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冷眼睨着懷中女人使出渾身解數的淫蕩痴纏,大膽而放浪地誘惑着他,而他竟興不起任何的感覺,腦海湧現的凈是弄晴柔腸寸斷的凄楚眸子
該死!他忿忿然低咒,反身壓住臂彎中的女人,狠狠地吻住她!他該是冷血無心的人,他該回到過去逢場作戲的瀟洒冷漠!
可是為什麼?他再也提不起冷眼看紅塵的洒脫,眼前的女人可笑愚昧的舉動,再也不能讓他有着如從前般看戲的興緻,只覺厭煩。
他滿心浮躁,嫌惡地推開身下的女人,沒耐心再與她的放蕩周旋下去,迅捷地下床穿衣,目光在觸及門口散落一地的書本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撿起它往桌上放。
見鬼!我在做什麼?
不知是氣自己抑或弄晴,他惱怒地用力扯開窗帘,深吸了門氣,想平復心頭的躁亂,讓雜亂的思緒冷卻下來。
"揚——"床上的女人大發嬌嗔,扭着蛇般的腰肢不滿地媚聲叫着。
"閉上你的嘴!"他怒火衝天,警告十足地瞥了她一眼,女郎立即安靜下來,自討沒趣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可惡!他發現他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再去碰其他女人,不管他多努力都一樣!為了弄晴嗎?不,她不值得,她……
該死的!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一個小女人迷得神魂顛倒?他不是最能將感情收放自如的嗎?何況,她只是另一個庄曼茵,他豈容自己有被她羞辱、傷害的機會?他不能!
如果在明知對方是蛇蠍毒物的情況下,他還傻得送上自己讓對方狠狠咬傷,那麼他便愚蠢得連他都痛恨自己、瞧不起自己!
久坐床邊的女郎小心翼翼地審視他寫滿陰沉憤恨的容顏,在得不到他任何指示的情況下,不得不硬着頭皮擠出聲音,"你還需要我留下嗎?"
易子揚頭也沒回,"你可以滾了。"
她沒有多言,拎起自己的皮包,輕手輕腳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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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邊站了多久,他沒有清楚的概念。當發現夜幕早已低垂,他轉身出了房門,在樓下客廳看見縮在沙發中的嬌弱身影,儘管淚痕猶存的容顏仍令他揪疼了心,然而尖銳的痛楚卻也同時狠狠戳進心口,他如遭電殛般白了臉色,痛苦地一拳捶向牆壁。
該死!!他難道還不能清醒嗎?女人太可怕了,他認真不起!
他該給她的,是屈辱、是屈辱,永遠只有屈辱!
微弱的嚶嚀聲傳人耳際,他回過身,弄晴正巧睜開了眼,迎視他的注目,她凄迷地輕垂眼臉,"她走了嗎?"
他嘲弄地一笑,"你等很久了嗎?你不願離去,是不是因為找不到幾個床上功夫可以與我相抗衡的男人?來吧!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弄晴冷冷地倒抽了口氣,"子揚,別這麼殘忍,我真的承受不了……"
"很好的演技。"他無動於衷,冷聲輕嘲。
"你到底還希望我怎樣?我付出了一切,換來的是你殘酷的傷害。我為什麼不走?我為什麼還要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因為我走不開、因為我割捨不下你,你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嗎?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呀!"她再也隱忍不住滿腔的凄苦,悲絕地痛哭起來。
易子揚一個箭步沖向她,在她驚愕而瞪大淚眼的當口,狠狠吻上她顫抖含淚的唇瓣,夾帶着怒火狂潮、毫不憐惜地摧殘着她柔嫩的櫻唇,狂野的激情令她傻了眼。
"別傻了,你以為你說這些能改變什麼?太過美麗的詞彙,背後的真相往往愈是醜陋,只會讓我更加痛恨!"擠出齒縫的鄙夷聲調,帶着深入骨血的憤恨。
弄晴渾身一顫,抗拒着他,"不,不……"
他那張狂的慾望益發明顯,她亂了手腳,她不能讓他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這種事情,肌膚的相親是代表兩心契合的纏綿,不該是這樣的!
