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不容易捱過半個月的見習,他們明天就要回台灣了。
晚餐時間,閻翌磊跟藍若宓說了,這趟回去台灣半個月後,他就回美國,準備跟Eileen結婚。
閻瀚燁看得出來藍若宓似乎有些震驚,但很快便掩飾過去,她端出招牌笑容,“閻大哥,恭喜你呀!我應該沒辦法來美國喝你跟Eileen姐的喜酒,所以現在先祝福你們,永浴愛河、早生貴子喔。”
“謝謝。”閻翌磊望她一眼,本想說些什麼,但Eileen忽然來訪,打斷他的話。
“哈羅,若宓、阿燁。”Eileen打完招呼后,走到閻翌磊身旁,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有事,能不能單獨談談?”
“當然。你們慢慢吃,我們先上樓。”閻翌磊環著Eileen上樓了。
二樓卧室里,Eileen確定房門鎮上后,難得嚴肅的說道:“Cosmo……我希望你能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閻翌磊正要開口,Eileen又搶拍,“我在說什麼廢話,反正,你從來沒失去冷靜過。”她明顯煩躁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閻翌磊不禁蹙眉,冷靜的本領,Eileen不曾比他差過。
“你曾經因為愛我瘋狂過嗎?那種會讓人吃不下飯、喝不了水的瘋狂?你有過嗎?”Eileen居然來回踱起步來,似乎煩躁得失了方向。
“你沒有,對不對?”一會兒,Eileen又問。
“對。”閻翌磊答得好乾脆。
“我想也是,因為我對你也沒有那種瘋狂,Cosmo,對不起……我想我們……”要她當壞人嚴確實是件難事,特別是在Cosmo這麼好的男人面前。
“你找到讓你瘋狂的人了?”他索性替她說。
Eileen瞪大了眼睛,“對……對不起,我知道我們訂婚了,我不該……”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他平靜地說,這一刻,他的心像萬里無雲的晴空,甚至有接近一一解脫的感覺。
“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真的很對不起……”Eileen滿臉愧疚。
“我說過你不需要道歉。你們認識很久了?”
“我去西雅圖出差……在飛機上認識的。”Eileen難得地紅了臉。
“西雅圖出差?天啊!我居然輸給你認識才半個月的男人?”他笑道。
“愛情不講先來後到,愛情只講緣分。”
“是啊,愛情只講緣分,我們的緣分不夠深。半個月後,我就會再回美國,找時間介紹我認識你的新未婚夫。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幸福。”
“你呢?你會幸福嗎?你跟若宓……”
“你怎麼會把她跟我連在一塊兒?”閻翌磊很訝異。
“女人是很敏感的,我去接機時,你給我的吻缺乏熱情,加上你後來走回頭,幫她整理衣領……你知道嗎?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沒替我做過那類體貼的舉動。我想,若宓應該是那個能讓你瘋狂的人。”
他微笑不語,並不是沒察覺,而是他不想面對。
返台後,閻翌磊跟閻瀚燁兩人,每天忙得兵荒馬亂,連周末都不能休息,搞得愛約會的閻瀚燁唉聲連連。
閻翌磊沒告訴任何人,他跟Eileen平和分手的事,連他的父母都不曉得。
Eileen決定在一個月後結婚,偶爾Eileen會打電話來。跟他討論婚宴細節,當然不是他跟Eileen的婚宴,只不過沒人曉得。
閻翌磊忙得快昏了,後天他就回美國,今天是他最後一天進公司,他忙着最後的交接。
偏偏在忙碌的最後一天,Eileen傳來E-mail,附上婚紗圖像,裏頭有十多套婚紗,希望他能給建議,打開E-mail后,他便一臉苦惱,藍若宓恰巧進他辦公室,拿她剛整理好的資料給他。
“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這幾套禮服,覺得哪件比較好?”閻翌磊抓住她剛放下資料的手腕,拉她靠來椅邊,但一會兒,他起身將她塞進大椅子裏。
看清楚電腦螢幕上的圖檔,藍若宓愣住,片刻才回過神……
“Eileen姐的婚紗嗎?”這是什麼爛問題!
“嗯,我煩惱了一上午,在我看來每套都差不多,你給點建議吧。”閻翌磊壓根沒多想什麼,直到他無意間低頭,望見她一雙眼帶著水意,他才了悟,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我想我自己看好了,你去忙吧。”
“對不起……”藍若宓眨了眨眼,想逼退刺痛的感覺。
“為什麼道歉?”
