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記憶在什麼地方遺落,就在什麼地方尋回來。

琴劍山莊是記憶的入口,小梳子決定留在琴劍山莊,可是容姥姥並不想重回那個令人驚駭又悲傷的故居;不過見小梳子有天游和白雲山莊的夫人照顧,也就放心了。

晌午一覺醒來,小梳子坐到案續前,拿起毛筆,蘸了墨之後,便毫不遲疑地下筆。

這時天游進來,輕悄悄地走到身後觀賞她作畫,並沒有打擾她。

沒多久,一男子的輪廓躍然畫紙上。

“巧妹妹,這個男人是誰?”天游吃醋地說。

小梳子斜眼瞥天游一眼,嘴角隱隱一笑,沒有說什麼,立即着手替畫裏的人蒙上黑巾,最後點上一對兇狠的眼睛。

“原來是蒙面黑衣人。”

“沒錯,就是那個殺害爹娘的兇手。游哥哥,以前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的心裏才會產生恐懼,但是從現在開始,當他再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不再害怕了,即使在夢中,我也一定要冷靜地把他看清楚,然後在我醒來的時候,把他的臉畫下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將他蒙在臉上的黑巾揭下來,看看他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心腸這麼狠!”

“巧妹妹,你好像在一夕之間長大了,不再是之前那個莽撞衝動的小梳子了。”

小梳子得意一笑。“那當然嘍,因為我現在是琴劍山莊的小姐歐陽巧梳,而不是望春樓的小梳子,舉止當然要注意一點,否則豈不是有辱歐陽家風,對不起我爹娘了。”

天游痴望着她桃腮帶嬌的俏模樣,不禁心蕩神馳,真是百看不厭哪。巧妹妹的每一個今天都比昨日還美,天游忍不住從後面摟住她的腰。

“巧妹妹,我和娘提過我們的婚事,娘說了,過幾天爹從東北回來之後,立刻就讓我們完婚。”

“對不起,游哥哥,現在我還不想和你拜堂成親。”小梳子旋出天游的懷抱。

“什麼?你不想嫁給我?”

“不是的,今生今世非君莫嫁,只是我要帶着一份完整的愛嫁給你,和你廝守終生,而不是曾經和你有過婚約的緣故才嫁給你。”

天游注視她堅定的眼神時,忍不住叨念一句:“我早該知道你是如此地冥頑不靈。”

小梳子淺淺一笑。“知道就好,那你只好依我了。”

天游也回以詭異的一笑。“巧妹妹,我必需先問你一些事情再來決定要不要依你?”

“什麼事?”

“巧妹妹,我問你,在你還是小梳子的身分,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巧妹妹那時候你早已經喜歡上你的鬍子大哥,對不對?”

小梳子心微顫一下,一時語塞。“我……我……”

“你怎麼樣啊?快老實說來,不許你隨意搪塞。”

“說就說嘛,喜歡一個人又沒什麼好羞於啟齒的。游哥哥,那時候我一直把自己當男孩子看待,所以那時候我喜歡你,是把你當成兄長一樣敬愛,也就說那時候我對你的感情是兄弟之愛。”

“是嗎?那如果是兄弟之愛,你會吃我和芙蓉姑娘的醋?”

“我哪有吃醋!”小梳子否認。

“那夜我在停雲齋喝醉了,你和芙蓉姑娘扶我回她房裏之後,你仍遲遲不肯離開;因為你看我睡在芙蓉姑娘的床上心裏難受,是不是?”