這不公平啊!往事所帶給他的怒怨與恨意不該由她來承擔,身心相合的甜蜜不該淪為他泄恨報復的管道。
"不,我不要!"她又急又慌地喊着,他愈來愈激狂大膽的舉動驚得她淚水奪眶而出,無措地試圖阻止他探向她腿間的手。"不!子揚,不要,求求你,冷靜一點,我求你……"
"你是我花錢買下的女人,憑什麼說不?"他冷酷地說著,嘴角有着扭曲的難看笑容,對她含淚的乞求置若罔聞。
花錢買下的女人……天哪!這就是他對她惟一的感覺嗎?一個用錢買下、與妓女無異的女人?老天爺,她是不是錯了?這麼不顧一切地撲向愛情、燃燒自己,竟當真換來粉身碎骨、體無完膚的下場嗎?
她淚如雨下,滿懷悲憤地哭叫:"住手,易子揚!你這是強暴!"
俊美的容顏滿是激狂與驚心的憤恨,"對!反正我不差這項罪名,隨你罵我下流還是齬齪,悉聽尊便!"
他以極度殘酷冷血的方式佔有了她!同時,也望見了她錐心悲慟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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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個月的日子又過去了,這段時日以來,弄晴忍受着易子揚加諸在她身上所有的屈辱,對於他身邊一個換過一個的女人,她從心痛心傷心碎,到黯然承受,她已不在乎自己會如何痛不欲生,因為她知道,當她對他的愛已無法再承擔這些時,她會……
這樣的想法絞碎了她的心,她不願多想,心甘情願承受易子揚將他憤世嫉俗般的偏執與激狂加諸在她身上,如果這樣做他真的能好過一些的話。
在時時刻刻不斷承受痛苦折磨的日子下,她迅速消瘦了下來,羸弱如風中柳絮,任誰都可以在她憔悴而無歡顏的身上,看出為情所傷的她是多麼的凄迷愁苦,只除了自欺欺人、刻意忽視她的憔悴的易子揚!
這樣的日子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資格埋怨什麼,對於身旁好友的關切,她也只能回以執迷不悔的笑容。"當我欠他的吧!誰教我愛他呢?"
"弄晴!"方蓉無奈地叫道,"你好傻!"
"傻?也許吧!"她苦澀一笑,"當初你不也曾告訴我,愛情之所以是愛情,因為它完全沒有道理可言,也許我是痴了點,任憑他再怎麼傷透我的心,我仍是指望有那麼一天,他能察覺始終在他身後默默守候着他、無怨無悔的我。"
方蓉心酸地執起她的手,"弄晴,你真的好讓人心疼!"
弄晴只是回以柔弱卻異常堅韌的凄美笑容,"別為我擔心,我會很好的。"
才怪!方蓉在心底咕噥。
"笑一個嘛!為情所困的人是我,怎麼反而是你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弄晴故作輕快地逗弄着好友,果然惹來方蓉大發嬌嗔。
"好哇!你居然消遣起我來了!"掄起粉拳,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街追着弄晴喊打。
"喂,喂,別打、別打!我道歉就是了嘛!"弄晴邊問邊討饒,見方蓉滿意地息鼓收兵,她接著說:"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帶你去一個地方。"
"幹嗎?擺個滿漢全席向我陪罪嗎?"
"滿漢全席算什麼,送張長期飯票給你。"
"易子揚嗎?算了算了,敬謝不敏,我還想多活幾年,無福消受。"
弄晴白了她一眼,"你美哦!敢打子揚的主意,我和你沒完沒了。"不過心裏卻想,她和古孝倫果然相配,連聽到她要替他們牽紅線時的反應都大同小異,因此心中的意念也就愈篤定了。
"走、走、走!"她不由分說地拉着方蓉就往計程車上跳,直接報上揚宇企業大樓的地址。
"喂,弄晴,你搞什麼鬼,你去找易子揚關我什麼事,幹嗎拉着我?你們火熱纏綿又沒我的份。"
"就當陪我去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和子揚……當我精神上的支柱好嗎?我需要你的安慰……"
誰在見了這張無助的楚楚容顏后,還鐵得下心拒絕嗎?
"好啦、好啦!敗給你了。"
因此,她也沒注意到弄晴眼中一閃而逝的奇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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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揚宇企業大樓后,弄晴在秘書小姐那兒得到消息,古孝倫現今人在總裁辦公室,於是壞壞地將方蓉騙進古孝倫的辦公室,然後輕移蓮步往易子揚的辦公室走去。
在到達門口時,敲門的手遲疑了一下,易子揚會樂意見到她嗎?會不會她的貿然而來換得的又是一陣羞辱?
