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晶茱微微舉起手來，跟一個猛朝自己點頭的笑臉回了禮后，便小聲地在程亦格耳邊說：「亦格，你們公司員工還挺多的嘛，整個慶生會那麼熱鬧，人那麼多，還好你們公司夠寬敞。」

程亦格滿意的快速掃規全場一周，笑着說：「有些是眷屬。這一陣子公司在高雄找了個不錯的地方，準備在那兒成立分公司，慢慢地將業務擴展到南部去，以後公司的員工還會越來越多。」

「啊，在高雄成立分公司？那你不就有可能去南部？」一聽他這麼說，葉晶茱有些緊張地問。

他輕捏她的手，親昵地俯身湊向她耳邊，先頑皮地朝她的頸邊吹了口氣，挪揄地問：「怎麼，不願意我去？妳不是老嫌我死纏着妳？如果我去高雄的話，妳不就可以放長假了。」

葉晶茱側過臉，看到他調侃她的表情，也機伶地回他說：「你怎麼知道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想想看，到時候我可以乘機去認識別的男人，還可以……」

看到她真的興高采烈的扳着手指頭，在數着打算做的事情，程亦格的醋意反而被點燃了，將她扳着的手指握進自已的手中，口氣很壞地說：「妳什麼事也不用計畫得那麼早，到時候就算我必須先去高雄籌備、打點，妳也得跟我一起去。」

他突起的醋意讓葉晶茱暗暗偷笑，誰說女人是醋丑子？瞧瞧她眼前的男人，比她還容易吃醋呢！

葉晶茱笑着反手拉住程亦格的手臂，踮起腳偷偷地在他的頰邊快吻一下，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就快步閃向前面。

然後她回過頭來，對程亦格扮了個鬼臉，嚷着說：「我才不要跟你這個大醋桶一起去呢！」

說完就一溜煙地躲進入人群了，留下搖着頭、一臉無奈卻滿臉笑意的程亦格。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已的視線里，他再度輕吁吁口氣，感覺到有人站到自己身擾，輕觸了下自已的手臂，他側過臉去。

是許曼莉。

「亦格，你最近都在躲着我？」她的聲音里有着微微的凄涼，神情也帶着淡淡的哀怨。「是不是因為她？」

想都沒想，程亦格就順口回答：「沒有啊。」然後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許曼莉身後，他怕葉晶茱會在這時候突然又出現，那可真的又有一陣子沒完沒了了。「妳今天玩得高興嗎？」

許曼莉沒有回答他的話，望着他的眼光直往自己身後瞧，她冷笑一聲。

「怎麼？妳是擔心待會兒讓她看到會不高興？」

「別胡說了，小茱不會那麼疑心病的。」程亦格輕輕地喝斥一句，然後看到陳怡惠的身影從眼前閃過，他馬上就像逃難似的對許曼莉說：「我去跟小惠打聲招呼。」

也不待她跟來，程亦格跨着大步就往陳怡惠那兒走去，在她身前站定，叮了口氣似的先笑了笑，然後才問她：「亦傑呢？怎麼沒跟妳一起？」

「他忙着安撫未來的大嫂。」陳怡惠忍不住捉弄程亦格。

聽她不經心的這句話，程亦格略感緊張。他第一個想法是：葉晶茱剛剛聽到了他跟許曼莉的談話。

「小茱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伸手攫住陳怡惠的肩頭，他一迭聲地問：「她是不是很生氣？」

陳怡惠笑了開來，程家兄弟的反應真是一個樣。一提到有關女朋友的事情，就開始行為反常。

「別那麼擔心，她只是剛剛要走過來時，不小心撞倒杯子，潑了小張一身的水。剛好亦傑看到她一臉愧疚的站在那兒，又瞄到你被許曼莉糾纏着，就叫我先來引開她，免得小茱看到了，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見程亦格聽了她的話，如釋重負地鬆了好大一口氣，她不禁又笑了起來。

「你緊張個什麼勁？難不成你剛剛跟許曼莉……」她故意懷疑地挑起一邊的眉頭，眼光在他身後尋找許曼莉的身影。「剛剛你不會是跟她說了些什麼甜言蜜語吧？」

程亦格無奈地笑了笑，求饒的說：「小惠，我已經夠心煩了，妳就少尋我開心了，妳也是知道情形的。」

陳怡惠故作不解的表情，「知道什麼情形？」

「小茱她一直很在意我跟曼莉的事，但是妳也知道我跟曼莉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他煩惱的說。

