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
“黑先生,早。”黑氏企業的員:正全惶恐的看着那精神奕奕,嘴角微帶笑容的總經理,怎麼才兩天不見,總經理改變這麼大,平常不是皺着眉頭,就是抿唇不語,臉上表情嚴肅得讓人不敢直視。
今天他竟然主動對屬下道早,該不會又做成什麼大生意吧?
黑基尚不理會眾人驚訝的表情,逕自走進辦公室。
“黑先生,二線董事長打來的電話。”秘書透過內線轉告。
他拿起話筒,“喂。”
電話另一頭傳來威嚴的聲音,“事情辦得如何?”
黑基尚想起他們,面無表情的說:“我自有分寸。”
“你還想搪塞我多久?一個小女孩你會擺不平?”
他在心裏輕嘆一聲,“爸,她是政文的姑姑,和政文有感情,你這麼莽撞的搶走他,不怕政文的心靈會受到傷害?”
“什麼傷害?我要我的外孫有錯嗎?”黑震山浯氣不滿的質問:“是沒錯,可是政文是她侄子,而且我知道她是真心疼愛政文。”
“那又如何?我可以給政文比她好一百倍的東西。”
這頑固的老傢伙!“爸,別這麼蠻橫:”
黑震山聽了更加氣憤,怒聲道:“好,你不行就讓我來,以後這件事我自己處理。”
黑基尚深吸口氣。決定下重葯。“如果你不希望政文長大后恨你,像姐姐對你心寒而離家出走的話,那你儘管放手去做,我相信同樣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這話顯然奏效,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喘氣聲,女兒的出走是黑震山心裏永遠的痛。
他不是故意要舊事重提,傷父親的心,只是看到政文開心的模樣,就曉得他過得很快樂。現在他才明白有錢的生活,並不能買到幸福。
他開始懷疑接回政文,對他來說真的比較好嗎?
“那到底要多久,你才能擺平?”
“再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有了他的保證,黑震山才忿忿的掛上電話。
黑基尚伸指揉揉眉心,一早上的好心情,全被父親這通電話破壞了。
假如沒認識么么的話,他一定會用金錢來解決這件事,可是現在要他……不行,他已習慣么么伶牙俐齒和他鬥嘴的模樣,一想起要讓她哭,他心中便沒來由的不舍黑基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奇怪,這實在太不像他了,那個冷醋無情的黑基尚呢?
為說服自己絕對沒有改變,他立刻吩咐準備開會,想借商務會議,好好重整散漫的心思。
◎◎◎
傍晚時分,陳小么在廚房炒菜,陳政文正在專心的寫功課,門鈴聲突然響起。“政文,去開門,看看誰來了。”她忙不開身,唉着侄子去開門。過了一會兒,陳政文跑到廚房門口道:“姑姑,是歐吉桑舅舅來了。”
他又來做什麼?還以為她已經夠虐待他了,足以讓他打退堂鼓呢。
“你別教壞小孩子,亂取笑別人的名字。”黑基尚扯松領帶,心情像是回到家的放鬆。
這傢伙一來就找她抬杠。陳小么不甘受辱,一手奴腰道:“喂!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教他了?我在他面前從沒這樣叫過你?”