就在她左右兩難的時候,裏頭傳來的對話令無心聽聞的弄晴杵在原地,一字字利刃般無情的言語刺上她傷痕纍纍的心上——
"我不相信你對弄晴一點感覺都沒有,你的血是冷的嗎?弄晴為你而傷心痛苦、憔悴消瘦,你怎能無動於衷,你怎能不心疼、心痛!"是古孝倫義憤填膺的聲音。
"笑話,我心疼什麼心痛什麼?樓弄晴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可沒拿繩子綁住她,不高興的話她可以走啊!我又沒強迫她留下,你不要把責任都往我頭上栽,我的女人這麼多,我哪有這麼多閑工夫陪她們玩這種無聊把戲啊!"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嗓音,猶如致命利、刃,將她的心傷得面目全非。
"再說,這種女人就跟妓女沒什麼兩樣,我有必要為一個無恥的女人談什麼真心嗎?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場性交易罷了。"
"子揚!你怎麼可以說這種渾賬話,弄晴她——"
古孝倫為難地止了口,將欲出口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弄晴的真實身份該由她親口向子揚坦承,他答應過弄晴,沒資格多說什麼。
他輕嘆了口氣,"子揚,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天你不是……這難道就是你所謂'明智的結論'嗎?子揚,你好愚昧!"
易子揚心口一揪,僵硬地別過臉,"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是你把我想得太美好了。"
"所以,你也打算否認你愛弄晴的事實?"
"這不是事實!"他狂怒地咆哮,不!他死也不會承忍這個帶給他錐心恥辱的事實!"這只是一則愚蠢的笑話,妄想得到我的愛的人一定是瘋了!"
"我想,我真的是瘋了。"
悲戚的嗓音自門口幽幽傳來,易子揚與古孝倫不約而同地回望。
"老天!弄晴,你什麼都沒聽到吧?"古孝倫驚詫而擔憂地問,她要是聽到了……天啊,她會是如何的心痛啊!
"很遺憾,我什麼都聽到了。"她的聲音輕到若不屏息傾聽,聲波便會飄散似的。
一抹複雜的光芒閃過易子揚的眼眸,然而那只是剎那,立刻又恢復到森冷的眼神。
"孝倫,你該明白了吧?一個女人也可以為了金錢而主動送上門來,'服務'多周到啊!這若不能稱之為妓女,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形容了。嗯,我想想,或許用'流鶯'會文雅一點。不過很可惜的是,樓弄晴,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上班時間向來不喜歡搞這種風花雪月的事,下班之後我心情好的話,也許會考慮滿足你……"
"住口,你住口!"她悲切地尖叫着,"不許你再污辱我了!我真的完全沒想到,你竟然鄙視我到這種程度!是我給了你一再傷我的機會,所有的付出,永遠只會被你視如敝屣、踐踏得面目全非,易子揚!你做得夠狠、夠絕!今後……再也不會了。我會如你所願,不再辱沒'愛情'這兩個字,不再……愛你!"哀慟欲絕地說完后,她轉身掩面狂奔,她的心,已然碎裂,這一離去,她的生命再也不完整,這一生惟一刻骨銘心,卻也傷得她體無完膚的愛情徹低結束了!
有那麼一剎那,易子揚驚恐地差點追了上去,然而邁開的步伐卻在下一秒止住,痛苦地閉上了眼。
"去追她呀!該死!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古孝倫又氣又急地吼着他,將他猛往門口推。
易子揚揮開他的手,不耐地蹙起眉,"發什麼神經,我追她幹什麼?"
"我才要罵你發什麼神經,你說這些話真的混賬到極點!弄晴為你犧牲了這麼多,結果你是怎麼對她的?你要不是我的好朋友,我真想殺了你!"