“沒為什麼,我還有事……”話落,她邁開顯得慌亂的腳步,想離開。
“若宓!”閻翌磊急忙喊住她。
已經走到門邊的藍若宓沒轉身,只是出聲問:“還有什麼事嗎?”
“後天我就回美國……”
“我知道。”她的語氣盡量輕鬆。
“明天我不進公司,以後要再見面的機會可能也不多……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知道我在美國的電話,有任何事需要我幫忙,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二十四小時,任何時間都可以。”這大慨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這陣子,看她有說有笑正常過生活,他幾乎以為,他們之間可以結束得漂亮完美,但剛才她盯電腦螢幕,眼眶蓄進淚水。
他才明白,原來她只是故作堅強。
為什麼他總覺得……藍若宓不像那張紙上的敘述?她不像虛榮的女人,但文旭因她而死是不爭的事實啊!見她忍淚不哭,他不是毫無知覺,他的心痛著,但他更明白,無法做出承諾或者給予什麼的他,面對眼前情況,最好什麼都不說,他努力當作沒看見她懸在眼眶的淚水。
“我知道了。閻大哥,你一定要幸福。”話畢,藍若宓打開辦公室大門,快步離去。
寂靜的辦公室里,閻翌磊挫敗地坐在位子上,心中不斷想着:這麼做對嗎?
她匆促離去的腳步聲,一聲聲像棒槌,狠狠往他心頭敲,他曉得剛剛她若再多待片刻,也許就會崩潰痛哭。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讓她多痛!
場景若換成幾個月前發生,這“勝利”鐵定會讓他歡呼、舉杯慶祝。但在今天,眼前的勝利滋味嘗起來與失敗無異,苦澀萬分。
幸好,他明天不進公司了!今後只要逃得遠遠的,隔上一個大海洋的距離,心痛就能夠變淡吧……
閻翌磊將目光拉回電腦螢幕前,忽然,他發現最美麗的婚紗了!
原來這麼簡單啊!只需想像是藍若宓要穿的,他就能立刻挑出最美的。
他十指在電腦鍵盤上敲動,回覆Eileen一一
DearEileen
第七件禮服很美,若宓幫忙挑的,希望對你有幫助。
我後天返美,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永遠愛你的Cosmo
閻翌磊走了,藍若宓沒有去送機。
在他離開半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有了一個終將無法隱瞞的秘密,然而這個秘密,卻沖淡她的痛苦,讓她有更多勇氣面對閻翌磊將娶別人的事實。
而且,她身上的秘密值得她拋棄一切,她決定離開台北,一個人重新開始生活。
撫著平坦的小腹,藍若宓笑得好溫柔,她拿出紙筆,在梳桌前寫了封給郁庭的信。
親愛的郁庭:
很抱歉必須用這種方式道別,離開之前,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希望你看完故事後,能原諒我用這懦弱方式說再見。
從前有個女孩叫小紅帽,她答應自殺的母親,一定要找個像父親的好男人,過幸福日子。
小紅帽的父親不在了,她誤會母親的話,以為只要買糖果屋送她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小紅帽長大后,身邊出現了一個好男人,但好男人不知道該送糖果屋,所以她狠心拒絕了他。她的拒絕,深深傷害了好那人,害他失去生命……
郁庭,其實故事的前半段,你跟我一樣清楚,但這個故事主有你不知道的後半段…
上帝看不過小紅帽的愚蠢,終於差遣復仇天使找上門,那位天使正是好男人的堂哥。
堂哥載著溫暖的笑容接近小紅帽,一次小紅帽去找他,無意間在他辦公桌上看見了關於小紅帽的“調查報告”,上面寫滿了小紅帽的諸多罪狀,也讓小紅帽看清楚堂哥的心,他恨小紅帽,是為復仇而來。
小紅帽心裏鬆了口氣,終於有人願意幫她解脫!
知道堂哥真正的心意后,小紅帽決定了,不管堂哥開口要了什麼,她一定會滿足他。
後來,她收下堂哥開出的兩百萬支票,成為他花錢買下的性伴侶。
某天堂哥送小紅帽一個糖果屋,小紅帽終於體會那種深深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的孤單。上帝讓小紅帽明白,用糖果屋決定未來,是多愚蠢的事!
