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紅帽,妳願不願意跟我交往?」
「你確定嗎?我不想再讓人傷心了。」小紅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表情非常無辜。她的內心很掙扎,全校品學最兼優、家世最顯赫的准閻光集團接班人竟要求跟她交往!為什麽選她?難道他不曉得她的要求很離譜嗎?
「如果我做不到妳的要求,我會心甘情願離開,妳不必擔心我會傷心。」
「可是我的要求真的很無理,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過份,總是在浪費別人的時間。」小紅帽的聲音甜甜的,聽起來無辜。
「我是想得很清楚才來找妳的。」
「你確定要跟我交往?」
「我要跟妳交往!請給我一次機會。」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不對,是必勝的決心,才跑到小紅帽面前跟她告白。
「你清楚我的要求嗎?」
「只要我送對妳想要的禮物,妳就會立刻嫁給我。」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不管誰送對小紅帽心中的神秘禮物,都能娶得美人歸。
「好吧。」小紅帽用力點頭,解釋得更清楚:「你只有半年的時間,不過,如果你不會讓我太討厭的話,可以再延長半年。」
※※※
「妳不愛我?」男人睜大眼,一臉錯愕,不相信剛剛聽到的。
「更正確的說法是,我從沒愛過你。」
「從沒愛過……」男人先是無法置信地低聲重複,緊接着憤怒大吼:「什麽叫從沒愛過我?」
他們交往十一個月又三十天,再一天就可以滿一年了,一年耶!她竟說她從沒愛過他。
三百六十四天,他在小紅帽身上花了三百六十四天的寶貴光陰,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不怕他變成大野狼,把她吃下肚嗎?
他一直以為小紅帽對他不一樣,原來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她從沒真的愛上過!
「你一直送不對禮物,我已經多給你半年的時間了。」小紅帽咬了咬唇,做出這個決定她也不好受,但她不想再浪費閻文旭的時間,他應該找一個比她更好、更配得上他的對象。
聽見這句話,閻文旭頓時氣弱,掙扎想辯駁,可是卻說不出一句話。
雖然已經快滿一年,但他的記憶力沒退化,沒有忘記當初答應小紅帽交往的「着名」條件。
閻文旭好沮喪,又好不甘心!他比先前的那些男人多了半年,他一直以為小紅帽對他不一樣,也存着僥倖心理,就算他沒送對那份禮物,小紅帽還是會跟他繼續交往。
他覺得禮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心意是真的,這才最重要,不是嗎?
況且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能送女孩子的禮物,他都送過了。
從口紅、衣服、香水、珍珠,到鑽石……幸好他的家世好,花得起那些小錢!
偏偏他送的那些東西,沒一樣是小紅帽要的!
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男人猜得出小紅帽想要什麽!他不相信世界上還有男人會比他更用心,更愛小紅帽。
三百六十四天來,不論颳風下雨,他接送她上下學、去打工的真誠心意,她感受不到嗎?
他噓寒問暖怕她冷、怕她餓的用心,她體會不到嗎?
他愛她呀!是真的用了心在愛她。
可是,她現在竟用那雙清純無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用那張粉嫩的小嘴說著殘忍無比的話!
閻文旭哪受得了這種打擊,他自小備受寵愛關注,一畢業就將成為家族企業接班人。在其他女人眼裏,他幾乎是高不可攀的金龜婿。
這麽高高在上的他,卻為了小紅帽,甘願低聲下氣、隨傳隨到、甘願臣服在她裙下,只是,小紅帽似乎看不見這些。
他好恨!卻沒辦法對她太壞。
「對不起。」最後,他竟還跟她道歉!他簡直窩囊到家。
藍若宓打從心底覺得閻文旭是個好男人,她甚至想過,閻文旭有些像爸爸,但為何他就是不能送對禮物呢?
她相信遠在天堂的父母,如果真認為閻文旭能帶給她幸福,他們會讓他送對禮物的!
唉,小紅帽嘆了一口氣,有點捨不得。將近一年的時間,閻文旭對她真的很好,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再拖下去也只是耽誤閻文旭而已。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你對我真的很好,可惜你沒辦法送對禮物。」
「那個禮物真有那麽重要嗎?比我對妳的心意還重要!」閻文旭一直搞不懂,什麽東西能比人還要重要!