面對咬牙切齒、氣憤莫名的古孝倫,易子揚的神色複雜,"你不懂,弄晴她……不是真心的。"
"見鬼!她要不是真心,這個世界上就找不到對你真心的人了!"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再隱瞞什麼了,要是他不說,易子揚到死都不可能覺悟,更不可能發現世界上曾有過這麼一個深愛他的痴心女子。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子揚,你實在不該這麼污辱她,踐踏她的一片真心,弄晴她……真的很愛你,為了對你的這份愛,她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地跟了你……"
"你究竟在說什麼?!"他也希望自己能相信弄晴的真心,這兩個月來,她的逆來順受、無怨無悔,他不是沒感受到,只是……每當思及她與別的男人相擁的畫面,他就痛徹心扉,尤其那個男人長得如此出色不凡,對她的嬌寵更是不言而喻,教他如何相信,弄晴會捨棄一個這麼好的人而愛上不曾善待她的自己呢?除了虛情假意,他沒有更好的回答,正因如此,他心痛得無法自持,只能藉由不斷地傷害她來發泄心頭的悲憤,因為,他恨自己對她的在乎,更恨她不該虛情對他,讓他在乎她……
"樓氏企業負責人——你知道吧?"
"知道,有過幾次合作,"他心灰意冷地回道,"樓少鈞,我見過他……"倏地,他呆了一下,瞪大了眼死盯住古孝倫,"你什麼意思?"
樓少鈞……'經古孝倫一提,他才猛然想起,難怪他始終覺得校園中與弄晴相擁的男子並不陌生……是他!
等等!她姓樓,他也姓樓!怎麼回事?
他目光如炬地死瞪着古孝倫,"你今天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會把你剁碎了喂狗!"
"你用不着威脅,我本來就打算說。樓少鈞有個妹妹,就是和你同床共枕了四個月的女人樓弄晴,現在,你有膽就再罵她一聲妓女啊!看你有沒有見過出身這種豪門的妓女!"古孝倫猶有餘怒,口氣極沖地諷刺他。
"天!"易子揚臉色迅速刷白。
樓少鈞是她的哥哥,他誤會她了!她不止一次含着眼淚柔腸寸斷地告訴他:她愛他!而他是怎麼回報她的?他居然不曾相信過她,這一刻,他真希望一刀殺了自己,他究竟對她說了什麼呀!
"晴兒!"他驚跳起來,飛快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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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在大街上,雨絲飄落在身上、臉上,泉涌的淚在臉龐肆虐,分不清是雨是淚,但她不在乎,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在決定離開易子揚的同時,她便已感受不到生命的跳動,這個她拿整個靈魂、整個生命去愛的男人呵!
為什麼他是這麼殘忍?為什麼要讓她連一丁點愛他的餘地都不留?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心寒了,她好苦、好累,再也沒有力氣堅持她的愛了。
老天爺,你也在同情我愛上一個殘酷的男人嗎?否則為何連你也和我一樣心傷,滴滴淚雨落個不停呢?
就在這樣的雨天,她與他相逢,也與他分離;開始她的愛情,也結束她的愛情。
好痛、好累……是身上,也是心上,如果他的最終目的是讓她活不下去,那麼他做得很徹底,現今她不論身或心,都是難捱的痛苦!
二哥……她好無助……為什麼她還沒死去?為什麼她還活在世上?二哥,到頭來,最愛我的人還是你,你在哪裏?二哥!
腹間傳來的劇烈痛苦,令她哀傷地低吟出聲:"二哥……子揚……子揚……"
她會死去嗎?如果可以選擇,她願意死去,她願意化作塵煙消失在宇宙間……或者,化為這天地中的其中一顆雨滴也行,只要不用再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煎熬!
豆大的冷汗由額際冒出,每一根神經所傳來的狂痛,已分不清是心頭或身上,飄浮虛幻的步伐再也無法踩定,陰暗的天色令她難以辨明方向;眼前是一片捉不準焦距的茫茫白霧,終至——身陷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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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意識再度回到腦海,眼前所見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一切……她痛苦地低吟一聲,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她沒有如願化為一陣輕煙嗎?
"弄晴,你醒了?"又驚又喜的聲音傳入耳畔。
二哥?是做夢吧,
她轉首望去,"二哥,真的是你!"乍見生命中惟一的親人,她不由喜極而泣。
"別哭,你身子還很虛弱。"樓少鈞滿懷心疼地為她拭淚,望着她無一絲血色的蒼白容顏,心中一陣絞痛,四個月以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愁的陽光天使啊!現在卻……
易子揚!他究竟是怎麼折磨她的?怎會將他一個好好的妹妹整得不成人樣!