「我不知道啊。」陳怡惠很坦白的說。

「小惠。」他訝異地看着她。

「我是說真的，以曼莉對你的態度來說，實在不太像沒有什麼。」看到程亦格急欲替自己辯白的神情，她舉起手來阻止他。「亦格，我知道你一直當她是多年的好同事，又是自己的員工，但是對她的一些行為，你從來沒有表示過反對，這樣就好象在默默地鼓勵着她，也難怪許曼莉會變本加利，越來越過分。」

「怎麼會呢？她只是比較關心公司，所以有些時候……」

「亦格，你為什麼還不願意麵對這件事？我想小茱也應該有發現到這一點，如果你一直只想避開不談的話，你跟小茱之間遲早會出問題。」她看了看程亦格身後，匆匆地說：「亦傑他們過來了。這是我的忠告，怎麼做還是得看你自已。」

遠遠看到正在跟陳怡惠講話的程亦格，葉晶茱小跑步地沖向他，臉上泛着淺淺的粉紅色，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着對程亦格撒嬌，「亦格，你知道嗎？我剛剛又出糗了。」

程亦格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努力擺開剛剛充斥在腦海中的懊惱，疼愛的問：「怎麼？這次是誰那麼倒霉啊？」這時他的眼光落在葉晶茱身後的程亦傑身上，他正對着自己往許曼莉那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他順着程亦傑的眼光望去，許曼莉正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一雙閃着明顯怒火的眼睛，緊盯着還毫不知情、正興匆匆地對他說話的葉晶茱。

看到許曼莉的神情，他心裏嚇了一跳，許曼莉的眼光真的挺嚇人的，好象想對葉晶茱做什麼事似的。見自已說話都沒引起程亦格的反應，葉晶茱停住了口，抬眼看了看他，也好奇地循着他的視線望去，不覺猛地倒抽了口氣。

她不自覺地向他身旁湊近了些，低聲地問：「亦格，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看我的眼光都很不友善？」

「誰？」對於她的話，程亦格只順口回了句。

「許曼莉啊，你沒看到她--」

葉晶茱的話說到一半，就被程亦格粗聲打斷，「妳別那麼多心了，她又沒怎麼樣。」他的一顆心又全部放在這件事情上，他在態度上真的是沒拿捏好。

因為他粗魯的回答，而覺得受委屈的葉晶茱，看到陳怡惠安撫的眼神，便又耐心地輕輕對程亦格說：「你要不要去跟她談談？」

「談談？談什麼？」他更直覺地就反駁葉晶茱的話。

「跟她談一下你們之間的事啊。」葉晶茱也很直接地回話。「她好象對我有很多誤會，我想--」

「妳想太多了。」程亦格再一次地打斷她的話，口氣變得更粗魯了。「我就跟妳說過她又沒怎麼樣。」

程亦格此時突然想安靜的想一想，他到底要怎麼處理許曼莉的事。

主意既定，不待她再說話，他只對程亦傑和陳怡惠丟下一句，「你們帶小茱去拿個飲料什麼的，我回樓上辦公室一下。」

見程亦格只簡短地說了這麼兩句話，然後就真的轉身要離開，葉晶茱心裏的不悅更加深了些，她扯住程亦格的袖子。

「亦格，你是怎麼了？」

「妳怎麼會這麼問？」他勉強的給了她一個微笑。

「你怎麼好象突然就那麼不耐煩了？我只是想說，你或許可以找許曼莉好好地談一談，免得她……」

程亦格心裏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態度不當了，而葉晶茱現在又一再地提及這件事，他的怒氣就這麼爆開了。

「妳煩不煩！整天就一直說這件事情，人家現在又沒對妳怎麼樣！」他不高興的對葉晶茱說。

說完就走進剛好下來的電梯，板着一張臉，冷冷地面對着兩張被自已怒氣所震懾住的臉，及另一張也開始冒火的臉，隨口丟下一句，「可不可以讓我靜一靜？」然後按下關門鈕。

葉晶茱錯愕地站在電梯門前看着門關上，她的心開始製造着眼淚及醋意，但是火氣已經先佔據了雙眼。沒耐心再等另一班電梯，她回過身沖向安全門，由樓梯間兩階做一階地跨着步，再推開一扇安全門，剛好看到程亦格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的門后。