「我是孤兒。」小紅帽語氣沮喪。
「我知道。」就因為這樣,閻文旭對她更憐惜。
「我答應過媽媽,要找一個跟爸爸一樣好的男人。我答應媽媽的話,一定要做到。你必須送對禮物,我才能跟你在一起。」
「用一份禮物來判定我的好壞,妳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對不起,但我相信命運,相信我父母在天堂會守護我。如果你是對的人,一定有辦法送對禮物。你是好人,可惜我們沒緣分。」
「妳……」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當女人迷信緣分時,說什麽都是廢話。「那我只能祝福妳,希望有天妳能找到妳要的男人。」
「謝謝。」
小紅帽看着閻文旭離去的落寞背影,怎麽也沒想到那竟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這一年,小紅帽大學三年級,閻文旭大學四年級。
他們誰都沒想到,會在彼此大好的青春歲月裏,刻下最深刻、最陰暗無法挽回的印記。
分手兩個月後,閻文旭死了,死於憂鬱症以及厭食症雙重交迫下。
而得知閻文旭死亡消息的藍若宓,休學一年,隔年復學,純真的臉上多了一份成熟,男人成了她的拒絕往來戶。
※※※
謠言有多恐怖?當然是非常恐怖。
因為謠言多半不是事實,但卻總會帶來傷害。
清華大學校園謠傳着,校花小紅帽是個花花公主,***又拜金。
用清純無比的長相,勾引富家公子拜倒石榴裙下,在他們獻盡真心與金錢后,小紅帽會一腳狠狠踢開他們,再尋找下一任目標。
謠傳清大最俊帥的鑽石貴公子,就是小紅帽害死的。
她跟人上床、跟人論及婚嫁,卻在最後因為另一個第三者,狠心拋棄閻文旭,無視閻文旭的一片真情與苦苦相求。
根據謠傳,因為第三者比閻文旭有錢、比閻文旭帥,小紅帽才狠心踢開閻文旭。不過亂七八糟的謠言裏,始終沒傳出第三者的正確姓名。
閻文旭死了兩年,今天是閻文旭的忌日。
兩年的時間,並未沖澹校園內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因為謠言裏的事件女主角,還在清大,今年才要畢業。
時序是暮春,再過一個月驪歌就要唱起……
藍若宓的身影變得很孤獨,在清大校園內,她的朋友真的不多。
她剛上完環境經濟學,今天已經沒其他課了,大四下她只修了九學分。
「小紅帽!小紅帽!」
「郁庭,妳怎麽在這兒?」藍若宓驚喜,在教室外等她的,是從小跟她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方郁庭。
「我特地來等妳的。修女媽媽提醒我過來,她說妳今天下課會去墓園,要我過來陪妳。今天是閻文旭的忌日,沒錯吧?」
「嗯。」藍若宓點頭,勉強笑了笑。陽光很燦爛,可是她的心卻一片黑,滿滿地悽楚陰暗。
「那趕快走吧。」
「我其實可以一個人去。」
「我知道,但我不想讓妳一個人去。別囉唆了,快走吧!」方郁庭拉起小紅帽的手,不由分說開始跑。
「妳慢點啦。」藍若宓邊跑邊喊,想掙脫,偏偏方郁庭將她拉得緊。
方郁庭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很虛喔!才跑幾步路就不行了。」
「才不是勒。」藍若宓回嘴。
兩個邊跑邊說話的女人,都沒注意到前頭突然出現的人。意外發生得太快,藍若宓、方郁庭一前一後撞倒人,三人跌成堆。
「啊──」方郁庭先尖叫。
「啊──」接着是藍若宓的聲音。
至於被撞倒的人,只是輕輕地悶哼,沒製造太大噪音。
疊在最上頭的藍若宓,好不容易才掙紮起來,趕緊拉起方郁庭,最後才看清楚壓在最下頭的是個男人。
「我今天真是艷福不淺,出門不到兩小時就碰到3P意外。」男人笑笑,沒半點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藍若宓趕忙道歉,伸手想拉起半躺在地上的男人。