"我以為……全世界都離我而去,我好無助,真的希望……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不許說這種話!就算失去一切,你還有我這個二哥可以依靠,你忘了嗎?"弄晴的話今他好心痛,忍不住握緊了她冰冷的小手。
"二哥……這裏——"她審視着粉白的一切,"是醫院嗎?我怎麼了?"
"弄晴,"樓少鈞猶豫着,"我不知道這對你而言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你肚子裏的孩子——流掉了。"
弄晴如遭電殛,本就蒼白的小臉,如今更是慘白得嚇人,"我有孩子了……天哪!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倏地,她激動起來,瘋狂地尖叫:"不!為什麼不保住他?為什麼我留不住他?我是個壞媽媽,我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弄晴,弄晴,你冷靜點、冷靜點!聽我說好嗎?"
"不!二哥,我好恨自己,要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我會的……老天爺,把孩子還給我,我要我的孩子!"她哀泣哭喊,悲慟的熱淚一道道滑落。
"弄晴,你別這樣!"他要是知道弄晴並不曉得自己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他也不會將她流產的事告訴她,如今害得她如此傷心。
"聽我說,弄晴!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如果你和易子揚根本沒有希望,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這個孩子替你們做了決定,讓你們之間也隨着這個孩子的流失一併做個結束。"
淚眼凄迷地望向樓少鈞,"結束……子揚……"尖銳的疼絞進心口,她輕抽着氣,"會的,一切都會結束,我會勇敢……我還是會堅強地熬過來……"
望着她柔弱的容顏,樓少鈞的眼眶莫名地濡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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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爭吵聲驚醒不曾熟睡的弄晴,她幽幽然睜開眼,這些天來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樓少鈞竟不見人影,門外,他似乎和誰吵得很兇。就在她想出聲喊他之時,房門被推開,他走向病床,輕聲對着她說:"弄晴,有個人想見你,我尊重你的意見,就看你願不願意見他?"
"誰?"什麼人會這麼令樓少鈞眉宇深鎖?
"易子揚。"
弄晴一震,痛苦地別開眼,"不要。"
"他不會死心的。"'
淚霧再度浮現眼底,"二哥,替我轉告他幾句話。"她哽咽着,"就說……請他高抬貴手,放過我,畢竟……我並不欠他什麼……"
"好,我會轉告他的。"樓少鈞轉身出了病房。
"不用說了,我都聽到了。"虛掩的門扉令易子揚聽得分明,他沉痛地閉上眼,"我知道我錯得離譜,我知道我不可原諒,但是告訴弄晴,我愛她——"
"砰!"樓少鈞怒不可遏,重重的一拳揮向他,"你居然有臉說這句話!易子揚,你把我妹妹傷得差點活不下去,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再來說愛她?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她再也禁不起你一絲一毫的傷害了!"
"不!你不可以這麼殘忍,我愛弄晴,也許悔悟得太晚,但你不能這樣懲罰我,讓我一輩子活在悔恨中,我受不了!"他悲痛地嘶吼着,神情狂亂。
"殘忍?我再怎麼殘忍,也不及你一半,我管你痛不痛苦、悔不悔恨,你再怎麼痛苦,比得上弄晴所承受的傷痛嗎?是誰將她逼得生不如死?是誰將她逼得憔悴消瘦,歡顏不再?又是誰將她逼得胎兒都保不住?是你!是你害得我差點失去惟一的妹妹!"
易子揚倒抽了一口氣,震驚得臉色慘白,"晴兒流產……天哪,她懷過我的孩子……"他如一頭負傷的野獸,激狂而悲慟的仰天哀鳴,他犯下的究竟是怎麼樣的過錯啊!"該死,我真該死!"他滿懷凄愴,掄起拳頭,一遍又一遍重重捶向粉白的牆,直到牆上呈現斑斑血紅,他仍毫無所覺。
望着深陷悲痛而無法自拔的易子揚,樓少鈞意念微微動搖,如果他再一次信任他,將妹妹交到他手中,他會好好對待她,不再讓弄晴受到絲毫悲苦嗎?
他渾身一顫,不!他沒勇氣冒這個險,因為他不敢想像,當下一次的傷害加諸到她可憐的妹妹身上時,她還活不活得下去?
就因為樓少鈞這一猶豫,竟讓一對有情人飽嘗了六年錐心的相思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