小梳子現在再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心裏仍有些微的醋意。

“芙蓉姐姐怎麼連這種小事也告訴你。”小梳子嘀咕一句。

“巧妹妹,之後我為了你而借住芙蓉姑娘的香閨,你還為這件事和我生了很大的氣,指責我背叛巧妹妹。”

“我沒有和你生氣,那時候我只是替巧妹妹難過而已。”

“你也為自己難過,因為那時候你發現自己竟然愛上鬍子大哥了。我想你一定偷偷地躲起來哭了好幾回。”

“我才不會為這種事哭呢……”小梳子口頭上不承認,可是她的腦海里卻浮現自己坐在河畔暗自垂淚的情景。

天游又細數小梳子早已經愛上他的事實,又說:“還有我受傷的時候,你用嘴巴喂我喝參湯。”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小梳子驚訝地問。

天游狡點一曬,回味無窮地說:“我只是受傷,又不是死人,我當然有感覺嘍。”

真是羞羞臉!小梳子跺一下腳,背過身體,嬌嗲道:“沒想到游哥哥是一個狡猾的人,那我更不能在事情完全沒有想起來的狀況之下就和你成親!”

天游將她的身子轉對自己,溫柔地說:“好了,我說這些事情,意不在取笑你,而是要告訴你,巧妹妹雖然沒有完全記起她的游哥哥,可是小梳子仍然重新愛上她的鬍子大哥,再加上巧妹妹愛游哥哥,就這樣算起來,你對我有兩份完整的愛,那麼你考慮的問題都不存在了。”

“游哥哥,等你爹回來之後再說吧,也許他並不喜歡我。”

“不會的,巧妹妹,我想你大概也忘記我爹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小梳子望着畫像出神,也無暇想游哥哥的爹。當下她只想找出黑衣人是誰,無心在親事上;而且她非常地清楚,那個黑衣人是開啟她記憶之門的重要線索。

“游哥哥,你和黑衣人照過面,你覺得我畫得像嗎?”

天游仔細地看着畫裏的人像,不確定地說:“那夜我一心繫着你的安危,而且又下着傾盆大雨,我對他也只是匆匆一瞥,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不過我想石大哥和他交過幾次手,一定可以給你肯定的答案。”

“對呀,我怎麼把石大哥給忘了。”

小梳子捲起畫像,縱身躍起,人飛到窗前即被天游攔腰抱下來。

“游哥哥,你幹嘛阻止我?”

“我才誇你長大不少,你又故態復萌了。”

“我怎麼故態復萌了?”小梳子一時想不起她又做出什麼莽撞的事情。

“琴劍山莊是你的家,進出就從大門,別動不動就從窗戶飛出去,若是讓底下的人看見了,還以為又是哪個混小子把山莊當睡覺的客棧了。”

小梳子吐吐舌頭,笑說:“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還有,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不可以單獨出門,萬一又遇到蒙面黑衣人怎麼辦?”

“我不怕。”

“可我怕呀,巧妹妹,我愈是愛你,心裏便愈不踏實,深怕你再一次失去芳蹤。我再也承受不起另一個十年。”

“游哥哥,你放心,我好不容易再遇見你,不會再輕易離開你,今後我會更加註意自己的安危,這是我眼下能回報你的感情。”

“聽你這麼說,我不禁放下半顆心。”

“為什麼只有半顆心?另外半顆心呢?”

“另外半顆心必需等你上我的花轎之後,我才能完全放下來。”

說著,天游傾身欲吻小梳子時,她身子一斜,縱身飛出窗外,留下串串銀鈴笑聲。

天游沒轍地嘆了一聲,尾隨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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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望着小梳子的畫像沉吟許久不語。

“石大哥,是不是畫得不像?”小梳子着急地問。“那麼你將蒙面黑衣人仔細地描述一遍,我再重新畫一張。”

“小梳子,別急,讓石大哥好好地想清楚再說!何況每次黑衣人都是在黑夜裏出沒,而且黑巾又蒙住他大半張的臉,如果沒有很好的眼力,一般人是無法確實地認出他的樣子。”天遊說。

“就算是這樣,也不需要看這麼久啊。”一旁的芙蓉斟了一杯酒,便說:“石磊大俠,這杯酒喝了,就該給小梳子一個說法。”

石磊喝下這杯酒,果然開口說話了:

“畫得像極了,雖然他只露出一對眼睛,不過光是這對眼神就畫得很傳神,只是有一件事讓我覺得納悶,不知是巧合,還是這兩者之間真的有什麼關聯?”