她立即跟着他衝進屋裏，連門都來不及關上，也沒注意到跟上來的程亦傑和陳怡惠，葉晶茱就開炮了，因為她真的很生氣。

「亦格！你為什麼一直說她又沒對我怎麼樣？我不相信你剛剛沒注意到她看着我的眼光！」眼裹冒着火，她不悅的說。

「好吧，好吧，她是多看了妳幾眼，但這又有什麼？」程亦格輕描淡寫的說，他不想把事端擴大。

但是聽到他的話，葉晶茱已經氣得跳了起來，直接地衝到他身前。

她努力地將自已不顯眼的身高在程亦格面前提高，用着強烈不滿的口氣說：「她不只是多看我幾眼，她--」

程亦格無奈地打斷她的話，安撫地對她說：「好吧，算她瞪了妳幾眼……」

「瞪我？」葉晶茱實在氣極了，她提高嗓門怒吼着，「她不是瞪我！程亦格，我拜託你別那麼護短好不好，你明明有看到許曼莉那雙眼睛盯着我的眼光就好象要殺了我似的！」

「小茱，妳別說得那麼嚴重，她又沒什麼理由要這樣對妳。」他有些不安的走向沙發，坐下來說著。

「沒什麼理由？你明明知道問題出在哪裹。」

「妳別有事沒事就瞎猜疑好不好？我跟她真的沒什麼。」

「你跟許曼莉真的沒什麼？」程亦格越是這麼說，她就越覺得他始終都偏向許曼莉那邊，因為他一直都在為她辯護，而不願意正視整件事情的問題核心。

她淚水帶着心酸味，打心底泛了起來。「你跟她之間沒有什麼？你少騙人了，誰不知道許曼莉一直喜歡着她那個英俊瀟洒、年輕有為的老闆……」

「妳不要又在那兒瞎起鬧好不好？明明沒有的事不要亂說！」程亦格一聽她再度提起這個話題，心情就又開始煩躁起來，他低聲喝斥着。

你又要自欺欺人了？葉晶茱雞過的想，為什麼每次提起這個問題，妳不好好地去面對它，然後徹底地將它解決掉？

「好啊，你不願意提這件事也可以，我也不管她對你是真是假，但是為了我的安全，」葉晶茱聲音開始有些哽咽了。但是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才說：「我想也為了我們三個人好，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見程亦格聽了自己的話后，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葉晶茱有些難過地說出自己剛剛所下的痛苦決定，「我棄權了。」

「小茱，我們兩個人現在心情不好，妳--」

再吸了吸覺得直泛酸的鼻子，葉晶茱打斷他的話，更生氣地一迭聲說：「我棄權、我棄權了，我不願意再這樣攪和在裏面。」嚷完這些話后，她灰心地搖晃着頭，「亦格，你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小茱，妳別胡鬧了好不好？妳現在在氣頭上，別盡說一些賭氣的話。」

「我胡鬧？你始終不把它當一回事？」她難過的說。「但是你有想過嗎？就算我不在意你跟她的事，我也很願意相信你跟她不曾有過什麼，但是對許曼莉來說，只要你一天沒向她清楚表明你的選擇不是她，她就不會放棄你。我不願意當這份感情已經是我的全部時，卻發現還有一個隱形的她，一直存在我們之間。」咬着牙，說完這些放在心底許久的話，她的心裏也凄涼地嘲笑着自己。

其實現在才提出這個問題，就已經是太晚了。因為愛情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佔滿她的心了。

程亦格條地站了起來，憤怒地吼着她，「妳不要再鬧了！跟妳說過了那麼多次，我對許曼莉真的沒有那種意思，妳還反反覆覆地繞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妳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被程亦格的怒吼一震，葉晶茱愣了一會兒，淚珠兒條然滾落。望着程亦格憤怒的臉龐，她更猛烈地搖晃着頭。