「謝謝。」男人很大方,把手交給她,借了她的力,站起來。
他拍拍洗得早褪色的牛仔褲,嘻皮笑臉說:「真糟糕,待會兒要去找系主任,髒兮兮去見人好像挺沒禮貌的。」
「那怎麽辦?」方郁庭趕忙問。她方才是看傻了眼,愣了老半天才回過神。
她們撞到的男人高頭大馬,少說一八五,五官立體,稱得上帥,卻不是時下流行的冷酷帥哥那一型。相反地,他笑起來很陽光、很燦爛,跟其他人相比,他根本就是光芒四射的太陽,週遭的人相形黯澹。
「還能怎麽辦?除非妳們現在有多餘的長褲、襯衫,而且還必須符合我的size,要不然我就只能這樣沒禮貌的去拜訪系主任了。」帥哥連三嘆,表情卻完全不苦惱,他好像只是想捉弄兩位莽撞小姐。
「有沒有其他補救辦法啊?」方郁庭追問,面對笑臉燦爛的帥哥,她可狠不下心拍拍屁股走人。
一旁的藍若宓不曉得為什麽發著呆,一副雷公打下來都回不過神的樣子,她半張嘴瞪着剛剛被男人握過的手掌心,像是上頭有什麽怪東西。
大帥哥歪頭思索,認真打量了方郁庭,以及方郁庭旁邊的……藍若宓,燦爛無邪的笑說:「有!兩位美麗的小姐如果請我吃飯,就可以補救我即將被評斷為沒禮貌的名譽損害。」
「這……」方郁庭猶豫,推推旁邊的藍若宓,想看她打算怎麽辦。
無奈藍若宓還在發獃,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麽事。
「喂!小紅帽,妳怎麽了?摔到腦袋了嗎?」方郁庭得不到反應,又用力推了藍若宓,說話也大聲許多。
「啊!什麽事?」藍若宓終於回神。
「這位帥哥希望我們請他吃飯。」
「為什麽?」
「補償他的損失啊。」方郁庭覺得很有趣,顯然剛剛小紅帽神遊去了。
「什麽損失?」藍若宓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妳就是小紅帽?」帥哥特地站到藍若宓面前,「妳好!我叫閻翌磊,五年前從清大經濟學系畢業,算是妳的直系學長喔。」
閻翌磊還是笑,掏出名片交到她手裏。
藍若宓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許久都說不出話。
「我是閻文旭的堂哥。」閻翌磊像個沒事人,說出方郁庭、藍若宓都震驚無比的話。
她原只是想這麽巧,他也姓閻,姓閻的人其實不多,沒想到,他竟是文旭的堂哥。難怪他會驚訝反問她就是小紅帽?其實如果她早些注意到名片上的頭銜,她就該反應過來,他跟閻文旭必定有關係。
藍若宓尷尬地看向他,不知該說什麽。
「衝著這層關係,妳們更應該請我吃飯了!」閻翌磊充滿笑意的臉,看不出他對藍若宓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你……還要我們請你吃飯?」藍若宓很懷疑,他的笑容是真的嗎?他不恨、不惱、不怨她嗎?還笑咪咪地要她們請吃飯嗎?
「當然啊,妳是我堂弟最愛的人,我沒想到這麽巧能碰見妳!一起吃頓飯好嗎?我們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聊。」閻翌磊的笑臉多了份認真。
「你……應該很氣我才對,我害死了你堂弟。」藍若宓艱澀地說。
「小紅帽……我可以這樣叫妳吧?」閻翌磊摸摸她的頭,很親切的樣子。
對於他的親切,藍若宓感到困惑,依常理他應該恨死她才對。她不懂為何他對待她,像是對待鄰家妹妹般親切熱絡。
沒等她回答,閻翌磊繼續說:「害死文旭的人不是妳,是他自己,是他對挫折的忍受力太低。我很高興今天可以遇見妳,我們可以一起聊聊文旭。他不在了,能跟他曾經深愛過的妳聊天,可以減輕一些我對他的思念。」
「你……」藍若宓震撼得不知還能說什麽,自從閻文旭死後,除了育幼院一起長大的朋友、修女媽媽,幾乎所有人都怪她,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
可是這個人……這個和文旭有着同樣姓氏的親人,最有資格怪她的人,卻說不是她的錯!
