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冷的風在石屋內流轉,讓半殘的燭火搖晃着,光影在石屋的牆上,形成詭異的圖案,彷佛躲在角落靜靜窺探的鬼怪們。
浣紗不安的踱步,在聽見柯焰的吼叫聲時,身子竄過一陣顫抖,雙手捂住耳朵。她無法聽進那些吼叫,叫聲里充滿了絕望,一如他不時對她流露的饑渴表情般,急於想將她擁入懷中,偏又必須苦苦壓抑。
如今她正在承受着真切的後悔,想起先前到來時,對他的那些責怪,以及激烈的恨意,她懊悔的將臉埋進雙手,深深的嘆息着。她或許真的成長了,但是牙尖嘴利的功夫也沒有荒廢,那些字句徹底的傷害他。
她如何能夠恨他?即使這些年來幾乎是以恨他的意念作為動力,才能夠撐過那些難關,其實說穿了,恨他只是一個用來想他的借口,她從來就忘不了他。
心中有着深深的疼痛,惋惜着已經逝去的六年光陰,倘若不是她過去的幼稚,他也不會在受傷后布下精細的計謀,情願讓她恨着他,也不願讓她瞧見他狼狽的模樣。
她在燭火中輕蹙起眉頭,在情緒冷靜后,逐漸看清某些疑惑。柯焰離去當天,與她的激烈爭吵還歷歷在目,那日他匆忙出門,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的行程。楚依人曾經提過,車禍時車子爆炸起火,而她也親眼看過柯焰身上的疤痕,足以想見那場車禍的激烈程度。
在柯焰出車禍后,應該有人在第一時間內通知鳳家,為何消息沒有到達她的耳中,反而是由李韜步出面處理一切?
李韜步參與鳳氏高層的決定,是這六年來由她所授權的,在六年之前,他雖然是元老之子,卻無緣進入管理階層。在柯焰出車禍當時,李韜步根本不可能代表鳳氏出面處理車禍的一切。
再者,重傷的柯焰在加護病房中急救着,怎麼能夠作出封鎖消息的決定,安排好欺騙她的種種,再帶走一筆巨款,加重柯焰為錢而離開鳳氏的不良形象?莫非當初作出決定、計畫一切的人並非柯焰,而是李韜步?
所有的事件,在六年後的如今看來,竟然一件件都與李韜步脫不了關係。浣紗咬着唇,愈是抽絲剝繭,就愈感覺到隱藏在背後的黑暗呼之欲出,她原本只看見李韜步的溫文儒雅,現在卻看見了他城府極深的一面。
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安排?她與柯焰的相守與分離,竟然不是取決於自己的手中,要由得一個自稱十分了解她的男人來插手。
她在這六年來全心信任着李韜步,如今想來卻全身冰冷。慢慢的看清,他的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的棋步,緩慢卻堅決的朝她而來,看似關心,其實居心叵測的操弄了她的生命。
浣紗站起身來,冷汗直流的環顧四周,石屋的設備簡陋,看來更顯寒冷。她陡然想起了那筆下落不明的巨款,表面上是柯焰帶走的,但是在她的質問下,他的表情有幾分詫異,像是毫不知情。
那麼,是誰吞下了那筆款項?是那名女秘書嗎?
想到女秘書在第二年就慘遭毒手,浣紗的身子不禁輕顫。是從柯焰到達這個島嶼后,傳說中的東方男人才開始展開虐殺的行動,不利於柯焰的傳言在小鎮上流傳着。她不相信柯焰會殺人,卻清晰的感受到,是某人在暗地裏進行着最邪惡的陰謀,存心要嫁禍給柯焰,讓他痛苦而孤獨的生活在石屋裏,忍受着小鎮居民的敵意。
到底會是誰竟如此的殘忍?
