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影如勾,高掛在宛如黑絨布的天空中,星子如碎鑽點綴其上,閃閃發光:
杜君年輾轉反側,頭一次出國就遭遇到令她頭大的問題,她根本不能享受異國情調:
涼風輕送,掛在屏風上的絲毯流蘇微微晃動,地失神的盯着瞧,月光溫柔的流泄,映照出幽暗淡雅的光影。
她竟然失眠。
這種癥狀對她來說是從不存在的,她樂觀、自由、知足知命,生活忙得沒時間休息,每天——沾上床就呼呼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怎麼跨越大半個地球,特地來到這裏得這種時髦的文明病?而說來說去始作俑者就是地那個負心老爸和那兩個左右手——拉德薩和雷齊茲。再說,當她自在的生活二十幾年後,絕對不想被束縛在於宮裏。
金銀財寶、鑽石I馬瑙、住處金壁輝煌她都不希罕,舒服的大床也只會讓她不安。
“媽媽,媽媽,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好不好?”她呻吟出聲:
她對這裏的印象頂多是充滿神秘色彩的大方夜譚,有阿里巴巴、飛天寬毯、神燈,以及無數的門耳傳說。
誰知她是這國家的公主,還是赫赫有名的“金色使者”。別人可能覺得希罕,她卻覺得是飛來橫禍。
她振作的起身,披件薄衫往園裏頭逛。
黑夜沁涼如水,只有濃郁的花香包圍着她,樹枝搖曳,微風拂面而來,她着迷的享受這額外的美景,漫步於曲徑上。
※※※
“誰?”
細微的腳步聲仍舊逃不過拉德薩敏銳的聽力,他回頭低喝,發覺來者是杜君年。
她眨動無辜的眼睛,被嚇住似的駐足原地。
“原來是你。”他心頭一凜,背對着她,維持原來的動作。
杜君年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碰到他,再想到之前他們的談話都充滿火藥味,一時之間反倒尷尬得不知如何開門。
演了一天的潑婦筋疲力盡,沒力量再斗。難得這麼好的心情,現在完全變調。她輕輕的轉過身想偷溜,不想讓這種窘困的場面再次破壞好心情:
“你真的對這裏沒有任何記憶?”
什麼?他在問她嗎?
拉德薩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幽暗的空間裏聽起來格外悅耳,而且沒有任何鬥氣挑釁的意味。
只要不冒犯她,基本上她是很和善、好相處的人:對方心平氣和的問她,她也不好失禮。君年想也不想,坦白的回道:“我根本不記得任何事。”
“你十歲之前,一直住在這個行宮裏。”和他一起,那時他十四歲,是她的貼身隨扈。
她聳聳肩膀接口道:“而在我十一歲那年,某天發了場高燒,醒過來什麼都忘記了,媽媽從沒有提起過有關這裏的一切,連蛛絲馬跡都沒讓我察覺:是我自己發現她經常暗自流眼淚,好奇偷看她的日記,一點一滴拼湊而成:”但她的確不曉得自己的父親身份如此顯赫。
“是嗎?”他沉悶的低嘆。
這下換她有疑問了,她詫異的問:“喂!我以前真的住這裏?”
“也難怪你不相信,以國王的身份,怎麼可能讓你們住在這麼傳統、僻靜的行宮?而原因不過是陛下不想你們遭受騷擾,特地為你們建造的。現在由我駐守在這裏。”
假如他所言屬實,那……“所以你跟雷齊茲也熟悉我媽,包括我?”
拉德薩驀地回過頭,用一種很難理解的表情盯着她,眼神透露出些許惋惜和哀傷,彷彿她的不了解是多麼不可饒恕的過錯。
面對他的責難,君年僵硬的退後一步,期期艾艾的解釋,”我只是問問,基本上我根本忘掉所有的事。
媽媽說我發的那場高燒差點把腦子燒壞了,所以以前我有沒有欺負你,或者多跋扈惡劣,那也是我小時候的事。”幹什麼用這麼哀怨的神情看着她?