故事本來該在這裏結束的,堂哥回美國娶他真正愛的女人,小紅帽可以稍微減輕罪惡感,一個人好好活下去,不過,上帝覺得小紅帽罪贖夠了,所以給小紅帽一個孩子,故事到這裏,才算真正結束。
我不想再介入任何人的生活,閻翌磊沒有錯,做錯事的人是我,我甘心接受懲罰。孩子是個美麗意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他恨我,最後卻送我一份人世間最棒的禮物。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孩子的事,決定離開台北。請放心,我會讓自己過得很好。
請答應我最後的要求,別讓他們知道孩子的事,我希望往後的日子能平靜地過。
一向了解我的你,會答應我的請求吧?
阿燁是個好男人,希望你能珍惜,祝福你們。
一直給你添麻煩的若宓筆。
方郁庭在友情與正義之間掙扎,天人交戰一個多月,她終於受不了。
藍若宓一通電話也沒有,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遍,她決走到美國找那個安逸過日子的臭男人興師問罪!
方郁庭請了幾天年假,拿着藍若宓的信,怒氣騰騰殺到閻光集團。
砰!方郁庭一腳踹開執行長辦公室的大門。
門內的閻瀚燁被巨大的“開”門聲震得愣了一下,看清門外的人,他又是一愣,方郁庭被怒火燃燒的眼瞳,像兩團火焰,灼亮地燒進他心魂。
老天!這女人怎能美得這般嚇人?閻瀚燁久久才回神,發出聲,對跟在方郁庭後面嚇傻的陳秘書說:“陳秘書,不要讓任何人、任何事打擾我跟方小姐談話。”
方郁庭像個女神,昂首闊步踩進閻瀚燁辦公室。
閻瀚燁眼底笑意閃閃,猜測是什麼天大的事惹毛這頭美麗的母獅?
方郁庭手掌一揮,拍上辦公桌,一封信跳人閻瀚燁眼底,他拿起信讀了一遍,讀得好心驚……
他一直以為若宓離職,是去深造,一個月前若宓給的離職理由是想繼續深造!
“帶我去找閻翌磊,不揍他一頓,我根本沒辦法好好人睡。”這一個月她真的沒有一晚好睡過。
“若宓沒消息嗎?”閻瀚燁也開始擔憂。
“沒有,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他放下信,繞過辦公桌,拉她到辦公室長沙發坐下,溫柔地理了理她略微凌亂的長發,瞧她臉上黑眼圈挺深的,“找到堂哥,你真的會揍他?”
“當然。”方郁庭語氣堅決。
“OK,你先在沙發上睡一下,晚一點我帶你去找堂哥。”
“沒時間睡覺了,美國這麼遠,我只請四天年假……”
“放心,我保證你今天就揍得到人。我二伯過六十大壽,堂哥今天回台灣,傍晚會到。”
“這麼巧?”
“對,就是這麼巧,所以,乖,先好好睡一覺。”
“閻瀚燁,你這樣讓我很不習慣耶。”
“怎樣7?”
“太溫柔了!”
“沒辦法呀,誰叫你像只兇猛的母獅子,我不溫柔都不行。”他扮出鬼臉、耍起白目。
“閻瀚燁!”
“漂亮的母獅子,你再不睡,傍晚我不帶你去找堂哥了。”
他的威脅好有用,方郁庭二話不說在沙發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
閻翰燁回到辦公桌,若有所思望着桌上的信……
幸好!!Eileen姐變心嫁人了。
兩個星期前,他才為堂哥抱不平,沒想到兩個星期後,他會如此慶幸老天爺的安排!
管家領著方郁庭穿翠花影扶疏的百坪庭園,若換做尋常時候,她可能會讚歎這棟別墅的華麗,可惜眼前是個糟透的時間點,她一心只想痛揍閻翌磊!
進屋拐過玄關,方郁庭熾烈的怒火,被映入眼的歡樂畫面燒得更旺,閻翌磊端著紅酒杯笑得似乎十分開懷,她知道客廳沙發上有四顆人頭,但沒興緻仔細瞧那四張面孔。
一個箭步,她出手揮掉閻翌磊手上的紅酒杯,杯子碎裂的聲音還未響,她就甩了閻翌磊一個巴掌,啪!酒杯同時進裂,紅色的液體淌流開來,閻翌磊撫撫臉,沒還手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她,等待她的下一步。
管家見閻翌磊挨了巴掌,想上前拉人,閻翌磊卻搖頭,示意他別上前。
空氣凝定幾秒鐘,方郁庭接下來的動作,立刻惹出眾人驚呼聲。她接二連三揮拳,最後管家終於忍不住上前拉住她。
“小姐,有什麼事請好好說。”
“放開我!別逼我對你動手,如果你繼續幫這隻禽獸,我連你一起揍!”