深深的不安催促她站起身來,端着燭火在黑暗的信道中摸索着。對於柯焰的關心讓她幾乎忘了對黑暗的恐懼,突然間什麼也無法思考,就只能想着要快些見到他。
“柯焰?”她呼喚着,一手覆著胸,因為寒冷的風而顫抖着。
寒風在石屋內流轉,侵襲着微弱的燭火。浣紗走進起居室,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地上有摔碎的酒杯,玻璃碎片散落,暗紅色的液體灑落在地板上,在昏暗中看來竟像是鮮血,烈酒的氣息瀰漫四周。
沒有看見他,她的心徒然驚慌起來,暗紅色的酒痕在地上蜿蜒,往充斥着冰寒氣息的冷泉室而去。她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罔顧四周的黑暗,只靠着微弱的火光,就走入冷泉室。
她仍是恐懼黑暗的,但是失去他的驚慌重重的壓在她心上,讓她無法思考。她的心是那麼的不安,像極了六年前預感會失去他的那一日。
幽暗的冷泉室,因為流轉的冷泉,所以溫度極低,才一走入就覺得冰寒刺骨。當燭火接近水邊時,泉水的波浪投射燭光,映照在石牆上,無言的悠悠蕩漾着。詭異的氣氛環繞着,如同潛伏在某處的邪惡,在黑暗中森森冷笑。
浣紗被心中的焦急催促着,放眼在冷泉室中尋找着,卻見不到任何蹤影。偌大的冷泉室中空無一人,別說是柯焰,就連李韜步都不見人影,整室的黑暗彷佛伺機而動,準備在燭火燃盡時,享用着她的恐懼。
她皺着眉頭正想退出冷泉室,但是視線卻捕捉到冷泉中一個載浮載沉的影子。她舉高手中的蠟燭,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甚至還以為是過度的想像,造成了一時的幻覺。
但是當燭火穿透冷冽的泉水,讓冷泉之內的一切都清晰可辨時,那個影子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清晰。浣紗忐忑的靠近幾步,等看清楚冷泉中的高大身軀時,激烈的顫抖陡然從靈魂竄出,讓她抖得幾乎握不住蠟燭。
淹沒在冷泉之底的,竟然是柯焰!他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着,一看就知道是昏迷的。
浣紗顫抖的放下蠟燭,罔顧冰冷得刺骨的泉水,毫不考慮的探入水中,堅決的深吸一口氣,潛入寒冷的冷泉中。她完全無法思考,唯一所能想到的,只是她絕對不能失去他。
水池並不深,只是很冷很冷,冷得她一下水就四肢僵硬,幾乎無法活動。她忍着氣,在水裏從背後抱住他,用儘力氣將他高大的身軀往岸上拖去。
柯焰低垂着頭,黑髮覆蓋在蒼白的面容上,連肌膚都像是泉水那般冰冷,沉重的身軀沒有半點生氣。在冰冷的泉水中浸泡得太久,連體溫都流失了,冷泉雖然可以治傷健體,但是最忌諱毫無準備就貿然下水,況且他是在昏迷中被推入水中,那冰冷的泉水幾乎要了他的命。
浣紗咬着牙,用儘力氣將他拉上岸,不知所措的跪坐在他身邊。她伸手覆蓋在他冰冷的臉龐上,發現他雖然仍有呼吸,但是隨着體溫的流失,他的心跳愈來愈弱。
她的身子是潮濕的,因為冷泉的溫度冰冷,但是她渾然不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柯焰的身上。慌亂的腦海中還有一些理智,她試着摩擦他的肌膚,企圖給他一些溫暖,但是因為涉水救他,連她自己的體溫也慢慢流失,指尖甚至凍成淡淡的青色,看來怵目驚心。
“不,你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時,就這樣離開我。”她的臉色蒼白,冰冷的水滴沿着發梢滑落,濡濕了地板。她的手放在他胸前,只感覺寬闊的胸膛下,那心跳愈來愈弱,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隨着時間的流逝,他逐漸遠離她。
“醒來,別走,你還沒有聽進我的解釋,你還不知道那些。”浣紗開始捶打着他的胸,亂烘烘的腦子裏試圖想起曾經學習過,為溺水的人急救的方法,但是她的手不停的顫抖,根本使不上力氣。
某種溫暖的液體從眼眶滑出,滴落在他的胸膛上,稍微溫暖了她冰冷的雙頰,她不停的發抖,雙手毫無章法的捶打着,止不住漫流的淚水,雙手的疼痛比不上她心裏的恐慌,害怕他會在她眼前死去。
上蒼真會如此殘忍,給予他們生離與死別,硬是要拆散他們?