四下無人,他該不會想乘機報仇吧?老實講,她那一套防身詠春拳可是荒廢許久,迫不得已,她可能會不惜扯開喉嚨大聲呼救。
“嗯,我們的確熟識。”
原來是故人,縱使是十歲孩童之誼,也彌足珍貴。
她撇撇嘴,酸溜溜的抱怨,“那你好意思為難我?”
提到要事,他不免正色,“什麼樣的條件,你才肯安分的留下來繼承王族血脈?”
哼!又來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難得她想休兵。
“我不想現在討論這種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絕對不會留下來,有機會我會逃跑,或者抵死不從。”
她惡意的恫喝他。
“意料中事。”
“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強求?貴國優秀人才眾多,非得要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子?更何況還是貴國國王當初拋棄不要的。”說到底,她還是記恨。
拉德薩牢牢的鎖住她的身影,夢想人兒唾手可得,他多想一個箭步上前摟住她、安慰她——
但是不能,理智至上,尊崇地位貴賤之分的他僅是再三的強調,“陛下絕對沒有不要你們。”
“事實擺在眼前,不諱言的告訴你,我痛恨他帶給我和母親所有的期待和痛苦,我必須幫我媽媽挽回一點尊嚴,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我們有感覺、有思想,那種被丟棄的感覺你能體會嗎?”她氣極敗壞的控訴,來回的走踏石板,雙手奮力的晃動。
“我了解。”
“不,你不了解,你只知道怎麼樣盡忠效國、怎麼樣讓我答應留下來、怎麼樣解決我這燙手山芋!”她用力嘶吼,把怨氣一古腦的擲到他身上。
他嘴角逸出一抹苦笑,“我說我了解你被父親拋棄的苦;”
“喔,是嗎?”她鼻孑L噴氣,像只吃了炸藥的恐龍,見人就咬:她雙手擦腰杵在他面前,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可以用自己的胸膛去頂撞他。“說來聽聽,為什麼你了解我內心的不甘?”
“你忘了嗎?因為我是孤兒,你才能在拍賣會上買下我,所以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本居上風,氣焰囂張、不可—世的杜君年,錯愕的望着他剛毅的下巴,四日交接,一時片刻竟吐不出任何的詞彙。
“但幸運的是,陛下仍舊深愛你們母女。”
她訕訕的努努嘴,“對不起。”
“對陛下?”
“對你啦。”誰會對那個負心漢說抱歉?“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你的往事。我……我是過於怨天尤人,那……那也是我太氣伯;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擄我來,所以說話有些不知輕重,真是……其是對不起。”她在胡說些什麼啊?真是愈描愈黑,“嗯……孤兒呢,能夠掙到這種地位也很了不起,所以千萬別妄自菲薄,好好加油,更上一層樓。哈哈……”她搔搔頭乾笑。
天啊!希望剛剛沒有傷到他的自尊心,真是的,怎麼會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詞,互比悲慘?丟死人了:比起被拍賣的他,至少她還滿正常的。
瞧她慚愧尷尬得冒冷汗,不知所以然,拉德薩會心一笑。一個人的本質不管經過多少年、環境如何變遷,仍舊不可能改變。對朋友、陌生人甚至敵對的人,她永遠是坦白更誠。他是否該利用她此刻的弱點要脅她?
看她困窘的拚命在找說辭安慰他,那傷腦筋的模樣就跟孩童時候的她一樣。想盡辦法討好一個忘掉如何笑、受盡虐待的男孩。
還記得當時的她穿着尊貴非凡的服飾,受到眾人的簇擁寵愛,還是王儲的哈立德成天捧着她蘋果般紅通通的臉孔親吻。而她只惦記着身旁的小護衛,黏得他死緊,把他當人看:
甚至有一次當著大家的面,嘟着小嘴天真的宣佈要嫁給他,把陛下和王妃嚇了一跳,也讓陛下對他另眼相看,以至於後來有心栽培他。
那影像彷彿還是昨日事情,每每回想,總能撼動他許久。
“方才尖銳的話題讓你很難過嗎?”她小心翼翼的偷盱他凝重的表情。
“怎麼會?”
