,三魂丟了一魂,唉!陸宸軒和唐琬凝相繼搖頭嘆息。

“保重點,人家還等着你娶她,別筠庭還沒娶到手,你人就先掛了!”宸軒取笑道。

趙毅翔順了順氣,再度問:“筠庭,你真的……願意?”

“嗯。”筠庭輕輕點頭。

盼望了許久的事一旦實現,趙毅翔竟只會傻傻地望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唉,沒救了。”琬凝低嘆,並對筠庭寄予無限同情,“喔,對了,老公,你不是說那個叫柯什麼的人怎樣嗎?”

陸宸軒清了清喉嚨:“對,毅翔,除了你前一陣子抓到的內奸陳建民外,我也另外掌握了不少證據,他對你們公司不懷好意早已是眾所皆知的事,要抓到他不法手段的把柄並不是太難的事,總之,柯紹朋是在劫難逃了。”

“謝謝你,宸軒。”他一向信任陸宸軒的能力,有他這個王牌律師在,想告到柯紹朋欲哭無淚絕不是問題。

“別謝了啦!”琬凝很阿莎力地揮揮手,“這種人渣連我都看不順眼了,又何況是嫉惡如仇的宸軒,對不對呀,老公?”

“是,你說的都對!”陸宸軒憐愛地輕擰琬凝的鼻尖。

“好啦,這下什麼事都沒了,只安心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就成啦!”

趙毅翔和筠庭對望一眼,然後笑得有點不懷好意,由趙毅翔開口說:“還沒完!我們親愛的伴郎、伴娘。”

伴郎?伴娘?

陸宸軒笑了:“沒問題!”他曾毀了趙毅翔的婚禮,總得有所補償嘛!

當趙家的一乾親友發現婚禮中的伴娘,竟是三四年前差點嫁給趙毅翔的新娘時,會有多麼驚天動地的效果?他們幾乎可以預測即將而來的漫天謠言和報章大肆的渲染臆測了……

然而,管他的,誰在乎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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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得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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