「為什麼到頭來你還是說著這種理由呢？現在已經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你打算怎麼做。」她的淚流得更凶了。「你為什麼始終不對許曼莉做正面答覆？亦格，我真的已經好愛、好愛你。」一雙含淚的眼注視着漸漸徹底醒悟、一臉若有所思的程亦格，她坦白地對他剖開自己的心。

「但看到許曼莉因為你的懦弱，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的態度，而一再的敵視我，看到她這種情形，我心裏感覺更雞過。亦格，我不要在我們的愛情世界裹有任何負擔，你們心自問，你真的從頭到尾都沒給過她什麼鼓勵的暗示？」

說完這些話，也不給他回答的機會，葉晶茱在程亦格還來不及阻止時就沖向門口，拭去頰邊的淚，哽咽着聲音說：「我寧願現在就受失去你的這種痛，也不要將來後悔，就當是我們之間那種夜的魔力已經散去了，我想……」葉晶茱忍不住地再回頭望了他一眼，為何壯士斷腕的決定竟是那麼令人難以承受？「為了我們三個人好，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然後就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他眼前。

「小茱，小茱！」追到門邊，程亦格終究沒攔下滿臉淚水衝出去的葉晶茱，只看到門外那兩雙不贊同的眼眸望着自己。

當他倆正在屋裏提高嗓門相互對吼時，程亦傑跟陳怡惠就只能站在門外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亦傑，你們都聽到了？」程亦格疲倦的返回屋裏，將自己癱在椅子上，用手掩住雙眼，不願意讓他們兩人看到他開始刺眼的淚水。「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哥。」程亦傑不知道該如何向似乎突然老了好幾歲的程亦格說。

這時陳怡惠走了過去，在程亦格身邊坐下來，很誠懇的傾向他說：「亦格，小茱說得沒錯，雖然你確實對許曼莉沒有那種心，但這麼多年了，你對她的態度一直很曖昧。」

她的話讓程亦格突然坐正身子，凝神的傾聽她接下來的話。

程亦格的反應讓陳怡惠信心十足的接了下去，「我們都知道你對底下的員工一向都很客氣、很和善，而且許曼莉一直都是你的得力助理，你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經她的手，她當然漸漸地會將自已的地位設定在你的女朋友這個位置上。尤其是你從沒有在任何一個公開的場合，將你們的主雇關係撇得很清楚，而同樣站在女人的立場，我也會覺得這好象是一種默認，我想許曼莉應該也會有這種認同。小茱沒出現時，當然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出現了你心中所鍾愛的女人，許曼莉自然就開始產生那種危機意識。更不用提你那次突發奇想，故意用曼莉去刺激小茱，好探知小茱對你的感情，單憑這一點，要人家不懷疑都很難。」

最後，程亦傑忍不住地再添了一句，「要曼莉相信你對她沒意思，那更難。」

蒼白着一張臉，程亦格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話，然後長嘆了口氣，卻沒吭聲。陳怡惠頗擔心地望了眼程亦傑，然後有些膽怯小聲地喚着程亦格。

「亦格，我的話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不。」搖了搖頭，他突然微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摟了下陳怡惠。「小惠，我真要感謝妳一語驚醒夢中人，謝謝妳。」

見程亦格說完話，就站起來往門外走去，程亦傑不覺也跟着他後頭走。

「亦格，你要上哪兒去？」

「去樓下解決問題啊。」

說完，同過頭給了程亦傑一個「別擔心」的笑容，便從容不迫地離開，而且還邊走邊吹着不成調的口哨。

滿眼的淚使得葉晶茱無法看清門鎖的洞，她試了幾次，都不能成功地將鑰匙插進去。為什麼今天好象所有的不順全都集中在一起？她越想就越覺得心酸，勉強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預備再試一次，身後就有個黑影遮蓋住自己的頭頂。她嚇了一跳，淚珠也僵在眼底。

葉晶茱的手扭絞成一團，懷着恐懼的心，她慢慢地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壯碩的男人向她靠了過來。

「小茱，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哭成這樣？」

是葉華！

恐懼的心一旦消失，代之而起的，就是大量委屈的淚水。任由手中的鑰匙往地上滑落，她衝上去將葉華緊緊摟住，只喚了聲二哥，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盈眶的淚水一古腦全傾倒在葉華的胸前，沒幾分鐘就將他的襯衫染濕了一大片。