陳政文點點頭,插嘴道:“沒有人教我啊。每次聽姑姑叫你黑基尚、黑基尚,我為了好記,就取相似的外號了。姑姑你聽,黑基尚跟歐吉桑很像,對不對?”他一臉獻賓的表情。
陳小么挑眉看着黑基尚,看他有什麼話好說。隨即想到侄兒的童稚想法,竟跟她不謀而合,忍不住開懷大笑,“哈哈!太好笑了,政文跟姑姑一樣有想像力,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讚揚的摸摸他的頭直到吃晚飯時,她依然止不住笑意,不時噗哧笑出聲。
黑基尚忍無可忍,氣怒道:“好了吧,你足足笑了一個小時了。”
自覺有些過分的陳小么,摸摸鼻子“好好好,對不起,是我不對,不該拿你的名字開玩笑,傷害你的自尊心。”
見他仍是一臉不悅,她只好夾了只滷雞腿,放到他碗裏。“哪,是我不對,我用它向你賠罪,行了吧。”
黑基尚的臉色這才稍緩,把碗拿到她面前,“再一碗飯。”
“喂!要飯自己添,我又不是你的傭人。”她夾了一筷子清蒸魚送入口裏。“可是你就肯幫政文添。”
她放下碗筷,伸手摟陳政文入懷,“你怎麼能跟政文比,他啊,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喔。”
陳政文雖然嘴裏塞滿飯菜,但他不放棄機會的在姑姑懷裏鑽動,一副享受的樣子。“次啊,哦是姑姑的寶貝。”他口齒不清的說。
“溺愛,他以後會被你寵壞。”
不過是不幫他添飯,話題竟扯到這裏,她都沒怪他厚臉皮呢!也不想想他們仍處在對立的立場。
他還好意思三天兩頭往她家裏跑,儼然一副大老爺的模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雖然不過是多副碗筷,不過質疑她的教法就太過分了。
這裏真不錯。吃飽后黑基尚愜意的坐在沙發上,等着她端來飯後水果。
“政文,今天是你愛吃的西瓜喔。”陳小么端着一盤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裏出來。
“哇!”陳政文笑眯眼。
“嗯,確實不錯,挺甜的,尤其冰過更好吃。”黑基尚點頭道。
陳小么生氣的瞪着他滿足的樣子。這傢伙的臉皮厚得連子彈都打不穿,一點禮貌都不懂,不請自來就算了,還賴在她家裏不走。
“姑姑,我想看花木蘭的錄影帶。”陳政文扯着她的衣服,央求道。
電視正在播放股市行情,黑基尚聚精會神的看着。
無恥!她一把奪走他手中的選台器,把錄影帶放進錄影機里,黑基尚不解的看着她的舉動。
“政文要看卡通,如果你要看財經消息,請回家看吧,寒舍從不着那些東西。”她沒好氣的說。
“你可知經濟支撐世界的脈動。”他好脾氣的說。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該回家了。”
她擺明了不留客,偏偏黑基尚家是故意作對般,又吃起西瓜。
“我想跟政文聯絡一下感情。”
“不必了。”她控制不住的提高音量。
他佯裝吃驚的張大眼,“這麼大聲,這種語氣,記得身教不如言教啊。”陳小么氣急敗壞的拉扯他的衣服,將他拖到一旁,壓低聲音道:“你想怎麼樣?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趕我算是給我面子?”
她深吸口氣,決定挽個方式。“這麼晚了你也該回家了,否則你爸會擔心。”黑基尚莞爾一笑,“我早已成年了,何況我跟我父親不住在一起。他也不見得多關心我,只要錢賺多點,他就很滿意了。”他故意說得很感慨。
經過幾天相處后,他早摸清么么這丫頭的心思,她或許刁鑽、難纏、出言不遜,但她心地善良,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
果然,她一臉難為情,不自在的想推他出去又不忍的模樣,真是可愛。
“哎呀,隨便你啦,我要去洗澡,不理你了。”言下之意是他可以留下了。她尷尬萬分的回房。他也坐回沙發上,陪陳政文一起看卡通。
專心看卡通的陳政文,突然轉頭面對他,嚴肅的問:“你喜歡姑姑對不對?”有別平時的安靜,乖巧,陳政文的眼神流露出早熟的犀利,充滿敵意的實現他的舅舅。
黑基尚沉思了半晌后,才回應他,“你以為呢?”