“柯焰!”她喃喃低語着,雙手仍捶着他沒有反應的身軀,理智早就流散。
她怎麼能夠失去他?她怎麼能夠再忍受一次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柯焰。”她仍舊喚着他,無意識的開始尖叫着他的名字,淚水落得好急,怎麼都止不住,她不停的捶打他,執意要喚回他。
過去六年裏,她日夜不停的詛咒他,用激烈的恨意掩蓋了苦澀的愛戀,難道上蒼看不見她的內心,執意將那些詛咒當真,要將他狠狠的從她身邊奪走?
在柯焰與死神如此靠近的此刻,她全然的崩潰,瘋狂的尖叫着,甚至願意付出一切,只求他能活下來。
浣紗的尖叫聲引來楚依人,她端着另一盞燭火來到冷泉室,謹慎的環顧四周,在看見池畔的兩人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被下藥了。藥劑只是讓他昏迷,並沒有要置他於死地。或許,那人是想淹死他。”她在審視后說道。先前聽見李韜步離去的聲音,還在猜想着對方或許已經願意罷手,但是她太過疏忽了人性的邪惡。那人花了六年的時間佈置一切,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放手?
“浣紗,冷靜些。”楚依人迅速檢視着陷入昏迷的柯焰。他在冷泉中浸泡過久,體溫已經流失,雖然還有呼吸,但是心跳愈來愈慢,要是再不急救,柯焰很快的就會一睡不起。
她手腳俐落的從隨身腰包中拿出桑姜木的口服劑,抬起柯焰的頭。逼着他吞服,讓植物能幫助他回溫出汗。至於這一身的濕衣裳則必須脫掉,再用上一些保暖的措施,再這麼穿着濕衣服,體溫是不可能恢復的。
抬起頭來,楚依人看見臉色蒼白的浣紗,她也是全身濕透,雙眼裏充滿着絕望的光芒,長長的濕發有幾綹黏在白皙得沒有血色的臉蛋上。她的身子在顫抖,雙手緊捉着柯焰的衣衫,像是想用這種方法挽留他,不讓他被死神拖入黑暗的深淵。
浣紗沒有辦法思考,只能緊盯着他的臉,眼睜睜看着生命從他體內一點一滴的流失。
“浣紗!醒醒,現在不是呆愣的時候,你還想救他嗎?”楚依人拍拍浣紗的臉,知道眼前失溫的人不只柯焰,因為貿然下水,在這種溫度下全身濕透,要是再不弄乾身子,就算沒有生命危險,恐怕也會得到肺炎。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浣紗喃喃說道,再也沒有平日的冷靜。
“如果想救他,你就必須振作。來,幫助我,將他拉回卧室里,他不能一直躺在這裏。”楚依人說道,語氣平穩而讓人信賴。這一生已經有過太多次與死神交手的經驗,她曾經救過柯焰一次,就能夠再救他第二次,不會讓任何人拆散這對命運乖舛的戀人。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的痛苦。
浣紗終於被喚醒,她撐起顫抖不休的雙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用力咬着指關節,用尖銳的疼痛讓自己不再顫抖。她還不能夠倒下,她必須救他,若是再這麼慌亂下去,一定無法幫助柯焰。
兩個女人費儘力氣,將柯焰拖回卧室中,氣喘吁吁的將他拉上床鋪。
楚依人點起燭火,再次測量他的溫度與脈搏。“將他身上的濕衣裳全脫下來,連你的衣服也是,身體必須保持乾燥溫暖才行。”她從熱水壺中倒出熱水,濕潤了一條毛巾,用來包裹柯焰的頭部。“頭部的保溫很重要,記得不斷更換毛巾,直到他醒來。”
看見浣紗仍舊站在一旁顫抖,楚依人皺起眉頭,又催促了幾聲,才看見她緩慢的伸手開始解扣子。
“分享體溫是最好的袪寒方法,先幫他把身子擦乾,再替他摩擦肌膚,務必要到他醒來時才可以停止,知道嗎?”楚依人仔細交代着,心中思索着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到其它房間裏拿來毛毯,覆蓋在床上。“我去燒些開水,再找些袪寒的藥草,熬些藥茶來。另外,除非是我來敲門,否則不要將門打開。”她仔細叮囑着,快步離開卧室,將門緊密的關上。