“因為你都不說話,若有所思,是不是在想痛苦的回憶?唉!都是我不好。”
拉德薩淡淡的笑,拍拍胸脯,“身為陛下的左右手,怎麼可能輕易的被言辭傷害?這兒可堅強得很,刀槍不入。”只有她,他敞開胸懷讓她五條件駐留。
“真那麼厲害?”聽聞他詼諧的話語,她也不禁輕鬆起來。
“你想試試嗎?”嚴肅的眼眸意外的噙着笑意。
她佯裝漫不經心,弔兒郎當的走過他面前,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手刀偷襲他,擊向他的胸口,架式十足。
想不到拉德薩動作更加敏捷俐落,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轉,把她鎖在胸前,讓她柔軟的身軀抵靠在他寬闊的懷中:
“考驗得如何?”他刻意貼近她的耳朵,呢喃低語:
杜君年料想不到他會來這一招,血液“刷”的一聲飛竄,熾熱迅速蔓延全身,心跳加快。她吞咽唾沫,乾澀的說:“好……很好。”
“我自小是你的貼身護衛,所以長年習武。”他更近一步輕薄她,氣息溫熱的吐在她的臉龐上,令她肌膚上的毛細孔全豎立起來。
感受到空氣的震蕩,臉頰一片腓紅,她聽到自己說道:“好,很好,恭喜你功夫了得,舉國歡騰、與有榮焉。那……可以放開我了吧?”
“你怕我?”他扶住她的肩膀,像跳舞般優雅的將她旋轉一圈,落入他懷裏,把她鎖定在自己的大腿間,與她面對面。
交過兩、三個男朋友.但是他們給她的感覺遠遠落後於眼前似敵似友的拉德薩:他像一座沉默而龐大的山,穩穩的擋在她面前,讓她有軟弱的錯覺。
“我並不怕你。”君年挺起胸膛,強迫自己注視他深邃的眼。
“真的?”他往前,把臉靠向她眼前,鼻頭幾乎對碰。
巨大的電流瞬息在她體內冒出火花,她牙齒髮顫,卻硬要贏一回,啞着聲音開口,“有什麼好怕?我們是平等的,你比我高,但我比你瘦,你比我壯,但我比你健康,你武功好,但我比較聰明,大家都一樣是人生父母養。”只是他的眼神會讓她的心臟不規則地亂跳,這對健康沒多大的助益。
“我不是父母養。”
糟糕!她又把話題扯到人家的舊傷口,杜君年笑笑的掩飾,指着天空說:“這裏天氣不錯、”
“你不用在意,我並沒有脆弱到提起出身就難過,一個人的命自有真神安排,這是上天對我的磨練:”況且這樣才能遇到美好的她。“倘若我真是出生在尋常人家,可能不會有不平凡的際遇:”
“你倒是隨遇而安。”
“你也是,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還能跟我這樣侃侃而談:”
對啊,她發現跟他竟然也能聊得很愉快,假如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下,他們或許會是很好的伴侶。
伴侶?她被問逝而過的念頭嚇住,雙手連忙在頭上揮舞。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她在亂想些什麼?發春啊?!怎麼能聽信對方一席話就對他改觀,那母親的怨、她的恨呢?
醜話說在前頭,她先聲明,“我跟你況,今晚是例外,咱們先休戰,等明天天一亮,我們仍舊是敵人,界線分明。”任何事她都可以大方,唯獨牽連到這種事,小心眼是必要的。
拉德薩但笑不浯,他感慨地想,今晚只是開頭,未來他們要相處的日子可長了。
尤其經過今晚后,他更可以確定計劃的可行性:事成之後,她也許會恨他,但情況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參與。
如果這是對她最好的決定,他寧願被她唾棄也要保護她:品嘗苦果是如此苦不堪言:他已經等待十多年,不在乎繼續等下去。
只要她快樂,他就心滿意足,
真的,只要她快樂。
※※※
這兒比她想像中舒適也氣派輝煌,擺設裝飾樣樣都充滿阿拉伯情調,迎面而來的侍女都穿着布袍,矇著薄面紗,走動時隨風擺動香氣襲人,虛幻如夢,她好像穿越時空,走進古老的王朝,像位公主般受人敬仰。
咦?她好像真的是公主喔!