「別哭，二哥在這，誰欺負妳了？」

葉華用雙臂保護地將她環住，輕輕地說著，並將臉貼在她的頭頂，「告訴二哥，是誰惹妳哭的？」

葉晶茱在葉華懷中猛搖着頭，她現在只想狠狠地大哭一場，其它的事都不願再想。但是……為什麼她越不願去想，今天晚上的事卻像海潮般一波接一波的湧進腦中？

葉晶茱抬起已經哭得像個核桃般紅腫的眼睛，顫抖着聲音說：「二哥，我想喝酒。」

「喝酒？」葉華將她推開了些，不甚贊同的眼光看着她，懷疑的問。

腦中一升起這個念頭，葉晶茱就往巷口走去。葉華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後面，口裏還是不贊同的想打消她的提議。

「小茱，女孩子家好端端的喝什麼酒？我請你喝茶好不好？」

甩都不甩跟在身後的哥哥，葉晶茱走到馬路旁邊手一伸，一輛出租車馬上就靠了過來。她在後座坐定，眼睛詢問的看着葉華。

「二哥，你要去嗎？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他長嘆了口氣，乖乖的也坐了進去，滿眼的無奈。待車門一關上，葉晶茱就不假思索的對司機說了一個店名。

車子在平穩中加速，葉華側過臉探視地看着她，嘴裏不解地問：「小茱，妳不是都不喝酒嗎？怎麼會知道哪兒有可以喝酒的地方？」

「我陪人家去過。」她直覺地回著話。

「是跟誰去的？」

一想到那個人是誰，葉晶茱就緊閉着雙唇不肯再說話了，但眼淚又不爭氣地從眼眶澗了下來。為什麼不願想他，偏又老是想起他？待會兒要多喝幾杯酒，才可以讓自己的腦子麻痹。

看到她這種情形，葉華心知肚明的又長嘆了口氣，他已經能確定妹妹的眼淚是為了什麼了。

情人的爭執，一向都最能讓人表現出莫名其妙的反常行為。

他緊皺着眉頭，傾聽着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還是穩定的「嘟、嘟」聲。

堅持了一會兒，程亦格擔心的將話筒摔回去。

他實在擔心極了。從葉晶茱哭着在慶生會時衝出去，到現在已經快六個小時了，電話都一直沒人接，她到現在還沒回家，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小茱還沒回家？」剛走進客廳的程亦傑，見程亦格一臉懊惱地低垂着頭，也走過來坐下，然後關心的問：「你有沒有撥電話去問她哥哥？」

程亦格搖着頭。「她沒去找他。」

「那……」兩人互不作聲地互望一眼。程亦傑安慰地拍拍哥哥的背。「別緊張，她不會有事的。」

聽了他的話，程亦格只深深地吸了口氣，默默地搖着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葉晶茱會跑到哪兒去？

他發現他這個妹妹很能喝酒。

而原本他以為一杯威士忌就能將她擺平了。葉華心裏真的是這樣想的。

當她在吧枱一坐下來，就很豪氣的點了杯威士忌時，葉華質疑地問：「威士忌？妳知不知道威士忌是烈酒？」

葉晶茱點點頭，然後回過頭，以不在乎的口氣跟服務生說她的威士忌要純的，不要加冰塊。

「純的？」葉華一聽嚇了一跳，然後壓着她的手臂問她，「妳知不知道妳在做什麼？待會兒喝醉了怎麼辦？」

看到她一臉殘留的淚水，而且正不悅的嘟着嘴，委屈的瞪着他瞧，葉華不禁放軟口氣問：「小茱，妳在台北是不是常喝酒？」

「沒有啊。」

「那妳怎麼一開口就點威士忌？」

「酒我只知道威士忌，要不然你要我點什麼？」突然想到了什麼，葉晶茱伸手將服務生招了過來，然後板著臉，對那個服務生說：「請再給我一杯純的白蘭地。」

「小茱！」不待服務生離開，葉華就輕聲驚呼。

還來不及開口責備葉晶茱，她就已經一臉「我一定要喝這兩杯酒」的果決表情看着他。「我剛剛才想起來，在酒的類別中，我還知道有白蘭地。」

葉華挫敗的重重嘆了口氣，爬了爬頭髮，然後看着她悶不吭聲地坐在一旁。葉晶茱回視他的眼光是堅決的，他無奈地再重重地嘆了口氣，聳聳肩說：「好吧，既然妳打算要不醉不歸，那妳今天晚上就喝個痛快吧。」