“石大哥,你把事情說出來,大夥也好商量、拿主意。”天遊說時,小梳子頻頻點頭同意。

“對呀,石磊大俠,一個人再怎麼厲害,也有一些小地方想不周全,趁現在大夥都在,你心裏有疑惑就快說出來,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像顆大石頭,任何事情都憋在心裏而無動於衷。”芙蓉說。

石磊從懷裏拿出一張破舊的紙,打開來是一個滿臉鬍子的人像。

“這不是鬍子大俠嗎?”芙蓉說。

“才不是呢!畫裏的人眼睛這麼兇殘,而且又有點禿頭,怎麼會是游哥哥呢?”

小梳子澄清地說。

“是嗎?男人留鬍子看起來都差不多一個樣子,小梳子,你真厲害,一眼就能認出你的游哥哥。”芙蓉調侃地說,小梳子對天游投以深情一眼。

“因為游哥哥溫柔的眼睛是獨一無二……”說到這裏,小梳子突然叫了一聲,說:“我明白了,石大哥,這張畫裏的人的眼睛和我畫的黑衣人的眼睛非常地神似。”

“沒錯,小梳子,你的反應很靈敏,馬上就看出來了。這張畫像是二十幾年前官府懸賞的江洋大盜沙七刀,老捕頭追他追了二十幾年,始終沒有把他緝捕歸案,因而抱憾終身。前年老捕頭臨終前,把它交給我,希望我能完成他的心愿,不讓這個惡貫滿盈的沙七刀逍遙法外。”

“石大哥,這個沙七刀犯了什麼案子?”小梳子問。

“強盜殺人,無惡不做。我記得老捕頭說沙七刀最後一個案子就是在東北殺了一個富商之後,從此就消聲匿跡,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十年前曾據報他藏身在這一帶,那時我和老捕頭馬不停蹄地從北方趕到這裏來。”

“就是你待在琴劍山莊的時候?”芙蓉說。

“嗯,歐陽莊主很好客,熱心地協助我們,可是我們還是徒勞而返,沒想到一個月之後,就聽到琴劍山莊的事情。”石磊黯然地說。

小梳子聽着,忍不住低泣。

“巧妹妹……”天游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只好緊握着小梳子的手,給她溫暖的撫慰。

“我沒事的。我只是聽到琴劍山莊的事,情緒控制不住就哭出來。”小梳子哽咽地說,並用手抹一下臉,咧嘴笑了一下,說:“我想去看姥姥,你們繼續聊,不要管我。”

說著,小梳子便跑出去。

“任少爺,你不追過去看看嗎?”芙蓉問。

“巧妹妹不喜歡人家看到她哭泣的臉,等她心情平靜之後,我再過去。”天游轉對石磊,提出心裏的疑問:“石大哥,你是不是懷疑這個沙七刀和琴劍山莊的慘案有關?”

“我不排除任何的可能。”石磊說時,目光盯着桌上兩張畫像。

“既然兇手最有可能是琴劍山莊熟識的人,那麼只要清查歐陽家平常來往的人,這樣一來範圍又縮小了。”芙蓉說:“任少爺,你知道歐陽莊主平時都和些什麼人來往?”

“歐陽伯父個性五湖四海,知交滿天下,來往之人都是正派之士,絕對不會認識沙七刀這類的匪徒。”

“也許這個沙七刀有了財富,金盆洗手,換了模樣,結交名門權貴,誰又知道呢?”芙蓉快人快語,往往也說出旁人忽略的細節。

“芙蓉姑娘真是一語點醒糊塗人!”石磊拍一下桌子,大聲地說:“我追查這麼多年,怎麼沒想過要朝一處去想?現在所有的線索全冀望在小梳子身上,只要她想起以前的事,那麼找出兇手就不難了。”

“這樣一來,小梳子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不行!我得趕快去找她。”天游一刻也不放心,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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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梳子待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才走進屋裏,見容姥姥坐在燈下做女紅,小梳子走過去坐到姥姥身旁,看她正專心地綉着紅牡丹。

“好漂亮的牡丹花,姥姥,是哪位姐姐請你幫她做嫁衣?”