“王叔,我沒關係,你放開她。”閻翌磊抹抹嘴角的血絲,有些訝異方郁庭職業級的手勁。
“對,放開我!不要妨礙我揍死這隻禽獸。”方郁庭怒吼,又準備出手。
“郁庭,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說?”
聽見熟悉的聲音,郁庭驚訝轉頭,這才看見沙發上坐着的四個人,其中兩人是文旭的父母,至於另一對,年紀與文旭的父母相仿,看來年輕一些。
“伯母、伯父!”她見過文旭的父母,若宓逢年過節會上文旭家拜訪,她曾陪若宓去探望過他們幾次。
“有段時間沒見面了,最近都好嗎?若宓也好吧?”文旭的父親問。
這一問,問出郁庭的眼淚,她忽然嚎啕大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慢慢說,別哭。”文旭的母親上前拍拍她的背。
“伯母,閻翌磊這隻禽獸欺負若宓。你看,這是若宓寫的信……”方郁庭邊哭邊說。
文旭的母親看完信,神色既複雜又難看,轉頭看閻翌磊,低聲問:“翌磊,你太不懂事了,怎麼讓若宓懷孕了?”
懷孕?!兩個字像大槌敲碎閻翌磊所有理智,他搶過信快速閱覽。
“閻翌磊,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道若宓受了多少苦嗎?你知道她多慘嗎?自從文旭死後,她沒一天好好睡過!那陣子,她每個晚上都作惡夢,醒來就哭說她怕文旭寂寞,想跟文旭一起死,白天她吃不下東西,連喝水也吐,只能靠點滴勉強維持活着的狀態,最後我們只能把她送進療養院。她在療養院待了一年,整整一年!”
提到往事,方郁庭的眼淚不聽使喚的落個不停。
閻翌磊無法移動,不能說話,他不曉得,真的不曉得!他一直以為,文旭的死對藍若宓來說,不痛不癢!
“你覺得她受的苦還不夠多是嗎?一定要逼死她才夠嗎?我那麼相信你,才會不小心說出若宓想要的東西,你卻用它傷害若宓!”
方郁庭不甘心地瞪着閻翌磊,哭得很凄慘,閻瀚燁來到她身邊,伸手想給她安慰,卻被她揮掉,她繼續哽咽地說:“她只是一個痛失父母,努力想得到幸福的可憐孤兒,你怎麼忍心用這種方式打擊她?”方郁庭吼得聲音啞了,啜泣聲斷斷續續。
文旭的母親搖頭嘆氣,“翌磊,你真是想為文旭討公道,才對若宓……”
問不下去!說復仇,太沉重,她無法相信善良的翌磊真會恨任何人,但若是想討公道,他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分了。若宓並不虧欠閻家什麼,文旭的死,是文旭個人的問題。
“我……”閻翌磊想說些什麼,腦子卻不斷自責想着:老天,他做了什麼?她已經受了那麼多苦,它卻又狠心給她沉重一擊!
“你做了那麼多事,還想跟你的Eileen開開心心結婚!”方郁庭激動得又想揍他了。
“郁庭,我跟翌磊好好談,這件事,我會要他給若宓一個交待。”
“伯母……”
“乖,你相信我這次,好不好?”文旭的母親拍拍她的背,安撫道。
“我跟Eileen已經分手了,我答應你,我會娶若宓。”閻翌磊對方郁庭保證。
“你說什麼?你的未婚妻不要你,你才可憐若宓,打算娶她?你……”方郁庭不能忍受,這男人從頭到尾討打。
“不是這樣!我愛她!我早就愛上她了!”閻翌磊耐不住煩躁,吼了。“我真的愛她,我只是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二叔、二嬸,我不能自私地只顧我的感覺,我也同樣愛我的親人!”閻翌磊眼眶紅了,懊悔折磨着他。
“我們很好,有什麼不能面對的?”文旭的母親開口輕斥閻翌磊。
“屋子裏連文旭一張照片也看不到,二嬸,我以為你們恨若宓……”
“傻孩子!我們只是不想觸景傷情,活着的人就該向前看。繼續好好生活,我跟你二叔不恨任何人。”
她接而轉對閻瀚燁說:“阿燁,你去我家拿文旭的日記,順便送郁庭回去。”
“好。”閻瀚燁立即應道,拉着方郁庭的手,對坐在沙發上的父母說:“爸、媽,我跟郁庭正在交往,今天不太適合詳細介紹,找時間我會帶她回家吃飯。”
以後他們又可以四個人一起約會了呢!閻瀚燁邊跑邊笑邊想。
不過,他們得先想辦法找到若宓,開心的閻瀚燁,腦袋剎時闖進幾分苦惱一一台灣說大不太大,但也不小耶!