“一是,所以你才會以我為借口接近她。”他口齒清晰,思路明朗,讓人無法相信他只是個六歲大的孩子。
根據調查報告,政文智商高達一百八十,以一個孩子來說,他的表現優異得令人吃驚。
之前他總認為報告誇大,現在黑基尚才知道,他的外甥心思成熟。
“你不喜歡我?”他以成年人的態度對他。
陳政文搖搖頭,“我跟姑姑生活得很好,我不喜歡你介入,有你在場,姑姑的眼裏只有你。”
可惜陳政文智商再怎麼高,他終究是個孩子,黑基尚是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手腕高超,面對天才兒童,他仍應付有餘。
“怕我搶走你姑姑?”他忍不住逗弄他。這小孩有點像他小時候,個性敏感而內斂。
在么么面前裝天真,在他面前又是另一面,若好好訓練,假以時日他必定會青出於藍,更勝於籃。他擁有黑家人的敏銳心思,察言觀色的頭腦,他是個人才。“姑姑是我一個人的。”
一直以為他不過是普通的孩子,沒想到他這麼有趣。黑基尚閑閑的吃着水果,並不搭腔。
“你聽到沒?我們家不歡迎你來。”
“告訴你姑姑啊,如果你姑姑知道你這麼壞心,對自己的舅舅發脾氣,她一定會很難過。”
“可惡!我才不要叫你舅舅呢!”陳政文握緊小拳頭,語氣激動。
剛洗完澡的陳小么,邊擦拭頭髮走出來,“怎麼了?你們在談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陳政文馬上懷復成孩子無邪的表情,飛快的撲進她懷裏,緊緊摟住她。
“你欺負他?”
“我?”黑基尚驚訝的比比自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雙手環抱胸前,逕自打量着陳政文。他趴在她肩上,趁她不注意時,拚命對他做鬼臉,那調皮的模樣還真像陳小么,看來他外甥已被同化了。
最後,他在陳小么不客氣的瞪視下,准十點離開。
◎◎◎
經過那晚之後,陳小么覺得黑基尚臉皮真的越來越厚,每天晚上準時到她家吃晚餐,直到深夜才離開,每逢周末假日一定會開車出現在她家門,堅持要陪他們出去走走。
她懷疑他根本是有計劃的侵入她家,還好政文對他反應平常,並沒有特別動他,否則她豈不是虧大了。
記得第一次見到黑基尚時,他當時的表現同現在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時他眼睛長在頭頂上,用鼻子看人,動不動就冷哼一聲,表示不屑。
但是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他賴皮的程度,簡直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一個人連最基本的尊嚴都不要時,她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本來以為他是那種一板一眼,很驕傲的蠢男人。沒想到她一時大意,竟然讓他強行侵入她和政文的生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有了,過兩天學校社團要到山上做義工,雖然地忙得昏天暗地,不過這次她可要搶先參加。周休二日加上請假,這麼好的機會,她可得好好利用。
她準備帶政文一起去,讓黑基尚撲個空。不要讓他以為他們都沒事做,專門在家裏等他。
只要他不放棄政文,那他就永遠是她的敵人。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她決定對他壞一點。
◎◎◎
黑基尚一出公司門口,司機小武馬上打開車門迎接他。
小武從照後鏡看見黑基尚陷入沉思中,臉上掛着淡笑,心情頗好的模樣。以往總經理從不浪費時間,低頭批改公文,今天竟破天荒的瀏覽着窗外景色。注意到小武在看他,黑基尚抬頭問:“怎麼直盯着我瞧?”
小武神色有些尷尬,“沒有,只是覺得最近您心情很好。”是嗎?黑基尚從不在意自己在別人眼裏是什麼形象,但是今天心血來潮,他破例的問:“那我平常看起來是什麼模樣?”他很好奇。
看小武欲言又止,他又道:“照實說沒關係:”
“您平常雖然很有威嚴,可是看起來很兇。但您最近臉上常帶着笑容,而且會回應別人的問候,這樣的表現,讓您的英俊更加分,後面這些話是公司的總機小姐說的。”小武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而且以前您是不會跟我們這些屬下聞話家常。”說完,他迅速閉上嘴巴,觀看老闆的臉色。
黑基尚聽了沒有任何反應,悶不吭聲的沉思。
的確,他發覺自己常陷入恍惚中,每天越接近下班時刻,越坐立難安,整顆心都想着待會要怎麼跟么么吵嘴應話,同時還要小心翼翼的觀察政文的舉動。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他控制不了心往么么家飛。
每次見他上門,么么那彎彎的眉毛就皺成一小嘴微微往上翹,雙手擦腰,眼神不悅的瞪着他。
但即使如此,他仍舊不改初衷,推開她阻撓的身子住屋裏走。
他變得極難伺候,自己的豪宅,佔地數百坪,由建築名家設計,外表氣派,內部裝潢優雅,竟比不上么么清幽的小窩。他挑剔起自己的城堡,留戀於她家的溫馨。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住進她家。但是這可能過分了點,他不想害他們焦慮過度。
他喜歡慢慢的滲透進去,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他都有信心擁有。
轎車彎進熟悉的巷子口,小武道:“黑先生,到了。”
“嗯。”他下了車,在小武即將離開的時候,突然回過頭道:“你今天提早下班吧。明天是周末,帶孩子出去玩玩。”
小武面有喜色的問:“可是您怎麼回去?”