“這是給小姐準備的。”

“給我?”小梳子不覺嬌羞地說:“姥姥,我又沒有馬上要和游哥哥成親,你不必這麼辛苦為我準備嫁衣。”

“這是遲早的事情,而且我希望愈早愈好。”

“為什麼?姥姥,在我的心裏你就是我娘,你不喜歡我待在你身邊嗎?”

“小姐,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意,不過有游少爺在一旁時時刻刻看着你,我心裏也比較踏實。”

“可是我希望能找到兇手為爹娘報仇之後再和游哥哥成親,否則我心裏總覺有遺憾。姥姥,之前我什麼都不知道,每天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可是現在不同了,我身上背負着家仇血恨,雖然我還沒有完全想起來,但是我再也無法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回到以前的日子。”

姥姥憐憫地看着小梳子,嘆道:“也許什麼事都不告訴你,這樣對你比較好。”

“不,我很高興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的,能知道真好。姥姥,以前我曾偷偷地想過我爹娘是不是壞人,所以我不能告訴別人我爹娘是誰?現在我知道我爹是那麼有正義感的男人,我娘是那麼美麗溫柔的女人,我有那麼好的爹娘,我真的好高興。”話說到這裏,小梳子語氣轉為強硬,咬牙切齒地說:“如今我最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狠心,要殺害像爹娘這麼好的人。我發誓,我一定要揪出那個黑衣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小姐,我不希望你太熱中這件事情,能替老爺夫人報仇固然很好,可是我相信他們更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地和心愛的男人一起過日子。”

“姥姥說的對。”天遊走進來,對小梳子說:“抓兇手的事就交給我和石大哥,你就安份地待在家裏不要四處亂跑,讓人提心弔膽。”

“就是這個話。”姥姥心有戚戚焉地說:“每次小姐一出門,我的心彷彿就吊起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直到看見人蹦蹦跳跳地進這個門,胸口吊得老高的心才能完全放下來。”

“姥姥,這些年多虧有你,我和巧妹妹會孝順你的。”天遊說。

小梳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姥姥,游哥哥的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以前喜不喜歡我?”

姥姥回想一下,說:“任老爺因為長年在外經商的關係,比較少在琴劍山莊走動。記得有一次任老爺看小姐長得可愛,忍不住把你抱在手中逗弄,可是小姐頑皮,竟然咬了任老爺一口,從那時候開始,小姐只要一看到任老爺就躲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小梳子心裏老覺得游哥哥的爹會不喜歡她。

“游哥哥的爹一定很討厭我。”小梳子憂心仲仲地說。

“你想多了,我爹才不會跟一個小女孩斤斤計較。”天遊說。

“因為是你爹你才替他說話。”小梳子回一句,心裏仍然不踏實。“游哥哥,萬一你爹不喜歡我,不許你和我成親,到時候你怎麼辦?”

“巧妹妹,你是用肚子裏的腸子在想事情嗎?你老是想一些曲曲折折、不存在的事情。還有,不許你再你爹你爹地喊,我爹也是你的爹,你只要把我爹當成你爹一樣的孝順,一切都沒有問題的。”

“什麼你爹我爹的,游哥哥,你在繞口令嗎?”

“巧妹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

“游哥哥,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爹一向疼我,只要我喜歡的人,他沒有理由討厭,我這樣說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萬一是我不喜歡你爹呢?”小梳子反問一句。

“小梳子,你存心要找麻煩嗎?”天游氣鼓鼓地說。

小梳子見他生氣的樣子,忍俊不住地咯咯大笑起來了。

“游哥哥,既然你說我是用腸子在想事情,那麼腸子放出來的氣就是放屁,拉出來的就是屎,你幹嘛介意我用腸子想出來的話?”