三個月後。
一個萬里無雲的假日下午,九份老街一如每個假日,擠滿旅客。
宋宇霆招待三位來自日本的貴客到九份觀光,一行人經過一家可看見海景的茶館。他用日語請貴客進茶館喝茶,卻被一聲招呼引走全部注意力…
“歡迎光臨。”清亮的女聲招呼他們。
宋宇霆困惑地回頭,看見人口處笑容可掬的女服務生,驚呆了。
一臉笑的藍若宓,看清楚轉身的那張臉,笑容瞬間僵硬。
“若宓?”
宋宇霆一個箭步街上前,抓住她雙臂,上上下下打量她,她氣色還算好但消瘦了些……不,是消瘦好多,她腹部明顯微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這個大夥找了三個月的女人,竟然在他眼前!
“好久不見。”藍若宓微笑。
“好久不見,你知不知道……”閻翌磊找你找得快得神經氣了!宋宇霆來不及說,就被藍若宓打斷。
“宋先生,請你不要告訴阿燁,我在這裏。”
只要閻瀚燁不知道她的事,遠在美國的閻翌磊,就不會知道她的事。
“呃……好。”他沒想要告訴閻瀚燁啊!只想告訴那個幾乎每天晚上找他喝悶酒的閻翌磊。
她消失得連徵信社都找不到她!沒人想得到,她竟躲在這裏!
“你不招呼你的朋友嗎?”藍若宓望着他後頭面色尷尬的三人。
“朋友?啊!我都忘記了。”宋宇霆轉身道歉,招呼三人進茶館,幫三人點了茶點后,他才專心“對付”藍若宓。
見藍若宓忙進忙出,一會兒端茶,一會兒送餐,宋宇霆心疼的問道:“這麼忙,對孩子好嗎?”
“假日會忙一點,平常日就還好。”
“你應該可以找到更輕鬆的工作。”
“我喜歡這裏。”因為閻翌磊喜歡這裏。
“你住在哪裏?”
藍若宓轉頭看着他,遲遲沒說話。“我保證不告訴阿燁,可以了吧?”他舉手,做出發誓的樣子。但一定會告訴閻翌磊,他在心裏默想。
藍若宓想了一會兒,轉身又繼續忙碌,但給了回答:“茶館二樓有間套房,老闆娘租給我,租金很便宜。”
得到答案后,宋宇霆滿意的笑了,“我得招呼那幾位貴客了,下次再聊。”
“宋先生,請別忘了你的保證。”
“放心、放心!”他笑笑地走開了。
若宓像天使,笑靨純真,言語誠實,連稍稍欺騙我都不肯,她時常笑着說:“如果你累了、厭了,不想要我這個不像女朋友的女朋友,就告訴我,我真心希望你能快樂,你是個好人。可是在我爸媽同意之前,你再好,我都不能真的成為你的女朋友。真的很對不起,文旭。”
若宓想要的禮物是什麼?我多希望她天上的父母顯顯靈,到我夢裏來透露一點訊息,若宓今天哭了,在她同意跟我交往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她說我不是那個對的人,已經半年過去,我沒送對禮物。
我求她,看在我是好人的份上,再給我半年,雖然她只是偶爾能牽牽手、吻吻臉頰的女朋友,我已經心滿意足。
我多麼多麼愛她,愛她潔白無瑕的靈魂,愛得願意將靈魂奉獻給她,她答應再給我半年,我開始向從不相信的神靈祈禱,祈求天上的神只給我一些靈感,讓我送對禮物吧!