「我跟系主任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再不走會遲到。這樣吧,五點半我在校門口等妳們,妳們若可以過來,就一起吃頓飯。如果妳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其實……我也可以理解。」
他望進那對漾着水意的眸子低聲說,拍拍她的臉,他的舉動那樣自然,自然到被拍了臉的藍若宓完全沒有被侵犯的感覺。
「希望五點半可以再見到妳們,掰掰囉,小紅帽,以及小紅帽的朋友。」閻翌磊笑笑朝她們揮揮手,接着往系辦方向跑去。
好一會兒,兩個女孩才邁開腳步,朝另一個相反方向走。
「要跟他吃飯嗎?」兩人沉默片刻后,方郁庭忍不住開口。
「妳覺得好嗎?」
「他人看起來不錯,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卻很開朗。看不出來他大妳四屆,他根本就像個學生。」
「可能是穿着的關係吧。」
「妳剛剛……被他電到了喔?」
「什麽電到?」
「我們十多年姐妹當假的啊,妳剛剛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是被電昏了吧?那位帥哥,看起來電力超強的,有沒有幾百萬伏特?」
「我說過我不會再交男朋友了。」
「但妳沒說過妳這輩子不結婚喔,不交男朋友並不代表不會有老公。」
「沒男朋友哪裏會有老公?」
「人生,說不定的。」方郁庭笑得神秘兮兮,彷彿真有什麽神秘未知事要發生。
「害死一個人已經夠了,我不想再害人。」藍若宓難過地說。
「我覺得閻翌磊說了一句人話,閻文旭不是妳害的,是他自己挫折忍受力太低。」方郁庭拍拍她的背,想給她打氣。
「推卸責任不會讓我比較好過。」
「算了!別說這些,妳到底要不要跟他吃飯?」
「妳覺得跟他吃飯適當嗎?」
「哪裏不適當了!人家可是閻光集團執行長,又是閻文旭的堂哥,吃完這頓飯,說不定妳一畢業就有工作了。」方郁庭剛剛可是把那張名片看得清清楚楚,一字都不漏。
就是這樣才不好!藍若宓安靜地想,嘆了口氣,執行長!那原是閻文旭的位置。
她還記得閻文旭曾經告訴她,將來他接了執行長的位置會很忙,但他絕對會抽空陪他愛的人。
閻文旭是個好人,是個體貼的情人,是真心愛過她的人……她的心,真的很痛。
「妳又在發獃!」方郁庭曉得她一定是想起閻文旭。唉!她為閻文旭受的罪,實在夠多了!她休學那年……算了!別再想那些糟糕的事了。
「我沒事,晚上去吃飯吧。」藍若宓最後說,她想她欠閻家人的,不是一頓飯這麽簡單的事。她實在無法相信,閻翌磊不恨她。
大樹底下閻翌磊目光深沉,望着兩個女孩離去的背影,也許是樹蔭的遮蔽,他的神情有些陰暗。
沒人知道,他來清大走這一遭,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與從前的恩師敘舊,而是為了剛剛走遠的小紅帽。
藍若宓,綽號小紅帽,她長得……比照片還漂亮!
閻翌磊緩緩抽完一根煙,距離他跟系主任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他一直等到那兩個女孩遠得再也看不到了,才舉步朝經濟系系辦走去。
※※※
下午五點半,藍若宓一個人朝清大校門口走去,遠遠就看見閻翌磊對着她揮手,一臉燦爛笑意。
她趨步向前,閻翌磊大手忽然攬上她的肩,自然地好似他們早八百年前就相識了。
「妳的朋友呢?」閻翌磊笑問,攬着她朝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子方向走。
「她有事沒辦法過來。」事實上,方郁庭一點事也沒有,就是堅持不跟她來,她原本也不想來,偏偏方郁庭非要她來不可。
「那好,就我們兩個去吃燭光晚餐吧!」
片刻,他們來到車子旁,閻翌磊替她開車門,做了「請」的手勢,「上車吧,小仙女。」
藍若宓看他一眼,直覺事情不像她眼前所見,閻翌磊的熱情,像是日光下色彩斑爛的美麗彩蝶,隱藏着看不見的毒。
閻翌磊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為她是有所顧慮,「別擔心,我當妳是妹妹,沒什麽非分之想。國外待久了,就愛開玩笑,妳不用擔心,我會在十點前送妳回家。除了吃飯聊天外,我不會對妳怎麽樣的。」
「我不是在擔心我自己,我是在想該怎麽稱呼你,比較恰當。」藍若宓澹澹說,坐進車子裏。
「喊我名字,或者叫我學長都可以。」
一會兒,閻翌磊笑咪咪地關上車門。
「我稱呼你學長好了。」
「有沒有特別不愛吃的東西?」發動車子后,他轉頭問。
「沒有。」
「難得遇到不挑食的女生!吃海鮮好嗎?」
「都好。」
「妳確定?等會兒可別要我幫妳剝蝦剝蟹喔。」
「我會自己動手。」
「好!那我們就去吃海鮮。」
「嗯。」
車子開到一處漁港,閻翌磊熟門熟路地將車停泊在一家裝潢雅緻的餐廳前,熄了引擎,對身旁的藍若宓淺淺笑說:「坐着別動,等我。」
他下車,繞過車頭來到車門邊,彬彬有禮地幫藍若宓開車門,朝她遞出掌心,「下車吧,小仙女。」
藍若宓望着那厚實大掌,困惑了,他的笑如此真誠、他的舉動自然得不像刻意造作,世上真有人能這麽寬宏大量嗎?閻翌磊真的認為文旭不是她害死的?