姥姥難得笑了,但仍輕斥一句:“小姐,你已經不是男孩子了,而是名門閨秀,說話要文雅一點。”

“我還是比較喜歡當男孩子,不必受那些綁手綁腳的規矩束縛。”小梳子轉對天游,嘻道:“游哥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管你是小子還是丫頭,我都不後悔,而且我還要把你抓起來好好地教訓一頓,直到你求饒為止。”天遊說着,伸手一抓,小梳子機靈地一閃,讓他撲了一個空。

“游哥哥,我在這裏,來抓我啊……”

兩人繞屋追逐,小梳子眼看就要被抓到了,眼尖地瞧見彩兒進來,斜身一閃,躲到彩兒的身後,拿她當擋箭牌。

“小梳子,你已經是小姐了,還這麼幼稚、不端莊,看你以後怎麼去見公婆?”

彩兒正經地說小梳子一頓,然後對天遊說:“任少爺,家裏讓人來傳話,說任老爺回來了,要你帶小梳子回白雲山莊。”

“這麼快?!”天游和小梳子都吃了一驚。不過天游是驚喜,而小梳子是驚慌。

“游哥哥,你不是說你爹要過幾天才回來嗎?”

“不是才說過我爹就是你爹,以後你就直接喊爹,不必再分你的我的了。”天游糾正地說。

“哎呀!我現在管不了是誰的爹了。游哥哥,這一次你自己先回去,等下一次我心裏準備好了,再跟你回去見他。”小梳子想到姥姥說她小時候一見游哥哥的爹就躲起來,心裏老早預先設下心防,今天能不見就不要見。

“怎麼可以這樣子?我爹一定是為了你兼程趕回來的,你不去見他,我回去怎麼和爹說?”天游臉色有些為難和不悅。

“小梳子,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當然要和任少爺回去。”彩兒站在天游這邊說話。

“小姐,過來,我幫你梳頭,重新給任老爺子一個好印象。”容姥姥讓小梳子坐在鏡前,嫻熟地替她梳頭、挽發。

小梳子注視鏡中的自己,簡直和畫裏的娘一模一樣,心裏不覺多了一份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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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白雲山莊,天游扶小梳子下馬車。

小梳子抬頭望着氣派更勝琴劍山莊的白雲山莊,問道:“游哥哥,我以前來過這裏嗎?”

“經你這麼一間,我才想到今天是你第一次來白雲山莊。以前我爹因為生意的關係經常不在家,而我娘又長年待在佛堂里吃齋念經,很少外出,所以都是我上琴劍山莊找你玩。”

“難怪,我心裏頭就總覺很陌生。”

“一回生、二回熟,再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天游牽着小梳子的手。

“巧妹妹,別緊張,我們進去吧。”

小梳子跟着天游進白雲山莊,心裏默念着芙蓉姐姐說的話,眼睛不可以左右亂瞄,走路不可以大搖大擺,腳步要細碎輕盈,這樣才能顯出女孩柳腰輕擺的嬌態。

天游看小梳子四肢僵硬,好像木頭人在走路,不禁好奇地問:“你在幹什麼?”

“我在學淑女走路,我不想讓你爹認為我沒有女孩的樣子,因而不喜歡我,讓游哥哥為難。”

“照你平時的樣子就很討人喜愛了。”天游笑說:“反正打從我第一天認識你開始,你從來就不是文靜的女孩子,歐陽伯父曾說你一定是孫悟空投錯胎,不小心在今世變成女孩。”

“你真過份,拐彎抹角地罵我是猴子。”小梳子搗起臉,佯裝傷心地說:“我這麼辛苦想討你爹喜歡,可是你非但沒有覺得感動,還取笑我!我要回家,以後再也不來白雲山莊了!”

“好了,別生氣,我沒有取笑你,孫猴子可是巧妹妹最喜愛的人物,以前看《西遊記》的時候,你讀到孫猴子從耳朵里抽出一根如意棒,於是你也跟着拿一根筷子想插人耳朵。”

“胡說,我哪有這麼笨!游哥哥,你欺負我,趁我忘記以前的事,就不斷地取笑我。”

“真冤枉,我是在幫助你快快地想起以前的事,知道自己以前不論怎麼胡鬧,還是很惹我憐愛。”

“哼,誰稀罕你的憐愛了!”