到底是什麼禮物?我從未如此愛過一個人,我多想呵護她、照顧她一生。
她將所有我送過的禮物退還給我。
唉,多可愛的女人,不要珠寶、華服、名牌包,若宓美得輕靈脫俗,確實不需要那些虛浮的物質陪襯。
時間越來越少,我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送的了。
最近我的心時常生出可怕的念頭,如果我佔有她純潔的身子,她會不會改變主意,死心塌地跟了我?不管我是不是送對禮物。
天啊!我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我愛她,愛得快瘋了。
我不能失去理智,若宓說過,要把最純潔的自己獻給那個對的人。
我好希望我就是那個對的人、好希望她能愛上我。
我不能傷害她!絕對不可以……
文旭的日記,他幾乎快能夠倒背如流。
三個月來,他每看一次就心痛一回,他做了什麼?把她當拜金的蛇蠍女,懷著莫名其妙的憤怒,踐踏她的心意!文旭日記里每個字都讓他痛。
漫長的三個月過去,他開始害怕這輩子都找不到她時,宋宇霆打來電話。
深夜十一點多的九份老街十分寧靜,商家都已打烊,彎彎曲曲的巷弄幽深闐暗,他沿着石階而上,越是接近目標,心跳程度就加深一分,他想着,該怎麼開口求她原諒……
閻翌磊站在門前,茶館大門未關,裏頭靠海的窗邊,有個桌子燈亮着,桌上有杯冒着煙的茶,以及……糖果屋。
整間茶館昏昏暗暗的,卻看不見人,閻翌磊正猶豫著該不該敲門,熟悉的身影走出來,走至桌邊站定。
她伸手輕輕摸著罩着糖果屋的透明巧克力盒,“對不起、對不起……我多希望你不要恨我。但我知道我很壞、不值得原諒……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諒……對不起……”
他聽見,她對糖果屋自言自語,那些宇句像刀割着他的心,他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啊!他眼睛刺痛,宋宇霆沒騙他,她瘦了好多、好多……
“希望你幸福平安,跟Eileen姐快快樂樂過一輩子,生幾個胖娃娃……”
藍若宓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因為宋宇霆的出現,又興起風浪。這一夜,深濃的罪惡感又來拜訪她。
“哪你自己呢?你一個人怎麼辦?”
熟悉的男聲,從後頭傳來!她無法置信地回過頭,看見閻翌磊站在門旁的窗前,她搗住嘴怕吃驚的叫聲溢出,腦子大當機。
閻翌磊站在她面前,燈下看她更瘦弱了。
“我要是真的跟Eileen快快樂樂過一輩子,你一個人怎麼辦?”
她被他問得熱淚盈眶,她還能怎麼辦?被他恨著的她除了一個人過,還有什麼其他選擇?
“你……應該在美國的……應該跟Eileen姐結婚了……”她慌亂說著。
“你說的全都沒發生,Eileen結婚了,但新郎不是我,我們從美國回台灣前一晚Eileen找我,就是跟我說她愛上別人。”
看着她的淚、看着她的消瘦,他刺痛的眼眶也落下淚來,“我沒想到你是個好會說謊演戲的人,沒想到我的心會因為你這麼痛,我看過你給郁庭的信了。”
“對不起……我……”閻翌磊沒讓她繼續說,緊緊地將她抱住,像是怕她又逃了。
“我愛文旭、愛我的家人,如果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以後要如何面對二叔、二嬸。三個月前,郁庭來找我,罵我揍我,二叔、二嬸也在,他們讓我看了文旭的日記,二嬸說,文旭死後,你在他家門前淋了幾天大雨,那時我真想殺死自己,郁庭還說你在療養院住了一年,我聽了難過又心痛…”他的眼淚徹底地失控,他已經沒有能力控制自己。
“你…不要哭,好嗎。”
“我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對不起,小仙女,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承認一開始我很氣你,可是當我知道你把兩百萬捐給育幼院時,我沒辦法繼續對你生氣了你明明這麼美好,我卻故意假裝沒看見,執意想為文旭討公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好好愛你的機會?”
“你…要愛我…”這一定是夢吧?
“我愛你,請你原諒我對你的傷害,原諒我的愚蠢。”
“你愛我?”她幾乎無法從震驚中回神,他竟然愛她!
“是的,我愛你,嫁給我好不好?”
“你真的想娶我?不會後侮嗎?”
“哦,絕對不會後悔,我愛你,想一輩子留你在身邊,好嗎?”
“好,我答應讓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夜風輕吹,多了幾縷柔情,變得有些甜。
愛,總讓人傻裏傻氣!想必連夜風都忍不住笑了,吹得更溫柔。
一一完一一