職業影響,她着迷的用着雙手虎口四處取景:
行宮外觀特殊,裏頭的幾何圖紋天花板、石壁、廊柱、牆壁、鏤空的石雕窗欞,簡單的幾何線條創造出獨特的味道。鋪設在地面上的精密手工刺繡和中國的大異其趣,裊裊的焚香更添增神秘野艷的氛圍,異國風情令人陶醉。
要不是相機被他們沒收,她真想痛快的把美景取攝下來。她盯着古老的花園噴泉,嘆為觀止的贊道:“真美。”
“如果你喜歡,這都是你的:”身後冒出爽朗的笑聲:
杜君年的表情霎時一斂,迅速轉身,賭氣的撒撇嘴!口是心非的說:“我才不喜歡。”
雷齊茲無奈的攤攤手,“嘿!我沒惹你,別把矛頭往我身上刺好嗎?”
“你這小人,不屑跟你交談。”真要說誰是她討厭的人,他一定榜上有名。
“我好歹也是你的叔叔,像小時候一樣叫我一聲小叔叔不過分吧?要不,我這人很好商量,你也可以像在台灣那樣喚我一聲大齊,同樣欣然接受。”
“叔叔?哈!謝謝厚愛,我可高攀不起。你的身份顯赫,是貴國王上眼前的大紅人,我更不可以下犯上叫你大齊。不如入境隨俗稱你雷親王,比較貼切。”
哼!笑面虎,嘻皮笑臉的拐她來,還想要她和顏悅色,夢想!
雷齊茲,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在國際上是何等受人注目,世界油價的波動調整,他有一定的影響力,平常是穩重、頗具親和力的親王,雖沒有架子,但如此肯花心思放下身段去逗她,杜君年還是破天荒第一個。可她不買帳,還愛理不理,扭頭就走。
他大步邁去,很優閑的跟在身後。“真可愛。”語氣就像看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容許別人說她有個性,但可愛?不!她不接受。
“收回你的話。”
“那樣你就願意乖乖留下來嗎?”他笑咪咪的低下身子,那模樣真的很像在哄小朋友,只要再加根棒棒糖,他一定會被當成怪叔叔。
君年瞪他一眼,“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想跟你聊聊天,想彌補你,跟你培養這十多年空白的親情。”說著還張開雙手撲向前,熱情的想擁抱她。
“喂,你想幹什麼?別碰我。”她嫌惡的拍掉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表情就像是見到蟑螂一樣,不,或許該說是比蟑螂還厭惡的東西。
“你真傷我的心。”他惺惺作態,愁眉苦臉、亦步亦趨的跟着。
“喂!你到底想幹什麼?跟在我身後老半天了,我被你們軟禁在這兒已經很委屈,現在又隨時隨地的監視我,你什麼意思?”
“怕你逃跑啰!”隱藏在大鬍鬚后的眼睛閃爍着詭譎難辨的光芒。
逃跑?
杜君年正好站在樓宇的迴廊上,居高臨下,她失神的望向那被風吹揚的一波波黃沙,這個小巾鎮正好位於沙漠邊陲,守衛森嚴,她能往哪裏逃?
雷齊茲故意用她聽得見的音調幽幽低語:“市集裏常有些不合法的商旅隊縱橫沙漠,雖然是唯—的出路,卻是危機重重。沙漠是考驗意志力的最佳場所,是人間煉獄也是生命的迷宮.稍稍不甚迷失在黃色世界甲,就永不復還。”
“那為什麼還有人往那裏去?”她茫然的望着黃澄澄的沙漠。
“因為那是我們的天性,不可抗拒,古時候的我們曾是游牧民族,即使在現代化的衝擊下,我們仍無法抗拒無拘無束的招喚。”他語氣激昂熱情,深深以自己屬於沙漠的一分子為榮。
愈在貧瘠、困苦、狂風黃沙中長成的人,愈能練就驃悍、驍勇善戰、愛國愛家的性情:
“瘋狂。”她小聲嘀咕。在廣闊無垠、不着村店的沙漠裏,只有天空和沙漠兩種顏色,她覺得被晒成人於比較有可能。
他不以為杵,寬容的撫着胸口對她鞠躬,“總有一天你也會愛上的。”
是啊!慢慢等吧!