「真的？」葉晶茱驚訝地挑着眉問。

「要不然我能阻止妳嗎？」他認命的掏出皮夾，數一數裹面的鈔票，然後再將它塞回口袋，對葉晶茱笑了笑。「還好今天有帶錢，妳盡量喝吧，今天晚上二哥請妳喝酒。」

葉華的舉動讓葉晶茱忍不住又熱淚盈眶了，她紅着鼻頭對他說：「二哥，你真好。」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世界上只有你對我最好了。」

她誇張的語氣及表情，讓葉華好氣又好笑，點了點她的鼻子說：「妳現在才知道二哥對妳多好，那二哥叫妳不要喝酒，妳答不答應？」

想都不想，葉晶茱就馬上回了句，「不行。」

給了她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葉華只是微微地笑着看她。而葉晶茱傷心的腦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二哥，你今天怎麼會突然上台北？不是說要下個星期才上來嗎？」

「反正剛好有個空檔，就提前先上來，可以多待個幾天，免得妳老是埋怨我都不來找妳，也可以乘機多了解一下妳男朋友。」

一提到她的男朋友，葉華就在心裏暗罵自己笨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見小茱心情好象開朗多了，這回又引得她傷心難過了。

果然，本來已經停工的淚水，又開始在葉晶茱眼眶裏醞釀了。

結果，喝了快半瓶的威士忌，還有後來點的那杯白蘭地，葉晶茱終於略顯醉態，而且邊喝還邊扯着葉華的袖子，訴說心裏的苦悶。只是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於，但眼淚可是沒有少流一滴。

「快三點了，小茱，我們回家吧。」邊哄着葉晶茱，葉華邊示意結帳。

雖然有些醉了，頭也開始暈了，但是一提到回家，她卻立刻聯想到程亦格的午夜電話。

她馬上掙脫着葉華的手，有些口齒不清地嚷着：「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在這裏喝酒。」

「那二哥帶妳去另一家喝好不好？」

微蹙着眉思索了一會兒，她聳聳肩。「好吧，我們走。」

揮開葉華仲過來想扶住她的手，葉晶茱搖搖擺擺地走着，在她身後的葉華擔心的問：「小茱，妳還可以吧？要不要二哥扶妳？」

「不用，我又沒醉。」她生氣的停了下來，睜着一雙迷濛醉眼瞪着葉華。

葉華好笑地看着她走的方向，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小茱，就算有人已經證明地球是圓的，而妳走的那個方向，也可能需要好久才能回到家。」

葉晶茱愣了半晌，才領悟到葉華的語意。不好意思地回過身來，對葉華傻傻地笑着，「我忘了不是這個方向。」然後就站在那兒盡顧着傻笑。

「天哪！妳真的是喝醉了。」葉華走了過來，扶着她走到馬路遏，口裏喃喃的念着：「如果這時候被爸媽看到妳這副模樣，他們一定會殺了我。」

「對，要殺了你。」葉晶茱快樂的附和着，點點頭，笑了起來。

看了看葉晶茱喝醉酒的傻樣子，葉華也笑出聲。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將她塞進車子後座時，他自言自語地說：「真該拿一部Ｖ８將她現在這個樣子拍下來，等她清醒以後就有好戲看了。」

只聽到「有好戲看」，葉晶茱還高興地從車窗探出頭來對葉華嚷着說：「我也要看戲！」

看戲？

葉華無奈地對天翻了翻白眼，才坐進駕駛旁邊的座位。這個傻女孩真的醉了。

回到葉晶茱的小窩，鬧了老半天，她終於乖乖地在床上躺下，但她的腦子並沒有因此休息。

待葉華一走出房間，淚水又順着頰側滑落枕邊。她輕輕吸了口氣，為什麼喝了酒的心反而更難過？是不足因為自己並沒有真的喝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聽到電話鈴聲響起時，她的心條地僵住了。

是程亦格？！

葉晶茱又喜又悲的坐了起來，傾聽着葉華已經在客廳接了電話，也沒有多想地順手就拿起床邊的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