浣紗解了幾顆扣子,看見臉色仍舊蒼白的柯焰時,暫時停下脫衣的動作,先來處理他的濕衣裳。她困難的將他身上的襯衫,以及長褲褪去,讓他的身軀完全赤裸,之後拿起一旁的毛毯,將他的身體擦乾。
在燭火柔和的光線下,她看見他赤裸的身軀。他強健高大的身軀是她所熟悉的,但是與記憶中不同的是,他身上佈滿了蜿蜒的疤痕,深深淺淺的傷痕,撕裂了他的肌膚,破壞了原本黝黑平滑的肌膚。
浣紗用手捂住嘴,剋制着不要哭出來,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不爭氣的滑落。她早知道他傷得很重,但若不是親眼看見,她根本難以想像,那場車禍究竟帶給他什麼樣的傷害。蜿蜒的疤痕有如惡魔的烙印,不難想見當初是多麼嚴重的傷。天哪!他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她的手顫抖的撫過他的肌膚,心中疼痛着。她緊咬着唇,知道時間寶貴,不容許她再傷心難過。她迅速的擦乾他,然後褪下身上的衣服,掀起溫暖的毛毯,包裹着兩人的身軀,在毛毯之下緊緊的擁抱着他,如同六年前的每一個夜晚,他們所分享過的最親密而美好的擁抱。
他的身子還是很冰冷,冷得像是堅硬的冰塊,在接觸到他時,她忍不住顫抖。為了幫助他,她咬着牙忍耐不退開,雙手在他高大的身軀上活動,摩擦着他的肌膚,給予他一些溫暖。
“醒來,別離開我。柯焰,你不能再度丟下我。”她呼喚着,溫潤的唇印上他蒼白的臉龐,喜悅的發現他已略有血色。
浣紗沒有放棄努力,雙手覆蓋在他胸膛上,緊靠着他的心臟,感受他的心跳逐漸變得平穩。她磨擦着他的身軀,因為毛毯的幫助,以及兩人體溫的相互增溫,兩人的身子逐漸變得溫暖。
柯焰開始激烈的顫抖,發出痛苦的呻吟,急促的喘息着,像是從最深層的噩夢中被拉出,本能的抱緊懷中溫暖柔軟的身軀,將臉埋入她的頸項內,牢牢的抱住她,從她身上奪取溫暖。
浣紗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他的力量太過強大,雙臂緊緊的環繞住她的身子,貪戀她身上的溫暖,黝黑的掌覆蓋在她的胸上,以及平坦的小腹上。
“柯焰,睜開眼睛看着我。”浣紗勉強伸出雙手,棒起他的臉龐,逼迫他睜開眼睛,簡單的動作卻讓她喘息不已……
柯焰的臉龐徒然扭曲,在感覺到浣紗觸碰着那些傷痕時,他迅速的伸出手,握住她遊走的手,制止她的探索。
“住手!”他粗魯的說道,先前曖昧的氛圍徒然消失無蹤。
“還會疼嗎?”她問出最愚蠢的問題,但是看見他的表情因為她的觸碰而扭曲時,她的心中閃過深深的不舍。
“不會。我只是不想讓你碰見、看見這些。這些醜陋與不堪,是我最不願意讓你看見的,我已經是個瑕疵品,沒有資格留住你。”他痛苦的說道,雙眼裏有着深深的絕望。
柯焰握住她的手腕,明知道該推開她,但是卻又眷戀着她柔軟溫暖的身子,無法違抗心中幾乎瘋狂的渴望。天曉得這六年來,他已經幻想過多少次,幻想着能夠再度將她擁入懷中。
疼痛的情緒瀰漫了她的心,讓她有一瞬間無法開口。知道他是多麼驕傲的男人,要他承認自己的殘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要是可以,她多麼情願當初不曾說過那句無心之言,否則兩人也不必受那麼多苦。
她怎麼能夠懷疑他是否愛着她?為了她,他記住了她曾說過的一字一句,即使她那時幼稚而任性,他仍舊因為愛她,不願意嚇着她,不願意讓她守着一個眼盲的丈夫,選擇走出她的生命。
女人如何能夠得到一個重視她,更甚於重視自己的男人?她怎麼能夠懷疑他的愛情?