“我今天不回去,我要住這裏。”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只是當他猛按陳小么家的電鈴,卻無人回應后,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挨上的是如冰山一樣的酷臉。
剛開始他以為他們可能出去買東西耽擱,這樣的想法在凌晨十二點整時被打破。
台北的夜晚,熱鬧而讓人不安,日益激增的刑事案件,讓他忐忑不安。他突然擔憂起他們的安全,甚至猜想他們會遭逢不測。
他無暇欣賞高掛夜空的月亮,拚命的抽煙,等了近四個鐘頭,地上早丟滿十幾根煙蒂。
此時對們晚歸的鄰居,帶着滿身的酒氣,好心的提醒他道:“先生,如果要找陳小姐他們,可能要星期二才能見到他們。”
“為什麼?”
“他們出去玩了,政文跟我們家小孩是同一間幼稚園,他說政文的姑姑好好,請假帶他出去玩。”
“是嗎?”黑基尚不知道自己雙眼冒火,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壞了好心告知消息的鄰居。
他沒料到么么會耍這招,或許是他太自以為是了。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沒資格這麼戲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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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基尚壓抑欲爆發的脾氣回到住處,冷靜的命僕人放熱水。洗了個熱水澡后,他一身乾淨的走到畫房。
他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悶酒,心裏着實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陷入這種狀況中。
規律嚴謹的生活已經不適合地了,他渴望接近么么心裏的最底層。他要完全理解那顆令他困惑述惘的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些什麼。
“哈!”他嘲諷自己。
黑基尚啊黑基尚,你自命聰明過人、高人一等,如今她只是讓你撲個空,找不到蹤影,就影響你的自制力,擾亂你的生活。
一想到陳小么的作為,大大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忍無可忍的大喊:“該死!”手中的酒杯,捧打在牆壁上,碎片四處飛散,划傷他的臉頰。
又惱又怒的他度過生平中最窩囊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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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一聲權威渾厚的聲音,充斥迴響在屋裏。
“當然,這些資料是從孤兒院、社會福利機構里取得的,為了這些,我賄賂不少有力人士,才能拿到。”說話的人帶着黑框眼鏡,尖嘴猴腮的模樣,讓人聯想到電視劇里的小人。
而他正是黑震山請來,專門調查消息的偵探。
黑震山斜睨他,“如果一切屬實,我當然不會虧待你。”
“是……是。”他狗腿的附和,期望能拿到更多的賞金。
黑震山嘴角抽動,陰沉一笑。
他終於得到打擊陳小么的資料了,有了這些,還怕她不把政文還給黑家?之前他囑咐兒子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奪回政文,可是他一直拖拖拉拉,言詞閃爍,這不是基尚的個性,從小他一直是行事果斷、速戰速決的好勝者。
這點讓他心生疑竇,何以他的行為轉變如此之大?
近來打電話尋他,常不見蹤影,晚上也不在家,基尚不是喜好酒色之人,沒道理流連在外不歸。
直到他詢問司機,他才知道兒子幾乎大天往那女人的家裏跑。而且喜怒起伏頗大,不復往日冷靜無情。
這不是好消息,自己的兒子有可能投靠到她那邊,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在事情尚未擴大之前,他要竭盡所能阻止發生的可能性,絕不能讓女兒出走的事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