她的輕嘆聲讓海風吹散,伸出手握住閻翌磊的掌心,那厚實溫暖的大掌,溫暖了因閻文旭死後就冰冷的心。
閻翌磊將她拉出車外,鎖上車門。「怎麽了嗎?我好像聽見妳嘆氣。」
藍若宓暗自心驚,她以為她的嘆息已被漁港的海風吹得四散,沒想到他會聽見。
她拉開笑臉若無其事的說道:「你聽錯了。」
閻翌磊沒再追問,指着餐廳招牌說:「這餐廳招牌上的字,是我父親提的。我父親最喜愛的書法與美食,全在這家餐廳裏。十年前,我父親開了這家餐廳,當過兩年餐廳大廚,後來把餐廳轉手,現任老闆愛極我父親的書法,也愛我父親自創的十道招牌菜,我父親的招牌菜與書法保留至今。」
閻翌磊臉上的驕傲貨真價實,他父親一直是他學習的對象,以往只要父親交代,無論什麽事他都會儘力達成。他跟父親亦師亦友亦父子的關係,向來讓周遭親友豔羨,然而「小紅帽事件」卻令他們的和睦關係出現裂痕。
他昂揚的神色忽地轉黯,他悶悶地想,只要一年時間,一年後他一定會努力修補那道裂痕,讓父子關係回到從前。
藍若宓專註看着招牌上的字跡,轉頭正想說些什麽,卻看到閻翌磊那抹黯澹,她不由得沉默了。
走進餐廳后,閻翌磊的燦爛笑容再度出現。「我想點奶白蟹、冷醉蝦,妳吃吃看。十道招牌菜裏,我最喜歡這兩道。」兩人坐定位,閻翌磊跟前來招待的侍者點了幾道菜。
「你跟你父親的感情很好吧?」
「別人都說我們好得像兄弟。」
「能與自己的父母建立朋友之交般的感情,是難能可貴的幸福與幸運,我很羨慕你。」藍若宓由衷說,不經意顯露出羨慕神色。
「妳呢?跟父母的感情好嗎?」
「我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很抱歉,什麽時候的事?」閻翌磊語氣充滿遺憾。
「我很小的時候。」
「那妳……」
「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其實我父母也都是孤兒,沒有親戚,父母過世后,我也變成孤兒。」她努力微笑着,試圖不洩露心底的憂傷。
閻翌磊從她眼底看見壓抑的感傷,她的笑多了份讓人憐惜的味道。這就是她勾引男人的手法吧?可憐的身世、試圖堅強的神情,當美麗、柔弱與哀傷並存時,有多少男人能壓抑得住英雄氣概?能阻絕得了想保護她的慾望?
藍若宓像開在懸崖邊的豔麗花朵,她的美麗引人想上前採擷,讓人忘了採擷懸崖花朵的危險,忘了一旦採花失手,便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一如文旭的下場。
如果他不明白真相,眼前的藍若宓必定能引發他的憐惜吧?
餐廳的侍者將菜送上桌,閻翌磊趁空檔緩了緩心裏逐漸翻揚的怒意,臉上扯開熱情笑花對她說:「趁熱吃,吃完我們去海邊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