淚水瀰漫在眼中,在遇見他之後,她似乎時常落淚。浣紗掙脫他的掌,雙手覆蓋上他臉龐上的舊傷白痕,感受到他緊繃防衛的態度。
“不,你不是瑕疵品,你並不醜陋。”她知道他想閃躲,但是她用儘力氣捧住他的臉龐,不讓他躲開。心中隱約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她不能放開他,任由他被心中自卑的魔鬼啃噬着,她深愛着他,無法看他如此的自我折磨。
“浣紗,別安慰我。”柯焰痛苦的低吼,試圖推開她,但是她仍舊捧着他的臉。記起她手上仍有傷痕,他無法狠心將她推離。
“這不是安慰。”她搖着頭,長發覆蓋在兩人的身上,因為她的動作而滑過他的胸膛,換來他猛然的吸氣。“你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我喊着不要瑕疵品,但是你為什麼不能了解,你跟那些物品不同,你是我的丈夫啊!我怎麼可能會選擇丟下你?”
她所說的每句話,都因為激動而顫抖着。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肌膚上,讓他受到深深的震撼,他的手緩慢撫上她的臉頰,感受那些眼淚源源不絕的從她眼中溢出。
“該死的,別哭了。”他粗魯的說道,動作卻輕柔無比,雙臂將她擁入懷裏。他無法看見她哭泣,那些眼淚可以扼殺他殘存的理智。
“你太過自私了,以為用謊言就能將我遠遠推開,但是你想過我的痛苦嗎?”她趴伏在他的胸上,終於讓積壓許久的淚水在此刻流泄。她被逼着堅強成長,其實心中多麼想要軟弱,想要再見到他。
“我又何嘗不痛苦?浣紗,這六年來我像是活在地獄中般,只能絕望的想着你。”
柯焰傾訴着,絕望的抱緊她,難以相信竟還有能夠擁她入懷的一日。
浣紗的手在他身上遊走,先前的羞怯與尷尬,因為無法看着他繼續自我折磨而有了改變。她的觸摸逐漸改變,不再只是單純的摩擦着他的肌膚,更與取暖無關。
她的動作是笨拙的,逐漸想起六年前他所教導的一切,探索着身下陌生又熟悉的強健身軀。
“浣紗。”柯焰警告的喚着她的名字,聲音里有着苦苦自製的情緒,汗滴凝聚在他額上。若是她想用這種方法增高他的體溫,那麼她是完全成功了,他的體內像是有一把火炬正在燃燒着,長年的渴望幾乎要衝破理智的藩籬。
“你並不醜陋,依舊俊美得有如魔鬼,掌握着我的視線。”她的臉燒紅着,卻逼着自己說出心中埋藏已久,那些會讓她羞赧的真實想法。她的手接觸到他的敏感處,聽見他倒抽一口氣。“你仍舊讓我渴望着你。”她鼓起勇氣說道。
“浣紗,你不必為我……”柯焰仍在掙扎着,卻無法推開緊靠在身上的美麗女子。
他的手忐忑的滑上她的肌膚,因為那美好的觸感而嘆息着,天曉得他有多麼渴望她。
“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我。”浣紗用上他曾經教導過她的所有方法,捨棄了羞怯的情緒,用盡辦法挑逗着他。“已經六年了,你還要讓我等多久?別拒絕我,只要愛我。”
她在他唇畔低語着,輕咬着他的唇,將芬芳的氣息吹拂進他的口中……
過多的狂喜爆發,讓她心醉神迷的軟化,終於能夠跟上他的節奏,與他纏綿共舞。
如同被上天分隔的兩個半圓,他們只適合彼此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