不過他的提議非常的吸引她,她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該死的行宮裏,假如真的離不開,她也只有逃向那片沙漠。
雷齊茲突然看着手錶說道:“時間到了,我們該上課了。”
“上什麼課?”她收回目光,不解的問。
※※※
“你們沒資格要求我學這些:”杜君年發狂的推倒擺在眼前的桌子,掃落一切看得見的物品。
拉德薩眯了眯眼,冷靜的命令侍女重新擺上。“你必須在選夫前,學會所有禮儀。”
“我學這些做什麼?”她瞠目結舌,莫名其妙,慎重其事的請她來,就是要她學這些女工和禮儀?
“學習服侍未來的丈夫。”
“公主還要服侍丈夫?”是何天理?對方怎麼不來伺候她?她還以為公主都是不事生產的花瓶。
一旁閑閑看熱鬧的雷齊茲興趣盎然的湊上來,“你願意承認是公主啦!”
“誰說的?我……我只是為貴國的公主申冤。”她是女權運動的擁戴者,在台灣是,在男尊女卑的中東地區更是如此。
“事到如今你別無選擇。”拉德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你們別逼我。”她下最後通喋:“有誰被拐騙至此還能忍氣吞聲?被迫認親也就算了,現在又要強制我學會所有禮儀,把自己貢獻在此。”
“你別為難我們才真。你跟陛下有着切不斷的血緣,註定你命該如此,只有你有這資格。”
“哈!拜託,請把機會讓給別人,我一點也不在乎當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怒不可遏。
眾人默默不語,任由她發泄怒氣,大聲咒罵。
“誰願意當個有名無實的公主,簡直是強迫中獎。
拋棄十幾年,現在因為國王病危才來相認,有沒有搞錯?要是他再生個金眼女兒,我豈不是沒機會當公主?
我是那麼下賤的人嗎?當我垃圾啊!好欺負啊!”吼到最後,她委屈得紅透眼眶,胸膛上下起伏,窄窄的肩膀不停顫抖。
空氣頓時凝重窒礙.氣氛沉悶可不堪。
“不要再說了。”拉德薩沉下臉低喝。
他別過臉,不想看見她隱忍着淚水、悲憤的侮辱國王也看輕自己。他會忍不住,忍不住跑過去擁住她,安慰她已結痂又被撕扯流血的心。
冷酷無情的表面下,他在內心不停的自責。
杜君年咬住下唇,拚命的阻止自己流下挫敗的淚水,“要我不說可以,放我走啊,你們隨時可以找人冒充。”
雷齊茲苦澀的笑,“除了你,沒人可以冒充。你是名正言順的公主。”
杜君年眯了眯眼,倔強的回道:“那你們可以死了這條心,因為我絕對不會乖乖配合。”她忿忿不平的環視眾人一眼后,挺起胸膛,迅速的奔出大廳。
拉德薩猛然回身,伸出手欲喚她,最後仍舊放棄的垂下手。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雷齊茲嘆了一口氣,了解的拍拍好友的臂膀,“我也不想傷害我們最疼愛的人。不過已沒有退路,心軟就前功盡棄。”
是啊!在未找回王族信物前,危機便無法解除。
※※※
“該死的拉德薩!該死的雷齊茲!該死的禮節!該死的金眼!該死的沙漠!”杜君年一路奔跑,一邊揮舞拳頭咆哮咒罵。“他們都是王八蛋!”她奮力的大吼,把所有的怨恨都傾泄出來:
她退一步,他們進一尺,簡直是欺人太甚。
夠了,真的夠了!她不要坐以待斃,誰都沒有資格指使她。
她要逃跑,沙漠就沙漠吧,反正能逃離這牢籠,那片黃沙不算什麼。
杜君年堅定的望向窗外那片炫目的黃沙,發誓要征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