經天游這麼一鬧,小梳子忘記緊張。

雨人嘻嘻笑笑地走進大廳,小梳子一眼就瞥見一個體型高大的男人端坐廳前,一臉肥肉耷拉往下垂,表情嚴肅冷峻,不覺令她寒毛直豎,不敢直視,趕緊把頭垂得低低的,忘了請安。

“爹,他就是巧妹妹——歐陽巧梳。”天遊說。

任父目不轉睛地盯着站在天游身邊的小梳子,不覺大吃一驚,顫道:“歐陽夫人……”

“爹,她是巧梳,是不是和歐陽伯母長得很像?”天遊說。

“像極了……簡直是一個樣子!”任父驚訝地說。

天游暗地裏拉一下小梳子的衣服,暗示她說話。

“巧梳給……給任伯伯請安。”小梳子飛快地做一下欠身請安的動作之後,立即問到天游的身後,任父的目光讓她全身不舒服。

“巧梳侄女,天游能找到你真是老天爺保佑。當年琴劍山莊出了那麼大的事,我人正在東北,一時半刻也趕不回來,沒能幫上忙,我一直很自責。這幾年你受苦了,過來任伯伯這裏,讓我看看你,你小時候模樣很可愛,我就希望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

“我……不要!”小梳子倔強地說。

任父和天游當場愣了一下,天游見爹神色不悅,生怕他不高興,急忙開口圓場:

“爹,巧妹妹忘記以前的人和事,因為怕生,才不敢接近您。”

“天游,你是說巧梳失去記憶,認不出我來?”任父問。

“是的,所以請爹不要責怪巧妹妹,給她一點時間來適應。”

“可憐的孩子,我怎麼會怪她呢?”任父說。

“爹,關於我和巧妹妹的婚事,請爹作主。”

“你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這門婚事是你小時候自己定下來的,我沒有意見,全權交由你娘作主。”

“謝謝爹。”天游拱手謝道。

任母身邊的丫鬟進來。“老爺,夫人說您若和少爺和巧梳小姐說完話,就讓他們到佛堂見她。”

“天游,帶巧梳去見你娘吧。”任父說。

小梳子等不及天游拱手告退,立即拉着他的手奔出大廳。

“巧妹妹,慢點走。”天游拉住小梳子。“你真是的,嚇成這個樣子,我爹又不會把你給吃了。”

“游哥哥,我沒有想到你爹長得這麼丑,又好凶喔!”小梳子睜睜地注視天游半晌,放心說:“游哥哥,幸好你長得像你娘,完全不像你爹,否則我肯定不會喜歡你。”

“巧妹妹,你不能以貌取人,我爹是面噁心善的人,否則我娘怎麼會嫁給我爹呢?”

“你娘真偉大,若是我就不行。游哥哥,夫妻是要一生一世相對的,當然要以貌取人,不然日子那麼長要怎麼過下去?”小梳子頑皮地輕捏着天游圓潤的臉頰,笑說:“而你這張俊俏的臉,我才會在忘記你的時候,再與你相遇之後,重新地愛上你。游哥哥,如果你長得像你爹,經過這幾年的分離,就算我沒有失去記憶,我再遇見你的時候,我也會假裝忘記你。”

“你的謬論特別多!”天游啐一句,然後突然板起一張正經的臉孔,認真地說:“巧妹妹,以後不許你再對爹不禮貌,我很尊敬他,為了我,就算你無法打心底喜愛他,也要和我一樣尊敬他,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小梳子催促地說:“快走吧,別讓娘等久了。”

“巧妹妹,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我娘就是娘,我爹就是你爹。”

小梳子輕笑一聲:“誰教娘有一張菩薩臉,教人想親近。”

不用天游帶路,小梳子老早就聽見從後院傳來陣陣敲木魚、誦經聲,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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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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